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莪得知表哥也往那个可怕的地方去了之后,心里越加的焦急万分了。只不过,此刻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由于昨夜淋了雨,受了凉,她生病了,这时正躺在床上发着寒热呢。
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需要被人关怀呵护的,可是目前她又能指望谁呢?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又有谁会来真正关心爱护她呢?又有谁会来慰藉她这颗失魂落魄的心呢!
秀莪不由得想起了张士勋,要是他能来该多么好,她不指望他会对她表达爱慕之情,她只希望此时此刻有他相伴便好,他只要能够坐在她的身旁,让她不感到孤立无援就行了。
她的心里正在恨着张士勋薄情寡义之时,没料到张士勋这时候恰巧便来了,他是听闻了文家庄发生的变故,心急火燎地跑来了解情况的。可是庄里的人眼下都正忙着找人,哪有功夫与他闲扯呀,他只好往秀莪住的紫竹苑来了。虽然他有意要冷淡秀莪,但是文家庄里现如今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的心里实实放心不下她,他知道她很在乎海蓝,也很疼爱丽莺的,他们现在生死未卜,她的心里该有多么的着急啊!
一进门,他便瞧见秀莪正歪躺在床上,他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他紧两步赶到床前,这时,秀莪也看见了他。
“咦,您怎么来了?!”她既惊讶又欣喜地说道。一看见他,便好似看见了亲人,她的眼里即刻起了泪雾,以至于他的人影子有些儿模糊晃动,她有千言万语要向他倾诉,她有无限委屈想要得到他的慰藉,她这时侯早已经忘了应该要记恨他了,他来了就好,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呢。
“你怎么病了?脸烧得红彤彤的!”张士勋坐在床沿边,伸出一只手去摸秀莪的额头,“真烫呢,现在肯定有38点几度的体温!”
“是吗?”秀莪有气无力地笑道。
“还是吗呢,知不知道发烧会引起很多并发症的!这些人也真是的,怎么都没想到要给你请大夫!”张士勋生气道。
“他们现在忙着呢,哪顾得上。” 她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张士勋这样生气,恰恰说明他是很在意她的。
“再忙也不能耽误了你的病,救病如救火,这是起码的常识,他们这些人实实昏了头了,不然也不至于发生这些事情!太不负责任了!”张士勋一面给秀莪把脉,一面恼恨道。
“现在也不晓得他们找没找到人,唉,真不明白这两个孩子干嘛会上那个地方去,现在可好,表哥也跟去了,老天保佑他们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你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在惦记着他们!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吧,多休息休息,找人的事自有他们忙活去,你也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我现在去给你拿些药,你先睡一会儿。”张士勋替秀莪掖掖好被子,然后立起身走了出去。
看见张士勋匆忙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秀莪心里感到无比的幸福,她咧开嘴开心地笑了。她感到被人关心着,被人爱着的感觉就是好!尤其是这份关爱之情又来自于自己心仪渴慕之人,难怪自古便有那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可见两情相悦该是人间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张士勋现在的表现,令秀莪的心里又扯起了对爱情憧憬的风帆,她又开始有了一丝幻想,她感到希望之门正在向她徐徐地打开了,她多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同张士勋携手共谱爱的篇章啊……
“秀莪,你快醒醒。”
迷迷糊糊中,秀莪听见有人在唤她,她费劲地睁开了眼皮,映入眼帘的正是张士勋的那张焦急又关切的面孔。
“我好困。”秀莪眯缝着双眼撒娇道。
“来,先把药吃了再睡。”张士勋说罢,起身去倒水。但是桌子上的瓷茶壶里只有一些凉水,他找遍整个屋子也没有找到热水瓶。他气愤地说道:“这些人实在太不像话了,竟然连喝的水都不替你预备好!服侍你的人呢?”
“也去找人了。”
他拿着半杯子水回到床前,秀莪这时已经支持着坐了起来,他将水递到她的手上,然后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纸袋袋,从里面倒出一粒药片放到秀莪的手心里。秀莪将药片放进嘴里,喝一口水,将药片艰难地吞了下去。
“这是退烧药,吃了以后你好好睡一觉,等明天烧退了就好了。余下的你自己收着,记住,每天吃三次,每次一片,要是烧退了就别吃了。”张士勋说着,将纸袋袋交了给秀莪。他又从口袋里取出另外一只大一些的纸袋袋,说道,“这是专治感冒的药片,每天也要吃三次,每次四粒。这药等退烧之后再吃,这是一个疗程三天的药,到时我再来看看,根据情况再说。”
秀莪将他递过来的药都放在了枕头边上,有张士勋在身边,她觉得病轻多了,人也精神了一些。她拥被斜靠在床上,就想同他说说话儿。
“现在几点了?”她问道。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屋里已经点上了灯。
“七点过了。”张士勋在床沿边坐了下来,他又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然后又抓起她的手来诊脉。
“你饭吃了吗?”两人竟异口同声地问道,关切之情皆溢于言表。
他俩相视一笑,心里都甜丝丝的。他们了解彼此的心意,只是都没有道破罢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已经吃过了,你呢,你一定还没有吃过吧?”张士勋忍不住又问道。
“我还没有,不过现在我也吃不下。”
“这怎么行!民以食为天,生病的人如果不吃饭,就更没有力量来同疾病作斗争了。你等着,我叫他们给你做饭去!这些人真不像话,怎么可以如此怠慢你,你可是这里的客人,如此待客之道实在不成体统!”他说着就要立起来。
秀莪一把将他拉住了。
“你别去,我现在不想吃,真的,我只要你陪着就好。”秀莪急忙说道,她生怕他离开,此时此刻她很害怕孤独。
张士勋回头看着她的眼睛,他的心被触动了,他知道她这时有多需要他,有多爱他,反过来说,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他一直在努力地克制着罢了,他不得不管住自己,因为她是馨兰的女儿,他便是她的长辈,为着那约定俗成的伦理道德,他不敢尝试去越雷池半步。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眼前的这个可人儿,开头,他只是想将她当作馨兰,想从她的身上寻找到一些已逝爱情的美好回忆,可是,随着与她交往的深入,他在她的身上发现了许多的闪光点,一些完全有别于馨兰的地方,这对母女虽然相貌长得很相像,但是性格却迥然不同,母亲馨兰端庄贤淑,处事循规蹈矩,有些儿胆小怕事;而女儿秀莪却泼辣大方,敢爱敢恨,还有些儿任性霸道。
与秀莪在一起,张士勋感到自己浑身充满了活力,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他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有爱,在心上人馨兰出嫁的那一天,他就将自己的心封锁了起来,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来打开它了,可是现在秀莪却轻而易举地开了锁,住进了他的心房,他的心里开始阳光灿烂,他深深地爱上了她,恨不得将她当作世间最珍贵的珍宝来呵护。但是他们却不能爱呀!要爱也不能逾越礼教辈分伦理道德,他的心不由得一阵儿伤痛,因为他们需要的不是这种爱,他们需要的是男女之爱,是男欢女爱,是可以身心交融的爱!
“唉,要是这次飞儿当真出了事,叫海蓝可如何活呀!”张士勋叹道,他必须让自己的脑子赶紧冷静下来,他不能再想自己的事了,他必须赶紧扼制住自己对秀莪的渴慕之情,他年岁大了,思想更加成熟,处事更加稳重,他不能任意妄为,不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他要考虑后果,他要为秀莪设身处地着想,他不能让她受到舆论的谴责,他不能让她遭到社会的唾弃,他爱她,就不能让她受到半点委屈,为此,他只能牺牲自己,只能扼杀才刚刚萌芽的爱情,虽然他心有不甘,但是他只能这样做,只能暗自埋怨命运的不公,只能独自嗟叹。此时此刻他越加同情海蓝的遭遇,因为他俩同病相怜呀!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秀莪随口念道。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呀。”
秀莪听张士勋的话中有话,便拿眼睛紧盯了他,等待着下文。但是张士勋却闭紧了嘴,没有要往下说的意思了。他皱着眉头,抬眼望着芙蕖馆的方向出神,脸上爬满了悲凉的感伤。
“七舅舅!”秀莪轻声唤道,虽然她很不想这样叫,但这却是目前惟一被认可的称谓,再说他似乎也只允许她这么叫。只有这“你”字的称谓她再不肯改口了,能够拉近一些距离总归是好的,于她的心里也是一种小小的安慰。
“嗯?”张士勋回过神来。
“给我说说青莲的事吧。”秀莪满怀期望地要求道,她那热切的目光是不容拒绝的。
“那可是一个很感伤的故事,你想听?”
“嗯!”
“那好吧,既然你这样感兴趣,我就说给你听听吧,省得你那小脑袋瓜子整天瞎琢磨。”
被张士勋一语道破心事,秀莪既羞涩又欢喜,原来张士勋竟然如此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