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上午八点半左右,陆钰山、谷雪先到学校医务室问了问。江医生说,她简单检查后,认为程予高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吴溪菊老师说这学生脸色不好、走路不稳等等。这学生脸色确实不好,苍白,人很萎,她没有把握,就建议让学生到普西医院去做正规检查。
这一过程,正常。
陆钰山、谷雪走出校门,往普西医院走。
“谷雪,那份处理方案,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意见。反正,照规矩办。您和赵校长已经很帮我了,我心里明白的。程予高的妈妈、外公真也想得出,居然要赔十万!”
“噢,谷雪,我是希望那个医生,给改写诊断书,这样,解决方案啊十万啊,就是废纸一张。不过,”陆钰山顿一顿,“我昨晚上问过中心医院柯院长了,他说,改诊断可能性很小。我说是否让学生到中心医院再查一查,柯院长说,第二次检查如果没有脑震荡,也不能否定第一次诊断。”
“那,那就别问了,还是回学校吧。”
“不不,去问一问,总比不问要好。”
两人走进普西医院,找到了外科医生韩悟良。
韩悟良一见谷雪,惊住了——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比林妹妹还美丽、清雅、文静十倍的,云中仙子!
陆钰山说明来意,韩悟良作了解释。他的解释扣住要点、层次分明、据实引证、符合医理,一顺溜的话,正常。
陆钰山甩甩头,告辞,和谷雪离开了医院。
谷雪低头走着;陆钰山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好象给噎着了。
陆钰山知道谷雪的身世。谷雪的太爷爷谷重义,是沪西著名工运领导人刘华的助手之一,还参加过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后来,谷重义跟随当时很有名后来隐了名的工运领袖之一李震瀛,去了河南,1929年后失踪。她的爷爷先后在沪西纱厂、造币厂、印钞厂工作,普通工人,1961年去世。她的父亲谷恒东,1965年16岁时支边新疆,在兵团农二师红五星农场军垦戍边。1980年7月,他和两个朋友带了小口径步枪坐独木舟过塔里木河去打猎,回来时独木舟倾翻,只有一个人获救,不是他。从此,他生前喂养的三只鸽子,就天天在他落水的地方,来回绕飞,以翅掠水。1980年冬,她妈妈抱了不到一岁的她,坐着卡车,顶着寒风飞雪,经库尔勒、巴仑台、艾维尔沟到乌鲁木齐,滞留半个多月后,再坐火车返回上海。妈妈“顶替”外婆到街道工厂工作,工资很低,含辛茹苦十几年,终于把她送进了大学。
谷重义如果活着而且坚持革命,那他就是梁胜前的上级的上级的上级。
“陆校长,我今天下午就交钱。”谷雪边进校门边说。
“谷雪,我知道你和你妈相依为命,你妈又长年生病。你啊,不要到处借钱了,你的一万六,我给你垫上,你以后慢慢还。还有,这事最好别告诉你妈妈。”
谷雪有些伤感,她定定心,说:“我妈已经知道这事了。我妈很坚强的。还是让我去借钱吧,因为,我要辞职。”
“辞职?”
“嗯,辞职。我曾经非常喜欢教师这个职业,这个光荣、神圣、充满爱心的职业。可是现在,我站在讲台上,不合适,很难堪。下周一,我就不来了。明天,星期五的课,我不会马虎的。”
“谷雪,你要好好考虑,这一步,不能走错啊。”
“我一定要辞职。我要试一试,去走另外的路。”
普西医院里,韩悟良靠在墙壁上,考虑再三后,给吴溪菊发过去一条短信:“昨天打你学生的那个坏男人,惩处了没有?”
他记得昨天吴溪菊带那学生来诊疗以后,没有提起过打学生的人是男是女。他以为打学生的人,应该是敲诈勒索的流氓痞子之类。为了两个月的恋爱,他轻信了吴溪菊,轻易地给那学生开出了不该开出的诊断书。但他不能改正诊断书,因为犯规的代价肯定是沉重的。
哟!那谷雪,比吴溪菊美丽、庄重、高雅几十倍、上百倍!他有没有可能,和谷雪谈一谈话、拉一拉手、轻轻地搂一搂、温柔地吻一吻?然后,占有她的芳心、占有她的一切?哟!头昏脑昏笨透底的东西,这是远不可及,这是贼心轻浮,天下哪有此等好事,他只是痴人做梦、异想天开!
吴溪菊的短信来了:“那坏男人,已送公安了。”
他阴阴地笑一会,决定对他和吴溪菊的越来越烫的爱,“休克”,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