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徐市疑兵

作者:榆树桩    更新时间:2015-07-20 22:28:15

第十二章 徐市疑兵


在“江抗”部队准备向西往扬中方向转移前夕,叶飞专门向钱浩强、徐建方两人单独交代了任务。叶飞神色郑重地要求两人在原“常抗”队伍内挑选几个骨干,然后即刻赶回常熟,同留在苏常太地区的同志及地方党组织研究重新组建部队,坚持苏常太地区抗日斗争。叶飞语重心长地对两人说:“常熟地区群众基础比较好,那里又有我们留下的以夏青同志为首的,三十多位伤病员和一个后方小医院,伤病员中大多数都是新四军老六团的骨干,所以我相信你们回去后,一定能够重整武装,再次高举起抗日大旗。”

钱浩强接受任务后,即在原“常抗”部队中挑选出三名骨干,然后五人换上便衣,第二天从“江抗”驻地出发,南下无锡乘火车到苏州,再转乘船,直到阳澄湖北岸的唐市镇。

到了唐市后,钱浩强才知道因前几日敌人下乡扫荡,“常抗”指挥部已经撤离唐市了。钱浩强等人又乘了小船穿过茫茫芦苇荡,来到“常抗”以前的宿营地方家村寻找,果不其然,任惠生、赵英他们都已安全转移到了这里。大家见面后都十分高兴,互相握手热情拥抱。任惠生告诉钱、徐二人,“江抗”参谋长夏青等三十多名伤病员,也都随他们安全转移到了这里。钱浩强、徐建方便随同任惠生、林贤等人,又一一探望了所有伤病员。

当天下午,东路特委书记张枫接到通知也及时赶来了。夏青同志因患疟疾未愈,众位党的领导人决定在他的床榻前举行会议。参加部队重建会议的主要负责人有张枫、夏青、钱浩强、徐建方、任惠生、陈民等六人。会议由特委书记张枫主持,钱浩强在会上传达了上级领导要求重建苏常太武装的指示。众人在会上详细分析了当前抗日形势,讨论了重新组建部队,坚持原地斗争,等待“江抗”主力回来的初步计划。

会议经过讨论后决定:重建江南抗日义勇军,推举夏青为新“江抗”司令兼政治主任,徐建方为“江抗”副司令,新“江抗”以阳澄湖西岸方家村一带为根据地;重建常熟人民抗日自卫队,任惠生为“常抗”司令,钱浩强为政治主任,陈民为副主任,赵英为参谋长,以阳澄湖北岸唐市镇为依托,与新“江抗”遥相呼应,形成互为犄角之势。

夏青在会上提出了新“江抗”部队的初步目标是以目前三十多名伤病员为基础,再初步发展为一个加强营,即三个连的武装。任惠生在会上也计划将“常抗”自卫队由现在的三十多人逐步壮大起来。

会议结束时, 特委书记张枫热情地鼓励夏青、 任惠生说: “你们新‘江抗’ 、新‘常抗’,一个是原红军老六团的主力部队,是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老队伍。一个是由本地子弟兵组成的新部队,是一支因抗战而生的光荣革命队伍。希望你们两支队伍,在今后抗战中能相互支持相互竞赛,看谁能率先发展长壮大起来!”


任惠生、钱浩强当天晚上就告别其他几位领导,带领“常抗”队伍返回了唐市镇。

第二天上午,“常抗”等领导就召集了几个地方区乡干部在“常抗”指挥部开会,研究怎样在唐市及其附近地区组建不脱产的民兵常备队。钱浩强向与会众人发言说:“自打我‘江抗’主力部队西撤后,一些以前盘踞在唐市附近,未经‘江抗’收编剿灭的土顽游杂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他们觊觎我唐市镇背靠阳澄湖盛产鱼蟹税收丰富,莫不眼红,所以我们要提高警惕早作防备……”

正说话时,门外忽有巡哨战士进来报告:“往正北梅李镇方向,有一支百余人队伍正朝着唐市这边开来,为首的两人都骑着马,一人身穿中山装,体型偏胖,有三四十岁,像政府官员。另一人身穿国民党军官服,二十多岁年纪。”

任惠生说 :“梅李、徐浦一带都是地主武装马啸天的势力范围,自‘江抗’东进后,就一直龟缩在长江沿岸逃避‘江抗’打击,现在不早不晚恰好在这个时候赶来,恐怕是听到了‘江抗’西撤的风声,前来试探我们虚实的。”

众人都有些紧张地说:“就我们这点家底,要是被他们看出来,可就麻烦了。”

钱浩强略微沉思了一下,立时就有了主意,他将自己想的办法向众人一说,大家都说是个好办法!

任惠生便依照他的计策,叫人拿出几件新四军军服,让几个地方干部都换上了充作军人,同时又命令所有“常抗”战士全部荷枪持弹,并将四个战士布置在“常抗”司令部大门口守卫,其余三十多名战士都随中队长王杰到唐市大街上佯装巡哨。

当两个骑马人带着一百多人的队伍刚进入镇子,就被街上一队巡逻的“常抗”战士拦住了去路,巡逻队队长王杰坚持要求,为首两人必须将队伍留在镇外方能放他们进去。一个骑马的少校军官立刻老大不高兴,他用手指着旁边骑马的身穿中山装的中年人傲慢地说:“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如此没上没下 —看好了,你眼前这位可是我们堂堂的常熟县县长金慰南先生,还不赶紧让开!”

谁料王杰根本就不理他的茬,只拍了拍腰间的匣子枪说:“我这里认不得什么金县长银县长,我只执行我们团长的命令,请两位配合一下,不要让我一个小排长为难。”

    金县长和那年轻军官听得“江抗”还有一个团队伍驻在唐市,不由面面相觑,金慰南想了一想只得说道:“那就带两个警卫员进镇,总可以吧?”

王杰这才让开道路说一句:“请。”

金慰南等四人随带路的巡逻战士来到“常抗”司令部门口,只见四个全副武装的“常抗”卫兵神色肃穆地分列大门两旁。金慰南心情顿时稍有些紧张,他躬身下马向门口警卫客气地说:“烦请通报一下,就说国民党常熟县流亡县长金慰南请见。”

    一个门卫让他在外稍等,便转身进去通报,片刻之后,门卫出来告诉他:“我们团长请你进去。”

金慰南与年轻军官刚一进门,就看见几个身穿军装干部模样的人,正趴在一张桌子前面对着一张军用地图在研究讨论,房间里不时有军人进进出出,一派很忙碌的样子。他俩不由得暗暗吃惊。金慰南眼见众人都忙活着无人理他,只好硬充着面皮大喇喇地问:“你们这里谁是主事的?”

任惠生抬头回答:“我是。”

金慰南仔细打量这位“江抗”领导人,见其虽衣着普通简朴,但举手投足间却是器宇轩昂英气逼人,有一种天然的凌然不可侵犯之势。金慰南心里琢磨要想压住场子,必先得放出重话压住众人,于是他先一句话简要做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不等任惠生说话,便开始虚张声势口若悬河地发表言讲:“诸位,现在国民党中央政府和军队正在有序地深入敌后,逐步收复失地。……虽说现在广大各乡村游击武装众多,派系混乱,但全国只允许有一个统一的主义,即三民主义。一个统一的政府,即国民党政府。统一的领袖,即蒋委员长。因此,在常熟这块地面上,不管是‘江抗’‘常抗’还是其他地方抗日武装,都应该服从国民政府统一管理。”

金慰南意还犹未尽地举例说:“就比如梅李镇的地方抗日武装马啸天部,他们就顺应形势及时归顺了国民政府,由政府委派加封他为国民党常熟县长江保安司令。”他还介绍身边的这位军官说:“这位青年才俊就是常熟县长江保安副司令高北先生。”

任惠生不耐烦他官话连篇,只单刀直入地问他来此有何指教。

金慰南先煞有介事地咳嗽一下,然后故作镇定地说:“敝人代表国民党常熟县政府,要在唐市及其周边地区重新恢复区公所,恢复保甲制。”

任惠生沉着冷静地应对说:“我可以同意在这一地区恢复设立区公所,但是区镇长人选必须由当地的百姓选出来,然后再由国民政府委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老百姓当家做主,才能实现真正的民主。”

金慰南一听此话,立刻着急地否定说:“老百姓们都是些泥巴腿子,大字还识不了几个,哪里懂得国家大事?再说抗战是国家是军队的事情,老百姓只需把自家的地种好,就是为国尽义务了,……再说了,如果各地都任由老百姓自己这样胡搞,那天下岂不都乱套了,我这个县长还怎么当?今后谁还买政府的账?”

金慰南话音未落立时恼了一旁的赵英,他立马手指着金慰南鼻子,很不客气地嚷道:“你这个当县长的说起话来好没道理,老子就不识字,那老子还当上团参谋长了呢!怎么了?没文化就不能干事情了?”

金慰南见“江抗”好像没把他放在眼里,横竖就是不理他的茬,一时间竟不由得恼羞成怒,他情绪激动地用手杖连点着地,用一种略带威胁的口吻说:“好!好!既然你们拒不接受政府委派,那么……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都将由你们自己……一力承担!”

赵英马上挽起袖子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 :“哼!谅你一个背包县长,能有什么能耐,敢在这里吓唬人!”

金慰南一下被人揭穿了老底,神情更是激动起来,他用眼睛直瞪着赵英,气得手直哆嗦:“你……你!”却说不出话来。

双方火药味正越来越浓时,只见陈民身穿军装,腰挎盒子炮,手里拿着一份电报,急匆匆地走外边进来。陈民一边将电报交与任惠生,一边紧张地报告:“司令员来电,命令我们团今天下午就动身……”

任惠生接过电报浏览后,便对金慰南说:“实在对不起,我们等一会还有紧急任务,就不再奉陪金县长了。”

金慰南一见“江抗”还真有一个团住在这里,顿时暗暗心惊。他不得不稳住情绪语气转缓,只好自找台阶说:“既然你们非要自己搞选举,为了团结抗战,那政府也就暂时同意了……不过,选出来的区镇长必须要经政府批准方可上任,我想,这点要求总不算过分吧!”

任惠生赶紧装做快没有时间似的,连忙点头答应说:“行行,只要没别的事,就这么着吧!”然后端茶送客,恕不远送。

金慰南与高北离开“常抗”指挥部后,骑着马行进在返程路上开始议论:“不是听说 ‘江抗’ 大部队都已全部西撤了吗?怎么这里还留有一个团的兵力,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高北献计说:“回去之后,我就派熟悉唐市情况的陆三陆四兄弟,让他们到这里暗中探清‘江抗’虚实,然后我们再作计较。”

金慰南点头说:“也只好这样了。”


任惠生等人吓走金慰南后,又接着商议,钱浩强说:“金慰南虽然被我们一时蒙蔽,但回去后必然不甘心,肯定会派人前来暗中打探,因此我们一定要提高戒备,多派一些便衣哨出去,要时刻提防。”

果然,第二天上午,一个秘密巡哨的便衣战士跑来报告:“在镇北角菜市场附近, 发现三四个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正在向村民打听 “江抗” 部队的消息。 ”赵英立即带了十几个“常抗”战士前去抓捕,不一刻工夫就将陆三陆四等四人抓回“常抗”大队部。任惠生与钱浩强商议后决定他俩暂不露面,由赵英按计划一人全权处理此事。

赵英带了三十多名“常抗”战士,押着陆三等四个土匪来到镇中心的空场地上,随着战士们一阵紧急鸣喇叭喊话,空场地上不一会儿就聚集了几百名老百姓。

赵英指着四个土匪向着场下的老百姓说道:“这几个土匪趁我们‘江抗’大部队外出执行任务,伺机到我们镇上盗窃耕牛、抢劫财物,还搞一些其他破坏活动,你们大家说,该怎么处置他们?”

老百姓们都认得陆三陆四兄弟,早就恨透了这些土匪,于是都高声叫嚷着要求枪毙他们。陆三陆四等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个个早就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 他们哭丧着脸赶紧当场跪下来, 向着赵英哀求饶命, 说这不关他们的事,是国民党常熟县长金慰南派他们来的,他们只是执行命令。

赵英叫土匪们再向围观的老百姓大声复述一遍,陆三陆四等土匪只得又将刚才的话,再向场下老百姓大声重复了一遍。场下百姓这才明白过来,都议论纷纷说:“怪不得这帮土匪如此嚣张,原来背后有国民党政府撑腰。”

于是众人都群情激昂,大声痛骂国民党祸国殃民坑害百姓!

赵英见召开群众大会的目的已基本达到,就大声宣布说:“乡亲们,现在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既然他们是国民政府派来的,那我们就不好再处罚什么了,本着团结合作以大局为重,我们就把这几人押回去交给国民党自己处理,你们看好不好?”

场下的老百姓又呼喊起来,有的赞成有的反对,一时间也没个统一的意见。赵英见火候已差不多了,就大声宣布:“散会 !”

赵英回到大队部,将他在会场上的表现,一五一十地向任、钱二位领导汇报了一遍。任惠生高兴地赞扬他说:“没想到赵英同志几个月下来进步这么快,现在都能在群众大会上独当一面了,好!当得起‘常抗’的新任参谋长!”

钱浩强说:“金慰南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必定恼羞成怒,我想他准会加紧鼓动马啸天,会对我们有进一步的行动。”

任惠生赞同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我们就多派一些侦察员暗中深入马啸天地盘,密切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天以后,派出去的侦查员就赶回来报信:“马啸天的部队已经出动,正向我方缓慢开来,按其速度估算,今晚才可能到达封泾村一带住宿,部队人数约有七八百人,行军吃饭动静都闹得很大。”

众人的神经立时又开始绷紧起来。这时天上已下起了小雨,钱浩强站在门口瞧了瞧外边的雨,然后进屋对众位“常抗”领导说:“马啸天这人虽然名头很响亮,但其实为人最善于精打细算,胆量很小,按照以往经验,为能保住自己地盘,一般情况下他是轻易不敢得罪‘江抗’的。这次出兵,一定是受了金慰南的蛊惑。常言道:兵贵神速。但马啸天却反其道而行之,既大张旗鼓又行军迟缓,你们说,他这是为什么呢?”

赵英马上抢着回答:“马啸天可能是在玩‘敲山震虎’的诡计,他害怕贸然深入会遭到我们伏击,就玩了一招看起来比较保险一点的,步步为营的紧逼战法,来试探我们虚实。他一定在想,假如我们真的人少枪少,就必定心虚害怕,就会乖乖地逃离唐市,这样,就能达到他们霸占唐市的如意目的。”

钱浩强非常同意赵英的分析,说:“马啸天采用这种既可进又可退的骑墙式战法,其实就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也符合他一贯小家子气作风。不过嘛,这反倒给了我们一个绝好的反击机会,马啸天不是想玩‘敲山震虎’吗,我这里也同样有一个‘敲山震虎’之计等着他,而最后决定胜负的关键,就是要看谁‘敲山’敲的‘响’,敲的‘像’。”

说罢,便将自己刚刚想好的一个主意说了出来。众人一听都连夸好计。

钱浩强说:“办法虽好,但还需要老天帮忙,才能确保不露痕迹万无一失。”

众人都奇怪地问,啥原因?

钱浩强一语道破天机:“只有天上的雨再下的稍微大一点,我们才能更好地伪装自己麻痹敌人。”

大家听了恍然大悟。

“常抗”领导按照计划,立即招来唐市镇所有区乡干部分派任务。唐市妇联主任杨雪接受任务后,在黄昏之前一下子领来了五十余名身披雨衣蓑衣的青壮年汉子,比其他任何一个区乡干部都领的多。任惠生和钱浩强都很惊呀,心想这么一个只有二十一二岁,年纪轻轻的妇女干部,竟有如此大的号召力,不禁啧啧称奇。

唐市区委书记许文自豪地介绍说:“杨雪同志是我们唐市镇本地培养出来的,土生土长的优秀党员,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把妇女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她手脚勤快,善于联系群众,特别会做‘婆婆妈妈’的工作,谁家小孩哭了,就抱起来哄哄,见老妈妈烧饭忙不过来,就蹲到灶口帮着填几把柴,见到妇女纳鞋底,也接过纳上几针。她还经常利用机会给群众讲故事唱歌曲,就这样潜移默化地,把抗日道理宣传到群众中去了……”

“许书记。”杨雪在一旁嗔了他一声。众人都把头转了过去看她,杨雪清秀的一张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

“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许文知道杨雪不好意思了。

任惠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先扭头看了看钱浩强,接着又看了看杨雪,然后若有所思地轻微点了点头。

各区乡干部总共临时招来了三百多名思想进步抗日热情高的当地青壮年农民,任惠生和钱浩强代表“常抗”,分别对他们作了短暂的思想动员讲话,任惠生问:“梅李镇的马啸天匪部,马上就要来打劫我们唐市了,大家说,该怎么办?”

众人都大声道:“跟他们拼了!”

任惠生说:“我们‘江抗’大部队临时出去执行任务,暂时还不得回来,现在我们人少武器少,还不能跟他们硬拼,但只要大家今晚能按照我们教的办法来做,我们就可以不费一枪一弹,把侵略者赶跑……”

随后“常抗”战士就将两纸箱“江抗”部队留存下来的青灰色军服全部拿出来,分发给一部分农民穿在身上,又将平时训练刺杀用的步枪模具及烧火棍,都包上粗布配发给每一个农民。接着便将三百多农民分成几组排成队列,几位“常抗”领导都各领一队,亲自耐心地教这些农民怎样集体走正步,怎样喊口号,怎样集合等一系列的简单队列练习。直到天已入夜后,便吩咐食堂伙夫们端上几大锅烧好的饭菜,招待三百多位农民兄弟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真是天遂人愿,这时的雨已经比白天下得稍大了些。

吃过饭后, 钱浩强、 任惠生等 “常抗” 领导, 就带着三十余名全副武装的 “常抗”战士,以及三百多名虽没有真武器,却扛着已罩上雨衣、蓑衣等假枪烧火棍的农民队伍趁夜出发。 队伍一路行军直到距离封泾村不远处的徐市乡大街上。任惠生看看手腕上的表已是夜里一点多了,这正是家家户户已闭门上床休息的时候,任惠生便命令三百多人的队伍每人之间拉开两米远距离,采用正步走的步伐加重路上的脚步声,由赵英带领着在雨夜中大声呼喊行军口号:“一、二、三、四。”

队伍里也跟着高声齐喊:“一、二、三、四。”

高亢嘹亮的口号声及脚步声,伴随着簌簌雨声反复回荡在村落乡间里。偶尔有个别胆大村民,闻声从屋里探出头来看看,又赶紧缩回屋里。

    这支“全副武装的大部队”在附近村镇的几个主要街道上都“声势极大”地游走了一遍,看看已基本达到了虚张声势,形成了“大军过境”的姿态,于是“常抗”领导便带着队伍又悄悄返回唐市镇。当天夜里,农民脱下军装后各自返回家里,军衣依旧收起存放。

第二天早晨,下了一夜的雨渐渐地停止了。任惠生又派遣张昊等几个头脑机警点的战士,化装成本地百姓,到昨夜巡游过的几个村镇,去散布“江抗”大部队昨夜过境的虚假信息。


匪首马啸天三十五六岁年纪,生的尖头阔耳满脸胡须,一副牛高马大的模样,他是本地梅李镇马浜村人,其父马老太爷是当地有名的豪强地主。马啸天本人虽长得粗鲁,但其实头脑灵活精于算计,他依靠家族支持,趁着乱世拉起了一支六七百人地主武装,平时一直在梅李镇一带盘踞活动。四五个月前“江抗”一支队沿北边东进,路过梅李镇时,早已嗅到气味不对的马啸天赶忙带着他的队伍,远远躲到了长江边上避过一劫。

现在他接受了国民党流亡县长金慰南的“委任”,堂而皇之地当上了国民党常熟县长江保安司令。其实马啸天心里清楚,金慰南这个流亡县长,说白了就是个整天背着行李东游西荡的空头“背包”县长。金慰南借着国民政府名义跟他套近乎,就是想借用他的武装势力作威作福狐假虎威。当然,在马啸天心里,他也认为国民政府是全国唯一合法的政府, 是正统的, 所以就接受了金慰南的 “委任”,为自己的现有地位披上了一层“合法外衣”。

当国民党常熟县长江保安司令马啸天、副司令高北,带着六百多人的队伍,准备在徐市乡大街上开早饭时,几个负责路口警戒的哨兵都跑来报告:“据街上老百姓讲,昨晚有千余人的‘江抗’队伍在此过境,已回唐市去了。”

马啸天、高北大吃一惊,他们急忙派人抓来几个街上的农民讯问,几个农民众口一词,都说昨晚亲眼看到了一支人员众多声势浩大的队伍经过。另外还有一个跟马啸天一向关系不错的地主,也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他亲眼认出了走在大街上的队伍,就是江南抗日义勇军!

马啸天、高北见众人都这样说,不由他们不信。马啸天顿时恼怒地破口大骂:“他娘的‘江抗’果然有一个团留在这里,如果不是我小心谨慎,今天这几百个弟兄恐怕都得报销了!……狗日的金慰南竟老昏了头,敢用激将法骗我,看老子回去不收拾他!”

高北忙问:“那依司令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能咋办,快撤!再不撤兵就糟了!”马啸天一脸懊恼地咆哮道。

    

“常抗”众领导得知了马啸天部狼狈撤退的消息后,都不约而同地开怀大笑起来。众人几天来的心里压力一下子放松了不少。钱浩强依然严肃地说:“疑兵之计只能瞒得一时瞒不了长久,我们必须抓紧这一段宝贵时间扩充武装。”

众人都点头赞同。任惠生这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将区委书记许文单独叫出屋去。

两人在小树林中一边闲走一边谈心,任惠生说:“我们钱书记为了革命事业,一直都顾不上个人事情,现在都三十三岁了还没有成家,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给物色一个呀!”

许文不假思索地回答:“目前我们区委也只有一个女干部,那就是区妇联主任杨雪,她也没成家……”说到这里,许文忽然惊喜的有点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要我将钱书记与杨雪两个人撮合到一起?”

“嗯!”任惠生用期望的眼神看着他,认真点了点头。

许文认真地板着指头盘算说:“杨雪同志干革命工作一向热情高,很敬重英雄,而她平时也很爱慕钱书记,虽然两人年龄稍有些差距,但这也是革命需要嘛!行,我看这事准能成!”

任惠生高兴地向他连连拱手说:“那就实在拜托了……”

任惠生等人正抓紧时间扩充力量之时,“江抗”后方医院院长林贤派人来报:后方医院现有的药品已快不够用了,看看“常抗”能不能想想办法……

“常抗”政治副主任陈民对任、钱二位领导说,他准备当天就动身去上海,和江苏省委联系,一来弄些药品,二来也动员一些失业工人、店员、进步青年回来充实革命队伍。任惠生问他是打算走水路还是走旱路?陈民说水路少有日军检查较安全,就走水路。于是双方就约定了五日后,由赵英带人去长江边的白茅港去接。任惠生说:“你去上海也带张昊去吧,他是上海人,人又机警,应该是你的好帮手。”

陈民说行, 于是陈民、张昊二人简单收拾了行李,与任惠生等人告别上路了。

任惠生送走陈民后,因牵挂新“江抗”伤病员,此外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与夏青沟通,他与钱浩强商量了一下,然后拿出“常抗”仅有的一些药品,带了两个警卫员乘上小船,向着方家村“江抗”后方医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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