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天而降

作者:凝_光    更新时间:2015-01-08 19:59:23

澳大利亚悉尼的一处机场,夏季夜晚亚热带的内陆风使人格外神清气爽,一群留恋于美丽的澳洲这道最后的风景的游客,正心情愉悦地走在登机的舷梯上。

人群中有一个三口之家,儿子陈同不久前高中毕业,如父母之愿考入了理想的大学。喜不自胜的父母为了犒劳儿子,就带了他来到澳洲游山玩水,为此,父亲陈之午还特地把公司的事情向下属清清楚楚地交待了好几遍。

旅游团中大部分的游客都是中国人,几天来,这一群人彼此相跟着,舒适的环境和愉快的心情让他们相处地十分融洽。在机舱内坐定后,他们纷纷拿出在当地购买的一些纪念品,或是在各式各样的电子设备上浏览自己在各个景点的留念照片,或是谈论某些有趣的见闻。

陈同从妈妈的手提袋里拿出了他的纪念品,这是在一个毛利土著人的村庄游玩时购买的。这是专门为情侣或家庭成员准备的项链饰品,坠子的造型取材于毛利人的一种捕猎工具——飞去来器,只不过是用金属制造的。这种从工厂里批量生产出来的小玩意儿,在毛利人原始的村庄里显得十分不着调,但是却非常受欢迎。陈同还特地请摊主给他在两块吊坠上刻上“I LOVE DAD”,“I LOVE MOM”。美中不足的是那位摊主不识中文,否则让澳洲的土著把中国的汉字刻在这样的项链上,那效果肯定会更好。

陈同把项链给父母带上,陈之午和妻子刘霞都很高兴,对着儿子又搂又抱。伴随着涡轮机的轰鸣声,飞机驶离地面,飞入天空。舷窗外悉尼的万家灯火渐渐缩小,逐渐成为了地平线上的一道金边。

空姐推着推车为旅客提供食物,享受完这顿“澳洲风情大礼包”,再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上午就可以到家了。

陈同把自己点的食物消灭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杯饮料。杯子上一位澳洲土著右手拿着杯子,左手伸出大拇指,站在蓝色海滩的椰子树下,露出一口亮白的牙齿。陈同揭掉杯子的盖子,想一口气来个大满灌。他看见一杯像可乐一样的饮料,他小心翼翼地端起来,在灯光的映照下他看见一圈圈的波纹。突然,他身下一震,饮料从手中掉落下来。

乘客们的惊呼声似乎比杯子落地的声音更早地传进他的耳朵里,然后他又感到机身在剧烈颠簸,这使他很难受,吃的东西似乎还没有完全进入胃里面,恐惧又增加了他的呕吐感。

“小同,你没事吧?”

“没······嗯···呃···,没事,我没事。”

“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没有人能回答陈之午的问题,刘霞抱着儿子陈同,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他的脸。

两位空姐在走廊里安抚大家的情绪,但是颤抖的机舱使这种努力毫无效果。神经也随着机舱颤抖起来,随时都会断裂:

“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呜···呜···”

“别,别怕,我在这里。”

“老公,老公你怎么了?老公你醒醒啊,来人啊······”

“呃,哇···,呃······”

“啊···昂···”

机舱里一片狼藉,几件行李掉了下来,被砸中的人像是失去了一只手臂或一条大腿。

渐渐地,机舱平稳了下来,随着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小,人们的叫声也越来越弱,最后突然有人爆发出一声呐喊,随后掌声、欢呼声、哭声交杂在一起。

刘霞抱着陈同,抹着脸上的泪水,陈之午用手背擦擦额头,一只手按住妻子的手背,一只手搭在儿子的肩上。

陈同惊魂甫定,咽了几口口水,他看见两名空姐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刚才背过气去的中年男子这时慢慢地回过神来,几对小情侣哭得稀里哗啦······

陈同再看看自己左右的父母,才慢慢安下心来,刘霞不停地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他忽然又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大腿似乎要脱离座位了——飞机在下坠。

此刻他们正在太平洋的上空,这种下坠就像刚才的颠簸一样,再一次绷紧了乘客们的神经。有几个人已经开始咒骂了,声音里带着可怜的哭腔,那位刚刚醒转过来的中年男子似乎还没有觉察到这种变化,或者是他的思维还没有跟上这种变化,他的两只眼睛像死鱼一样盯着舱顶的灯光。

躁动不安的气氛中,广播里传来了一位男性的声音:

“各位乘客,各位乘客,我是这架飞机的机长刘弘亮,目前飞机运行遇到一点问题,我们正在努力解决,请大家保持镇定,请大家保持镇定!”

机长的话和空姐的安慰语一样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下坠仍然在继续,陈同用手紧紧抓住座位,不让舱顶掉下来砸到自己。没过了多久,机身又开始颠簸起来,无助的、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不断从人群中涌出。下坠越来越厉害,安全带陷进了陈同的肩膀里,他感觉十指由于用力过猛,已经失去了知觉。有几个松开安全带的乘客在舱里滚来滚去,有一个一头撞在舱门上失去了知觉,脸上全是血。

一阵沉闷的断裂声从一侧的舱壁上传来,陈同感到飞机在旋转,这应该是飞机的一个机翼断掉了,陈同慢慢松开双手,两只手分别抓住父亲和母亲,这时他看到刚才传来一声闷响的那侧舱壁上出现了裂纹,一阵颤栗传遍了他的全身。转眼之间,灯光全部熄灭,陈同感到风像刀一样割在他的脸上,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他的左手一滑,再也抓不到任何东西,只能面对漆黑一团大喊:“妈·······”断裂的机身把他甩动起来,脑袋和四肢充满了血液,意识逐渐模糊,隐隐约约感觉到腹部一阵轻松,接着整个人就飘了起来。

陈之午在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松开了儿子的安全带,然后他又解开了自己腰间的带子。他从座位上面被甩了出来,直直地被抛了出去,四周黑漆漆的,半圆的月亮在云层里时隐时现,下方一点亮光都没有。他听见微弱的呼叫声淹没在一片水花声中,当他看到下方也有一个月亮探出脸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掉入了一片水域之中。

他尝到了苦涩的味道,那么这是大海了,陈之午暗自想。此时海上的风浪不大,他很快稳定住自己,极目远望,除了天上的月亮,四周都是黑魆魆的,看不见任何可以反光的东西。他大声呼喊着妻子和儿子的名字,却连自己的回音都听不到。他机械地划动着四肢,在水上漂浮了很长一段时间,找到了几个纸杯和一条女士丝巾。他一直呼喊着,直到他再也喊不动了,他失声哭了出来,一段时间之后,他咬咬牙,望了一眼薄云中的半月,把头埋进黑色的海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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