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8．狭路相逢
这回，轮到颜初子挠头皮了。
甫进院门，他便掩到庭院一角。可没等他抬起脑袋，迎面一股劲气如海潮般阵阵压过来。颜初子赶紧顿住脚，气沉丹田。他心想，今儿遇上劲敌，惹上大麻烦了。
他一眼就也认出了李白。至于走在前头的胖大身材的老者，他猜是老张盖。这江湖上人称麻衣大侠的张老爷子，他早就想会一会，结交一番。听说他近年不走运，他还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谁曾想，到头来他倒成了自家的煞星。正所谓怨家路窄，都给迎面撞上了。还偏偏就在他倒霉的今晚。“逍遥楼”南门前一番冲杀，将一干阻击的人马击溃后，他才得知，这是老张盖临时拼凑来的乌合之众。而他本人并没到场。照他安排的阵势看，也没有找他颜初子拼命的意思，所以。当时他并没有听朱铠得，对朝北溃去的一干人赶尽杀绝。他何其聪明，不会不知道，此番张盖出手，并非源自本意。他这回留一手，给足张盖面子，谅他也不至于为了陶家兄弟再纠缠不清。
他有了种失算的感觉。
失算倒也可接受。他想不明白的是，这老张盖得了多大的便宜，干嘛还急如火燎般颠颠地跑来凑热闹。
而且下手这般凶悍狠毒！
759．好商好量才好玩
颜初子恨得一顿脚。
众人一愣。颜初子随即阴笑，一扭身，将揽在怀里的陶老爷子架起来。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鼓噪起来。也直巧，就在此时，昏死过去的陶老大幽幽然长出一口气，苏醒过来。颜初子遥对众人一笑，弓身对老人温言道：
“得罪，得罪！”
吴川：
“颜道长，你我有拌不开的结，尽可抡开臂膀、刀枪头上说话，也不枉一世豪杰；这中间夹着个病弱老者，不好玩呢。是否先容老先生到一旁喘口气儿。若是能坐下来聊，更好。我想也没啥说不开的。……”
颜初子笑道：
“好主意。”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早软软地撒开左手。那陶老大昂了头，只顾了沉气蓄劲，没对颜初子的仁慈抱希望。颜初子一撒手，他脚一软，差点儿跌倒。吴川道声“好”，扭身将手头的长枪扔给了旁侧的一个徒弟、朝颜初子躬身一拜；随后上前来接陶老大。不料颜初子又一笑，沉下的左臂忽地一棚；刹那间，就见那陶老大横身飞出、重重地砸向吴川。众人惊呼。早有戒心的李白反应最快，挺起手里的宝剑，疾步扑向颜初子；老张盖见状身子一侧，右手中的大刀一旋、长枪一般直楞楞地刺向颜初子。这两人端的是快身手，只可惜离颜初子太远。没等这边刀剑接近，只见颜初子一扭身，一道寒光闪过，他手里的剑已奔到了吴川胁下。只听“扑”的一声，吴川簇新的羊皮锦袍，早犁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好个吴川，身子顺势后仰，弹起右脚朝颜初子持剑的右腕踢去。颜初子没料到，中了剑的吴川还能疾出这一脚。他剑一出手，注意力已转向侧后快近身的李白和老张盖。等反应过来，手腕已被吴川踢中。好在他调整能力极强。眼见避让不及，只得收腕硬扛。重击之下，他疾退几小步，手向后扬去，手里的剑划了个弧，楞是没脱手。这时，环侍在吴川身后的徒弟们如梦方醒，纷纷挺起手头的家伙一齐扑向颜初子。
有人比他们更快。一道黑影从侧面掠上前去，剑锋直奔颜初子后心而去。
这人正是李白。
760．绝地反击
说时迟，那时快。
一个还在后退，一个却迎上前去。剑尖对布袍，眼见颜初子就要命丧剑下。不料那颜初子楞是滞空平移半步，躲过剑锋。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妖道还能翻手还了李白一剑，长剑直往李白暴露的侧腋而去。此时，李白重心已失，加之臂痛翻转不及，一时难以自救。还是若非老张盖应声赶到，要吃大亏。只见老张盖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横刀将剑荡开来。
老张盖这翻手一刀实在是既快又狠、霸气十足。颜初子受此一击，连退三步，才勉强站住脚，惊得他两眼发直。李白躲过一劫，扭身挥剑便劈。他的剑身本就厚重，家传的剑法里更有凌厉凶悍的劈法。加之刚才险些吃了大亏，心里恼甚，下手就更狠了。更要命的是，老张盖也抢上前来、刀尖从侧后逼住颜初子，正好与李白形成一夹角，把颜初子裹在了一块儿。而吴川的徒弟们，也已杀上前来。颜初子见偷袭不成，自个儿反陷入困境，急得怪叫一声，翻身朝那帮杀上前来的吴川徒弟们一阵乱劈胡刺。结果，并非弱手的吴川众徒弟，楞是被他这通乱剑杀得纷纷后退。
李白见状心头一凛，忙顿住脚。
老张盖不便独进，也止了步。
761．疲态
此刻，前头有人大吼一声。
因了这吼声恶如炸雷，非同一般，颜初子顿住脚。随后，就见一大汉把枪一横、抢上前来。李白一瞧，正是吴川。这吴川刚才就在他们身后，见状大惊。先前，他急于搭救陶老大，只得扔了枪示信颜初子，准备徒手来接。不过城府甚深的他，还是留了一手。所以颜初子的那一剑，只是洞穿了皮袍，并没伤着他。眼下，已从人手里抢过长枪，转到众弟子的东侧，正要上来助阵。在外行看来，颜初子刚才这通乱剑毫无章法；其实错了。高手用剑，不在剑法在心法。吴川瞅得真切，颜初子的剑，已入化境。看似无法，却是更高的法。一旦化用到阵前，极其凶险，几乎无人可挡。吴川本来还想让众弟子放手一搏，夹击颜初子，多耗他的劲气。这会儿，瞅见众弟子胡乱败下阵来，李白、老张盖先后止步，只得横身上前，护住了众弟子的退路。
他准备单挑颜初子。
李白见状，也上前一步、剑指颜初子。老张盖“嘿嘿”一笑，也重又架起大刀。
可他毕竟老了，疲态尽显。
762．虚其心
颜初子“嘻”地一笑。
吴川心头一凛。
他一杆长枪，既长且重；枪棍并用、变招极多，悍狠中稍稍一转，便是浑身的狡诈与凶险。一边是铺天盖地，一边却又铁针密缝，直令对手防不胜防。通常枪手凭得是马背上的功夫，而他马上杀气寒人，步战更有旁人没有的绝活，十来年这一杆枪，竟是打遍三秦漠北鲜有敌手。可今儿对阵颜初子，不知是咋回事，他心里有的竟是慌慌的，怪怪的感觉。
他愣是没一点把握。
于是，他暗道一声“小心！”
763．有一种风叫妖
颜初子又阴笑。
笑得有点妖。稍待片刻，见吴川还不动手，便把剑一拧，剑尖直指吴川。面对毫无顾忌压上前来的颜初子，吴川又羞又恼。非拼命一搏不可，他想。于是，他大踏步向前，先是一摆枪柄，抵住颜初子的快剑；随后借了他的劲力，顺势调转枪头，大吼一声、兜头砸了过去。
颜初子精神一振。他对这种凭蛮力取胜的重棍轰击，向来不屑一顾，总能利用几乎与身俱来的伶便躲过，随后一个翻身回击，直取对手后心。眼下，他扭身一掠，人已转到了吴川后侧。他不禁暗自喝一声“好”，抬腕便要朝吴川后心刺去。谁料剑还没拧直，忽地眼前一道黑影罩了过来。他几乎闻到了自个儿脑门溅出的血腥味儿。要不是他急中生智、硬着头皮倒转身子横摔出去，非命丧棍下不可。只听“砰”的一声，他身子重重砸在不远处的雪地里，溅起一片雪雾。众人瞧得眼花燎乱、齐声喝彩。这边喝彩声还没落地，就见吴川又是翻手一枪。这回，大枪好似脱手的一杆鱼标，朝颜初子后心疾去。这是连环套枪棍混合招，招里有招，叫做“滑头屠夫”，乃吴川的成名绝活。虚摆枪柄后的顺势重棍轰击，在高手面前还是虚招，高明的是随后的猛扭手腕，重棍突然变向斜上闪击对手后脑勺。看似笨拙却悍爽的外表下，藏了更多的狡诡、阴狠，端的是快如炸雷盖顶，怪似胖汉拂花袖。那最后补上的一枪，更是毒辣。就在众人都以为颜初子不外命丧枪下的一瞬间，奇迹出现了。只见颜初子抽剑抵住了飞来的大枪，一个鹞子翻身，横剑将吴川的大枪压在了身下。
接着，更大的怪事来了。
先是半空中传来一声阴笑；随后突然平地卷起一阵旋风。院内雪地“吱吱”作响，一时阴雾大作，雪片盖天铺地。吴川一愣。那颜初子趁此机缘突然发劲。说不清这劲来自何处，只是感觉阴气甚重，吴川那大铁枪的枪尖被顶到了雪地里，手里的枪身居然弯成一张弓……。李白见状，疾掠过去，出剑疾奔颜初子突前的手腕而去。好个颜初子，也不知是如何察觉到身后的快剑，竟横出一脚，飞向李白面门。虽然没踢中，也惊得他慌忙躲闪，剑落了空。这俩人一番斗法，好歹将颜初子加在枪身得劲力减轻了大半。即便如此，吴川还是生生被逼退半步。吴川大怒，继而大喝一声，沉身使出吃奶的劲硬扛。两强相抵，爆出极大的反弹劲。只见颜初子的身子又一弹，大鹞一般朝东南飘出，投入一丈开外的暗夜里……
764．精灵
众人又发一声欢呼。
吴川眼见颜初子趁暗遁去，顺势一掠，几乎是赶着他的影子，扑了过去。紧随其后的，是李白和老张盖。在后来大伙举火的举火，挺家伙的挺家伙、一齐向东南暗处掩杀而来。不过，因了场地黑暗，大伙一来还是忌惮颜初子暗中反击，二是刚从亮处奔来，眼前几乎一片墨黑，还是十分小心。这一来，速度就慢了。乱晃的火把照过来，显现在众人眼前的，只有一座低矮的值房，和一半人高的窗台、一扇打开的微微晃动的窗。窗下，隠约可见炕沿，满屋是黑乎乎的一片，死静死静。窗台上，可瞧出杂乱的雪痕，分明被人扰过。
吴川愣住了。他回头瞅了一眼掠到身旁的李白和老张盖，又抬头望了望四周，想不明白颜初子去了哪儿。
大伙一时无语。有人不死心，或翻窗而入、掀被捣炕；或绕到旁侧，踹开屋门、进屋仔细搜索。结果，又各各垂手而归。满院的人很快都聚到了这儿，互相呆瞅着，可谁也不吱声。没人会想到，本来大好的局面，竟然得了这么一个结果。雪愈下愈大，点着的火把“哔卜”乱响了几声，纷纷熄灭。周遭又黑下去。贼黑贼黑。突然，有嘶哑苍老、鬼一般的哭声，从众人身后传来。象是被人重人瞧去，只见一郎中模样的老者垂头叹息，老朱二将瘫倒在地的陶老大硬托起来。
李白和老张盖面面相觑。
继而不寒而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