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沐浴篇一

作者:侯宝良    更新时间:2015-08-03 10:26:45

变了,真的变啦!

如今每当我坐在舒适的往返闵行工厂的班车里,总有无尽的苍桑感。闵行——这个上海早期的卫星城,只因交通不便阻隔了人们的亲近感。那时工厂每周只放一次来回班车,使一些有困难的家庭往往一筹莫展。而同处市郊的宝钢,却通月票,这对两地分居的夫妻企盼闵行改善交通的愿望尤为强烈。可是碍于当时的政策和市政公交资源,是乎总有难于逾越的障碍。粉碎“四人帮”后,群众扬眉吐气,在解放思想的指导下,冲破墨守陈规的束缚,迫切要求工厂多放几次班车以解决群众多年的诉求,工厂领导也逐级反映并和各相关单位协调后认为,在外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我们从实际出发自行解决,可是依工厂当时拥有的车辆和公交的规范标准是难以满足群众要求的,针对车辆资源不足,上海电机厂就率先向上海客车厂订购了十辆铰接式的大客车。当时有人称这种容量大、座位少的车辆为:“大篷车”。

在计划经济年代,如果上海客车厂就这批计划外的产品按计划交货,肯定是遥遥无期。为了尽早实现全厂职工改善班车的愿望,经两个单位协商,电机厂就定期派出一定的劳动量作义务支援,以取得客车厂对我们的支持。1977年的国庆节后,我作为支援力量的一员,参加了客车制造行列。之前厂里客车筹建组召集大家开会明确:“为了全厂职工的利益,我们一定要和客车厂的同志们搞好关系,积极肯干,用我们的实际行动来感动他们,争取尽早把大客车开回厂。”第一批我们二十几个人都分配在艰苦的岗位上,我被安排到冲压组,主要加工车辆壳体的冲剪及压制件,劳动强度大,还有危险性,期间我就目睹了一起断指事故,至今回想仍心有余悸。当时工厂还为市里用电高峰让电,基本上是常中班,这对我习惯于常日班而言是带来些困难,但我心里承载着全厂职工的期盼,对工作毫不懈怠,我配合做的都是辅助性工作,搬重物、卸模具、推车拉货等样样都埋头苦干,有一次我利用上午时间到车间里,把部分能搬动的模、夹具作了整理,弄得蓬头垢面,车间领导还以为哪个工人主动提前上班,正要表扬时发现是个陌生人便问:“你是借来协助的,叫什么名字?”。我只是笑而不答,这使他十分感动。事后他转告冲压组长称我是,“带眼镜的小青年”。组长为此在小组会上特意表扬了我。渐渐地我和组里的同志建立了友好关系,大家相处的十分和谐,有的居然还成了好朋友。   

半年后,我要回厂了。在临别的一个晚上,冲压组全体同志为我开欢送会。会上大家热情洋溢的话语令我非常感动,他们希望我在坐上大客车时不要忘记彼此年仅半年建立起的友谊……。散会后正逢下雨,一位朋友毫不吝啬地拿出新雨衣借给我,我倒犹豫不决,他却道出真情:“来我们冲压组支援的人有好多批了,真正开欢送会的就你一个,我们真有点依依不舍啊。你若来还雨衣,那我们还可以再见哪,大家再送送你。”几个朋友簇拥着一起把我送出了厂门。目送我消失在密密的细雨中。

回厂后不久,一辆辆崭新的大客车陆续开回厂。到1978年的国庆前夕,以SD-01到SD-10编号的十辆车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运输科的车库里。每天当这些车辆满载欣喜的职工浩浩荡荡驶出厂门,不少老年师傅深切体会:“变了,真的变了。想想解放初期我们坐的是柴爿车,一路上突突地喘着粗气,开到闵行要四个多小时,后来有卡车了,尽管是闷在帆布棚里,但毕竟速度快多了。而现在换上柴油大客车,回家更方便了。”而我回想那时,虽然喜滋滋地乘上大客车,但座位很少,挤的时候连站都很费劲,只有在有空隙的时候才拿出自制的小凳偶尔歇一下感觉蛮好的。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班车全都鸟枪换炮啦,这些班车的逸闻早成烟云往事,当坐上了空调车,人人有座位,冬暖夏凉时别提有多适意了,更不用说好多员工现在还有了私家车,上下班时间大车、小车鱼贯出入气势不凡,别说闵行,就是去外地也不存在困惑。真是该轮到我说:“变了,真的变了。  

那个国庆之夜

 “ 时间过的真快呀,眨眼二十四年过去了。”今年将迎来国庆60周年,时下我拿着那年国庆节小家三口在外滩的合影,陷入了沉思。

一九八五年,女儿刚过三周岁生日,就迎来了国庆节。电视里播放外滩试放彩灯的夜景,女儿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构搂出万国建筑博览的轮廓灯影,吵嚷着也要去看“灯灯”。“我可没兴趣去挤热闹,挤掉了鞋子都无法检,我们还是太平点在家看看电视好吗?”我搂着女儿和她打叉。可小家伙不答应,非吵着要去不可。她奶奶说:“好,去吧去吧,当心点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啊!”我妈哄着孩子,赶紧揽下正在做家务的妻子,催着快带孩子出去。  

好在当时家就住在南市区(现在是黄浦区)的老西门,往日只走二十几分钟就可到外滩了。但眼下让你傻眼了,凡是可通往外滩的几条道路全被交通管制了。用“人潮涌动、人头济济、摩肩接踵、络绎不绝、水泄不通等形容当时拥挤的词都不为过。我和妻子轮流抱着女儿随着缓缓移动的人流,慢慢挪动脚步往前,好不容易才来到黄浦江边。哇!这里更像人的海洋,亲友结伴、扶老携幼,人们脸上洋溢着节日的喜悦,到处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当时还处在改革开放的初期,节日的彩灯色彩非常单调,只能说是灯光璀璨而已,不过还只到每年的国庆节才有点缀的气氛。哪能和如今外滩的灯火辉煌气势宏伟的亮灯工程比拟。隔江的浦东,全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中,只有几柱探照灯在月朗星空里摇曳,哪像当今两岸灯火通明遥相辉映。

“来,来这里夜景独好,照一张彩照留念,别错过今夜美景。”江边摄影点里传出阵阵蛊惑人心的吆喝,当时拍彩照挺时髦的,我们也没照相机,况且在外滩只有专业摄影点才占有如此好位置。“嗨,大哥来一张,三口之家合合美美。”瞧,这位摄影师真会做生意,叫得我心里甜滋滋的,“好,给照得好一点。”“您放心好嘞,大哥、阿姐靠近点。”“喀嚓”摄影师的闪光灯一亮,从此我唯一的一张三口之家合影,就定格在节日外滩的夜景中。

我曾把她放在书桌上炫耀了好几年。如今国庆节又到了,合影中抱在中间的小女孩,已是和我齐肩的大姑娘了,大学毕业后还去考了中级摄影的证书呢,家里的照相机也购置两架,“要再合影啊,你和妈紧挨着,我用数码相机拍,你们想拍多少,就拍多少,挑满意的留下吧。”女儿自信地说。      

凝固的回忆

农民工小张今年喜事连连,年初被单位转正签上了长期合同,一家三口在上海安居乐业。儿子刚上小学正赶上享受上海的免费义务教育。他乐滋滋地掏出新颖的手机给我看他儿子的照片:“瞧这小子,实敦敦的像我吧!”“嗯,不错,得感谢你老婆为家庭作出的贡献。”我拍拍他的肩膀又说。“哎,你手机又换新颖的啦” 。“嗯,现在手机不贵,有收音、拍照功能呢。”看着眼前乐不可支的他让我想起了往事。

八年前,单位里招进”了一批安徽籍的电焊工,小张就分配在我班上。小青年干劲足,在老家学过电焊技术,但到大企业可得正规干,他谦虚好学,培训、考级、持证上岗样样争先,为人耿直气爽精神饱满。可有段时间像茄子打霜无精打采,不是沉默寡言,就是闷闷不乐,这明显的反差引起我的注意。问他有啥困难、身体如何?他是乎不愿多说。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听他的老乡工友说起小张在老家有个心仪的女友,来上海前一直处得不错,分开后还保持在“话吧”(专门打电话的地方)情意绵绵的对话。只因工作忙耽误了几次通话,女友怀疑他在上海有了外遇,小两口的关系起了微妙的变化,老家的人还鄙视他移情别恋。尽管他俩都很传统,但毕竟在恋爱这段**期,缺乏联系沟通的感情还是有些脆弱的。“噢,原来是这样。”我作为过来人,非常同情小张的境遇,虽说当时已流行手机,但对一个进城不久的农民工为此置部手机是不现实的。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人家”成人之美这等好事,我帮! 

在一次工间休息时,我找小张聊天就直奔主题。小张抬起眼皮敏锐地问:“你咋知道?”我莞尔:“会算命呗,当喜欢一个人,就要追上她,和她多沟通,让她知道你始终惦念她。”我随即把女儿暂时不用的手机借给他用:“你先用着,相信它会成为你们之间的‘老娘舅’。”虽说是旧的,但当时给一个农民工使用确是时尚或有点底气的,他感觉有些授受不起:“不,我不能要。”“拿着吧,抓住关键时刻,和女友坦然地说,以后给我打手机,我要好好干!将来接你做新上海人。”

现代化的通讯真是魅力无穷。从此,过后不久小张活跃的身影里就说明了一切。半年后,小张欣喜地给我送来了喜糖以及往后的喜蛋,并且把手机还给我:“谢谢你,我买新的了,还是彩屏呢。”他边说边打开屏幕朝我炫耀一番,“看!鸟枪换炮啦!”正说着,远处他妻子在招呼:“小张,请师傅一起过来吃饭吧。”我说:“不用还了,留着作个纪念”。想当初靠话吧和女友通话,因疏忽差点产生误会,到借得手机省着点用,到眼下跟着潮流换手机。我感慨万分:“从一个农民工的消费观折射出我们祖国的变化多大啊。”他听着舒心地笑了:“那是,那是!”

盛典 我当解说员

国庆节了,可惜上海天公不作美,正逢下雨,但丝毫不影响欣喜人们欢度祖国60周年的佳节。首都的庆典激荡着每个华夏儿女期盼已久的心啊。这天我领受了社区的一项特殊任务——为盲人朋友解说直播国庆盛典。

按原先的安排,我顺道去接孤老张伯伯。他年轻时因工伤至盲,前几年和他相依为命的父母相继过世,只剩他孤身一人了,又身患多种疾病,所以居委会把他作为特困老人关心着。

我叩开他的房门,里面就传出了熟悉的笑声:“你早啊,快进来,我今天还带来两位朋友一起参加国庆60周年的活动。”走进房间,只见一对夫妻模样的盲人站起来循声笑吟吟地说:“会添麻烦吗?听张家阿哥讲,这里社区想得很周到,有专人讲解。让人兴奋啊。阿拉两人全是瞎子,平时一般都听广播。今朝听你为盲人讲解电视直播,气氛和感觉不一样,难得,难得啊,我们借光了。”一旁听丈夫滔滔不绝的妻子连连点头,只是对他末了的“借光”稍作修正:“老头子瞎三话四,阿拉两只瞎子又看不见,借啥个光啊,这位先生的热心,让伲托福了。”“老太婆你又不懂了,我讲借光是比喻词,就是讨个方便吧。”两位老人幽默的对话和愉快的神情早已流露出对祖国母亲的眷恋让我深深感染。我忙说:“应该的,祖国60大庆,国人皆大欢喜,不知我的讲解能否满足大家的愿望。我们走吧。”于是我搀着张伯伯他们一行手拉搭肩地走出家门。

走进社区会议室,不少盲人朋友早已捷足先登了,几位助残员和志愿者忙着砌茶泡水,电视里不断播放着各时期的经典歌曲和音乐。有人用手指弹着桌面打节拍哼着熟悉的旋律、有的情不自禁地轻声吟唱。张伯伯是个爽快人,进屋就亮起大嗓门:“要开心就唱出来,这些老歌都是我们唱着长大的。没有gcd就没有新中国,没有新中国就没有阿拉瞎子,过去瞎子三条路,讨饭、卖唱、算命……。”“老张,侬讲话文雅点,别老是瞎子、瞎子的,阿拉是盲人。”人群里有人不服气了:“只要阿拉盲人不自卑,照样出人才,无锡‘瞎子阿炳’创作了‘二泉印月’的二胡独奏曲,传世佳作啊。”咦,叫我别讲瞎子,现在侬自己讲人家‘瞎子阿炳’了。张伯伯的一句反驳引得大伙哄堂大笑。整个会议室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忽然电视里没声了,这可急坏眼下的“听众们”。是否断电了?大概没信号了?互相在窃窃私语。“大家放心,直播马上开始了。电视台在调整过程中。”我宽慰地告诉各位并见逢插针地讲述天安门喜庆场面的即景。

音乐声骤然响起,大家的激情重新被提起:“现在国家领导人出来了”,电视主持人逐一报出名字,我就不竞争了。只是在精彩的画面出现时不失时机补充讲解:“今天北京晴空万里,广场装扮五彩缤纷格外艳丽,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有个硕大的由人体和数码技术翻动的变化无穷组成的大幕方阵,随着不同活动主题显现切题的图案和标语。”

升国旗,唱国歌,我们也一起唱。检阅开始了,大家屏住呼吸倾听,我告诉他们三军仪仗队穿什么服装,多少人一排,几排组成的方队,机械部队有哪些装备;天空中的航空编队分几批,尾部喷出彩色的气体,当军乐队里适时奏出了“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我爱祖国的蓝天“等乐章。大家也兴奋地和着乐曲一起唱。“现在的画面上一个个方队像盒子在移动,军人的步伐整齐划一,手、脚像搭在一根无形的线上上下摆动。”我根据电视的切割娓娓道来。看得出在他们的脸上随着电视的播放和我的穿插解说,时而激动、时而欢笑,我趁间隙喝口水,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催促:“快说啊。”在我身旁的大妈是感觉到了,倒不好意思说:“让侯先生喝口水啊。”一语使那位快嘴阿姨惭愧不已:“哦,对不起,只顾听了。”“没关系,没关系”。我却为此增添了自信继续说下去。

整个庆典直播了三个多小时,我也随着活动的起伏激动不已地讲解着,突然左边的人堆里,张伯伯的两个朋友在推搡着,我问他们有事吗?妻子欲言而止,丈夫说:“不碍事、不碍事。”只是坐着不动。待大家散去后,那妻子才道出原由:“侯先生,北京的庆典太精彩了,你的讲解更促进我们的理解,老头子尿急还不想上厕所,结果憋在裤子了。”“叫侬别讲,难为情啊。”张伯伯抢上来讲:“湿条裤子有啥?到我家去换,错过精彩的片段那才懊恼呢。我说:“人生60一甲子,祖国60华诞让我们遇上了幸运、幸福,和你们一起过国庆节难得啊。

写在梅雨里

一连好几天久雨未晴,好不容易天际发亮稍见阳光,忽而又阴雨绵绵,刚有振足的精神我又被推向了烦躁不安,这就是江南特有的黄梅季节。身陷在闷热潮湿空气里,我诧异地看着电视里农民面对烂在田里的麦穗,一脸的无奈;手捧快要发芽的麦粒期盼着减少损失的保险可否落实?让人百般的纠结和惆怅。此刻我想起好多年前的梅雨季节里,农民兄弟紧握我们的双手:“谢谢工人老大哥的无私帮助”的感人一幕。

那一年,也是麦子开镰的季节,遇上终日阴雨连绵,工厂周边的农村里刚收割下的麦子和其他豆类植物放在仓库里快发出阵阵的霉味了,情急之下的人民公社派人去周边的工厂打听能否请协助烘干。当厂里接到求援后,二话不说立即全厂动员,不仅利用一切可用的设备,还派出运输工具帮助把农作物运进工厂分散到相关车间与部门。我当时处在的烘房班正是责无旁待接受了大批的麦粒。

班组会上群情激昂,大家把它看作是加强工农联盟的政治任务,还纷纷献计献策哩。可别说是简单的烘干,这温度得控制适当,要不然就如有人说的,烘熟了不能做面粉,只能当炒麦粉了。于是只能先烘去一些水分,然后再用电扇小心吹干。不过效果不佳,为了兼顾正常的生产,我们尽量利用烘产品后的烘房余热,倒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人定胜天”这时是起作用了,不但三班倒,还放弃的休息天呢。没几天,大批干燥的农作物送回了农民兄弟的手中,从他们绽开笑容的脸上和紧紧握住我们的手力,充分感受到了工农是一家的浓浓情谊。

梅雨是江南的特殊气候,即使科技在发展,靠天吃饭的农活还摆脱不了看天的脸色,往往遇上恶劣的气候,真让人愁断寸肠。虽说市场经济按经济规律办事,但防患于未然减少农业经济的损失,是实实在在的“三农”问题。不过天气无情,人有情,关键看主管部门如何协调了。窗外,梅雨依然,我真不忍心再听农民愁肠的嘟囔:快发芽了,政府不收,卖不出去呀!

版权方授权华语文学发布,侵权必究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