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 惊敌寇
[1928年7月。
[长沙城内。何键官邸一角。
[午后。范副官上。
范少林报告！
[何键午睡刚醒，缓步从内室出来。
何键什么事啊？
范少林平江、浏阳、湘阴、长沙等县，发现多起共党标语！
何键什么内容？
范少林（扼要地)鼓吹农会，拥护共党，警告乡绅，抗交军粮！
何键知道了。
范少林还有，飘峰山一带，清乡队有三支长枪，被共党农会夺走！
何键（一惊)什么！
范少林长沙东乡飘峰山一带，共党的农会夺走清乡队武器，骚扰地方治安，配合井冈山共军武装暴乱！
何键（心绪难宁)杀不完的共党……（唱）
满天红云罩山川，
满山死灰又复燃。
不竭井冈千水源，
难断湘赣万山泉。
不除共党赤祸根，
野草山花铲不完。
东乡一带匪情多，
定有能人巧周旋。
擒贼务必先擒王，
清乡铲共需手段。
范少林报告司令，东乡共党的领头人，部下已有眉目，名叫杨一姑!
何键杨一姑？
范少林（取出一信)这是家父来信，请司令过目！
何键念！
范少林（念信)“据部下密告，共党匪首杨一姑，隐居长沙东乡，重建农会，武装贱民，骚扰地方，妄图扑城……”
何键这杨一姑，何等样人？
范少林正在侦查之中。
何键范副官，一日纵寇，百年为患，稍有疏忽，你我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范少林是。
[警卫官上。
警卫官报告！长沙东乡清乡铲共队大队长梁正熙求见！
何键梁正熙？正要找他。请！
警卫官有请梁大队长！
[梁正熙上。二狗子捧着一盘礼物随后。
梁正熙何军长荣任全省清乡司令，梁某特来祝贺！（示意二狗子呈上礼物)不成敬意，请司令笑纳！
[何键示意，警卫官引二狗子捧礼入内。
何键梁队长请坐！东乡铲共，近来有何喜讯？
梁正熙报告司令,东乡一带，已杀共党五百余人，这是名单清册，请司令过目！（递名册）
何键有个叫杨一姑的，可曾抓到？
梁正熙杨一姑？未曾听说过。
何键她是共党匪首！
梁正熙司令！（唱）
东乡户口了如指掌，
鸡犬之数也有帐。
从未听说杨一姑，
难道此人从天降？
何键有没有姓杨的人家？
梁正熙（唱)姓杨的人家七十多，
没有一家是共党。
何键有没有从外面回来的？
梁正熙外面回来的？有啊！（唱）
竹铺杨家老叔公，
九十多，病重待死回家乡。
还有个，板仓杨家独生女，
乡邻叫她霞姑娘。
何键霞姑娘？
梁正熙是啊，回娘家已有一年多了。
何键有什么活动没有？
梁正熙一贯安分守法，在家看看古诗，抄抄古文，有时走走亲戚。
何键家庭亲友中，可有可疑人物？
梁正熙要说家人亲戚，都是赫赫有名！她表哥是我军总部少将高参！她父亲就是北京大学教授杨怀中先生！
何键（生疑)杨怀中先生？
梁正熙是么。那杨家十分可靠……
何键混帐！杨怀中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梁正熙小名霞姑，学名杨开慧——
何键（此惊不小)杨开慧！
范少林毛泽东的妻子！
梁正熙（震惊)啊，毛泽东的妻子！
何键就是她！跟随毛泽东搞工运、农运，教夜校，办农讲所，活动于上海、广州、武汉、长沙，是个共党要犯！没想到毛泽东上了井冈山，把杨开慧留在长沙乡下。真没想到……
梁正熙我去把杨开慧抓来！
范少林象她这种人，你兴师动众是抓不到的！
何键再说她是杨怀中的女儿，弄得不好，要引起社会麻烦的！
梁正熙那如何是好？
何键暂时不要动她。先查明行踪，掌握证据，然后再缉拿归案！
梁正熙梁某一定照办！
何键事成之后，自有你的好处！
梁正熙谢司令！
何键拿酒来！
[范副官斟了三杯红葡萄酒。
何键来，把这红色的一口吞掉！
[三人会意，干杯，狞笑。
[暗转。
第四场 思亲人
[几天以后。
[板仓杨家屋旁，竹林内有石桌、石凳。
[岸英伏在桌上画画。杨母在旁做针线活。
杨母岸英，你在做什么？
毛岸英外婆！（唱）
红铅笔，红艳艳，
爸爸给我留身边。
画条河，画座山，
画面红旗飘蓝天。
你看，井冈山上红旗飘！
杨母（看画）哦,井冈山是这个样子呀，是想爸爸了吧？
毛岸英嗯，是想爸爸了。我长大了就上井冈山找爸爸去！
杨母好伢子！
[孙嫂上。
孙嫂老太太，清乡队梁队长来了！
杨母梁正熙！他来做什么？岸英，你到外边去玩，等你妈和湘妹阿姨回来，就说梁队长在这里。
毛岸英嗳。（下）
杨母让梁正熙到这里来吧！
[孙嫂下。梁正熙拎了一盒礼物上。
梁正熙（旁唱）且按下手中杀人刀，
登门拜访面带笑。
杨老太太！
杨母梁队长，请坐！
梁正熙（唱）你母女回乡一年多，
梁某照顾欠周到。（递上礼物）
杨母梁队长何必这样客气……
梁正熙（唱）杨小姐今日可在家？
杨母（唱）去姨妈家里会兄嫂。
梁正熙（唱）姨妈家住在何处？
杨母（唱）大姨妈住在平江近北郊。
二姨妈住在湘阴白沙桥，
三姨妈住在长沙青龙坳。
梁正熙（唱）这几天会在哪一家？
杨母（唱）她未讲明我也难猜料。
梁正熙（唱）何日回家可知道？
杨母（唱）她说是，少则半月，多则要半年，
一定回家过元宵。
梁正熙唔……
杨母梁队长莫非有要事找她？
梁正熙啊，不不……只因近来匪情四起，出门不太安全，杨小姐还是住在家里为好。
杨母多谢梁队长关照。
[湘妹突然从外面回来，杨母意外，梁正熙惊喜。
湘妹老太太，我回来了，小姐她……（见梁在，欲言又止）
梁正熙小姐怎么样？你是……
杨母她是帮我家缝缝洗洗的丫头，陪霞姑去姨妈家的。湘妹，霞姑怎么没有回来？梁队长正找她呢。
湘妹小姐叫我先回来，她进长沙城里访友去了，过几天再回家。
梁正熙那等小姐回家以后，梁某再来拜访。杨老太太，告辞了！
杨母好。（对内）孙嫂，送客！
[梁正熙下。
[湘妹看他走远了，返身向竹林外拍掌三下。
[杨开慧拉着岸英，自竹林小道上。
[叫卖声：“卖布哎，卖布——”
杨开慧妈，你把梁正熙打发走了！
杨母霞姑啊，看来梁正熙注意你了，你可要小心啊！
杨开慧我知道。妈，你跟岸英进屋去吧，我们等龙九爹来商量些事。
[杨母欲下，孙嫂引龙九爹上。
孙嫂龙九爹来了。
杨母好好,请坐。你们商量要紧事。岸英,跟外婆识字去！
[杨母、岸英、孙嫂下。
杨开慧九爹，你从省委又带来什么喜讯？什么指示？
龙九爹霞姑……（欲说又止）
杨开慧九爹，怎么……
湘妹九爹，你快说呀！
龙九爹中央认为新的革命高潮已经到来，不能老蹲在山沟沟里搞武装割据了，应该全面武装暴动，夺取城市，夺取政权。毛委员不同意这种做法，主张农村包围城市，所以省委决定： 免去毛委员湘赣边界特委书记的职务……
杨开慧（意外地心头一震）啊……
湘妹什么？撤掉毛委员的职务？这是真的吗？九爹，这是真的？
龙九爹是真的……
湘妹霞姑，毛委员的红军创造了井冈山红区，错在哪里呀？
杨开慧……错在哪里呀？
[伴唱：“逆风扑面吹心头，
心头热血欲倒流。
展眼望乌云遮断井冈路，
一抹彩霞云中收。”
龙九爹霞姑，不要难过……
杨开慧九爹，省委对我们秘密农会有什么指示？
龙九爹红军队伍就要调往湘南，攻打长沙。省委要求各地秘密农会配合红军，去攻打清乡队！
杨开慧那这两年恢复的组织，积蓄的力量，不是要公开暴露了吗？
龙九爹是呀。平江等地农会已经公开活动！霞姑，我们怎么办？
杨开慧你去通知各村农会委员，今晚到隐珠山联络处开会！
龙九爹好，我马上去通知。（下）
湘妹霞姐，我要去井冈山找毛委员！
杨开慧去井冈？
湘妹霞姐！（唱）
毛委员在井冈多少艰辛，
家乡人心牵挂应去慰问。
毛委员被撤职定有冤情，
湘妹子抱不平要去问明。
霞姐想去也不能，
三个小儿须照应。
农会不会放你走，
去井冈，妹代霞姐慰亲人！
杨开慧也好……
湘妹（高兴地)你同意了？我去跟阿婆说一声，今晚就动身！
(欲去，忽回）霞姐，你给毛委员写封信，我带去！
杨开慧好的。
[湘妹下。开慧铺开白纸，难以下笔。
杨开慧润芝……(唱)
一时间千言万语写不清，
恨不能，撕下万里云，铺作信纸诉真情。
遥望井冈问亲人，
你那里，一场风雨可凶猛？
润芝啊！天气变你要多保重，
莫叫冷风吹寒心。
山冈上你要多留神，
莫让暴雨乱了阵。
征途中你要走走稳，
莫被坎坷绊脚跟。
润芝啊！井冈翠竹板仓笋，
千里同根经得起风摧雨淋。
你在山上我在家，
两地同心思念深。
(思念深深，遥望井冈）
[竹林深处，亮出井冈山景，毛泽东也在思念亲人。
毛泽东你在板仓，我在井冈，两地同心，思念深深。开慧呀!
你还记得我离开板仓时留给你的两句话吗？
杨开慧记得，记得。你说：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大家团结努力，革命一定会成功！
毛泽东对呀，风风雨雨怕什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开慧，还记得六年前我写给你的那首词吗？
杨开慧记得，记得，是“贺新郎”……
毛泽东（吟唱“贺新郎”）
挥手从兹去，
更那堪凄然相向，
苦情重诉。
眼角眉梢都似恨，
热泪欲零还住。
知误会前番书语。
过眼滔滔云共雾，
算人间知己吾和汝。
人有病，天知否？
今朝霜重东门路，
照横塘半天残月，
凄清如许。
汽笛一声肠已断，
从此天涯孤旅。
凭割断愁丝恨缕。
要似昆仑崩绝壁，
又恰象台风扫寰宇。
重比翼，和云翥。
杨开慧（重唱）重比翼，和云翥，
重比翼，和云翥！
[开慧挥笔疾书。井冈山景与毛泽东隐去。
[湘妹、杨母上。
杨母霞姑，长沙城里的张老先生派人送来一封急信……
杨开慧张老先生？父亲的至交好友，张伯父？
杨母嗯。你快看信！（递信）
杨开慧（接信，念)“……近日何键加紧清乡，听得传闻： 拿住毛泽东之妻杨开慧者，赏大洋一千。望令爱速离湖南，暂避他省……”
湘妹霞姐，留在家里危险，你同我一起去找毛委员吧！
杨开慧不行，农会今晚要开紧急会议，我也不能丢下三个孩子……湘妹，你快走吧！信已写好，你带去。我安排好以后，就离开家里去别处隐蔽，叫润芝放心。
湘妹哦，那我走了。
杨母湘妹，路上小心！
湘妹嗳。（匆匆下）
[叫卖声：“卖布哎，卖布——”
杨母霞姑，这两天有个卖布的，总在附近转悠，我担心会出事。你还是去姨妈家住几天，三个孩子由我和孙嫂照料。
杨开慧妈，你放心，开好今晚农会紧急会之后，明后天我就走。
润芝留在家里的一些文件，还得处理呢。
杨母那快去处理呀！（与开慧急忙入屋）
[叫卖声：“卖布哎，卖布——”
[卖布人引二狗子上，耳语。
[二狗子一挥手，一队乡丁过场，围住杨家。
[天色渐暗。孙嫂、开慧欲出门，乡丁拦住，逼她们回屋。
[夜幕降临。可见杨家屋内亮着灯。
[伴唱：“月黑风高夜茫茫，
板仓山前走豺狼。”
[狗吠声。梁正熙带了乡丁进入杨家。
[赵阿婆等乡邻群众闻声赶来，被二狗子等乡丁拦住。
二狗子走开！走开！
赵阿婆你们来做什么？吵得人家不得安宁！
二狗子来抓杨开慧！知道吗？快走开！
赵阿婆霞姑是好人，你们为什么抓她？
众人是啊，霞姑是个好人哪！
赵阿婆（唱)谁好谁坏问乡邻，
乡亲们看着霞姑长成人。
众人（唱）看着霞姑长成人。
赵阿婆（唱）五岁明事理，
众人（唱）尊老尤爱贫。
赵阿婆（唱)七岁上学去，
众人（唱）刻苦读诗文。
赵阿婆（唱）九岁学缝补，
众人（唱）勤劳又聪明。
赵阿婆（唱）十三随父走，
众人（唱）常念众乡亲。
长大有志向，
心忧天下民。
赵阿婆（唱）劣迹掘地无处寻，
好事可比天上星。
你不见山村古道留脚印，
霞姑心连千家门。
你不闻板仓山前呼声急：
杨家霞姑是好人！
众人（唱）杨家霞姑是好人！
[天渐明，一片朝霞，染红蓝天。
[梁正熙、乡丁押着开慧、孙嫂、岸英上。
梁正熙杨小姐走好！请！
二狗子（驱赶乡邻）闪开！
赵阿婆霞姑！
杨开慧赵阿婆！（唱）
莫用眼泪来送行，
风折青竹不离根。
莫说半句伤心话，
霜打秋菊更精神。
[杨母踉跄奔上。
杨母（痛心地)岸英！
毛岸英（扑向杨母)外婆！
杨开慧妈妈！
杨母霞姑！（紧紧抱住开慧）
[伴唱：“莫念女儿何时归，
严寒过后总是春。”
梁正熙杨老太太放心，何司令请杨小姐去问几句话，就送她回来的。杨小姐，快走吧！
乡丁让开！（拉开杨母、赵阿婆等）
众人霞姑！
[梁正熙、二狗子、乡丁押开慧、孙嫂、岸英下。
[伴唱：“霞姑一路缓缓行，
牵走板仓百家心。”
[暗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