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午花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把果马背出了村子。刚出村没多久,他就支持不住了,一条腿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陈同和约纳把果马架起来,来到路边的一片小树林里,让果马躺在了地上。陈之午也一瘸一拐地跟来,坐在地上用手揉着自己的膝盖。
陈同站在一旁擦着汗,树林里虽然没有阳光直射,但是感觉比外面还要热。陈之午喘了一会气,看见果马渐渐苏醒过来,脸上的笑意止不住显露了出来。他用欢快的语气对陈同说:
“看,他醒了!”
陈同也是很高兴,但是心里面还是有一点后怕,要是乌古娅没有网开一面,那么他们现在恐怕就不可能还在这里说话了。陈之午畅快地抹去身上流淌的汗水,藏在他心里很长时间的焦虑和烦闷,似乎就连同汗水一起从他的身体中流淌出去了。
约纳靠着一颗芒果树坐在地上,看上去并不怎么高兴,一直在把弄着那块木片。陈同看那木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做得非常粗糙,不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他看到约纳背后的那棵树上还挂着几颗果实,靠近地面的早已经被人摘走了。他让约纳让一让,自己想爬到树上把那几个果实摘下来。
果马虽然醒了过来,但是整个人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面容愁苦。陈之午带着笑脸,一直跟他说“你没死,你没死”,还抓着他的手摇来摇去,但是果马还是在那里唉声叹气。陈同在树上把那几颗果实扔了下来,陈之午拿了一个给约纳,又捡起一个把皮撕开递到果马的嘴边,可是果马却无心下咽。陈之午没好气,一把把芒果塞进他的嘴里,然后自己捡起一个大口吃了起来。
陈同斜身靠在树干上,一只手拿着水果在吃,另一手拨拉开罩在眼前的树叶,嗯,就是在树上也看不见乌古娅的村子了。他不知道他们这几个人接下来要到哪里去,但是至少父亲救出了果马是一件很让人宽慰的事情。不知不觉间,他就把一个芒果吃进了嘴里,他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把吃剩的果皮从树叶间扔了出去,目光跟着扔出去的果皮划出一道曲线,果皮掉在了几米外的草丛里。
陈同看见远处他们刚刚走过的那条路上,走来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位在高台上抓住陈之午的汉子。这群人只是低着头走路,并不像平时陈同看见的土著那样走在一起高声歌唱。陈同向陈之午报告了这个消息,陈之午坐在地上没有动。约纳抓住那颗不知道在他手里转了多少圈的芒果,起身走到一株荆棘旁边,透过杂草斜着身子向路上望去,他看见了自己的舅舅脸色阴沉,嘴唇绷得紧紧的,身后的几个小青年不时还在你挤挤我,我推推你,偷偷摸摸地做着小动作。约纳把身子蹲了下来藏在那一团荆棘后面,知道目送埃博从这条路上走远。
约纳又到一棵树下坐了下来,他把芒果放在地上,把别在裤腰上的那块木片取了出来。他直直地盯着它,竟然出神了。陈同从树下跳了下来,手上拿着几个成熟得有点过度的果子,嘴里面还咬着一个。约纳这时候才回过神,他怒了努嘴吧,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站起身来,把那块木片扔进了一片杂草丛中。
陈同一直好奇果马手里攥着的那块木片是干什么用的,这时候看见约纳把自己的那块扔掉了,就觉得这东西也不会是怎么怎么重要了,他想这可能就是一个类似于“某某证明”之类的可有可无的东西,但是果马却不肯放手。
约纳把他的那颗芒果三下五除二吞进了肚子里面,又把陈同手上拿着的全都“笑纳”了。然后他擦干净嘴巴,对着陈之午端正身子,竟向他行了一个膜拜礼!
陈之午被约纳的这一举动惊得赶紧站了起来,他在这里住了这么长的时间,当然知道这样的礼节只有在见像乌古娅这样的人的时候才会用到,约纳此举,也是在用最隆重的方式对他表示感激。陈之午局促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使劲把约纳往上抬。约纳对陈之午行完礼,又来到陈同面前,和他拉了拉手,最后又来到睡在地上的果马面前,果马对他使劲摇头,嘴里呜呜有声。他把拿着木片的手举到约纳的面前,但是约纳故意不去看他手上的东西,他拉起果马的胳膊,用这种方式和他说了再见。
陈之午没想到约纳自己一个人就这样走掉了,但是他也没有挽留,毕竟他还是有家可回的,就连躺在地上的果马也是这样,不知道父子两人把他送回自己的村子,可以到哪里去安身呢?
陈之午想到了杨显,杨显就是住在果马的村子里面的,他应该可以帮到他们的。可是杨显到哪里去了?今天怎么没有见到他,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应该不在场呀!可是没过多久,杨显就从路上走了过来。
陈之午奇怪为什么杨显会知道自己在这里,刚才埃博也从这里走过,他都没有发现。陈之午没有去问他,只是让他坐下来,想问他可不可以解决他和陈同的住宿问题。
但是杨显一看就不是白来的,他首先把话头提了出来:
“你们准备把他送到哪里去?”他看了一下躺在地上发呆走神的果马。
陈之午一脸诧异,陈同在旁边来回踱了几步,接着陈之午答道:
“送回家呀!不然能送到哪里?我还准备到你那里去铺个床铺凑合一段日子呢!”
杨显“哎呀”了一声,眉头都挤成了一团:
“现在不能把他送回村子!”
陈之午看了一眼杨显,见他十分认真的样子,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果马,恍然大悟般的说道:
“哦,对对对,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好好休息,可是,可是······,不送回去的话······”
杨显连忙摆手,叫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他指着果马手上的木片,问陈之午:
“你知道这块木头是干什么的吗?”
陈同被这个问题吸引住了,他也把身子蹲了下来,想听听这之中到底有什么样的玄机。陈之午茫然地看了看那块毫不起眼的木片,茫然地摇了摇头。
杨显把头转到了一边,咽了一口口水,预示着这将是一个长长的故事:
“岛上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孩子爸爸要干的第一件事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陈之午和儿子一起摇头,但是杨显显然没有让他们回答的意思,他继续说道:
“就是找一块像这样的木头,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乌古娅那里去。只有把木头送到乌古娅的家里,这孩子才算是真正出生了。”
陈同蓦然之间想起自己以前见过一次这样的场面,那位父亲听见儿子出生,竟然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跑走了,现在想想,对,当时他的手上的确拿着像这样的一个木片,他急忙问杨显:
“那这就是一个出生证明了?没把这个送到乌古娅那里的,孩子生下来是不是就是‘黑户’了?”
陈之午跟着附和,他觉得儿子的这个说法很形象,让他回想起陈同出生的时候自己的一番折腾。
“没那么简单!”杨显坚定地摇了摇头,“这跟出生证明、户口什么的还不太一样,证明户口身份证都是以后要用到的,没这些什么事都干不了,但是这个不一样,如果有人生下了一个孩子,孩子爸爸没有那样做,孩子长大了,你哪里知道在乌古娅家里到底有没有像这样的一张木片是属于他的呢?那些父亲们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出于他们的自愿,而不是有外力来强迫他们去那样做。”
陈同不太明白: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那样做?既然送不送都没有什么区别的话。”
“这个是这里的习俗,长久以来都是这样的,他们认为只有这样一个人才能完整,否则,灵魂是有欠缺的。”
“那这样的话,乌古娅家里岂不是堆满了这样的木片?而且还是一代又一代积攒起来的,她的房子再怎么大,哪里装得了这么许多?”陈同抓住了这之中的纰漏,已经多年不做高考模拟题的他,头脑还是那么灵敏。
“木片在婴儿出生的时候送进去,当他年老死去的时候,会有人去通知乌古娅,(或许不是现在这个乌古娅,但是我就用乌古娅代替吧。)乌古娅就会把属于死者的那块木片再拿出来烧掉,这样一个人的一生才算完整,所以乌古娅家里的木头并不多。”
陈同还是有疑问,他仔细想了一会儿,果然马上又发现了问题:
“那就算照你这么说,岛上这么多的人,乌古娅怎么样对号入座呢?甚至有的人从出生到死亡乌古娅都不一定见过,她怎么能够找出几十年前送进来的东西呢?(当然,我说的乌古娅也是泛指。)还是说她直接从一堆木片里面随便拿出一张,就说这是谁谁谁的拿去烧掉就完事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杨显把果马的一只手拉了起来,指着上面对陈同说:
“你看,这里有一个像长矛一样的图案,这个就是一个村子的标志,每个村子都有各自不同的标志,这样乌古娅就可以把木片分类存放了,一个村子的人放在一起,报丧的人来通知乌古娅,会告诉她死者的母亲是在哪个村子里面的,这样乌古娅就可以到那个村子里面去找对应的卡片。至于一个村子里的人乌古娅怎么分辨,我就不清楚了,或许乌古娅有一种记录的方法,可以把人的名字记录在属于他的木片上。”
陈同听到杨显说到“母亲是在哪个村子”时,心中就泛起疑惑:为什么是母亲的村子?他马上想到孩子长大以后都不在原来的村子里了。欸,一个人生与死随着母亲,成年后随着舅舅,只有在很小的时候才和爸爸在一起,啊,原来母系社会是这个样子!他出了一下神,模模糊糊听见了杨显最后的话。
“你刚才最后说了什么?”
“嗯?哦,我说乌古娅可能有一种记录的方法,可以把一个人的名字记在属于他的木片上,因为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有名字的,这往往是父母很早就想好的。”
“不可能!卡伊娜连1+1=2都不知道,她们连文字都没有,用什么来记录?”
“可能她们有属于自己的文字,她们看不懂我们的文字,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们就没有文字。”
“还是不对,要是他们真的有的话,那么为什么岛上的人都不会书写?这么多年你见过有人写字吗?在我来以前。”
杨显沉默了,他摇了摇头,但是接着就开口说:
“但是这也并不能说明乌古娅就不会写字,我们在古代的时候也一样,文字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你!······”
陈之午看见两个人争得不可开交,便出来打圆场,他对这种假设分析并不感兴趣:
“好了好了好了,小同你别再说了。杨显,你还没说为什么不能把他送回村子呢。”
杨显身子一直:
“我已经说过了呀,木片只有在人死的时候会被拿去烧掉,其余时间都放在乌古娅的家里,现在乌古娅把它拿出来了,就说明她不承认果马这个人了,果马现在不属于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了,在村民看来,果马要么是死掉了,要么是灵魂有了缺陷,总之,现在的果马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果马了,如果你们现在还把果马送回去的话,村民会像对待魔鬼一样对待他的。乌古娅把木片拿出来,意思就是说,果马的生死已与她无关,就算村民把他活活打死,那也是可以的。再说了,你们两个人也是一样,你们也进不了岛上任何一个村子了,你那样冲撞她,她没跟你计较,只是收回了送给陈同的项链,这已经是够仁慈的了。所以你们现在要躲着,不能见到任何人,更不能到果马的村子里去!”
陈同听杨显这么说,马上把脸转向父亲:
“那刚才那个人······?”
陈之午没有回答,他耐心地听完了杨显的一番话,他的脸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斜着眼睛看着杨显,问道:
“这么说你一直都在现场喽?”
杨显的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身子马上向后弯了下去,低声说道:
“是,是啊。”
陈之午没再说话,他把嘴张开,活动了一下两排牙齿,现在他好像明白为什么杨显会知道他在这里了。
陈同见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就蹲下身子去看果马手中的木片,想看看上面有没有“文字”,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有些条纹看上去像是人为刻上去的,和那些木头原有的条纹混在一起,难道这样一团乱麻之中会藏着文字?
陈之午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口问杨显: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显像是获得了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立马说道:
“我知道一个地方,东边山脚下有个山洞,里面是通风的,而且隐蔽,能够住人。”
陈之午摇了摇头:
“不行,果马已经说过他去过山洞了,估计另外两个人也去过那里,可能不安全;而且,住在山洞里不是一个好办法,这样只会人们更加讨厌我们。”
“那······”杨显迟疑了起来,他想不到哪里还有可以给他们栖身的地方。陈之午又问道:
“刚才走掉了一个人,他能去哪呢?”
杨显摇了摇头。
陈同站了起来,说道:
“我想他没打算回去,你看他都把他的那块木片扔掉了。”
“什么!扔掉了?”杨显吃了一惊。
陈同用手一指不远处的一片草丛:“对,就在那附近。”
杨显向陈同手指的地方望去,叹了一口气:
“哎,不扔掉留着也没用,他能去哪呢?除了山洞就没有别的地方了,要不就变成一个野人,生活在森林里面。”
陈之午对杨显的这个用词很不满意:
“什么野人?生活在这样的村子里,连酒都不给喝,儿子都不能住在自己家里,难道就是文明的吗?我看,住在村子里的才是真正的野人,蛮人!”
杨显并没有为“文明人”开脱,因为他自己也住在村子里,这时候应该要避嫌的,不然他就是在为自己开脱。
陈同说道:
“欸,我们难道不能再建一个村子吗?没有说不可以再建一个村子吧?”
陈之午对儿子连连点头,他把头转向了杨显,杨显吞吞吐吐地说道:
“这,这我倒是没,没想过,可是建一个村子,有,有那么简单吗?”
“不就是搭几间屋子吗,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我们还要把村子搞得比他们还要好,让他们明白,他们这样做是错的,大错特错!”陈之午顿时豪情万丈,生活一下子对他充满了意义。杨显神色扭捏,不知道是赞同他还是反对他,他试探地问道:
“那,你总得选个地方吧,这岛上能住人的地方几乎都被人占了,哪里还能再建一个村子呢?”
陈之午低头沉思,陈同又帮父亲出了一个主意:
“我看就去西南边吧,那里没有村子,而且很少有人会到那里去。”
陈同对儿子的建议不置可否,西南边的土地多夹杂着石砾,不像其他地方的土地那样柔软,所以那地方几乎没办法种植山芋,而且那里的地下岩流涌动,时不时就会喷发,情形触目惊心,他们如果去的话,就只能住在为数不多的森林里面。靠采集野果维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得想办法开垦一点土地出来才好。
陈同看出父亲的顾虑:
“我们先到那里去住下来,然后把一片森林烧掉,变成土地,种一些东西,这样就饿不死了,然后慢慢再想办法。”
陈之午想不到别的办法,虽说他们就几个人,吃不掉多少东西,但是在森林里面开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一少,劳动力也就少,能做的事情就很有限了。但他思虑再三,还是同意了儿子的建议,毕竟易于耕种的好地方早就给人占尽了,这时候当然需要一点勇气了,况且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陈之午打定了主意,低下头来看果马,看来果马所受的打击不小,不能像约纳那样很快地放下包袱,现在还是在那里出神,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
陈之午拿他也没有办法,突然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草丛里有人探出头又缩了回去,他立刻警觉起来。低声叫了一下陈同,用手向草丛里指了指:
“那里有人。”
杨显立刻紧张了起来,他想站起来,但又怕被人发现,只好坐在那里伸着头望去。那草丛里不一会儿真的有人慢慢探出头来,杨显不知道来的有几个人,如果是一群的话,那他现在可就太危险了。
好在他望来望去只看见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他还从来没见过。那个人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就盯着这边看,陈之午和陈同也是没有什么举动,两个人也是盯着那个人。
良久,那位站在草丛中的陌生人才开始走动,他从大路上转了过来。他走得很慢,没有了草丛的遮挡,他现在就面对面站在这几个人前面。陈之午一眼看上去,他好像刚刚走掉的那个人,难道是他又回来了?但是一看面孔还是有一点差异的。陈同觉得他比较眼熟,他心里一紧张,一时根本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时候遇见任何眼熟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杨显屏住呼吸,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是这个人敢撒腿跑回去报信,他就立马把他抓住。三个人都惴惴不安。
但是面前的这位一眼都不看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眼睛只盯着躺在地上的果马。果马似乎觉察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他慢慢抬起头看去,眼里逐渐流露出光彩。那人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跑上来一把抱住果马,竟然哭了起来。
陈同马上就明白了过来:这是果马的儿子,布瓦卡。
布瓦卡的到来使得果马的精神振作了起来,他紧紧地和儿子抱成一团。布瓦卡今天也和杨显一样,一直就在现场。
杨显和陈之午听了陈同的解释,都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布瓦卡来的真是及时,刚才还像一个木头人的果马顷刻间就激动得不能自已。陈之午等三个人默默走到了一边。
果马父子两人诉说了离别之后的相思之情,果马把心里面所有的委屈,全在这一刻吐露了出来,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泪水就像泉水一样从他的眼眶中不断地流淌出来。陈之午看了果马的这幅样子,心中不免也有些伤感,他想起当年自己寻找儿子的艰辛,自己和儿子团聚之时不也是这样痛哭流涕吗。
但是他比果马幸运。
天色渐渐要完了,前来聚会的岛民们早已经就各回各家了。布瓦卡这次出来见果马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就算他和果马相见没有被人发现,他回去也少不了舅舅的一番盘问和批评。这时候他见了果马,却有点不想离开他了,舅舅待他也不错,但是爸爸终究是爸爸,而且现在果马还是这样的一副样子,他也不忍心离开他。
果马虽然受了不少打击,但是他还没有糊涂,布瓦卡能来见他,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欣慰了,但是孩子不能跟他在一起,自己现在已经这样了,布瓦卡跟着他,能不能吃饱饭另说,首先就是非常危险的,弄不好也像约纳一样会被自己的舅舅送到乌古娅那里。所以小半天的时间以后,果马就让布瓦卡回去了。送走布瓦卡的果马不久就恢复了过来,这次离别他没有上次那样伤心,心中反倒是非常释然,人啊,怎么就变得这么快!
果马和陈之午商量接下来怎么办,陈之午和陈同把他们的想法告诉了他,果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在他看来,是陈之午救了自己的性命,仅凭这一点,他就可以相信他。
杨显这时候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的处境里面,他自己并不怎么愿意和陈之午他们一起去实施那样的一个计划,他跟他们不一样,他自己在果马的村子里面有一个安乐的小窝,这倒并不是说他胆小不喜欢冒险,只是因为他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段长时间的流浪、躲藏,才有了今天这样的一个局面,现在让他把这些都抛弃,再去追求另一个不确定的生活,他真的是有点舍不得。他为今天的生活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多得自己都已经数不清了。
但是他必须做出选择,现在陈之午、陈同、果马三个人已经准备好向西南进发了,他们的眼睛都落在了杨显的身上。
陈之午内心里是希望杨显能够跟他一起去的,首先多个人多份力,大家一起有个照应,其次他曾经救过自己,也救过果马,然后还帮着找到了陈同,可以说他跟他们三个人都有着密切的渊源,他在这里已经呆了十几年,生活经验和阅历都很丰富,在以后的日子里可能会帮他们很大的忙。
杨显还在那里犹豫,三个人在焦急地等待着。
果马心里面产生了一股冲动,他想过去把杨显直接拉走,但是他马上忍住了这种冲动,这不是到村子的晚会上去跳舞,他自己也没有碰见过这样的情况,甚至都没听说过哪里有人新建了一个村子,他不能帮杨显做出这个决定。
陈同从杨显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是非常不平静的,他庆幸自己不需要做这个痛苦的决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杨显的脚上已经穿了一双鞋,虽然有很多不足,但是至少不硌脚,现在让他扔掉鞋子光着脚,自然要痛苦一番。
杨显最终还是甩掉了鞋子,他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他要和陈之午他们一起去森林里面闯荡一番,于是,他又要踏上一段全新的旅程,但是这次不再是流浪,他是要去创造一个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