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李尚思家里后院是自己家眷的住宅，前院是家丁下人的住房，中院正房是客厅，东厢房是书房，西厢房就是几间客房，外地的亲戚朋友到了京城家里就住在这里，此时都空着。
二人一同出了书房，李尚思打着哈欠向李齐沆摆摆手就穿过角门进了后院，李齐沆心里惭愧赶忙躬身下礼，家丁引着李齐沆走过院子到了西边打开一间客房。
李齐沆还没有让人这么伺候过，家丁给打来热水洗脸洗脚，拿着手巾在一边站着，看见洗完了就递上，搞得李齐沆浑身不自在，客气不是、不客气也不是，总算搞完了，家丁道了晚安出门又转了回来，担心夜里口渴最后还拿来一壶茶放在炭火盆上。
总算消停了，李齐沆乱哄哄的脑子里一下子更加吵闹起来，“都他娘的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都是饱读诗书的圣贤之徒、竟然编排人家故事！一个个都是明圣礼、养正气的学问之徒、竟然钻营、苟且！”李齐沆越想越气哪能睡的着？坐在桌边一碗接着一碗喝茶，“为了钻营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为了自己上位是不惜诬陷别人，难道道德文章就是这样读的吗？”李齐沆越想越火，“自己如此下作就编排别人更加不堪，俺倒是算了，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让你们如此编排以后如何做人？”
“这些乱七八糟的的闲话传开、春雨该怎么办？”李齐沆端着茶碗愣住了：
“春雨？”李齐沆的心跳了起来；
“春雨！”李齐沆在心里念叨着春雨的名字，好像有一道雷劈中了自己；
“春雨！！”李齐沆的胸膛好像要炸开！
“春雨喜欢俺！！！”李齐沆的眼前一片光芒！
他想起了春雨为自己做饭，好的让给自己，差的留给她；
他想起了春雨为自己做衣裳，夏天单、冬天棉，针脚细细密密；
他想起了春雨为自己织布，一梭一根线，万线才成布；
他想起了春雨为自己洗衣裳，冬天河水冰凉刺骨；
…… ……
李齐沆腾地站了起来，心里大声说，“俺也喜欢春雨！！！！”
李齐沆想起了春雨的眉毛弯弯的；
李齐沆想起了春雨的眼睛水水的；
李齐沆想起了春雨的脸庞柔柔的；
李齐沆想起了春雨的头发黑黑的；
李齐沆想起了春雨的身条软软的……
“俺喜欢春雨！！！！”李齐沆在心里大叫，想起了临走的时候春雨站在台阶上的身影，那个欲说还止的神态让人心疼，她说不要忘了家乡的那两棵大树。对！俺怎么会忘记那两棵树呢？
记得偶然风吹落一颗银杏果，俺捡到回家拿给你吃、你的小脸有多高兴？
记得晚上读书的时候，天热出汗，你跑出去捡回来一片银杏叶子装模作样给俺打扇子；
记得你在树下跟俺调皮躲猫猫，藏在树后，俺围着大树绕圈追你，树那么大，光听见你咯咯的笑声就是看不见你；
记得咱们一同仰望天空，想看着高高的树顶，可总是仰着脖子最后头晕眼花……
对！就是那两棵大树！一棵是俺，一棵是春雨！他们从天地开始的时候就在一起，他们还要一直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就像俺和春雨一样，从此再不分开！
李齐沆激动得手脚打颤，那两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在脑子里挺立着，“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说对了！俺就要和春雨在一起！”
李齐沆蛮气发作，
“你们说去吧！俺就要和春雨在一起！
你们去读你们的书去吧！俺就要和春雨在一起！
你们去考你们的进士去吧！俺就要和春雨在一起！”
李齐沆热血灌头，一下子把茶碗扔了，“咣当”一声砸在桌子上，这一声响倒是把李齐沆拉回来了，茶水撒了一桌子，手忙脚乱赶紧划拉，就听得门外有人说话，“李老爷，您有啥吩咐？”
换成别人也许就会说一句“没有”就打发了。李齐沆没叫人这么伺候过，拉开门跟家丁说“没事儿、没事儿，弄洒了茶水。”人家一听茶水洒了哪能走，进来收拾桌子，李齐沆挺不好意的，跟人家客气，“还没睡啊？”
家丁一听有点奇怪，回头一看，好么，床铺没动，“哪里啊，都起床了。李老爷，您一宿没睡啊？是不是屋里冷啊？还是被褥太硬啊？”
“啊？都一宿了？”李齐沆看看窗户，真的有点儿泛白了，“起这么早啊？”
“是啊、是啊，老爷平日早朝都是四更就起床了，到了朝里五更就开始议事了。”家丁收拾完了站着看看李齐沆还有啥要问的。
李齐沆又看看泛白的窗户，“李大人已经走了？”
“是，刚走。临走交待您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在家里等他回来再谈，书房的书随便看。”
李齐沆此时心里急得不行，想着不考这个破进士了，当然估计也考不上，更当然的是就算考上了这一盆子脏水自己也受不了，想明白了自己喜欢春雨、春雨喜欢自己，自己却懵懵懂懂这么些年、实在是委屈春雨了，真的是心疼得很。此时就是一番心思要回家去找春雨去，一刻都不想耽误。刚才看见天要亮了，就想着和李大人告个别就走，管他娘的什么考试不考试的！没想到李大人已经走了，这只好等李大人回来再说吧。
家丁看见李齐沆不说话了，就开口问是不是再睡一会儿还是开上早饭来？
睡？哪能睡得着？吃饭！一小碗羊肉臊子饸饹面，一个煮熟的鸡子，昨天晚上的酒会就没吃饱，这折腾一宿更饿了，李齐沆“稀里呼噜”吃完了。
漱口净面完了，李齐沆也没别的去处，更不想回那个山西会馆去看那些举子们，就在家里等吧。到了书房四下看看。满架子的书，要是昨日看见了一定乐不可支，今天是看都不想看；桌上堆着的文集，要是昨日看见一定细细研读，今天是动都懒得动。李齐沆坐在自己昨天坐的座位上待了一会儿觉得闷，站起来走到书案后面李大人的座位上坐下试一试。妆模作样干咳一声，四下望望，感觉很好么！站起来又看看墙上的字画，没意思；又看看硬木垂花门，没意思；又推窗看看院子里的两棵干石榴树，没意思；走到书房南墙根，没意思；走到书房北墙根，没意思……喝了三壶茶，日头都过午了，李大人这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