第六十五回 寻找姨妈身陷绝境 为挽面子夫妻离婚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6-03-21 11:25:47

姨妈和郭老头走后,上官露非要找回他们,欧阳雅夫把她拖回客厅一顿教训说:“你姨妈整个一神经病,我又没有轰她,还准备让她给二妈当助手管理下人。”上官露顶撞道:“是你那些话被她听到了,真不该那么大声说,人都是有尊严的。”欧阳雅夫道:“尊严?她落到这地步还有尊严?当初关阿狗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非要归罪于我和关洁,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看在你面子上忍着,真是不识好歹。”上官露豁出去了似的,此刻一点也不怕丈夫了,据理力争道:“她失去丈夫自然很伤心,说什么都是气话,你当真不是太小气了吗?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姨妈在白府那不是人过的日子,二妈也看见了,我作为侄女不能眼看着她回到这种地方去。”欧阳雅夫反问道:“人家已经走了你当如何?”上官露态度坚决地道:“我要去追他们回来。”说着转身就走,欧阳雅夫实在受不了她的倔强,威胁道:“不许去,你今晚要敢跨出欧阳公馆一步就别想回来。”上官露处于冲动中,根本没有把丈夫的话当真,一心要把姨妈叫回来,想必丈夫念在自己跟他生了个儿子也不至于为难她,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二妈要去追,欧阳雅夫也上了劲,大声道:“让她走。”二妈埋怨道:“你们俩啊,怎么跟孩子似的,太太去的不是别人的家,白老板是好人吗?她一个人去怕要吃亏的呀,还是让我跟着去吧。”欧阳雅夫想了想挥挥手,二妈连忙冲出客厅去追赶上官露,但为时已晚,上官露跑到马路边正巧遇见一辆黄包车跳上就走,二妈没有追上,一时又等不到第二辆黄包车。

上官露抹掉眼泪走进白府的客厅,里面灯火通明散发着浓郁的酒香,白敬斋一个人低头在品酒,煞有介事的仿佛并不注意有人来,上官露看到他心里就打颤,她准备好言好语的请求将姨妈带回去,硬着头皮站在门口喊道:“白老板!”白敬斋抬起头故作惊讶地招呼道:“哎呀,是欧阳太太,稀客稀客,怎么站在门口啊,饭吃过吗?来来,我也刚吃,一块吃吧。”他拿起程姨太的筷子往桌上的抹布擦了擦说,“这筷子干净的,来来,坐。”上官露看到他就恶心,怎么可能坐下跟他一起吃饭,忙说:“我吃过了,谢谢,白老板,我姨妈回到你这了是吧?”白敬斋眯起着贼眼说:“你坐过来我才告诉你,这样站着问我算看不起白某啊?”上官露没有办法,坐在原来程姨太的位子上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她是不是在你这。”白敬斋拿过只酒杯往她面前一放,倒满酒,示意她喝,笑眯眯地说:“是啊,你姨妈和姨夫回来了,现在大概正在干活。”上官露站起来说:“那我这就接他们回家。”白敬斋也站了起来将她按回位子上说:“别急,人可以让你带走,不过得陪白某喝完这三杯酒,这要求不高吧?”上官露一看是白酒根本喝不了这个,红酒喝了都会头晕,婉言道:“白老板真抱歉,我滴酒不沾的,更别提白酒这么冲。”白敬斋笑道:“你的姨妈啊,一会走,一会又要回来,白府不是游乐场所大家来去自由,我呢,念在和你有那么点的关系上,同意让你带回去,不过总得有个说法不是吗?你喝了这三杯酒,白某立刻放人,甚至可以亲自开车送你们到欧阳公馆,你要这点面子也不给的话,对不起了,我也无能为力,我纵然肯放,我的太太可不会乐意,怎么样?”上官露怯怯的望着面前的酒杯,从来没有喝过,三杯下去肯定会醉,但是不喝凭她一人之力带不走姨妈,思忖片刻问:“就喝三杯马上就可以走吗?”白敬斋是走一步算一步,三杯下去若她还没有醉会有新的花样,总之让她醉成不省人事抱到床上去,口气坚决地说:“是的,喝了三杯立刻让你带姨妈走。”上官露低头闻了闻白酒,感觉味道怪怪的,不喝不行,一手端起酒杯,一手捏住鼻子,紧闭双眼灌了下去,呛得前仰后合。白敬斋一边乐一边拍着上官露的后背,又夸奖道:“好酒量,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太太,来来,白某再给你满上。”上官露实在喝不了这个,喉咙就像一团火在燃烧,然后往周身蔓延将自己的神经末梢灼热,忙推辞道:“不不,白老板我不能喝了,再喝要醉的,就一杯意思意思吧。”白敬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站在她旁边保持一定的距离,摆出男女授受不亲的样子说:“没那么容易醉的,这酒度数不高,只是喝着感觉很厉害,你现在头晕吗?”上官露感觉了下摇摇头说:“这倒没有,就身体热热的,我怕一会要上劲。”白敬斋解释说:“白酒没有后劲,不像红酒,它喝上去冲,到肚子里就被稀释了,要不你先吃几口菜压压?”说着将筷子递给她,上官露嫌这筷子脏接下放桌上没去夹菜,但她确实很饿,今天一下午到现在为了姨妈的事又哭又闹晚饭都没得吃。白敬斋给自己倒满酒跟她的杯子碰了碰说:“先干为敬了。”一仰脖子喝下去说,“好,轮到你了。”上官露迟疑了片刻说:“我喝完三杯是否立刻就可以到我姨妈走,不会阻拦?”白敬斋答道:“当然喽,欧阳太太三杯下去白某不会留你一分钟。”上官露心想,纵然三杯下去会醉也不至于马上醉倒在地,只要带着姨妈出了白府,即便不省人事也是在马路上,有姨妈在能把她怎么样?便说:“那你先把姨妈叫到这来,我喝完就带她离开。”白敬斋笑笑说:“她和丈夫在房间里恩爱,我硬是把她叫来不妥当。”他指指客厅边的转弯处说:“从这穿出去可以直接到后院你姨妈住的地方。”上官露一仰脖子喝下第二杯说:“那好,你替我倒第三杯,我喝了马上去找她。”白敬斋喜出望外,这两杯子白酒容量跟饭碗差不多大小,别说她,连自己一块罐进肚子也得醉,倒完第三杯说:“准备好了,请吧,欧阳太太真乃豪爽之人,巾帼不让须眉啊。”上官露运了运气站起身,神情凝重的端起酒杯,仿佛她端起的是杯毒酒,回头望了望姨妈房间的方向。紧张的不止是她,白敬斋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鼓励道:“喝吧,别让你姨妈等太久。”正在这时,白府家丁闯进客厅冒失的大声禀报:“老爷,门口有位自称二妈的吵着说要见上官露。”

二妈终于拦到一辆黄包车赶到白府,一眼认出门口的两个家丁就是在下午双方拉扯中非礼过她的人,也不多罗嗦,道了声要找上官露就径直往里闯,自然是被拦在门外。白敬斋眼看着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急躁躁的说:“让她门口等着不许进来。”家丁出去后,他接着说,“欧阳太太,门口有人在等你,还不快把酒喝了可以带姨妈走?”上官露听二妈来了就放心了,快速将两杯酒罐入,最后一大口含在嘴里时白敬斋忙提醒道;“不许吐出来喔。”她闭上眼玩命的咽下,白敬斋兴高采烈的鼓起掌来称赞道;“好好,欧阳太太厉害。”上官露身体晃了晃问:“现在可以让我带姨妈离开了吧?”白敬斋看她那样差不多了,说:“好,你自己去吧,你也认识路的。”上官露走了几步顿时酒性在往脑门上窜,踉跄了几步戳在原地,随时就要跌倒,口次不清地说:“让姨妈出来……”程姨太从后院到客厅里,见状和白敬斋一起将跌倒的上官露抬进房间,上官露迷糊的目光扫了圈屋内不见姨妈,吃力地问;“我姨妈呢?”程姨太哄她说;“她不是在床上吗?姨妈,你侄女来接你回家了。”上官露身体沉沉的自个往床上倒去,起先她的大脑还清晰的问自己,我怎么会在这,姨妈呢?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白敬斋重重的拍拍她脸喊道:“欧阳太太,你醒醒。”确认她不省人事后吩咐程姨太:“你赶快去应付门口那个女人,就说我出去了,欧阳太太没有来过,如果她不信可以带她进来搜查,但绝对不要带到这房间里,把门锁上就说这里长期无人。”

白府家丁挡不住发疯似的二妈,让她闯了进来到客厅,程姨太装腔作势一叉腰,语气生硬地问:“怎么是你,下午架还没有打够?”二妈哼了声说:“谁跟你打架啦?我是来找上官露的,就是欧阳太太。”程姨太一脸茫然地回答道:“你脑子坏脱了吧?欧阳太太下午不是带着姨妈回去了,怎么会在白府?真莫名其妙。”转脸假惺惺问门口家丁,“是不是她没有来过啊?”家丁配合的应道:“对对,我们一直在这站岗没有见过她。”二妈自然不会信,问:“那么姨妈和她男人总回来了吧?”程姨太略微想了想道:“是啊,他们回来了,是自愿的。”二妈理直气壮的道:“她是来带姨妈回去的,比我先出来,这回一定在里面,我得进去接她们。”她是怕上官露一个人难以对付,两个家丁马上拦住她,程姨太笑笑,挥挥手道:“别拦着,我带她进去找吧,不让她找不会死心的。”

门口是程姨太和二妈说话的声音,二妈轻轻推了推门问:“这房间里面没她吗?”程姨太说:“这是白老板以前的三姨太房间,被赶出去后一直关着,连我也不让进。”二妈知道白府的这件丑事,是欧阳雅夫告诉他的,说白敬斋多行不义,姨太太跟人家跑了这顶绿帽子戴得全上海都知道,说完就后悔起来,因为自己太太也曾经让他给糟蹋过,忿忿地道:“都说看谁笑到最后,现在轮到我看他笑话时候了。”

二妈问:“白老板人呢?”

程姨太答:“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们正在喝酒,他被电话叫出去了,是个大忙人。”

二妈看完了客厅说:“我们去姨妈那看看吧,说不定在她房间里。”程姨太不屑地说:“你非要说她来过我也没有办法,那就去找吧,但要提醒你,不要试图劝你家的姨妈回去,到时候又要发生下午的不愉快了。”二妈说:“这厢不会,我只找上官露。”

她们来到姨妈的房间,推门进去姨妈跟郭老头正在吃饭,姨妈看到二妈来了一怔,望望她们背后有没有侄女,问:“二妈你怎么来了,露露呢?”二妈说:“我也在找她呢。”她简明扼要的把上官露一人来白府的事陈述了遍,姨妈也着急,问程姨太:“太太,我侄女到底来过没有?”程姨太眼睛一瞪鼻子里发出“嗯?”的声音,短促而有力量,姨妈马上想起当她狗的话来,打了个激灵趴下卑贱地说:“太太,我多嘴了。”二妈看不懂,下午姨妈还一起跟白府的人打群架来着,一会却像条狗,惊诧地问:“姨妈你这是怎么了?”她望望程姨太,程姨太耸耸肩:“嗯哼,这是她发之内心对本太太的敬畏感。”

欧阳雅夫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刚才一时冲动等于是把太太给逼出去的,真要到了白府这个魔窟,二妈一人去怕难以应付,说不定还会搭上她,想到这连忙让下人备车,带着两名保镖直奔白府。白府门口的家丁气喘吁吁找来禀报:“太太您在这啊?欧阳老板带人在门口求见呢。”程姨太轻蔑一笑道:“今天晚上真热闹,你们欧阳公馆搬到我们白府来啦?”欧阳雅夫闯进来开门见山问:“我两个太太在吗?”二妈跑出来喊道:“老爷,太太没在这,她会去哪啊?”欧阳雅夫大步流星走进客厅,迎面一股酒气扑来,一桌的菜横七竖八的摆放着,扫了眼是两个人在吃,应该是白敬斋同自己的太太,问:“你们白老板呢?”程姨太回道:“他让电话叫出去了。”欧阳雅夫有点怀疑的问;“我太太真没来过?”他在客厅四处边走边看,到了程姨太的房间,门开着,他头伸进去瞧瞧,空荡荡的散发着女人的粉黛,程姨太开始卖弄风骚,手搭在他肩膀上道:“侄儿,三婶娘的房间如何啊?”欧阳雅夫直起鸡皮疙瘩,甩开她说:“你还记得这称呼,现在不是再嫁了吗?”程姨太改口说:“那叫程姨太好了,以前欧阳府里大家都这么叫呢,听了亲切。”欧阳雅夫一本正经说:“应该叫白太太。”说着往原来三姨太的房间走去,一推门锁着,二妈上来解释说:“哦,那是以前那个三姨太的房间,白老板伤心过度一直锁着不让任何人进去,嘿嘿嘿。”欧阳雅夫笑笑,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俯耳贴在门上听听。白敬斋已经干完了事心里在感慨,作为女人上官露是不合格的,此刻酒也醒了有些后怕,刚才是酒闹的,正想到给她穿衣服送客厅里装装样子,隔着道房门传来欧阳雅夫的声,突然上官露在低声说话:“我要去找姨妈。”白敬斋猛的回头,上官露梦游般赤条条已走到他背后,身体向前一倾倒趴在门上,一块门板之隔,欧阳雅夫耳朵贴着感觉里面似乎有声音,便问:“有没有钥匙,里面真的没有人吗?”程姨太说:“钥匙在老爷那,他不许我们进去呢。”

姨妈跑了出来,见了欧阳雅夫说:“欧阳先生我侄女失踪了?这儿都找遍了呀,她会不会在路上出什么事啦?”二妈猛然叫道:“对呀,白府前面的那条路乌漆墨黑的,我看见角落里有个破棚,会不会......”她不敢想像了。欧阳雅夫开车来的时候也看见了,连忙说:“我带来两个人,加上二妈和我,四个人选四条路线找回去。”姨妈泪汪汪说:“我也去找,多找几条路。”他们五个人除了欧阳雅夫开车,其余的人每人叫了辆黄包车往欧阳公馆方向慢慢寻了回去。

程姨太去敲门叫出白敬斋,白敬斋问:“他们都走了?快和我一起把欧阳太太抬到客厅去,她好像有点醒了。”程姨太思考了下说:“你对她做了这事情怕她会有记忆,老郭一个人在睡觉,何不偷偷把她抱到他床上去,到时候我们装糊涂全推在这倒霉蛋身上。”白敬斋眼睛一亮道:“此计甚妙,这老头也是个下流坯子,赶上了兴许会色胆包天那就做实了,你去看看他睡熟了没有。”程姨太偷偷摸到郭老头的屋棚外,轻轻推开门,传来沉闷的呼噜声,大胆的走近去观察,他打着赤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程姨太掀开被子一角,郭老头裸着,她摸了把后回到客厅说:“睡得跟死猪一样,抬过去吧。”

找上官露的人马到了欧阳公馆门口集合,都说没有看见,这下全都吓坏了,二妈说:“会不会真在半路遇见流氓了?”姨妈急得下巴直哆嗦,拍手拍脚的嚷嚷着:“都是我不好使脾气害得我侄女遭难。”欧阳雅夫呵斥道:“你可以安静些不?太太走的时候七点多,去白府的几条线路都是大马路,上海治安不会那么坏。”他转而问二妈,“我只检查了客厅部分,其它地方你们真的全检查了?”二妈说:“是啊,佣人的房间个个找过。”欧阳雅夫十分怀疑那间没有打开的房间,当机立断道:“我们回白府。”白敬斋同样准备着他们返回,收拾干净三姨太的房间就与程姨太两人在客厅里等着,白敬斋其实是很害怕的,忐忑的对程姨太说:“欧阳太太在白府被下人睡了传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之前你不是对他们说她没有来过吗?”程姨太早就替他想好对策说:“老爷只管放心,他们来找的时候你外出了,欧阳太太来没来过你什么也不知道。由我挡着。”白敬斋问:“你怎么应付?把这事推在老郭身上他肯定不会承认。”程姨太阴险地说:“他不承认就没干过?人可是在他的床上,他就是跳进黄浦江也洗不干净了,我现在只希望欧阳老板他们快些来,正好捉他的奸,至于欧阳太太是怎么进来的,那就让他们去问老郭,我们不知道。”白敬斋捏了她一把得意的大笑起来说:“你这个女人真懂计谋,当初怎么没有把欧阳谦给搞到手?”程姨太撅起嘴撒娇道:“我可不稀罕他,老天爷注定让我们结合,这叫缘分。”

凌晨三点左右,天光蒙蒙亮,有点细雨给空旷的马路披上一层朦胧的气息,有辆囚车叮叮当当敲着警铃急驶过去,欧阳雅夫想起关洁,手忙脚乱中方向盘握不住,整个车子就像在马路上跳了个华尔兹,“吱”的刹住停下,后座三个人本来就拥挤,人往前面的座位靠背撞去,幸好旁边的保镖眼明手快,伸出胳膊挡住才没让二妈和姨妈两人的头撞上。二妈问:“雅夫,车怎么了?”欧阳雅夫触景生情想起关洁在牢里受苦,如今又摊上太太去失踪的事,他苦恼的是自己的名誉,这些年来,每次看到白敬斋总觉得矮他三分,为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很不值得,这瞬间,他动了跟上官露离婚的念头,现在只等有个合适的借口。

白敬斋和程姨太都穿了套睡衣在床上打瞌睡,在等欧阳雅夫他们找回来,门口值班的家丁跑来敲门:“老爷,欧阳老板求见。”两人跳起来,白敬斋答:“告诉他,我马上出来。”白敬斋一个人出去迎接,装着也很着急的样子,抱了抱拳招呼道:“哎呀,真不好意思,欧阳兄,刚才你来的时候我正被日本人叫去了,太太找到了没有?”欧阳雅夫知道他在装,没好气的回道:“找到了这时间还来找你干吗?”白敬斋说:“好好,那白某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他把一干人引进客厅,桌上还是乱糟糟的酒菜,之前白敬斋听到上官露求见时,便把下人赶走说今晚不用打扫。程姨太揉着惺忪的眼皮假装是被吵醒的,过来问:“欧阳太太没有找到?那快去报警吧。”欧阳雅夫不跟她罗嗦,径直跑到三姨太的房间门口,对白敬斋说:“白老板,请你把这房间门打开。”白敬斋莫名其妙的样子问:“什么意思?你怀疑我私藏你的太太?这说出去岂不是坏了白某的名誉?刚才听我太太说你们在我白府进行了大搜查,简直是岂有此理。”程姨太帮腔道:“就是,都找遍了人呢?你们这叫私闯民宅,告到官府是要坐监的。”二妈挺身出来说:“谁说都找遍了?三姨太的房间门就锁着。”这一切都不过是白敬斋的表演,或者说是在制造自己无辜的逼真效果,他往太师椅上一坐很不情愿的样子,从香案上拿过一只盒子里面取出雪茄点上,程姨太装腔作势道:“老爷,还是打开让他们看看吧,免得日后被人闲言闲语。”白敬斋吐了口烟,很勉强的从抽屉里拿出钥匙往桌上一扔。

三姨太的旧屋门打开,拉了灯,房间里自然空空如也,一张精美的雕花大床引人注目,白色半透明的罗纱蚊帐垂落着,从他们的角度光线看上去里面人影绰绰,二妈疾步过去挑开,原来是翻叠起的被褥,棕绷露了出来,显示很久无人睡过。欧阳雅夫出来时意识到自己是愚蠢的,如果刚才太太真的被白敬斋关在里面,现在怎么还会在?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的白府上下重新亲自检查,便对白敬斋说:“白老板,始才你外出可能不很了解情况,我打算别处再去找找,不知意下如何?这样吧,如果欧阳空手而归,便在华懋饭店摆上十桌,请来上海头面人物当众向你道歉。”白敬斋等的就是让他们去郭老头的屋棚,假装气呼呼道:“请便!太太,你带他们去一间间的找,不要遗漏任何死角。”

郭老头隔了段时间翻个身侧睡,手臂习惯性的抱住身边的人,闻到股酒味醒了,惺忪的问:“你喝酒了?侄女找到了没有?”他一个燕子翻身感觉不一样,开灯一看不是老婆,再仔细辨认原来是欧阳太太,这可把他吓坏了,抽了几下自己耳光不是在做梦,始才她们几个轰轰烈烈的在找她,怎么这回跑到自己床上来了,还光秃秃的什么衣服也没有穿,顿时色性大起,送上门来的不吃白不吃,他这么想着,程姨太首先带领欧阳雅夫和二妈、姨妈带到茅坑的地方,黑黢黢的砖房背后亮着灯光,姨妈说:“这是我家,不会在这的,我丈夫开着灯在等我呢。”语气中微微的流露出些许的幸福感。门合上的,动静很大,里面传出急促的雄性动物的喘息声,所有人楞住了,突然一记强烈的被人打闷过去的嚎叫声,欧阳雅夫一脚踹开门,正面就是床,上方悬挂着一盏黄灿灿的白灼灯,灯罩是用废旧的搪瓷碗制成,一道光柱聚焦在床上的那两个人,郭老头撅了个干瘪的屁股,欧阳雅夫的保镖冲过去把郭老头揪到地上拳打脚踢,姨妈被眼前的这幕吓得目瞪口呆,上官露这时也醒了,问:“我在哪里?”二妈用被子包住她,一闻她身上的酒气说:“她喝醉了。”姨妈回过神来对着郭老头又哭又骂:“你这个畜生,她是我侄女啊……”

程姨太故作惊讶地道:“原来在这啊,姨妈,你丈夫怎么是这样的人?”

姨妈哭喊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在的时候侄女可不在这啊,是不是有人陷害他?”

欧阳雅夫上前就给了姨妈一脚,怒斥道:“你这臭女人,关阿狗说是别人陷害,他也是,给我滚!”接着拉过保镖说,“别把人打死闹出人命,我们走吧。”保镖问:“这老头怎么处理?报警吗?”欧阳雅夫眼睛一瞪呵斥道:“我的话没听清楚吗?”说完转身就走,在这一刻他的大脑非常清晰,白敬斋客厅的那桌子酒,三姨太锁住的房间,白敬斋所谓的被日本人叫走,结合他几年前对上官露的所作所为,他完全明白,太太是先被他灌醉,奸污后转移到这老头床上的,老头不过是拣了个便宜,如果报警,奈何不了白敬斋,抓个老头让全上海人知道得不偿失,他唯一想做的是把太太休掉,然后沉默。他自己驾车独自离开白府,二妈给上官露穿上衣服后扶到客厅,上官露醒来后之前的事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了,疑惑的望望四周的人,白敬斋也在旁边,见她酒醒了已做好抵赖的准备,上官露问:“这是白府?我怎么在这?发生什么了?我头好晕。”

白敬斋对这件事情的结果很满意,但也有些愧疚,天大亮的时候亲自驾车送上官露他们回了欧阳公馆,拿出两万元放桌上说:“欧阳兄,郭老头怎么说都是我白府的人,白某深表遗憾和愤怒,这钱你拿着,算是给太太的损失费,意思意思,不成敬意。”欧阳雅夫明知道这事的主犯是白敬斋,没凭没据也不好指责他,只说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至于明摆着的郭老头如何处理,容他考虑几天,他得先解决太太的事。

上官露终于知道了自己又一次遭难,欧阳雅夫既不询问又不骂她,倒是把二妈整天提心吊胆的,摸不清他的路子,晚上他一个人睡在关洁的房间里,二妈管三个孩子,把上官露孤苦零丁晾在房间里见不到自己儿子。那天晚上吃完饭,欧阳雅夫到房间里对上官露说:“上官露,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跟你多说,整个事情由你惹出来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找什么姨妈,这女人是个扫帚星,谁摊上谁倒霉,不是我冤枉她,她当初在你家,你父母双亡,后来嫁了关阿狗,关阿狗亡命天涯还是个死,现在你非要伴着她,结果让我丢尽脸面,既然你喜欢姨妈,明天我就带你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从此你就去白府跟姨妈住吧,儿子留在我这。”——这番话犹如一记闷雷轰在上官露头上。二妈大胆的提出反对意见,心平气和地说:“雅夫,二妈觉得太太在这事上虽然处理不当有过错,但她却是个受害者,她父母双亡姨妈是娘家的唯一亲人,看不得她在白府吃苦,今天下午你不在,我亲眼看见姨妈当着众人面给白太太当成狗趴着,而且是自愿的,这背后是什么情况可想而知,另外,白敬斋的人品你比我清楚,太太去白府跟姨妈过日子犹如跳进火炕,即便你跟太太离了婚,她好歹也曾经是你太太,这要传将出去怕影响不好,最后有一点更重要,你这样待她,今后她儿子长大了怎么看你?”

两天后,白敬斋打来电话向欧阳家报丧,说姨妈死了让他们去领尸体。

姨妈对侄女在遭遇痛不欲生,意识到自己是个克星无颜活在世上,昨天夜晚,她穿得整整齐齐的,郭老头的腰被打伤直不起来躺在床上,问:“这么晚了你上哪去?”姨妈冷冷地说:“我去地狱,一会你也会去的。”郭老头以为她是在诅咒,说气话,咕噜着说:“这事不能全怪我,你跟着他们出去了,我睡到半夜发现身边有个漂亮的娃衣服没穿,一时憋不住贪了便宜,是男人都会这样的,她要是不到我床上,也不会发生这事。”姨妈握了把砍柴刀过来,郭老头惊谔道:“你要干什么?别乱来啊,有话好说。”

姨妈已经不需要对一个必须死的人解释什么了,或者自己马上就要去死,多说一句根本没有必要了。郭老头试图爬起来阻止她,姨妈双手紧握砍柴刀狠狠的向他头颅猛砍数刀,郭老头死后姨妈出奇的冷静,拿过纸和笔写上一行字,是写给上官露的,一是表示姨妈对不起侄女,二是要求死后埋在上官露父母坟边,写完后便在小屋棚内悬梁自尽了。

草草料理完姨妈后事的半个月后,欧阳雅夫同上官露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上官露也没有挽留他们的这段从来就没有愉快过的婚姻,自她入洞房这天晚上被丈夫发现不是处女,并向他默认是白敬斋糟蹋的后,自己就一直受到冷遇,如此窝囊的太太坚持了七个年头,她觉得是到了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在二妈的力劝下,欧阳雅夫考虑到她是大儿子的母亲,把她赶出去又没有地方住,真要被白敬斋收留面子上不好过,便将她留在欧阳公馆,与她约法三章名义上的身份是姨太太,是做给今后长大的儿子看的,因此人还是住在原来的房间里,家里的大小事情跟她没有关系,她也不插嘴,对她而言唯一的事是照顾好儿子。二妈很内疚,悄悄在上官露面前自责说:“都是我不好,当初替欧阳雅夫提了这个亲,本来是因为他父亲去世冲个喜,结果闹成这样,如果你们不认识,你父母也不会在婚礼上被日本人的炸弹炸死,姨妈也不会认识关洁的哥哥,她今天也不会自寻短见。”

欧阳雅夫在探望关洁时,把家的事情告诉给了她,并鼓励她坚持下去,回来后与他结婚,成为欧阳公馆的正房太太,一直表情冷漠的关洁听罢放声大哭起来,这个愿望她等得太久了,可是现在她对自己能够活着出去失去了信心,每天都是难熬的日子,名声已经传到男监,就在上周她在监狱的医务室里刚刚做完堕胎手术,这是她被关起来后做的第四次,医生挖苦她说:“依你现在的生理状况,以后不需要做这种手术了。”这让关洁听起来是一种恩赐,因为再也不需要受堕胎的痛苦了。欧阳雅夫偷偷给监狱长塞了几万块钱,求他好好照顾关洁,让她少吃点苦头,这是他的好朋友伍侯提醒他的,说监狱里的女犯都会遭到男狱警的性侵,塞点钱打点一下或许会有所改善。监狱长根本就不认识关洁是谁,让狱警把这位上海滩大老板的姨太太带来看看,结果喜欢上了,调到自己办公室里打扫卫生,考虑到她是杀人犯,特意为她配了副有链条的脚镣,关洁除了干活还要随时满足监狱长的性需要,她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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