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的奇遇2

作者:子雅    更新时间:2015-07-01 16:34:11

谢晓明这番有关苏姗姗来历的叙述让缇斯特老人沉思了许久,才缓过神来。“难道真有时空转换或叫时空穿梭这档事?这么算来,苏姗姗小朋友已是有71周岁高龄的老人了。这桩事该怎么办?她怎么能适应现代生活的一切?或许就让她在这里跟现代的小朋友一起生活,再一起长大?”

谢晓明思索着摇了摇头,道:“如果可以,那当然最好。可是,经历了六十余年时光的转切,她的体质和心理状态能否适应还很难说。我让宝珍阿姨依然安排小姗姗睡在她来时的那张小木床上,就是想让这桩事顺其自然。还有,苏姗姗的来临,要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否则,我们堂院的门槛要被记者们踏破,对小姗姗今后的生活也非常不利。”

“对对,你说的很对,我们不能让小姗姗再受到任何伤害。”缇斯特老人十分着急地说道,“该怎么说呢?嗯,这么办。苏姗姗小朋友就是你的私生女儿。如今她的生母病逝,你把她接回家,但又怕你妻子和女儿不能接受,所以只得让她暂且住在我们基恩育堂。”

这下轮到谢晓明发急了,“这怎么可以,如此一来我们家里不是要闹矛盾了吗?”

“你妻子那里由我去作解释。你看,现在正好我有空,我这老头这就跟你一起回你的谢宅祖屋。你女儿正好也放暑假在家,我们一起好好聊聊。小姗姗的事要口径一致才能圆其之说,否则大家都很麻烦。”

“我才不会有麻烦,是你和你的基恩育堂有麻烦才是真的。”谢晓明和缇斯特老人一起走出院长办公室,不由嘀咕着说道。

苏姗姗在基恩育堂生活已有半个月,周围的小伙伴都很快乐,她依然很沉闷,很忧伤。阿娟时常陪伴在她身边,也不知怎样才能博得这个新伙伴的欢心快乐。

宝珍阿姨特别照顾苏姗姗,看着这个小女孩不快乐,她心头也直发酸。可怜的孩子,刚失去了妈妈,又不能到爸爸那个家里去住。私生的孩子真的很不幸。她从院长那里得知苏姗姗的来历后,对谢晓明的态度变得很冷淡的,没有了以往的热情和尊重。偏偏谢晓明几乎每天都要来问她,苏姗姗夜晚睡觉的情况如何。有时候,宝珍阿姨真的不耐烦,就冲着他说道:“你那么不放心苏姗姗,那么关心她,为什么不把她领回家。让她在你家里住,岂不更好?!”

谢晓明无言以对,只得讪讪离去。

这日,谢晓明来到院长办公室,冲着缇斯特不无苦恼地道:“这样下去真的不行,苏姗姗会生病会衰竭的。”

缇斯特老人在他的大办公桌后面抬起脸,望了一会他的心理教师,不由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的。说吧,只要让我们的小姗姗幸福快乐,我总会支持满足你的。”

“我们用电脑上网,用电视台或者报纸登启事,帮苏姗姗找亲人。她不是还有个姐姐吗?或许那个苏瑶瑶还活着,还健在。”

“那不行。”缇斯特老人一口否决。“一则我们基恩育堂不想让媒体炒作,成为大众视线的焦点;二则小姗姗的姐姐就是前来认她的妹妹,但七十多岁的老妇人绝不会承认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是自己的妹妹。我们所作的解释只能让人发笑,当成一个笑话或一个故事。”

谢晓明耐心地点着头,待老人说完。他胸有成竹地笑道:“缇老,你顾虑得很有道理,我也想到过这些。但我们可以这样做,我们所作的公开启事,仅公示苏姗姗是于1938年7月份与亲人失散的人,如今在基恩育堂居住,思念她的姐姐苏瑶瑶。如此之说,谁也不会知道1938年失踪的女孩如今依然是个九岁小姑娘的模样。等她的姐姐找上来,我们就安排苏姗姗和她的姐姐见面,遂后就让苏姗姗说,一切都看机缘和亲情的缘分。媒体把这样的寻亲启事只当作寻常的公示启事,不会来找基恩育堂的麻烦。”

缇斯特老人沉思片刻,才缓缓言道:“晓明,你的这个办法或许行。但是,如果有媒体仅仅是为了寻找抗战中失散的亲人,六十余年后再相逢的题材,来我们这里采访怎么办?九岁的小姗姗面对七十余岁的姐姐,难以接受自身奇特的遭遇,又该怎么办?倘若就这样让小姗姗生活下去,她的心理障碍无法解除,她的生理体质是否会随时间发生与寻常儿童不一样的变化…,这些都得考虑。”

缇斯特老人与谢晓明就苏姗姗是否寻亲,从利弊两方面反复衡量,最终作出的还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决定。媒体来堂院作普通采访,便让堂院内一个七十余岁的老年保育员出面接洽;至于年龄悬殊的姐妹相逢会发生什么,一切随缘,相信亲情的力量,相信血浓于水的亲情会让事情有个好的结局。

谢晓明把苏姗姗着童装连衣裙的照片以及欲寻找失散六十余年姐姐的启事在电视台和电脑网络上发布出去。事隔半个月就有好几位自称是姐姐的老妇人前来认亲,都被谢晓明甄别否定后婉言请回。电视台也来作跟踪报道,着实让谢晓明疲于应付。

每当谢晓明被弄得心烦神疲,难以消磨这希冀无望的时刻,他就去看望苏姗姗。小姑娘忧郁迷惑的眼神却让他的心酸痛得几乎痉挛。

“谢老师,我的家找到了没有?”苏姗姗小姑娘轻柔文雅的这句问话无疑像重磅炸弹,把谢晓明的心炸得粉碎。

这日,在基恩育堂接待室,谢晓明陡然精神大振。前来寻亲的老妇人有两位陪伴她同来的老先生,正是这两位陪伴前来的老先生让谢晓明激动不已。他立刻起身,把这三位来客引进了院长办公室。

缇斯特老人热情地招呼着三位年老的客人,同时把疑惑的目光投往谢晓明,谢晓明凑到老人耳边低声道:“这两位老先生,一个名叫吴志良,一个名叫陈勇…”

缇斯特老人亦心头一阵激动。苏姗姗讲述自己经历中,她们姐妹俩所藏救的俩年青抗日分子,正是一个叫吴志良,一个叫陈勇,而他们基恩育堂所登出的寻亲启事内容根本没有提及到这两个人的名字。

经主客双方相互通报,缇斯特老人更是眉开眼笑,谢晓明亦是频频点首,笑容满面。七十余岁的苏瑶瑶老人她的丈夫就是那位陈勇老先生,吴志良老先生是这对老夫妇六十余年来生死与共的挚亲朋友。他们三人都是离休老干部。

吴志良老先生似乎比当姐姐的更急于要见苏姗姗。“姗姗在哪里?她在哪里?”老人叫着四下里张望,久已蓄积于眼眶里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吴老先生,您先不要着急。”谢晓明道,“这里来往人多,太嘈杂。你们跟我一起到我家去稍作等候,一会儿苏姗姗由院长缇老带领也到我家来与你们相聚。不要着急,我家就在这座基恩育堂的隔壁。我现在就领你们去,请吧。”

不消半个时辰,谢晓明引着三位老年客人来到谢宅祖居。不多时,缇斯特老人领着苏姗姗也过来了,苏姗姗着意穿上了三十年代款式的童装连衣裙。

“姗姗,真的是你。”吴志良老先生一下站起身,上前拉住了小姑娘的手。“那天,我把你藏进基圣教堂的小房间后,我把日本兵引开。摆脱日本兵追捕后,我就去那教堂接你,可是你不见了。你到底去了哪里?这几十年来,我和你姐姐、姐夫都在留心寻找你的下落,可就是没有你的音讯……。不,不对,你怎么还是个小姑娘?六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个小姑娘?你不是苏姗姗——”吴志良站起身来,惊诧地望望小姗姗,又望望缇老和谢晓明。苏瑶瑶和她的丈夫陈勇也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他们。

苏姗姗后退几步,紧紧抓住了缇斯特老人的衣袍。“缇爷爷,他们是谁?我不认识他们。”

“你真的是苏姗姗吗?”苏瑶瑶蹲下身,抓住苏姗姗的手,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你的模样跟我的妹妹苏姗姗小的时候确实很像。可是,我的妹妹今年也有七十多岁,可以当你奶奶啦。”

苏瑶瑶站立身,很认真也很决断地望着缇斯特老人道:“这个小姑娘怎么会是我的妹妹苏姗姗?如果你们说是,这个玩笑真的开得太大了。或许小姑娘与我的妹妹苏姗姗是同名同姓,怎么能跟我的妹妹牵上关联。志良大哥,你说是不是?”

吴志良没有回答苏瑶瑶的话,他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沉思着。当初从苏公馆翻墙逃出来,又遇上敌伪追兵,他抱着逃跑的苏府二小姐,其模样神态与眼前这个小姑娘几乎一模一样。可是她肯定不是当年那个苏姗姗,或许她与苏瑶瑶的妹妹真的有关联。当年,他摆脱敌伪追兵回到那座破落的教堂再也没有找到小姗姗。然后他到约定地点与陈勇会面,陈勇带着苏府大小姐苏瑶瑶一路过来还算顺当,没有遇上追兵,听到吴志良说与苏姗姗分散了,但庆幸苏姗姗也藏起来,没有遭到日本兵的毒手,想来今后总有机会找到她。再说,那教堂离佛瑞山路的同元里相距也比较近,待事情平息后,苏姗姗会自己回去找爷爷的。于是,吴志良和陈勇带着苏瑶瑶按照上海抗日地下组织指定的行走路线辗转几日到了苏皖交接处的新四军集结处,投奔了抗日武装。解放前夕,苏瑶瑶曾经潜到上海去执行任务,顺道回到同元里的苏公馆,府里只有苏府一个老佣者照看,她们的爷爷已经去世,苏瑶瑶到附近林丛深处找到父母和爷爷安葬之处祭奠一番。妹妹苏姗姗没有回到苏府,跟姐姐一起逃离苏公馆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六十余年了,苏瑶瑶和她的丈夫早已认定苏姗姗已不在人世,谁料想近日在电视台的节目里看到苏姗姗幼时的照片,失散的时间也与妹妹苏姗姗失踪时间相吻合。于是,苏瑶瑶和陈勇夫妻俩约上好友吴志良一起从北京赶到上海,来到基恩育堂。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所见的苏姗姗是个小姑娘,吴志良实在不甘心寻亲之路会变得如此荒诞。

“你们是怎样遇上这个小姗姗的?”吴志良问道。谢晓明把苏姗姗奇特的来历详细叙述一遍。缇斯特老人也以院长的身份说明此事的可靠性。

真是匪夷所思,吴志良忙把小姗姗抱在大办公桌上坐着,忙上前细细盘问,苏府里她们的祖父母上溯三代种种生活细节,甚至在小时候只属于她们俩姐妹知道的私密之事,小姗姗都说得很准确,甚至比姐姐记忆中的还要详细,因为这些都是她不久前经历的事情。

“果真是我的妹妹小姗姗。”苏瑶瑶惊喜地叫道。陈勇也很激动,对妻子道,“你快想想,你妹妹身上还有什么胎记类的东西,再察看清楚。”

“对,姗姗左边后背脊有块暗红色的胎记。”苏瑶瑶说着忙松开小姑娘的童装衣领,果然在那部位看见了暗红色的胎记。苏瑶瑶抱着小姗姗痛哭起来。吴志良和陈勇也是热泪盈眶。

“奶奶,你为啥哭了,是姗姗弄疼你了吗?”苏姗姗吃惊道。

“傻瓜,我是你的姐姐。我是瑶瑶,苏瑶瑶。”

“我是吴志良,那个跟你一起逃跑的吴叔叔。”

苏姗姗更为惊异,求助的目光转向缇老和谢晓明。谢晓明忙上前道:“姗姗,不要害怕,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这位真的是你的姐姐。日本兵投降回日本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你姐姐和吴叔叔也老了,不知什么原因,你还是个小姑娘的模样,或许你到我们这里来的那天夜晚遇上了什么非常奇特的事情。”

小姗姗吃惊的神态让苏瑶瑶更确定小姑娘是她的妹妹,便哭泣起来。老妇人自己想忍住不哭,还是伤情难抑。

苏姗姗呆怔怔地望着谢晓明,突而叫道:“骗人,你们都在骗人……”

缇斯特老人忙抱起苏姗姗,竭力地安慰着小姑娘,苏姗姗渐渐平静下来,伏在缇老肩膀上睡着了。

缇斯特老人轻声道:“这样的事,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怎么受得了。我们都不懂,她更不懂。晓明,你先安排这几位住下来,小姗姗的事我们慢慢想办法。”

众人亦感到此事不宜急躁。遂后数日,苏瑶瑶开始接近小姗姗,把小姑娘接过来与他们一同居住。三位老人带着小姗姗逛遍大上海的各个景点。在原同元里的方位上,亦即在楼宇林立的新型住宅区里,他们缓步行进,努力寻找往年的记忆痕迹。在和平公园他们逗留的时间最长,也是小姗姗最喜欢游玩的地方。

时逾半个月,苏瑶瑶夫妇办理领养苏姗姗的手续。三位老人带领苏姗姗小姑娘告别了缇斯特老人和谢晓明,告别基恩育堂,启程回北京。三位老人要让苏姗姗有个安逸温暖的家,过上正常儿童充满幸福快乐的童年生活。

时光流逝慢慢淡化了苏姗姗小姑娘留给基恩育堂的种种思念。一日,缇斯特老人突然接到一个来自北京的长途电话,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她不见了,真的不见了。我们再也找不到她,我的妹妹苏姗姗。”

苏姗姗随三位老人到了北京,新鲜过后又陷于忧郁和迷惑。她执意着要让她姐姐带她回到上海同元里的苏府老家,为了让妹妹散心,苏瑶瑶带着小姗姗去北京天坛游览。在以往皇帝祭天的位置,姐姐让小姗姗站了上去,并告诉她,有什么愿望对天祈祷,她的愿望就会实现。苏姗姗信以为真,她站在那里,双眸紧闭,虔诚合十默祷。

稍过片刻,就在苏瑶瑶的目光视线里,她的妹妹小姗姗突然消失,没有任何征兆,四周环境也未见异样变化。苏姗姗就此消失,永久地消失了。

缇斯特老人深深舒了一口气。神秘而来,神奇地离去,缇斯特老人似乎很认同这样的结局。谢晓明则不以为然,九岁孩子在偌大北京城失踪,当然是大人们的责任,他恨不得马上到北京去帮助寻找苏姗姗,但又深深地感受着无奈和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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