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八章 五

作者:匝瑜    更新时间:2015-10-12 21:20:06

转过天来就是那个算命老头子说的十年之内最好的好日子,一大早就进来好几位,李齐沆一看还是昨天那几位,不过人人穿戴齐整,干干净净的。一进门就给举人老爷道喜,李齐沆还是拿出一串钱来让大伙分分,这回大伙都高高兴兴收下了,接着就给李齐沆穿戴新衣新鞋、披红簪花,收拾停当就请李齐沆出门,一看,好么,还有一匹披红的大白马。一队吹鼓手看见新郎出来了是管乐大起。李齐沆一抓马缰绳那边鞭炮就炸响了,李齐沆一没留神吓了一跳,差点儿坐在地上。

一路吹吹打打到了李家大院,好么,也是张灯结彩!薛管家把李齐沆接进了院子,也是处处披红挂灯。穿过中门到了中院,这才热闹呢,好些人都围过来跟新郎道喜,李齐沆笑嘻嘻地和大伙见礼这才一一认识,原来大多都是曲沃城里各家买卖的东家、掌柜的啥的。

这都是薛管家自己的主意,一个是李齐沆和春雨家里都没了人,再一个,李齐沆认识的都是些读书人,这些人呢,薛管家看出来了,李齐沆不愿意去告诉人家,就是告诉了也人家不一定愿意来、就是来了这帮书呆子也不热闹,干脆就当自己的事儿吧,把自家买卖都关上一天歇一歇,伙计们都来吃饭,人多热闹,再一个就是把城里相熟的买卖家都叫来热闹热闹,谁知道这个李齐沆将来是不是要接手李家的买卖呢,先认识认识大伙儿也不错。薛管家还有一个私底下的想法,看着李齐沆也总有点儿灰头土脸的,咱们就大办一场,让那帮读书的一边眼气去吧!

果不其然,丁县令封了一两银子当做贺礼,同样学道也是一两银子,别人就再也没有了。这些事情薛管家也没让李齐沆知道,还是让大伙一起热闹就行了。

薛管家也不管那么多规矩,规矩多了事情就办不了了,就让新人在李家大院拜堂就算了,这里地方宽敞、人多热闹,大家一起哄这个事儿就算办了。在里院布置了一下,就让新娘下楼,和李齐沆一块拜天地。

春雨蒙着盖头,一手拿着喜花缎带,喜婆拿着那一头端着喜花引着下楼。

春雨穿的就是李齐沆在太原府买的那身衣裳,红艳艳的红缎子把院子里所有的红色都盖了下去,春雨盈盈下楼,好似一朵红云从天而降。春雨只有手腕上戴着一只翠翠的玉镯,这是薛太太的宝贝,本来想着留给姑娘,结果没姑娘,留给媳妇吧,两个媳妇抢一个镯子,这不是找事儿吗?再说,薛太太这位婆婆看不上这两位儿媳妇,每天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干嘛要给她们?干脆舍给春雨了。春雨是红鞋、红裙、红衣、红盖头,只有这手腕上的一抹翠色忽隐忽现,更显得红色更红、绿色更绿,真的是让人看不够!

春雨莲步轻移,裙摆上牡丹花风吹舞动;春雨腰肢袅娜,衣襟上的牡丹花摇曳生姿。楼上的女客看的是啧啧赞叹,楼下的男宾看的是……

看见春雨一步步走近,李齐沆是越来越脸红心跳,一时间往事、今事一起涌上心头,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心酸。

喜婆把大红喜花缎带的一头塞进李齐沆的手里,这一朵红花就连起了春雨和李齐沆!

司仪大声喊,“一拜天地——”,二人对空下拜。

到了二拜高堂的时候,薛管家一摆手,楼上楼下一起热闹。吹鼓手也是使劲儿吹奏,小锣小鼓乱敲一气,就把这个二拜给混过去了。这个事情是昨晚上就说定了的,薛管家把几个帮忙管事儿的叫到一起商量,说到这个事儿的时候觉得有点儿问题,二位新人都没了家人,这李齐沆的高堂去哪里找?要是县太爷、学道大人啥的要来的吧也算,问题是人家不来,有人说李举人是读书人,要不拜拜孔夫子好不好?话音刚落就有人起哄拜孔夫子还不如拜财神呢。在座的都是生意人,立刻哄堂大笑。笑归笑,大伙儿接着商量,就想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混过去算了。

果然楼上楼下一起哄,这个二拜就混过去了,接着夫妻对拜,二人刚直起腰来,就听得司仪大喊,“礼成——”刹时间鼓号齐鸣、鞭炮大作。十几个伙计也闻声出动,端着装满了铜钱、花生、核桃、大枣的笸箩,在院里门外往人群里乱撒,立刻一片吵闹混乱、欢声四起。

这就到了晌午了,开席!

中院两边的厢房楼上楼下全是酒席,招待各路客人,院子里也摆开桌子,让自家的伙计也一块儿吃,这办喜事儿么人多才好!吃!

薛管家陪着李齐沆挨屋敬酒,这位是张东家、这位是李掌柜……这些东家、掌柜的也不认识什么李举人、王举人的,只是认得薛管家,看见薛管家陪着新郎官来了,自然没有放过的,干了杯才能走。

李齐沆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况且人家是给咱脸面,咱不能不接着,再说了,喝酒又不是喝药,喝!

这就太多了!楼上楼下一大圈转下来,李齐沆就站都站不稳了,最后一杯是站在中门向院里的伙计们敬一杯,一仰脖喝下,一边一个两个伙计就把李齐沆架上了。

好了,新郎官的戏就算演完了,把李齐沆驾到马上,还是那两个伙计扶持着,新娘子的小轿后边跟着,吹吹打打,回家吧。

李齐沆高兴,这喝高了更高兴。在马上晃晃悠悠的如同腾云驾雾,心里大大地出了口歪气,“状元郎不也就是跨马游街吗?咱这也是!”

回到家里还是两个伙计扶下来架进院子进了屋往炕上一扔,“得了您呐,薛管家交代的事儿办完了。”自然还有两个喜婆把春雨也引进了屋,安顿在炕边坐下,道了喜一道道门关上,都走了。

这些人一走就静下来了。刚才人多热闹,一大早就是乱哄哄的。一开始在里院楼上就是听薛太太的摆布,牵过来拽过去的;拜天地的时候虽然慌张了些,可是蒙着盖头,总算没人看得见也好办;拜完天地回到楼上有喜婆陪着,听得外边吵吵闹闹的心里也挺高兴;回家的路上一路上吹吹打打虽然也害羞,不过坐在轿子里也不怕,这会子就剩下自己和他了!

春雨听见李齐沆“呼噜呼噜”的呼噜声真的是心惊肉跳,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脸上也觉得烫得很。虽然是在住了两三年的自家里,怎么觉得那么陌生、那么害怕?吓得春雨一动不敢动,只是蒙着盖头坐着。

坐了半天屋里还是只有李齐沆的呼噜声,闻着一股一股的酒气春雨就有点儿生气了,“就知道喝酒、不知道自己是新郎吗?”等啊等,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李齐沆的呼噜还是一声接着一声,一点儿节奏都没变!

春雨有点儿担心了,听听还是那样,悄悄撩起一点儿盖头看看,一眼瞥见李齐沆仰面朝天“呼噜、呼噜”的,吓得春雨心一跳赶紧放下盖头坐好。

又是半天没动静儿,春雨担心了,光是穿着衣裳躺着、不怕着凉吗?这可怎么办?春雨想了半天没办法,还是得自己来啊。悄悄撩起盖头看看,李齐沆还是那样,好,春雨就这样一手撩起一点盖头,转过身子去开炕柜的门。“哎呀,这炕柜都是重新油过的,真漂亮!”春雨心里高兴,拉开炕柜一看,哎呀都是新的!那些旧被子呢?不会扔了吧?是不是放到西屋去了?

扭头看看李齐沆,还是那样。春雨把盖头撩起来搭在头上,双手拉出一床被子来,被里雪白、被面是缎子绣的百子图。春雨把被子搬到李齐沆的身边展开,可是不敢给盖啊,“这要是一盖、他醒了怎么办?这不是要羞死人吗?”春雨举着被子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办好。就这样揪着两个被角等了一会儿胳膊都酸了,这个家伙还是不紧不慢地打呼噜。不管了!时候长了就着凉了,春雨一咬牙,把被子往李齐沆身上一扔,自己一翻身又回来坐在炕沿上把盖头放下、心跳脸红一动不敢动,咦?等了半天,这个家伙还是不紧不慢地打呼噜,春雨又撩开盖头看看,盖着被子睡得很香啊,真是气死人!

春雨呆坐着发闷,悄悄撩起盖头左看看右瞅瞅,哎呀,啥都是新油过的!连窗户楞子也都油了、换了窗户纸,还贴着红喜字,真好!春雨脸红了红。慢慢的天都黑了,李齐沆还是不紧不慢地打呼噜。唉——真没办法——

看着越来越黑的屋子,春雨想起一件事儿,“哎呀!门都没拴呢!这可咋办?”春雨急得不行,“这要是进来人咋办?这个家伙睡得这样、俺一个人怎么办?要是他醒了胡闹正好进来人那就更完了!”春雨想到最后这件事儿心里更是跳得厉害,得栓门去!

可是俺去栓门他要是醒了咋办?春雨拧着手不知道怎么办好,想啊想为难了半天,又听了半天呼噜声,还是得去啊,悄悄地去,说不定还睡着呢。春雨下定了决心、又犹豫了半天,悄悄撩开盖头看看李齐沆,黑影里还是打着不紧不慢地呼噜。春雨一手撩着盖头悄悄站起身子,慢慢走到门口拉开门,“吱扭扭”门响一声春雨停一下听听李齐沆的呼噜,好不容易拉开能出去的一道缝,春雨回头看看斜着身子钻了出去。

堂屋门也是这样,拉一点儿响一声,烦死人了。好不容易拉开了门春雨探头看看,院子里黑乎乎的、静悄悄的,又回头听听没啥变化,春雨钻出屋门,小碎步跑过去把院门赶紧拴上、又小碎步跑回来进了堂屋一听,还是那样,又把门一点一点关上拴好。回到东屋,春雨站在当地喘了两口气又是一点一点把房门关上拴好,还是没动静!春雨赶紧走回炕边坐下,放下盖头,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在心里直念叨吓死了、吓死了。

等啊、等啊,看着月影移动,这都半夜了,这个家伙咋还不醒?突然,呼噜声停了!李齐沆翻身坐起来了!妈妈呀!他醒了!这可咋办呀?

咦?这都啥时候了?咋这么黑?口渴的厉害。李齐沆揉揉眼睛这才想起来今天自己是新郎官,自己现在家里。一看,黑影儿里坐着一个人,“春雨,这啥时候了,咋不点灯?有水没有?渴了。”

春雨紧着身子坐在那里哪儿敢动?李齐沆搓搓脸明白过来了,自己喝多了,一直睡到现在,看样子都已经是半夜了,唉!这叫什么事儿!以后再也不喝了。李齐沆也不好再叫春雨,看见炕桌上立着蜡烛,就在窗台上摸着火镰,打着火点上蜡烛,李齐沆看见桌上的茶壶一把抓起“咕咚咚”喝了一气,这才出了口气再把另一根蜡烛也点上,红亮亮的烛光立刻温暖了小屋。

春雨看见盖头透过了红光,心里一个劲儿地说“完了完了”,就在这时李齐沆翻身下地绕过炕桌站到了春雨跟前,春雨低头看见面前的两只脚都要晕过去了。

李齐沆伸手一只手抓起了春雨在身前绞着的双手,另一只手就把盖头揭开了,“哎呀!”春雨哪敢抬头,想把手抽出来也不敢动,就像一只突然暴露在大灰狼面前的小兔子一样,一动不会动了!

李齐沆伸手抬起春雨的下巴,春雨紧闭着眼睛不敢看,长长的眼睫毛抖动着、细巧的鼻孔呼哧呼哧喘着气,脸上红红的,在红色的烛光映衬下显得艳丽动人,李齐沆心潮澎湃,“春雨,这些天可是想死你了。”

春雨心里一动,你为啥不考试了?还没等想好问还是不问,就觉得李齐沆在摩挲自己的身子,春雨身子一紧不禁瞪大了眼睛,一下子看见李齐沆笑眯眯的样子,春雨吓得赶紧又把眼睛闭上,可是身上又觉得他的手在使劲儿,唉!俺的亲娘啊——春雨身子一软,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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