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撒手人寰临终许愿 国共合作伏击庆典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5-11-13 01:32:57

几个小时前,关洁只身来到同泰里原来住过的大楼,还未进门就听到周太太的嚎啕哭声以为周教授死了,周太太看到她进来找到了宣泄的目标,抓住她衣襟骂道:“都是你这**害的,还我老头子。”刘秋云在旁边劝道:“周家伯伯不是还在嘛,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周太太哭诉道:“我老头子大脑淤血就是那回找她寻事的流氓砸的啊,她是个害人精。”刘秋云说:“那是人家流氓干的,关她啥事体?”周太太理直气壮起来,说:“一只碗不会响,不是她惹人家,人家怎么会找上门来?”刘秋云忙解释:“这事我知道,是她哥哥外面欠债,关小姐根本就没惹人家,可别冤枉好人哪。”周太太不讲理,拍手拍脚的嚷起来:“我家的全部积蓄都看病花光了啊,我要她赔。”刘秋云虽然对关洁也不怎么有好感,但她为人处事力求尽量公正,看不惯周太太如此胡搅蛮缠,何况现在周教授还没有死就当着他面说这些,有点火了,大声说:“什么钱不钱的,现在别提这个好吗?周家伯伯需要休息,你安静点。”

关洁一直没有吱声,在门口望了望躺在床上眼睛似睁似闭的周教授,对周太太说:“好,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马上走,我探望过礼数到了,你也别对着我叫,为他看病花了多少钱给个数明天我带来,我关洁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周教授躺着突然睁开眼睛嚎了声,外面的吵闹声戛然而止,周太太跑到床边呼叫着:“老头子,老头子你醒了?”周教授眺望着门口的关洁吃力地说:“我……我要……跟关小姐……说句话……..你……你们全出去,关上门。”周太太莫名的忌妒说:“跟她有什么话好说的。”周教授自知时日不多,心里有个疙瘩纠结着,也可以说是个心愿想在生前实现,所以撅起脾气大声喊道:“你们都出去,请她进来!”周太太不干了,声音比他还响,瞪着眼珠子呵斥道:“喊什么喊,都这样了还想着这狐狸精?儿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倒一点不急。”刘秋云看不下去了,抱住周太太就往外拖说:“还是出去吧,不要让周家伯伯生气啊。”

关洁本来也不想单独进去,周太太反对便偏要进去给她看赌这口气,对她哼的一声进屋,刘秋云替她关上房门然后安慰周太太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周家伯伯,他要干嘛就随他吧。”

周教授见房门已关,迷茫的眼神打量了番此生最难忘怀的一个女人,伸出手朝她招了招有气无力地说:“过来些,我有句话要对你讲。”关洁靠了过去说:“周家伯伯您说吧,我听着。”周教授犹豫了片刻说:“关小姐,我已经时日不多了,有句话憋在肚子里不说出来怕死不瞑目。”关洁安慰道:“周家伯伯您别那么说,我看您气色还可以康复的,听秋云姐说您耽误了手术,放心吧,我会去找全中国最好的医生来替您治病,医疗费用我全部包了。”周教授摆摆手说:“没用了,这次去医院什么药也没有配就让我回来已经说明了问题。”关洁激动地说:“不不,您不能这样去思考,没有配药是因为您身体没有事呢。”周教授说:“你别安慰我了,我怎么样自己很清楚。”关洁难过地说:“这都是因我引起,我很不好受。”周教授打断她说:“别提这个了,我们可能是有缘分,找你进来是有个难以说出口的梦想,不说不死心,不知道你肯不肯?”关洁也没听明白,应道:“您说吧,只要我能做的,不,我一定能够做到。”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凝固,几秒钟的停息,周教授鼓起勇气又略带愧疚地说:“我们做邻居有四五年了,说出来真不好意思,我曾经看不起过你,可我很矛盾,常常嘴上骂你心里却隐隐的喜欢你,我骂你其实是不忍心看你做那事情,我心疼哪……”关洁不想提这些短处,忙说:“都过去了,再说我也不怪您,谁让我那时干这种低贱的事。”周教授扬扬手示意别打断,接着说:“你可能不知道,每次你出门和回家我都很关心,我晚上吃完饭锻炼身体是假,那个时间段是你出门的时候,能够看上你一眼,或者与你说几句,哪怕遭你白眼我也很满足。”关洁尴尬的笑笑,也不打断他。周教授接着回忆道:“你还记得那次原来住在楼上的唐先生吗?你好心救他,他反而恩将仇报,后来你又被抓他的特务所糟蹋,其实是我告诉他们姓唐的曾经在你这里,这是我好心办坏事,只想让他们抓住姓唐的替你报仇,没成想那两个特务也不是好东西。”关洁不禁勾起了那段伤心的往事,周教授向那些特务告密她事后是清楚的,她没有去埋怨,抑或是她觉得周教授就是这样的一个爱管闲事的老人,也不见得是有恶意,但有时候的行为令人说不清道不明,这种人只能够远离,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关洁对他避而远之,进进出出视而不见,直到那天哥哥的债主强暴自己过后,他挺身而出被人砸了脑袋,关洁才缓和了与他的关系,如今想来有些错怪了他。周教授说:“第二天我担心出事,在你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门没有关一下闯了进来,你当时没穿衣服被捆在床上,我先声明不是有意要看你不穿衣服啊。”他认真起来。关洁忙说:“知道知道,要是没有您那次突然闯进来,我被他们绑着几日没人救非饿死不可呢。”周教授难为情的笑笑,压抑了几年的话一下说出来顿感无比的轻松,也觉得拉近了与这个女人的距离,仿佛已不分彼此,幸福的仰望着关洁,就如望着希望。关洁听他说完了,凑过去亲切地说:“我是理解您的,您是位大好心人,别的不说,您头上的伤是因我而起,关洁无以为报,您好好的休养,我这就回去帮您找个好医生来。”说着将他手臂放进被子里说,“周家伯伯,那我走啦。”她走到门口,周教授突然激动得叫住她:“别走,我快不行了,再陪陪我……”他的眼眶湿润着,抬起身仿佛就要跳下床,大半条被子掀开着,关洁忙过去替他整理被褥说:“好,我不走,您小心着凉啊。”这一刻,关洁也说不清是出于对他的同情,还是因为他的遭遇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坐在了床沿上望着这个可怜的老人,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让他享受人间最后的快乐。突然间,两人的目光在沉默中相望,周教授心里是有难言之语的,自从那次我看到她赤裸的身体后,几乎每夜都在臆念中进入梦乡,在他觉得生命的最后时刻,好想摸一摸便死而无憾,可是他说不出口,然而他灰蒙蒙的眼球犹如一只受了冻的老猫在向主人乞求温暖,关洁的心颤了颤莫名的恐惧,避开视线。

这回周太太在门外不耐烦地说:“他们说了那么久了,到底在干什么呀?里面一点声都没,不行,我得去看看。”刘秋云拉住她说:“周太太,你就是这样的没有城府,他们自然有他们的话题,没声音说明周家伯伯没事。”周太太绷着个脸说:“我不是担心老头子,一个**在里面算什么事儿?”刘秋云很讨厌她用这种刻薄的话说别人,这也是之前不搭理她的原因,要不是看在她家目前的遭遇才不会去理她了,耐着性子说:“现在他们在说事情,你贸然闯进去跟你老伴吵架,万一出事你会后悔的。”周太太并没有去敲门,而是神经兮兮的耳朵贴着门在细听,里面毫无动静——当然没有动静,关洁和周教授似乎到了该说的已经说完地步,想说的还在口中徘徊,周教授猛然握住关洁的手,关洁想把他当作父亲并没有躲,但内心却是乱的,毕竟眼前的这位老人刚才明明白白的坦诚喜欢过她,此时,当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胸部时,关洁霎时感觉到自己身体被火辣辣的穿透,没有秘密,正如当初让他解开绳子那样的卑微和无助,她并不觉得周教授这样很不礼貌,相反的认为在这个时候跟一个快要离开人世的老人计较什么?事实上她对周教授如今的遭遇充满了内疚之心,这虽然是哥哥惹出的祸,可他正是为了不让流氓逃脱而受伤至今,其实刚才周太太骂她时,她一点也不生气,出于一个人的责任心理应出周教授的全部医疗费,而这一切只是后天的补救,除了钱再能为他做些什么呢?周教授的手捏得很紧,不断的变换着力度,似乎在用手语倾诉内心尚未道出的期盼,想到这关洁的思维更加的紊乱,她很清楚周教授此刻想要什么,他奇怪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告诉了关洁。

周教授的手越来越凉,不知是因为病弱的老人手放在外面太久的关系,还是他正在走向人生的终点,关洁好害怕这一刻的到来,揉了揉贴在自己脸上为他取暖,周教授疲倦的渐渐闭上的眼睛顿时散发出惊人的光芒,轻轻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有一种巨大的力量把我往一个遥远的地方推去,那里很冷,是你的温度把我叫了回来。”

关洁问:“您很冷吗?”

周教授应道:“嗯,现在好多了,第一次感受到你的温度,这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

关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毅然解开旗袍的盘口,卷起毛衣和胸罩,那对哺乳期沉甸甸的胸部悍然展现在周教授的面前,她说:“您捂吧。”说着泪水莹莹的冒出,周教授紧张的抽回自己的手说:“不不,不可以!我……”关洁平静地笑笑说:“这不是您很想对我说又开不出口的话吗?”周教授激动得抬起身双手伸过去,猛然剧烈的抖动往后一倒,两只瞪大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天花板,关洁惊恐地拍着他的脸喊道:“周家伯伯,周教授……”

声音很响,门外的周太太和刘秋云也听见了,门是锁上的,她们拼命的敲门大声问:“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关洁慌忙整理衣服去开门,周太太冲过去疯狂的摇老伴,哭道:“老头子你醒醒。”

周教授依然没有反映,三人终于明白他走了,周太太扑到老伴身上声泪俱下,关洁呆呆的站着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默默的自责刚才是否不应该刺激他,想到这跪在了地上,眼泪如珍珠般滚下来,周太太揪住她头发就打,一边质问:“你们刚才到底在干什么,你说,你说,我老头子是不是你害的?”

见她没有反应,失望地叹口气说:“算了,我是个快要死的人,还要这非份之想干吗?”

关洁没有躲,更没有还手,周太太把她推倒在地方又捶又骂,刘秋云看不下去忙抱住周太太喊道:“你冷静些,跟她没有关系。”

周太太的哭声传到了大楼外,有街坊路过看到引来十几个人来安慰她,有人多嘴说:“死人怎么眼睛还睁着,应该为他合上的。”也有人说:“应该马上通知医院来运走,不然有细菌产生就不得了。”周太太闻听哭喊着道:“不能抬走啊,他儿子还没有看最后一眼啊。”

夜仿佛一下子暗下来,周家房间里,走廊上和门口涌满了人在纷纷议论。郝允雁坐黄包车到弄堂口,此时的她已经不再去想自己的不幸,从俱乐部出来时跌破了膝盖,白敬斋赶来让她上车,她拒绝了,没有丝毫的余地,一辆黄包车过来,她忍着痛一瘸一拐的登了上去,她只想尽快的告诉周太太,他们的儿子明天上午就可以回家。

郝允雁的黄包车在弄堂口停下没有到家门口,前面有车堵着,她等不及了,付了钱跳下车一瘸一拐在弄堂里穿梭,走到门口发现全是街坊邻居,让她胆战心惊,知道肯定出事了,一边拨开人群往里钻喊着让开让开,一边大脑飞转,是周教授不行了,还是自己的丈夫?拥挤的人群一直连到周太太的家,她这才明白是周教授,刘秋云也看见了她说:“周教授傍晚去的。”郝允雁让女儿上楼看看爹爹,自己用力挤进房间,只见周太太坐在老伴的床边默默擦着哭红的眼睛,郝允雁一进屋又哭喊起来,望着周教授睁开着的眼睛,郝允雁大脑就像被重重敲打了一下,周教授没能等到儿子出狱的那天,意味着她下午的牺牲毫无意义,她是个容易掉眼泪的人,可这一刻她楞楞的站着。

第二天清晨,周教授的儿子周晓天从巡捕房出来到家时,又将这悲哀推向了高潮,整个通宵郝允雁和关洁一直陪着哭得虚脱的周太太,当周晓天试图合上父亲的眼睛时,却怎么也合不上。

民国二十九年,即1940年1月1日,汪精卫在南京成立“中华民国国民政府”,遥奉重庆国府主席林森为主席,他任行政院院长兼代主席,辖区包括苏、浙、皖等省大部,沪、宁两市和鄂、湘、赣、鲁、豫等省小部分。次日下午,日本驻沪领事馆组织各界人士在虹口日占区新公园举行庆典,白敬斋、欧阳雅夫和朱伯鸿也被列在邀请名单中。欧阳雅夫没有回应,他痛恨日本人不会参加,白敬斋为人谨慎认为这种场合不安全也不愿意出席,当天在家称病没有上班。宇喜多井安插在宝顺分行的陈安打电话报告了此事,他觉得白敬斋这病生得蹊跷,便在出发前先去了白府明为探望实质查看,还带了名医生前往,检查下来自然没有明显病症,白敬斋也不好再推辞。在给他的请柬中是邀请白敬斋先生携夫人参加,三姨太虽然疯疯癫癫的毛病基本好了,但精神面貌极差上不了台面,宇喜多井笑着说:“素闻白老板有一美貌红粉却从来未得一见,不如带她一同前去我们也好认识认识。”白敬斋面露难色,经过肖恩这件事情后,他再不愿意让郝允雁抛头露面,便说:“你说的是郝小姐啊,她不大喜欢热闹的。”宇喜多井笑道:“白老板这就是你不对了,当初能够带她去参加法国参赞的舞会,因何不肯赏我宇喜多井的脸,难道是怕我对她不敬吗?”话说到这份上白敬斋也不能再矫情了,只能打电话给郝允雁。

郝允雁这时正在帮周太太儿子搬家,周教授去世后,周太太身体垮塌下来,日常生活需要照顾,周晓天和女朋友住在二楼不大方便,于是搬到关洁原来住过的底层房间,关洁给了周太太五万元,也不说是补偿周教授的病跟她有什么关联,周太太理直气壮的收下了。郝允雁提出建议,既然周晓天和张恩华都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不如马上结婚,冲喜带走母亲的病魔和家里的晦气,于是前几日由郝允雁和刘秋云帮忙着在家里简简单单的举办了个婚礼。周晓天以前工作的报社被封后没有去处,他同沈默然一直有联系,沈默然将他带进“野鹰队”培养,平时在一家进步人士的公司当职员,张恩华现在是周家的媳妇自然承担起每日的家务,二十岁的她什么也不会,郝允雁当起了她的老师,耐心教她做饭炒菜。这天搬家周晓天突然被沈默然派来的人叫去执行任务,郝允雁成了主要劳动力,虽然只是从二楼搬到底层,也算是乔迁之喜,刘秋云则负责当日的饭菜,晚上全楼庆祝一番,也是为了给周家添些彩。郝允雁接到白敬斋不想去,说走不开,白敬斋这边宇喜多井候着,连哄带威胁的话过去,虽然他本意也不想让她去,但既然发出邀请对方不听召唤便太丢了面子,郝允雁得罪不起他,只得让刘秋云一人辛苦了。

朱伯鸿是第一次被日本人邀请参加大型官方活动,其实他本人与日本人没有业务和私人来往,这次是宇喜多井为了彰现日中亲善,上海的头面人物社会名流都发去了请柬,除了杜月笙三年前去了香港外,黄金荣也托病未出席,只有张啸林积极参加,朱伯鸿自然不会错过这个体现身份的机会,今天身穿马褂一派前清商贾的风范,带着新婚的妻子相姨太神抖抖的前往新公园。新公园附近戒备森严,宪兵和七十六号特务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进出新公园都要查看请柬和搜身,八年前,也在这个公园曾经发生了“新公园炸弹案”事件,炸死多名日本高级官员,包括占领军司令白川和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等震动全世界,所以这次特别的小心。上海地下党以沈默然为首的“野鹰队”准备今天进行一次破坏活动,公园里他们带着武器进不去,只能在大门外伏击,事先得到情报,届时所有前来参加庆典的人员都将在公园大门一侧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接受检查,然后步行进入公园,这就意味着一切车辆都会在大门口停下,所有人员下车进入检查的帐篷内,这是个刺杀的好机会。他们在距离公园六百多米的一幢大楼上安置了狙击手,负责点射日本军政官员,沈默然带队埋伏在新公园警卫圈外,枪声一响大门口必然陷入混乱,就从四面冲过去开火,当然此次刺杀行动不在于消灭多少日本人或者汉奸,而是要产生一种国际影响,并对国内的汉奸起到震慑作用。

沈默然在一隐蔽处发现有多名形迹可疑的中国人同样在观察新公园的动向,有的手里还握着枪,从他们训练有素的动作与关注的方向看不像七十六号特务,当然也不会是自己人,唯一可能的是重庆派来的军统人员,目标也应该是针对日本的这次庆典,他觉得两组力量有必要取得联系,以免行动起来彼此误伤,便悄悄朝他们摸了过去。在一个土坯边突然背后有人喊道:“不许动,把枪放下慢慢转过身来。”沈默然把枪插入腰间转过身镇定地说:“自己人吧?请问阁下是哪路的?”一名戴礼帽的男子表情严肃地说:“你觉得现在有资格问我吗?你是哪的,看你的身板八路军吧?”沈默然笑笑说:“阁下也气度不凡一定是国军了。”那人说:“是又怎样?”沈默然说:“既然一家人,你是不是先把枪放下来,现在时间很急迫我们谈谈如何?”

沈默然判断的没有错,他们确实是军统,任务也是破坏这次日本人的庆典活动,而且计划几乎与沈默然如出一辙,在远处也设有一名狙击手,但是让沈默然没有想到的是,刚才与其对话的那位男子居然是自己旧居的房东儿子边连友,他们俩并不认识,边连友五年前的元旦回家过一次,而沈默然两年前才搬去住过。边连友几年前加入军统组织,在江浙一带活动,这次专门到上海组织暗杀行动,随行的有他去年结婚的妻子,也是军统人员,因为这次任务的保密原因,他到上海并没有急着回去看母亲。两人简单商量后各自分头行动,新公园门前已经有零星的社会名流到达,街上停满小汽车。白敬斋和郝允雁一辆车,宇喜多井和陈安在司机和一名保镖的保护下,直接开到检查帐篷外停下,一声车笛传来,宪兵司令的座车在几辆架着机关枪的三轮摩托车簇拥下开来,停在公园的大门口,大门开得很小,任何车辆都开不进去,为了这次庆典的安全,是他本人下令任何车辆都不得直接驶进公园,所以他以身作则下车准备步行进入公园。宇喜多井轻蔑的语气对陈安说:“这家伙兴师动众的摆什么谱,四周都是我们的人还带这么多人保护自己,胆小鬼。”陈安嫣然一笑说:“男人与男人是不一样的,宇喜副机关长的魄力闻名遐迩。”宇喜多井知道她这是在拍马屁,难得高兴问她:“怎么样,让你伺候白老板没有怨言吧?”陈安对白敬斋的印象很差,不屑地说:“他啊,按照中国人的话说,我是一朵鲜花插了他这堆牛粪上了。”宇喜多井哈哈大笑,然后说:“你就想开点吧,没看见身边的那位郝小姐长相和气质都远超过你吗?人家跟着白老板有四年多,据说还很听话。”陈安赌气地道:“副机关长调查得如此细致,不会看上人家了吧?”宇喜多井摆摆手说:“有的女人只能够远远的欣赏,对我来说大日本帝国的利益才是至高无上的。”他们刚要进帐篷,突然一声枪响,现场顿时混乱起来,宪兵司令在大门口中弹倒地,现场的嘉宾四处逃窜,有的就地趴下抱着头,紧接着沈默然和边连友同时带领队员向大门方向边开火边冲过来,两边展开激烈的交火。宇喜多井见事不妙,与陈安一起在保镖的保护下钻入汽车夺路而逃,留下白敬斋和郝允雁赶紧躲进身后的帐篷内,在几声手榴弹的爆炸后,大门口的宪兵全被歼灭,部分七十六号特务落荒而逃。沈默然带人冲进帐篷,打死里面抵抗的日本人后,将钻在桌下在发抖的白敬斋拖了出来,一眼认出了他是宝顺分行的老板,去年在开业的时候沈默然刺杀宇喜多井看见过,白敬斋哆哆嗦嗦高举双手喊道:“我是中国人,不是日本人。”沈默然举起枪道:“我知道你这个汉奸,开银行帮助日本人,今天我代表人民处决你这个败类。”刚要扣动扳机,郝允雁从另外一只隐蔽的桌下钻出来喊道:“沈先生!”沈默然定睛一看原来是曾经的街坊邻居郝小姐,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他并不知道郝允雁同白敬斋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碰到过,郝允雁跪在沈默然面前求饶道:“沈先生看在我的面上,您就饶了他一命吧,他不是汉奸。”沈默然对郝允雁的印象是好的,也十分同情她丈夫的遭遇,欲扶起她,边说:“郝小姐你站起来说话。”郝允雁激动地说:“您答应我才起来,如果您一定要杀他,那就先杀允雁吧。”沈默然说:“他为虎作伥理应处决。”郝允雁多少知道一点白敬斋与日本人合作的事情,虽然也觉得跟日本人做事不光彩,可眼下她离不开白敬斋的经济资助,看见来人是沈默然便出来求情,白敬斋也跪下说:“我开这个银行也是也没有办法,说我是汉奸冤枉我了,我可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他突然想起件事又说,“我愿意立功赎罪,告诉你们一个重要情报。”沈默然抖了抖枪道:“说,什么情报。”白敬斋本能的望了望四周,轻轻说:“报告沈同志,我们宝顺分行最近有件奇怪的事情……”他尽量详细的把宇喜多井往分行里运大量法币的事情和自己的怀疑来了个竹筒倒豆全部道了出来,沈默然一怔,这可是个新情况,组织上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情报,问:“你说的可是真话?”白敬斋连忙发誓。这时,边连友从外面冲进来喊道:“沈先生快撤退,公园内出来大批日本兵。”一看郝允雁跪在地上吃惊地叫道:“啊,是郝阿姨?”

沈默然决定暂时留着白敬斋继续给自己提供情报,说:“我可以饶你不死,但是你今后如有新发现必须通过郝小姐告诉我,明白吗?”说着对郝允雁说,“过几天我会来找你告诉联系方式。”

沈默然他们走后,冲进来几个日本宪兵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指着他们,白敬斋忙说:“我们是宇喜副机关长的朋友。”宪兵根本听不懂中国话,其中一个看到郝允雁露出**的笑容,刺刀挑开她的旗袍将她按在桌上,唐辛亥带人冲进来,他是在寻找陈安,事件发生时他在大门另一边远远的望着她和宇喜多井在帐篷边,一看见白敬斋和郝允雁连忙喊住,用日语道:“这两人是宇喜副机关长的朋友。”郝允雁这才幸免于难,裹着破烂的旗袍缩在白敬斋身后。

沈默然和边连友他们冲出重围,两人在相对安全的地方互道后会有期后,各自往相反方向带着残部远去,日本宪兵仍然在追捕,可是早已没有了对手,庆典自然被迫取消。打扫战场发现,除了宪兵司令被狙击手当众击毙外,另有几名日本参观团的高级官员被打死,宇喜多井由于逃得快毫发无伤,却受到了日本陆军部华中司令部的训斥,让他切腹向天皇尽忠,最后在东京内阁的庇护下才戴罪立功,责令他限时破案,之后在全上海的日占区进行了疯狂的搜捕,七十六号特务抓了几个现场来参加庆典的嘉宾,其中包括朱伯鸿和相姨太,特务并不认识他们,朱伯鸿说自己是参店老板有请柬的,却一时给掉了,于是把他们带到审讯室进行了拷打,相姨太也被剥光进行了虐待,等到宇喜多井赶到时才知道抓错了人,七十七高龄的朱伯鸿好歹也是上海商界的名流,不堪严刑已经断了气,宇喜多井一不做二不休的让特务加紧审讯相姨太,最后相姨太在残酷的折磨下被迫认下是自己策划的这场破坏活动,几天后在吴淞区行刑场公开枪决,很多老百姓都去看了,一个艳丽的女人五花大绑的被日本宪兵的卡车押着游街,都说杀了可惜,消息传到欧阳雅夫那里,自然不敢去认尸怕把自己牵连进去,淡淡地说:“幸好我们没有去,那朱兄一向只认钱不问政治,突然想巴结日本人,现在看来注定没有好下场啊。”

新公园出事那天,白敬斋和郝允雁当时在唐辛亥的保护下安全的回到白府,并没有遭到特务的逮捕,白敬斋劫后余生,感慨万千的对郝允雁说:“今天要不是你及时相救,我这条老命就不存在了,该如何谢你?”郝允雁笑笑讨巧说:“允雁既是敬斋的女人,理应拼死相救,倒是您受惊了,我让三姨太吩咐厨房晚上多备些酒菜给您压压惊吧?”说着对一边楞楞站着的三姨太命令的语气说,“三姨太,麻烦你去通知厨房。”现在的三姨太除了想不起来郝允雁是谁外,其它都已恢复,也能够管理白府,见白敬斋一直对郝允雁礼遇有加,也就对她毕恭毕敬着。

郝允雁在白府跟刘秋云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庆祝周家乔迁的那顿饭晚点开席等她回来,并神秘兮兮的说有件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她,到晚饭时分敬了几杯压惊酒后离开了白府,白敬斋也不为难她硬要留下过夜,说今儿个马路上不安全,派司机把她送到了同泰里。周晓天已经回家,在门口等着她,两人在下午的遭遇中并没有撞上,周晓天今天第一次参加战斗,打死了几个日本兵非常兴奋,出于组织纪律回来没有提这事,郝允雁自然也蒙在鼓里,略带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啊,说是帮你搬家却半途开溜了,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周晓天说;“我也刚到,秋云阿姨都弄好啦,就等你来开席喽。”刘秋云迎上去说:“哎呀,我的允雁妹您终于来啦,什么好消息啊?再卖关子小心姐打你。”郝允雁忍不住把下午去参加日本人的庆典和遇上边连友的事,讲故事般绘声绘色的娓娓道来,刘秋云惊喜得热泪滚滚。

版权方授权华语文学发布,侵权必究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