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涉世危机的阑珊岁月(下)

作者:莫予    更新时间:2015-06-27 23:54:21

        老百姓有一种成见,认为涉外企业的员工都崇洋媚外,对待外国人比对中国人更谦卑、更礼貌。可是,据我了解,还真不是那么回事。人的脸就是一面镜子,你对别人笑,别人自然会回应你笑容,人与人本来就应该互相尊重。

        我在工作中,有时会穿过餐厅去其他部门,于是经常碰到外国客人,他们一见面总会主动对我微笑着“morning”,尤其是欧洲人更是绅士,谁又能怠慢友好的人呢?而中国客人傲慢的居多,何况还有穷人乍富类不懂规矩的,谁又能高看他们?我倒觉得我们那里的员工由于规章的严苛,别看他们对下属或新员工都吆五喝六、凶神恶煞似的,对所有客人可都是毕恭毕敬,畏首畏尾。

        可能象我这样从来没有对客人另眼相看、唯唯诺诺的另类是少之又少。都是人嘛,以礼相待就对了,谁也不是高人一等,他有没有钱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对他又没有贪图。说也奇怪,我这不卑不亢的态度从来没有引起过客人的反感或投诉,相反,在我面前他们都很循规蹈矩,很尊重我。但这种人格优越感,对以后我在一些私企供职却形成一种障碍。因为,那些老板总想奴役别人,在我这是行不通的,我的主人翁意识是不习惯于效命于某个家庭某个人的。工作就是工作,只是为赚工资,完成本职职责就好。凭什么要投其所好,凭什么低就老板,凭什么哄他开心、伺候她?那一个个资本家在计划经济年代,还不知道是什么臭要饭的样,很可能还在受劳动人民的再教育呢。


        这次从餐厅经过的时候,一个齐耳短发,圆方脸的小服务员跑过来,求我给她看手相。看手相时,她便和我攀谈:姐姐,你认识台湾的曾先生吗?……曾先生跟我说他好喜欢你们部门一个圆眼、圆脸、梳着马尾、爱笑的姐姐。 ……您一定就是他说的那个爱笑的姐姐。

        她的话让我很震惊,看看自己,不是圆脸啊,眼睛也不算太圆呀,只是他一抬眼印在脑中的激情幻象吧。看来笑容会让一切变得圆圆的。曾先生是个台湾客人,29岁,一米七左右的身高,方方的脸庞,耿直的脖子。他找我查过帐。以前同事都反映他又刺儿又麻烦,看他来查帐,我也加了小心。可当他问及许多愚蠢的问题时,我不禁笑了出来,我以为他会恼怒,没想到他却露出一丝羞涩。以后他再找我查帐总是老老实实的,从来没有过找茬挑过刺儿。

        一天在班上,接到曾先生的电话,我以为他又有账务问题,没想到他却开始嘘寒问暖。问我上班的时间,是不是很辛苦,吃没吃饭,下班后能不能约我出去玩?说实话,接到这样的电话是恐惧而厌恶的。象我这样正经家庭出来的孩子,思想很保守,不适应如此唐突的搭讪,尤其在这样开放的涉外型企业,心里早存防备。所以,我回绝的态度自然是坚决、委婉而冷漠。放下电话,想起他说的那句,对我牙齿的赞美,心里却感觉到另番的甜润。我的牙齿是五官里最羞于见人的,俗称‘四环素牙’,他却能说出‘好可爱’。他这句话才真的可爱。

        我们单位也有怀揣嫁给有钱客人梦想的女员工,因为工作环境造成这种机会嘛。不过,我可没想过,就算目光短线、胆小没见识、土气吧。其实,那些嫁给华裔的同事,看上去也还是蛮幸福的。可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有一个大邱庄的农民,用10万元加一套房,将我们单位一个漂亮的女大学毕业生娶走了,那是在九十年代初期。更可气的,是那个农民还不是什么好鸟,之前经常带各色女生出入商场部。难道钱有那么大的魅力,连地位都能加以提升吗?

        很巧合的是,在餐厅,我还遇到过一次曾先生,但不是他一个人,旁边还有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孩。他看见我,竟然象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涨红了脸,主动打过招呼后,就再不敢正眼看我。据说他找了一个外院的女生做太太,还在天津买了房。

        再之后他就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再也不用为对帐褶哩喽。想他,也怪有意思的,又何必因为带了女朋友就不好意思,君子好逑很正常。我本来就不了解他、不钟意他,他又比我大六岁,我还闲他老呢。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祝他幸福。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识过他,让我喜欢上台湾人说话的腔调和别人看我时的羞涩。


        也不知道,我对春儿的态度,是属于宽恕呢,还是不值一提。春儿就象个瘟神,碰到他往往会破财。他也是个服务员,一米八的挺拔身姿,柔和温暖的脸庞。夜班的时候他会带我去后厨,自己动手做红菜汤和其他美食。有一次他陪我去选网球拍时,我刚买几天的太阳镜却找不到了。还有一次,春儿和一个几分神韵堪比周润发的靓仔,约我一起去打游戏。去餐馆吃完饭结帐时,两人却争执起来,不是争着买单,而是争着让对方买单。他俩都说没带钱,还说要留下来干活抵这顿饭钱。我实在和他们丢不起这个人,赶紧结帐回家,要不是那样贪玩,搭理他们干什么。其实这顿饭简单得只有几十元。

         那次从餐厅过时,因为临时有事,我顺手将钱款锁在餐厅的一个抽屉里,抽屉上了锁,钥匙在我手里。等拿出来的时候,一数,竟少了一百,那天也是他当班。过了很久之后,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他却在聊天时,忽然问我,你知道上次那钱是怎么丢的吗?

16、 我当然不知道。他说有一张一百元的纸币的一个角别在抽屉缝里,当值的保安,财迷心窍,和他商量着用刀子将那张钱勾了出来,他两一人五十给分了。我没说什么,只说以后别这样。他没提还钱,我也没追着要。他能告诉我就说明他良心发现,坦白从宽,我不想再追究。只想告诫以后的孩子们,交友一定谨慎,往来无白丁。


        我们部门后来聘用了一个老男生,不知道通过什么门路。他的长相实在不敢恭维,和这样的企业格格不入。我们单位是个美女如云,靓仔闪烁的地方,来到这里才知道什么叫漂亮和自己的姿色平庸。

        这个新来的同事皮肤粗糙、微黑,身材伟岸,又拖家带口,大家都叫他辉哥。辉哥虽然样子旷野,说话却很稳重,工作也很踏实、卖力。慢慢地我们就将他当成了知心大哥,经常和他聊聊感情的困惑。他有时也会跟我们讲述他的爱情经历,曾经失之交臂的痴恋情怀。

        一起去吃烤串砂锅时,看着我鬼迷心窍地哀怨叹息,他说:如果你不断地猜疑一个男人是否爱你,那他一定不爱你。当时只是一听,就化作了耳旁风。后来知道,经验是何等宝贵,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说出如此的至理名言。

        多年以后,我调去其他单位,手下的员工,开行业会议回来,带来了辉哥的问候。他们说辉哥很关心我,还毫无节制地夸赞我。我笑了,从心里笑的,这份朴素、温暖的同事情谊值得珍惜。我能想象我在他心里的形象会有多好。


        环子是餐厅里两个和我最要好的女生之一。她身材适中,性格率直、倔强,是个本份、规矩的好女孩。在我纠结于男生追求的骚扰和颠三倒四的情意时,她一直劝解我的郁结,还为那位男生说了许多好话。

        她当时也沉迷于老同学重逢后的热恋中,但后来却失神落寞。我问她原因,她说她朋友还是忘不了前女友,经常喊错名字,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的建议当然是分手,和她劝我的风格截然不同。因为我不认识他男朋友,不受任何人情和利益的干扰,我只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好。如果爱情有阴影,就象食道的炎症,总是噎的慌,吃什么都不香,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以防后患。过了一段时间,她又笑逐颜开、春风荡漾了。她说和男友谈了一次心,他表示会彻底忘掉过去,一心一意跟她好。他能吗?能被她这样实诚又不够精明的女孩看出来的病肯定不轻,治愈容易吗?仅管我不相信她男友的决心,但还是希望她能幸福。后来,他们结婚了,为她高兴,好好过呗。

        等我离开这个企业后,环子也离开了这里,我们基本上就没什么联系。有一天我去药店,恰巧在那里碰到她,我很是欢喜,拉着她问长问短。她的态度却有些木然和闪躲,可能因为境况不很如意吧。她离婚了,自己做美甲营生。追问离婚的原因,她说她的男人梦里还在喊前女友的名字。女人呐,婚姻千万不能就乎、含糊、恍惚,如果你不愿忍受的话。


        找到个同样高薪的二职业,又舍不得现在的工作,怎么办呢?我编了个不容拒绝的理由,申请长期夜职。于是,晚上,我就经常会到歌厅坐坐,喝杯饮料,在客人寥寥时,放声几首动情的歌曲,我的K歌水平就是那一时期日臻完善的。歌厅里,上到主管,下到吧台、音响师和我的关系都很融洽。那些女服务员自然也就让我三分,没有客人的时候,只要我拿着话筒,她们就不会和我抢歌唱。至于我的保留曲目没有人敢演绎,倒不是我的霸道,而是她们实在唱不出尽至炫美的味道,就算唱了也只能是陪衬,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人们对夜总会的小姐一般会有很多偏见,其实她们有很简单、可爱的一面,比起名利场中机关算尽的人,她们更大度、公正、友善。而且我们企业的歌厅是守法健康的,没有歌手、艳舞、小姐,和售酒女郎。客人就是简单的点歌、K歌、要酒牌上的酒水,是经得起公安局严格检查的。歌厅的女服务员也只是正常的精心服务,以争取更多的小费。当然她们也有受客人邀请作为导游,下班后陪客人去游玩的可能。因此她们的眼光只在怎样取悦富豪,赢得万金嘉赏,从不会为蝇头小利勾心斗角。她们也没功夫算计别人、搬弄是非,更没心思坑害同僚、为非作歹,待人更是习惯于忍让、和善、宽厚。她们每个人背后都有需要供养的贫弱家庭,或对未来生活的美艳憧憬。浓妆艳抹下的青春脸庞,是在用生命、委屈和尊严换取着更多的生存机会。


        每每坐上吧凳,吧台的帅哥就会主动问我想喝点什么,当然,我在那喝饮料是免费的哦,不是企业标准,是友情传递。有时候我还会为其他同事要几听可乐给他们带去,只是人情疏通,歌厅的服务生都喜欢我也是不争的事实。其中,二龙和我关系最好,他长得精神而阳光,有个双胞胎哥哥在其他部门。他们哥两长相虽然雷同得难以区分,但性格却大相径庭。哥哥内向沉稳,弟弟开朗活泼。我喜欢弟弟这样的简单、快乐、率真。他比我小几岁,具体几岁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有其他想法,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可爱、友善的小男孩,仅此而已。他总会给我斟满橙汁或西柚汁,如果我想要洋酒也不成问题,但要背着其他同事,我是说如果。呵呵,就是说他对我很好。

        最可爱的是他对我的好,没有任何交换条件,没有任何贪图、计算,甚至没有请我帮过忙,更没有轻佻、冒犯,或者些许杂念。就是谈得上来、看着顺眼,因为你的友善而回馈的更友善。我和他同唱的《梅花三弄》中的歌曲‘你是我心底的烙印’,音韵优美、情深意切,堪称歌厅的最佳男女对唱。

        吧台的帅哥们,那时候都在练习摇筛子的技巧,同时摇起几个筛子,在吧台上高高摞起。慢慢地,他们竟然一个个都演练得出神入化。我也在他们的指导下练习过多次,但就我这小笨手,手工劳动都拙实到家,更别说这种融汇了力量与精细的技巧性项目,连最初级的水平都达不到。后来,电视上播放的这种竞技表演都是我们玩剩下的。

        有一天,我二职业那边有机会不用去报道,我就在宿舍睡到中午才起。到更衣室,看到二龙的女朋友正和歌厅的另一个女服务员嘟嘟囔囔地私语。我走过去打招呼,那个女服务员对我说:都怨你,害得我们丫头哭半天了。什么?这才叫一头雾水,我没得罪她呀。那个女服务员告诉我,刚才,二龙和丫头逗闲篇,说昨晚很累,腰疼,想到女职工宿舍敲门,请我帮他揉腰(女宿舍和男宿舍离得很近,歌厅的女服务员不允许住到宿舍,她们有她们住宿的地方)。丫头就认为二龙喜欢我,于是就撒娇耍性,自怨自艾。

        这个丫头可真让人没办法,没影的事儿,昨天去宿舍我都没看见二龙,他也不可能用任何可能让我轻视他的行为,侵扰我们之间的亲钦情谊。再说,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两边的工作,还有学习和为情所困,哪还有精力想别的?我对二龙只有情义,没有想法,尽管我对丫头和二龙的未来并不太看好。怎么说她呢,她是一个很好的孩子,简单、善良、没有心机。又身材高挑、大大的眼睛,在歌厅里都是属一属二的美女。但她可能家庭教育太匮乏,又没脑子,根本不懂怎么应对复杂的环境和人性,不仅仅是没心机,而是太没心眼儿。不用调查,我都能猜出她的小费肯定在歌厅中排倒数。因为她不会搔首弄姿、不懂疱丁解牛、更不善于巧笑嫣然地摆脱自救。平时,吧台的其他男生对她有调戏的语言和动作时,她也不会反击、斥责、躲避,只知道傻笑。可就算二龙在旁边,也不会保护她或为她和同事红脸,我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现在的孩子真让人看不懂(年轻时,我习惯于把比我小的同志都当成孩子)。

        面对无由头的指控,不管她和二龙的恋情能走多远,我也不希望因为我造成他们之间的隔阂。就算是少男少女骚情的没事找事、自寻烦恼,也大可不必。因为我喜欢二龙也喜欢丫头,希望他们好。我拍着丫头的肩膀,满脸茫然地对她说:“你这傻丫头,还吃这没味儿的醋,没有的事,是他成心气你呢,你不懂啊。我比你们大这么多,他怎么可能喜欢一个老太太呢?”其实,我那时候还不到二十五,为了哄她高兴,维持这份友好,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虽然自从走进这个单位,靓仔的形象就色彩纷呈、应接不暇地映入我的眼帘,但能令我动心,神魂颠倒的就非他莫属。他是歌厅的音响师,属于外聘人员。刚开始,我没太在意他,他坐在一边默默无闻地,有时候选歌请他放盘,也只是寥寥几句话的交流。后来,他主动和我聊天,甚至把我拽到一边单独私聊。注视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好英俊,眉眼口鼻都摆对了地方,炯炯有神的眼睛、飒飒英武的剑眉,可以和电影明星中的佼佼者相匹敌。端详着端详着,简直令人心驰神往,太漂亮了,我恐怕要犯花痴。

        放盘的靓仔对我越来越殷勤,主动地放我经常唱和适合我唱的歌,从各各细小的方面关心、接近我,聊得越多感情就越亲热。我时常会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象一只丑小鸭。不是吗,他又有身高,身材又好,虽然没上大学,但很聪明,他为什么会看上我呢?一边问着自己一边又觉得自己好幸运。说也奇怪,一向喜欢高学历人才的我,怎么会对一个高中毕业生情有独钟(那个时期,我还没为情所困)呢?致使为他写的诗也悱恻缠绵,我这外貌协会的情结也太严重了。慢慢地,从支言片语中察觉到,靓仔以为我父亲是银行行长。谁告诉他的呀,这么高抬我?靓仔不会因为这一错误的提示,在势力的驱动下接近我吧。

        被假象迷惑就像被毒品麻醉一样的可怕。我不愿意他受骗,更怕自己成为自私、贪婪欲望的牺牲品。我不仅要告诉他真相,还想将自己放肆、顽劣的一面展示在他面前。于是,我就挑了个歇班的日子,找大学圈子中的好友攒了个牌局,然后把这一安排告诉靓仔,让他陪我去同学家打牌,他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牌局当天,圈友遵照习惯去家里找我,靓仔肯定也是与我同行。可是侯班长坐着猫弟的摩托车来的,我也乐得省却旅途遥远、舟车劳顿啊,所以执意要坐猫弟的摩托,将自己的自行车交给侯班长,让他和靓仔慢慢骑行。打牌期间,侯班长一副不乐意的德性,不知道是累着了、还是气着了、还是……。靓仔的牌技相当高超,可以说胜我一筹,精准的计算、娴熟的巧思,令我再度咂舌。更何况他下夜班后和同事去夜宵,就没怎么睡觉,聪明就是聪明啊。

        从牌桌换到饭桌,上来的是肥美的大皮皮虾,我说虾皮太扎,要靓仔帮我剥,他就认认真真开始着剥虾皮的工作。和惯着我的同学们在一起,我又开始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放任。还毫无顾忌地吸起了烟。我就想把在世人眼里最恶劣,以及可能发展到的最恶劣的一面演示给他看。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形成这样的恋爱思路,就是掩盖自己的特长以及超于常人的优势,只把最自然、最平常的行止表现出来,乃至所有的弱点。我当然有我的理由,恋爱中的男女往往容易被虚拟的美丽幻象所迷惑,等结婚以后,在柴米油盐庸庸碌碌的生活中就会恍然大悟,因爱人的种种‘劣迹’而悔不当初。我不想这样,我恐惧离婚,不愿对方将来产生被美梦迷惑的怨怒。我因为怕被骗,所以更不会有意无意地去欺骗感情。我始终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将自己最闪亮的一面,有的没的展现在心上人面前,以博取对方的欢心。用所有优点和花开艳丽先将意中人哄到手,有什么用呢?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必定会原形毕露,如果对方觉得上当了,自然会不高兴,反馈来的也将是不高兴的态度,这样的生活又怎么能幸福,只剩下罪业和情债的困扰。爱情、婚姻本来就应该心心相印、真诚相待,哪有便宜可以占。所以我面对有可能成为我男朋友的朋友,总会先释放出所有缺点,如果他现在能容忍,还能说爱,就永远都不会后悔。因为以后的生活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他只会发现我越来越多的优点,看到越来越好的我,越看得透越舍不得放手。交往初期的做法,也算是一种考验吧。现在想来,当初的这种恋爱策略和方式,忽略了人性的弱点,和世事的无常,有些不切实际,不利于成就自己的婚姻。因为,男人本来成熟的就晚,年轻时更是幼稚、感性,哪里会有慧眼。他们很容易被表象所吸引,不能体悟内涵、洞悉本质,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本身有没有内涵的问题,还由于经历太少,不知道以假乱真的无耻,和世态炎凉的险恶,但他们的感情是真挚的、纯真的,也是轻率的。而中年大叔积淀了丰厚的阅历,他们不仅有慧眼,更有奸诈手段,会投其所好、百般风情、万种考量,这样的交易又不值得谈叙。再说,生活的境况会变,人心也会变,缺点会变,优点也可能变,有些考验根本经不起岁月的改变。所以,女孩子们如果遇到心怡的对象,就应该将最真实的美丽展示给他,摒弃本可以改正的恶习,别给自己留那么多不必要的放肆余地。

        靓仔将皮皮虾肉放到我碗里时说:你适合找一个年龄大一些的男朋友,能贴心照顾你。什么意思?你不就比我大两岁吗?还不够大吗?刚吃完饭,他就旁若无人地躺在沙发上沉沉酣睡。那个年纪的我实在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在陌生人家里放心大胆地安睡。这样放荡不羁、随心所欲的男人,我驾驭得了吗?

        回去的路程,我和靓仔并排骑着单车,默默无语(没办法,谁让侯班长趁我不备,坐上猫弟的摩托逃跑了呢,我可没把他当作给我和靓仔闪亮儿的好心)。一路上,我们的感觉都很疲惫,他不适应娇宠任性的大小姐,我也不放心放任游散、攀附权贵的颜值男。容颜的漂亮不是罪过,而是值得骄傲、欣赏的荣耀。但如果将姿色作为资本去经营就显得有些下贱、低俗、放浪。美丽是用来珍惜的,而不是出卖。

        单位裁员的时候不再用调音师,我和他就慢慢失去了联系。我也因此苦闷消沉了好一段时间,静心想来,我并没有爱上他,只是少女对彩云的艳羡,所萌发的痴迷颠倒。这样的情绪只能象幻影一样的游动,不踏实,无法养息阳光下的生命。


        小袁是歌厅的经理,一个满脸正气,满怀正义,满心向上的男孩子。他比我小两岁,做事认真负责、有板有眼,非常希求荣誉。每次见到我,他都会张开手臂,做出拥抱的姿态,亲热地喊着哥们儿。我知道他只是做做样子,不会轻举妄动,惊扰清纯的友谊。可能,一直也是因为他对我的亲切、纵容,才使他的员工友善有加,让我在歌厅的一举一动都如鱼得水。

        他的痴情故事,在刚入职时就已经宣吵得沸沸扬扬。他追求过一个女同学,这个女孩也曾在我们单位实习,确实很优秀,白皙、温婉、细致、柔和、端庄、文静。可想而知,袁当时一定恋得尽心竭力。在女孩提出分手时,他自然是不遗余力地挽回,但女孩去意已决,毫无转机。当时,小袁竟然做出一个骇人的举动--割腕自杀。虽然可以承认,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但这种执着、脆弱的性格最容易伤到他自己。尤其在经历不如人意的悲惨世态和失败落荒的低迷事业的时候,他脆弱的心灵能承受得住吗?象他这样有崇尚完美的人格特质的人,肯定是各方面都严格要求自己,向善、向美的好孩子。但这险恶的人间,有多少苦难需要面对,有多少邪毒需要克服,对美好的追求,又有多少贪婪在觊觎攻击。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袁能经得起磨难刺激吗? 当我离开这个单位多年以后,听说袁也离职了,去和朋友倒腾原始股票。

        有一天在路上远远看到他,正想去打招呼,他却转过头,好象没看见我。在他的神情里有一丝恍惚,脸上挂着反常的微笑。他怎么了,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他需要我的帮助吗?我没再上前,也没敢喊他,心里充满同情、充满疼惜,如果可能、如果可以,小袁,我是愿意帮助你的人。


        “凡”是师大的毕业生,和他交往的密切,还是从他从事商务服务工作开始。那时他好象总是和泠子说说笑笑,相谈甚欢。和他两一起去吃夜宵,我只当自己是在坐陪。有一天在外面遇到,凡约我去打台球,正好闲得无事,我就答应了。他的球技比我要好,但差距不大,我们还是能玩到一块去滴。后来不知为什么,他每次中午吃饭总要坐到我这桌,每次去给各部门送报纸,总要到我们办公室门前看我一眼,惹得我们部门的同事都在起哄,连应该送到总监室的报纸也放到了我的桌上。

        我去送报表时,凡正坐在传达室,他喊我坐下来聊天。那是我们两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坐谈心。原来他是某媒体领导的公子,怎么在我们单位这么不受待见呢,不知道是哪柱香没烧到。他说刚来的时候还做过保安呢。其实我早知道,这个小秘密我没有告诉他。在我刚来这个单位时,看到的第一个保安就是他,当时我就记住了他,对他很有好感,我只是说好感哦。

        我们聊着聊着,聊到我的同学,班里的校花。当初她参加主持人大赛,就是求的凡的父亲,才得了奖,并借此取得了去媒体工作的机会。凡说校花当时还想和他弟弟搞对象,但他弟弟没看上她。仁者见仁,每个人的择偶标准不同吧。我们还聊了很多话题,越说越投机,好象有点相见恨晚。

        后来,也没有什么尾声,凡辞职了,自己去开广告公司,我们互相就没再联系。唯一的一次凡打来的电话,是向我打听我亲戚家的电话,好象他拉来的广告与我家亲戚有所冲突,需要有一个人让步,凡想去拉拢关系而已。再后来,听说他赚了好几百万,我和泠子就互相埋怨为什么不早下手,抓住这个大款。我说为了让给泠子,泠子说为了让给我。

        其实,还是那时就没想在单位找朋友,这个复杂的环境。再有就是,凡没有给人踏实的感觉,他有点经不住诱惑、花花公子的意味,谁还敢去冒险呢?而且,那个时候,压力太大,工作、学习,来自各方面的琐事占用了太多的精力。放下就忘了,没有力气再分析、考虑。还有,最讨厌的就是紧接着经历的为情所困,让我无心留恋路过的风景。那几年的鬼迷心窍,正是在最好的年纪。那时候没有动机,就流放不出眼神吸引,更牵引不动心灵贴近。任许多春暖花开的机会在无意中消逝。青葱岁月,我们的幼稚和好奇心,专注了太多繁杂又可有可无的配料,而忽略的也许才是重要的颐养生命的食粮。

        青春以后才知道,如果没有智慧,一切都是零。如果再有更多执着,只能是将零变成负数。所以,痴情一定是一种罪过,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容纳你的天地。专情总被多情扰,善良总被邪恶欺,单纯总被浪渣戏,直爽总被阴险袭。世间之事,大抵如此。


       世界好大,我想去看看。在我还没来得及掂量自己的几斤几两的时候,就再也耐不住这个万恶企业对我的毒害、欺压。不想在浑浑噩噩中荒废青春、耗损生命。为了钱,健康、个性已消磨了太多。 我要去寻找可以发展的事业,慢慢修养自己的元气,希望还有机会。二十五岁那年,我从毕业后,工作的第一家企业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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