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起来,苏潇默看郑新泽和商子腾还坐在下面,他以为天已经亮了。好在伟大的人类发明了一种叫做“表”的玩意,是它告诉他此刻真正的时间才是凌晨两点半。下了床,漫无目的的从郑新泽旁边挪到商子腾的后面。
子腾问道:“怎么不睡了?”
苏潇默也没回答,“摆驾”去了趟厕所。出来后双手拉着架子床上沿的栏杆,似乎不以此作为依靠就要软瘫下去。口中叹了一下气,不难听出来没有任何意识,好似身体里无缘无故创造出来的一个闷屁。
商子腾脑海中捕捉到了苏潇默昨天晚上的那种失落,他冒昧地试着询问道:“你和她真有什么事发生?”
“她说自己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让我以后不要再找她了。”
“啊!不会吧?”
“现在我才想的通,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人!人家要走的路既辉煌又漫长,很快就会出国留学,后面的事情想想就会知道。而我呢?一盏依稀闪着光亮的破油灯,没准轻轻的一股气流足以让我熄灭。”
商子腾也不敢随便给什么建议,他想尽快地把苏潇默从这种哀愁的情绪中带出来,话锋一转叫着:“来,一起看个电影。刚出的美国大片!”
苏潇默一摇头,心里的冷哼没有发出声音来。不要说什么美国大片,即便是著名的日本**也也陶冶不了他的情操。他又摸上了床,不知不觉躺了下去,毕竟精神上受了很大的打击与损伤,再强大的心理与身体恐怕也支撑不住。底下传来电影中的嘶喊声与打斗声,密密麻麻的枪声与机械之间的撞击声。耳朵旁边“嗖嗖”的飞过无数子弹,“啪”一声穿透了他的耳膜。惨叫声借助着各种介质开始疯狂的扩散,传遍了整栋楼,整个校园,惊醒了林子中正在休息的蛤蟆,打碎了它即将变成青蛙王子的美梦。然后就这样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睁开眼,似乎完全记不起来昨天被子弹击中耳朵的事情。盛媚洁很快又挤进了脑子,思维瞬间复杂的像是德国“纳粹党”的标志。盛媚洁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的从肚子里往外溢,有种让人反胃的感觉。苏潇默不想把这些难受都吐出来给人看,自己硬是强行禁锢住了凌乱的思想。也没有什么能让自己满足的安慰,内心空旷的堪比“呼伦贝尔大草原”,那些惆怅与失落像恶魔一样始终囚禁着他的灵魂,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算了,还是一个人去图书馆静一静。纵使人可以变质,但是书肯定会保持着它自己的那一种香。
直到图书馆的管理员城管一样的肆意叫嚣着,他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同学们起身都往外赶去。余光捕捉到被镶在半墙上的表盘,低头又看了看依然停留在扉页的那一本**的《人性的弱点》,哀愁所产生的气流如同疾驰而过的汽笛一样强烈。将书塞回刚才因为拿走才造成的那一个凹槽里,瞥一眼管理员,他不耐烦地用手中的工具敲打着旁边的凳子,凳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操纵,刚倾斜过身子就又不得不抬起左腿。
天空来不及被夕阳照射就进入了夜。宿舍里很安静,大家都在忙各自的事情,仿佛在苏潇默进来之前的几秒内都接到了秘密的任务。坐在自己的桌子旁边,他不打扰别人,也没有人主动问他。宿舍门突然从外面被撞开,饱受风霜的苏潇默觉得紧张已经成了一种属于自己的条件反射。过了几秒钟,门缝里挤进一个人,这个是他们班上的体育委员,苏潇默的心才在胸腔中做了一个自由落体运动。
没等有人问他有何贵干,他就开口讲:“学校过几天就要举行运动会了,我来登记一下大家在各项目上的报名情况。”说完把单子递给离他最近的商子腾。
子腾略略瞅了几眼,又环视了宿舍其他的几个人,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最后报名单决定性的落在了苏潇默的手上。似乎在这个宿舍里除了体育委员外只有苏潇默一个人拥有身体健康的条件。运动会的报名有着一种魔力,无形之间很快治愈了苏潇默心灵上的伤口,甚至给予了一种潜在的力量,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内心都变得强大起来。苏潇默在“3000米长跑”,“3000米竞走”和“10000米长跑”上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体育委员接过单子,身体一颤,赶紧扶墙站住惊叹道:“我的妈呀!真的看不出你自信自己有这样的能耐,我真是自愧不如啊!只可惜,学校为了促进大学生积极锻炼身体,让更多的人受到“奥运会”,错了!应该是“运动会”精神的熏陶,所以特意规定每人只能报名一个项目。实在是可惜呀!”
苏潇默本来准备要抓住这次运动会的机会大展宏图,让辅导员同志以及同学们知道自己不光会写“检查”,其实还是一个运动健将。如今看来也只有小试牛刀的机会了。自己在以往的运动会中独善长跑,每次至少领先半圈,索性这次换个项目,感受一下竞走的刺激。报完名的苏潇默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拿到第一名时走上领奖台的的盛况,同学们高呼着自己的名字,自己备受关注与仰慕。体育委员接到报名单时给了一个赞许的微笑,似乎也是非常期待看到他的表现。
报完名的这几天,苏潇默脑子里一心想着只为这次运动会做好准备,一有时间都要去操场上练一阵子。自信永远都是十足的,运动会虽然不比奥运会那么激烈,但是冠军不是用嘴就能衔来的,所以训练是必须的。他觉得自己几圈走下来,比想象中的要轻松得多。操场上为这次运动会做准备的学生们也不在少数,不过在苏潇默看来,没有基础的努力都是徒劳罢了。
很快就到了举行运动会的时间。与其说是“全校师生运动会”还不如说是“新生运动会”。除了大一的大多数学生,其他人基本都有不在场的权利。要不是被迫的原因,恐怕也只有裁判员们在场,到时候就又得改名叫“裁判员运动会”了。
竞走比赛的那一个下午,苏潇默宿舍全部都到场,这也仅仅是因为有他的项目———“3000米竞走”。不知是谁提前告诉了辅导员先生说竞走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项目,他竟然不请自来的寻找乐趣。询问过后知道代替院里参赛的是苏潇默和一位个子奇高的学生,他踮着脚在高个子胸脯前摩挲了几下,像是小说中的魔法师释放咒语一样,赐予选手来自于神佑的力量。只可惜他不是魔法师,这样的动作也只能自然的被理解为装模作样。安抚完高个子辅导员终于看到了苏潇默,开口尖声问道:“你也参加竞走?”这话在苏潇默听来是一种赤裸的羞辱。苏潇默心里鄙视的话语既想说出来又怕被他听见,嘴上只能应付:“是我参加竞走!”辅导员见一句话没能把苏潇默问软,又说:“你说你这身板条件能竞走吗?人家别的选手都是身材高大、腿长,这样才有优势,就像这样。”说着又拍了拍旁边的大个子。
“也不知道这个项目当初是怎么选人的?”辅导员的发问就像撞上了空气,永远也没有反弹回来的迹象。
苏潇默听完牙齿都气成了绿色,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脆的咬碎一地。他本来准备好了“请老师只管看好结果就行。”这句话,再三琢磨又觉得没有什么气势,干脆变言道:“我认为这个比赛靠的是身体素质和个人毅力,你凭什么说我不行?难道说一个嘴小的人就一定吃的少吗?”
辅导员被苏潇默这样一问一下子不知所措,他开始自认为在语言上和苏潇默理论是沾不上任何便宜的。当着众学生的面一时下不了台,只好使用那个被称作淫威的“杀手锏”道:“你不要跟我讲任何理由!也不是老师要剥夺你参加运动会的权利,你一定要有集体荣誉感,我们尽量要让确保能赢的人去参加比赛。”说完把身后人称“跟的紧”的一个同学往前面一推道:“把你的号码布给他,他比你高出许多,走起来也肯定比你快,你只管在场边加油就行。”
商子腾帮忙挽回道:“万一被发现换了人,这成绩岂不要作废?”
“不会的!他们只认号码布。”辅导员的自信赶走了所有的担心。
苏潇默觉得自己已经气愤得有了杀人的冲动,站在面前命令自己的这个人简直不配为人师长,他已经擢发难数。苏潇默没有办法反抗,这一切的荣誉几乎在刚要到手的前一刻就幻化为泡影。手心里的汗液快将号码布全身浸透,身体里的水分几乎全部变成一种气态。辅导员一把从苏潇默手中抢劫一样的顺利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号码布,身手敏捷的让人不得不怀疑他还有一份潜藏着的职业叫做“劫匪”。满意的背后伴随着一股奸笑,号码布在那个代替了苏潇默竞走的人手中安全着陆。而这个所谓的“替换者”丝毫不敢让苏潇默看见他的目光,因为他相信这份刻骨铭心的恨会用刻刀一点一点的刻在某个人的头颅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