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们可不敢轻易说这个字。知道吗？我们相处那么多年，彼此都没有说出过那个字。怕那个字一出口，会把我们两个都吓跑了，我们再也经不起了。任何一件事情，在爱的光环下，都像是拿着放大镜或者显微镜那样，那成什么了，我们的爱情就这样变成了微生物。哈哈哈哈！”林若岩跌跌撞撞地想离开位子，可是没站稳，又坐了下去。
穆安成不禁感叹：“你们两人太认真了，认真地都有些扭曲了。”
“可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虽然有时候他很冷酷，还不近情理……”林若岩有些口齿不清，迷迷糊糊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有时候？真是爱人的口吻，岂止有时候。穆安成轻蔑地哼了一声。
“你笑什么？你凭什么这样笑？”林若岩虽然有些醉了，可面对穆安成那带笑的脸，顿时恼羞成怒：“不许笑，不许你嘲讽他。他有时候也会孤独的，也会辛酸，会无奈。那是他唯一向我敞开的心路，你绝对看不到的，其他人也不能，只有我能感受到。我和你打赌，他跟那个女人即使结婚了，那个女人也看不到的。”她用手指敲击在了穆安成的肩膀上。
穆安成被林若岩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给惹怒了，不禁脱口而出：“你对他的爱，就好像被钉在了耶稣的十字架上。你背负着苦难，可你看起来好像很享受似的。林若岩，你天生就是要受殷磊蹂躏和折磨的。你有很严重的自虐症。他带给你的痛苦有多深，你的乐趣就有多深，否则生命就没有意义了，相反殷磊也是这样的。你们他妈的，天生一对儿！”
“住嘴，不许你侮辱我们的痛苦。即便是痛苦，这种痛苦也是有自尊的。你这是嫉妒，嫉妒我们的感情。你没有热烈地爱过，你不懂。”林若岩扑上去要捶他，可是浑身使不出劲儿，抬起的拳头像棉花一般又垂了下去。
穆安成终于熄灭了烟：“我不想懂，也不愿意经历。有过这样的感情，你和殷磊接下来还怎么去爱别人。那个和殷磊结婚的女人，算是倒了大霉了……”
林若岩听闻此言，就像找到了源头活水，眼里闪现出灵光：“这话我爱听，让她以后时时垂泪，日日后悔，夜夜活在我的阴影里，让我的影子时时刻刻地折磨她，然后让她再继续去折磨殷磊，万劫不复，翻不了身！”
穆安成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低声感叹：“女人，真是可怕。这么爱他，为什么不去求他，求他不要结婚。我相信，只要你出现在他的面前，其他女人都滚一边儿去。”他的话除了劝慰，还有不怀好意的煽动性。
“你才给我滚一边儿去！”喝了酒，都能爆粗口了：“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带着儿子，也就这样过来了。时间是检验伤口的唯一标准，三十年之后我再和你聊聊这段经历，一定很有趣。”林若岩拍了拍穆安成的胸口，往后退时又踉跄了一下。
已经是午夜了，穆安成给克拉拉家打了电话，让她的父亲把她接走了。林若岩继续耍着酒疯，穆安成由着她，总要把心头的积郁发出来才好。在酒精作用下她情绪波动极大，不停的流眼泪，穆安成又去买了好几包纸巾，然后又一张张递到她手里。
穆安成捧住她的脸，仔细看着，然后问道：“林若岩，你还相信爱情吗？”
林若岩一下又兴奋了，拼命点头：“我信。我一直都信！”
“接下来想怎么办？”
林若岩仿佛气数已尽，没了说话的力气，呆呆坐着，眯着眼。穆安成举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右手撑起了脑袋。随着颓废的jazz乐，林若岩的眼睛迷离，穆安成有了睡意，可谁都不想动。又过去了一阵儿，林若岩始终望着前方，人却愈发清醒了。
“其实，我现在特别害怕一个人呆着。谢谢你陪我！”林若岩的眼睛里起了雾，在柔和灯光的打照下，显得特别朦胧：“我不用感到害怕，不会孤零零地回忆往事。我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他，连儿子和母亲都不存在了。一个人呆呆坐着，等他回来。可我知道我等不到他了，就像现在一样，整个人钉在上面了，就是站不起来。”她咽了下口水，顿了顿：“房间里好安静啊，什么声音都没有，被屏蔽了，我感到自己快要垮了，完完全全地垮了。”
穆安成把剩下的酒全都倒进嘴里，冲着林若岩笑着：“再坐一会儿，我送你回旅馆，好好休息，马上就要投入紧张的培训了。”对方此刻一脸宁静，像透了纯洁的angel，眼睛却是红着的。林若岩没指望谁来理解她，这辈子她注定就是孤独的，父母走了，哥哥走了，连最爱的人也走了。她整个身躯都被扎得支离破碎，可还要撑着，去面对儿子和母亲。她注定就是孤单的，孤单地来，孤单地行走，孤单地离开。几十年的人生中，都不能找到个伴儿，陪她哭，陪她笑，陪她分享。她多么期望能够挽着殷磊的胳膊，一起看夕阳，听海风，陪着冉冉长大，到老了彼此依靠，彼此搀扶。
她禁不住说：“我还相信爱情，在梦里。”说完泪流满面，眼神直勾勾的，也没有去擦泪。如此清透和灵动的女人呵！
“也只好在梦里了。”穆安成顺着她。
女人一下子被激怒了，拳头愤然朝他的肩膀挥去：“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我和你讲了那么多美好的细节，在天堂里还在飘忽呢。你一句话就要把我打发到地狱，穆安成，你这个木鹌鹑，能不能不要这么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