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季里，寒流来了，虽然阴冷得难受，咬牙切齿地忍耐几天也就过去了。
我年轻时曾到过黑龙江的农村。那里寒冷的冬季是漫长的，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寒里，室内要是没有一点保暖的措施，是难以度过的。所以，我下乡在农村的青年点时就学会搭火炕了。
我到大庆油田后，发现职工们烧水做饭时使用的燃料都是天然气，而且还用红外线炉子烧火取暖。秋天再也不用到草地上去打青草，把晒干了的青草拉回来烧火取暖。春天再也不用到荒地上去搂干草，把干草拉回来烧水做饭。这天然气燃烧起来时还没有烟，只用一根火柴就能点起了火。比在北大荒农村时就大大地进了一步。后来我到了辽河油田，在大芦苇荡的采油队里，我们住在帐篷里的时候，使用的还是天然气。
我参加工作时在油田做学徒时，工种是采油工。采油工就是开采地下的石油和天然气。在做好这项工作时，我又学会了一项特殊的技术。这就是为了保证油井能在冬季里正常地生产，采出来的原油和天然气在管道里，在各种设备里能够顺利正常地流动。在严寒的野外我们必须要用暖气来给采油的井站进行保温。要搞好一个采油井站的保温工作，我们必须在这个岗位和办公的大楼里学会搞好热水或者热气进行热循环。使我们工作的这个岗位和办公的大楼里面在冬天都能够温暖如春。要做好一个岗位或者一幢大楼里的热循环，里面的门道还真是不少呢！热水或者热气在管道里能够在一个岗位里，一幢大楼里进行热循环，最重要的是掌握好三差。这三个差就是压力差，比重差，温度差。只要是把这三个差搞好了，一个井站和一幢大楼里的一套暖气循环起来就正常了。暖气循环正常了，一个井站里一幢大楼里在大冷天里都是暖洋洋的了。如果搞不好这三个差，一套暖气在整个岗位里一幢大楼里循环不起来，整个井站里整幢大楼里就会冷冰冰地，人在里面工作时就会冷得浑身发抖。辽宁也是东北，冬季里虽然没有黑龙江那么冷了，但毕竟还是东北。到了冬季严寒的时候，还是很冷的。天寒地冻起来的时候，哪个冷呀！从棉手套里伸出去的热手是不能摸钢铁的，用手一摸冻透了的钢铁，手上的皮就粘在冷铁上了。如果再使劲地一拉，手上的一层皮就粘掉了。在野外干活时不戴棉手套是不能伸出手去的。严寒来时，身上穿着厚棉袄，厚棉裤，棉皮帽和棉皮鞋，还会冷得浑身地发痛。如果在野外站着，一会儿双脚的脚指头在棉皮鞋里就会被猫咬了似地痛起来。身上穿着的厚棉衣厚棉裤很快地就会被寒风打穿了。室内如果没有了暖气，生产岗位里的各种设备都要冻住了，所有在管道里流动的原油都不流动了，所有在管道里流动的天然气也不流动了。一个开采原油和天然气的生产岗位里什么都不流动了，这个岗位就停产了。油井的日常生产也就停止了。油井停产，这是生产上的大事故。一幢大楼里的暖气循环不好，坐在大楼里办公的人就一天到晚地脱不了棉袄，浑身冷得连手都伸不出去了。连用来写字的笔里的墨水也冻住了。大楼里在办公的人，他们的一切工作也都要停止了。所以，我们这些做采油工作的人，在冬季里应该怎样地搞好暖气的循环，使一个生产岗位一幢办公大楼里能够温暖如春，人人都掌握了一套绝技。否则，我们怎么能够在冰天雪地的冬季里，为祖国献石油呢！
冬季摆弄暖气，是采油工们的一项专业技术，连现在的所谓暖气工程师、暖气工程设计师们都不如我们精通。在国外的采油工，其实就是采油工程师。没这点本事，是做不了油田采油这项工作的。这一点，我绝对不是在吹乱吹。我下面讲的故事，就能证明这一点。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油田也不再要求学艰苦创业的那个“干打垒”精神了。石油人也喊出了要建设我们美丽油田的口号了，也用不着再建那种平房了，开始盖高楼大厦了。暖气也就通进每幢楼的每个房间里去了。到了冬季里，外面是天寒地冻，家家的屋里却是温暖如春。室内绿树红花，鲜花朵朵，春意盎然。人走进家里，好似有一种走进了春天里去的感觉了。天寒地冻的大冬天里，人生活在温暖如春的家里，该是多么舒服呀。浑身懒洋洋地，全身的筋骨都松开了。
我工作过的辽河油田所在地，八四年以后，国务院批准成立了盘锦市。成立了市，这市政建设的速度就加快了，一幢幢大楼就拔地而起了。我成家后，也在这幢幢的高楼里有了一个家。
国家要搞市场经济了，冬季的供暖市场也开始市场化了。原来全部由国家包下来的福利型的供暖方式，也要改变了。建设部要求，家家都要一户一阀地供暖了。
我下面讲的故事，是怎样在冬季里让家家室内温暖如春，又能够节约能源，能够更省钱的一个很实用的技术问题。技术上的要求也不难。现在我进入正题，我开始讲故事。
我爱人工作的单位要盖新的法院办公大楼了，干警们的宿舍也要集资盖新楼了，家属楼还和办公大楼盖在一起。办公楼、家属楼全盖在征来的三十多亩土地上面。前面是办公大楼，后面就是两幢干警们的家属楼。
在盖新家属楼时，建设部门也到了要求楼内设计一户一阀的时候。我这个人有个怪毛病，对于一项我所熟悉的技术，有了新的技术改进或革新，或者是把一项新技术替换掉原来的旧技术，我总会去看过究竟。我从来不管这项技术将来对我来说还会不会再有用，我都会去看个究竟。对新的东西总会去弄个明白，这可能是我的一种兴趣吧。这也是我的一种爱好吧。就像现在我摆弄电脑进行写作。我先是一点都不懂电脑。朋友们也说，电脑这玩意儿都是年轻人们摆弄的。我们都这一把年纪了，学那玩儿干啥呀！咱们还是用老方法来得快，还是用笔写好。我就想，这新东西总有它的好处吧。我就开始在家里摆弄起电脑来了。我用它来学习打字。我又是背词根又是练五笔，只要一有空闲时间，我就会经常地坐在家里摆弄电脑。我经常地摆弄来，摆弄去就无师自通地竟然把它摆弄得会简单地操作了。我把它摆弄会了能够在电脑上写作后，我就再也不在稿纸上写作了。想写东西时，就在电脑上敲键盘。写出来的文章，我想用邮件发到什么地方去，只要用鼠标轻轻一点，就能够把文章发到我需要的地方去了。新的东西永远是要比旧的东西好。文物除外。
法院新盖的家属楼里将来会有我家住的一套房子。到了冬季我们一家人每天要生活在楼里的，楼里面的暖气关乎着我们一家人将来生活的切身利益。还因为楼里的暖气和我从前工作过的某项技术有点联系，所以，我就十分关心家属楼里的暖气安装。这也是我的一项个人爱好吧。家属楼里的一户一阀是个什么东西呢？它是怎样安装的呢！这是我最关心的。
有了空闲的时间，我就会经常到家属楼的建筑工地上去看看。到了工地，我就会钻进还是砖墙的大楼里面去。
大楼里的墙面已经粉刷过白灰了，墙壁白白的，工人们也在开始安装室内的暖气了。我也看得更加认真起来了。
我有时候走进大楼里面去站在一边看工人们安装暖气。看着看着，就让我发现问题了。我看到他们在给每家每户安装室内暖气片时，他们使用的是一种串联的方式连接的。
他们怎么会用串联的方式连接室内的暖气片呢！这种串联的方式连接室内的暖气片，在我们油田的生产岗位上是严厉禁止使用的。在我们油田的办公大楼里也是禁用的。我知道在一切工厂企业里也是禁止使用的。
如果一套房间里有七组暖气片，锅炉房把热水送进一幢大楼进入每套房间里，进入第一组暖气片里的水温如果是七十度，从第一组里出来的热水，再进入第二组暖气片里时就会只有六十度，从第二组里出来的热水，再进入第三组时就会只有五十度。如果一套房里安装了七组暖气片，到了第七组暖片里时可能只有三十度的水温了。三十度的水温回到锅炉房，可能只有二十五度了。锅炉再把水温提升到八十度送回到大楼的每户人家里，要用多少燃料才能把水温提升到这个温度呀。串联连接，这不是暖气片的连接方式，这只是自来水管道的连接方式。
我就问工人们：“你们怎么能用串联的方式来连接室内的暖气片呢？”
工人们却说：“我们也知道，室内不能用串联的方式连接暖气片，这样的连接方式，前面两组的暖气片是热的，后面的暖气片不会热。越往后面的暖气片就会越凉，暖气片里的水温一组一组是递减的。但我们是在按照图纸施工的。要是在我们自己的家里，我们是绝对不会这样连接的，这样连接自己家里的暖气片，屋里也不会暖和。那得浪费掉多少燃料呀！”
我听了惊奇起来，说：“既然你们知道这样连接是错误的。你们怎么不向领导们提出来呀！”
“我们提过的。设计人员也来过。但他们说，这是一户一阀的新技术。”
我说，“这样连接，冬天的房间里还能暖和吗！”
他们说“我们只是干活的。也要按图纸来做！我们要是给自己家里干活时，就不肯这样做了。”
到了冬天里，房间里要不暖和，会挨冻。这怎么得了呀！我这样一想，我就感到有责任去找负责基建的牛主任说说了。这位牛主任原来是法院办公室的主任。现在要盖办公大楼和家属楼了。他就负责基建办公室的工作。
基建办公室在工地的一幢板房里。我走进牛主任的办公室。
牛主任见我走进去，他热情地笑着说，“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的办公室里来坐坐呀？”他还站起来给我泡了一杯热茶。我老婆就在法院里上班，我与他也是老熟人了。我们平时就有往来。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一杯热茶，在他办公桌的对面坐下来。我就说，“我今天是有件事来对你说说的。”我就对他讲了家属大楼里关于暖气片连接的问题。
他很认真地听完了我的话。
他听我说关于楼里暖气片连接的方法是错误的，他听着听着，他也认为我说的有道理。但他对这项技术也不懂。而且，他是要根据图纸由施工单位来进行施工的。施工单位也只能是按照图纸进行施工，要改只能改图纸。这是基建的规矩。
我一生都在工地上跑，工程建设中的这项规矩，我是懂得的。
我想认真地过问这件事，是因为我将来要住进这幢大楼里面去。东北的冬季里，取暖又是个大问题，弄得不好是要影响到我家日常生活的呀！也会影响到住在大楼里的法官们干警们的冬季生活。
我对牛主任又说，“我也曾问过在楼里安装暖气的工人们。他们对我也说：‘现在都是用这样的方法在楼内连接暖气片的。把一套房间里的暖气片一串联就行。这个办法倒也很省事！’”
牛主任说，“那你说应该用什么办法来安装大楼里的暖气片呢？”
我就对他说：“应该用并联。简单地说，在暖气片的上面排一根管子，作为热水的来水管子，在暖气片的下面也排一根管子，作为在暖气片里循环后的回水管子。在一套房里让进入每组暖气片里的热水同时进，同时出。这样每组暖气片里的水温就一样了。每个房间里的温度也一样了。”
我一面对牛主任说着，一面从他的桌面上要过来一张纸，又跟他要了一支笔。我就在纸上给他画了一张草图。我一边画着图，一边给他认真地讲解着。
牛主任看得很认真。他说，“你说得有道理。我只知道你是我们法官的家属，在油田工作。可我还不知道你在油田是做什么工作的呢。你在油田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我说，“我在油田是做开采原油和天然气的技术工作的。让暖气在室内正常地循环是我最基本的工作之一。否则，我们怎么在荒郊野外的严冬里正常地生产呀！”
牛主任说，“啊。怪不得，你说得头头是道呢。对暖气还这么的精通。”他又对我说：“你说的，我已经明白了。”
我把话说到此，也就把要对他说的事说明白了。已用不着再对他多说了。我的目已经达到了。因为他已经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了。
隔了几天，我又走进家属楼里去，我看到在做活儿的工人们还是在用串联的方式连接室内的暖气片。
我就奇怪地问他们，“你们怎么还在用串联的方式连接暖气片呀？”
他们说，“我们是只能按图纸来施工的！”
我有点气愤起来了。
工人们却说：“用并联的方式连接暖气片，室内温度会提高。我们也懂的。但现在在市里建楼，在楼里连接暖气片时，都是用串联的方式连接的。还真是没有人用并联的方式来连接的。除非是在我们自己的家里才会用并联的方式连接暖气片。因为用并联连接，不但多费材料，暖气片的上面和下面还要安排两根管子。每组暖气片的上面和下面，还要多安装一个活节和一个闸门，施工起来就麻烦多了。用串联连接，只要把多组暖气片一串就行。我们只要把第一组和第二组连接在一起，再把第二组连接到第三组里。依此类推连下去，只要水能流到后面那组暖气片里去，最后流到回水管里，回到主管道里，最后回到锅炉房里去就行了。这有多省事呀。我们干了这么多楼，还真没遇到一个像你这么精通的人。你要是不信，可以到市区里各办公大楼里去看看，每一层楼里的暖气片都是这么串在一起的。”
我听他说完，吃了一惊，说“这样连接，楼内不是很冷吗。一个楼层里的暖气片，只有前面两三组在散热，后面的暖气片摸上去有温度，里面的水却是温的，就无热可散了。到了末端的那几组可能就是凉水。”
他们听了笑笑，说“你要是不信，到市里各幢办公楼里去看看就知道了。图纸就是这样设计的，我们只能按图纸来施工。”
看来牛主任只是听我讲得有道理，但他并没想按我说的那样来做。可能是已经这么做了，也只能这样做下去。要改可能会惊动方方面面的人。他可能也很难。
我真地有点认真起来了。
到了大冷天时，我就走进市里的好几幢办公大楼。我走进办公大楼就仔细地看。我这一看，大厅里的暖气片还真是如工人们所说的那样，都用串联的方法连接的。从东往西，一层楼里的暖气片一串联就连接在一起了。于是，在一幢大楼里就有了一种很奇特的景观。在一层办公楼里，有的房间热，有的房间凉，到了末尾的房间就是冷的了。房间里暖气虽然开着，但房间里由于太冷了，还要开着空调。有的办理公用事业的办公大厅里，整个大厅里面沿着墙根虽然装了一圈的暖气片，只有最前面的两三组暖气片在散热，后面的干脆是冷的。这样的大厅里面，冬天肯定是很冷的。于是，大厅里的几只立式空调机，也在开足马力，努力地工作着。大楼里的暖气片等于没有装。
每年大笔的采暖费给锅炉房交着，还要交大笔的电费。
我看了在心里骂道：这简直是一群王八蛋设计出来的室内暖气流程。每年的冬季里，锅炉里要白白地烧掉浪费掉多少煤？空气里要多放出去多少煤烟，这些煤烟要污染多少空气和环境。还要再交一大笔电费。这不是天大的浪费吗！
这群王八蛋设计师！我在心里恨恨地这样骂着就走出了一幢幢政府的办公大楼。
我对这件事确实开始认真起来了。到了冬天里有空的时候，或者在出差的时候，每到东北的一座城市，我都会走进一些大厅里去看看一层楼里的暖气片的连接方式。让我看到的还都是差不多，大都用的是串联。
但只要一走进工厂去，就不一样了，使用的全都是并联。在工厂里也看不到一面开暖气，一面还要开空调的奇特的景观。
新盖的两幢家属楼首先竣工了，分到新房的法官们干警们有许多个家庭装修后都高兴地搬进去了。
我家分到的楼层是二楼。我家也高兴地进行装修后搬进去住了。但我家的楼上和楼下还没有搬进来住。只有六楼一户人家搬进来住了。我家隔壁左右两边的人家也还都没有搬进来住。
冬天到了，锅炉房要往每户人家里送暖气了。
这时候，我发现了更加严重的问题。家家的暖气一点都不热。我仔细地进行了检查，我才发现进大楼的暖气管道还是反接。进楼里的热水，和出楼的凉水把两根管子接错了位置。进大楼的热水管道接在回水的管道上去了。这样一来，往楼里送水时，连暖气片里的气体都排不出来了。整幢大楼里的暖气管道都被里面的气体给堵塞了。一幢楼里的管道和暖气片里产生了严重的气塞。
我叫来给大楼暖气工程施工的队长，让他把暖气片里的气体排出来。
其实，他也觉得有点奇怪，这暖气片里和一幢楼里的气体怎么就排不出来呢。排气的阀门就在楼梯口竖着的一根管道顶端装着。那气阀难道都堵塞了？而且家家都如此。
我就对他说，“你把进水和回水的管道接反了。”
他听了，看着我愣了一下。但他根本就不承认把暖气管道接错了。他说，“我怎么会接错呢。”而且态度还很强硬。
我心里清楚，他要是承认把管道接错了，是要承担责任的。但我又不能不对他说，他确实是把活儿做错了。
我又对他说，“楼梯口那根管道在六层楼的地方确实装了一只排气阀。但你想想，那只排气阀只能排出那根竖管里的气体。每户家里的暖气片和管道里的气体是排不出去的。气体在管道里只会直线往上走。你现在怎么办吧。我看你现在只有从卫生间里的那一组暖气片里往外排气体了。否则，我的这一套房间里有七组暖气片，每一组里都有气体，你怎么把里面的气体都排出来呀？当然了，也可以从每一组暖气片的气门里进行排气。但你又没有在每一组暖气片的气门处安装一个排气的阀。你不把所有的气体都排出来。暖气片也热不起来呀。”
他有点语塞了。他说不上来了。但他还是不肯承认自己是接错了。他还是硬着嘴说道：“这玩意儿还能有正反吗！我们是按照图纸施工的呀！”
我已明白了，他根本就听不懂我说的话。他在这方面只是一个白丁。我要他把接错的管道改过来，看来是不可能的了。看来，这个冬天里楼里要冷了。我也只有让实践来证明，他是接错了。或者说在图纸设计时就错了。
暖气在大楼里循环，是热水在大楼的管道和暖气片里面进行循环。暖气片要往外散发出热量，房间里才会暖和起来。要让每组暖气片在大楼里都能散发出热量，是要符合规律的。这个规律就是我在前面说过的那个三差：压力差，比重差，温度差。这三个差要是搞错了。大楼内的暖气就不是暖气了。做活儿的把上水和回水的两根管子接错了。大楼里的暖气一切都错了。那个三差就反了。那个三差一弄反，这幢楼里的暖气流程就整个是错了。在冬季里，这幢楼就是一幢冷楼。住在里面的人肯定是要挨冻了。
严冬来了。楼里的室内太冷了。我家的每个房间里最冷的时候只有九度。两幢家属楼里凡是搬进来住的居民都在吵吵冷。家家只有都开起了空调机，用空调机产生的热量来补充室内的温度。那年冬天，天气也是奇冷。有一天的气温是零下二十五度。房间里太冷了，我也下决心去买了一只立式空调机。把空调机安装完毕后，由于天气太冷，气温太低，空调机竟然启动不起来。
我只得又去找牛主任要求把接错的暖气管道改过来。
牛主任的家也在我家对面的一幢楼里，他也已经搬进来住了。他家住在三楼。他家的那幢楼里也很冷。但好在他家的那个号门里，他家的楼上和楼下已有人搬进来住了。而且，他家的左右两边的人家也住进来了。他的家就被楼上楼下左右两边的人家围在中间了。他家冷的程度，要比我家好一点。但和他原来住过的楼比还是要冷多了。他家也感到冷。
他看到我走进他的办公室里去，他还是很客气地让我坐。但当我向他提出要把接错的暖气管道改过来时，他说啥也不同意了。
他当时还官腔十足地对我说：“第一年里，新楼里都是要冷的，这是正常的。”我听他的口气里，现在他好像已经很内行了。
我上次找他时，他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但这次他好像是根本就不相信我说得有道理了。
我当时分析，我以前曾向他反映过此事，他可能也跟盖房的施工单位的领导说过此事。他们在一起时还把施工队的包工头找来研究过此事。我还相信他们肯定也把设计人员找来一起研究过此事。他们在一起研究此事时，大家又都不肯承认是自己把活儿做错了。谁把活儿做错了，这是要承担责任的。我想：他们在一起研究时，可能还引起过争论。谁又肯承认是自己把活儿做错了呢！
我就说：“家里实在是太冷了。房间里只有十二三度，最冷的那几天里，房间里只有九度。人就像住在冰窖里面一样。要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要把接错的暖气管道先改过来。其实，改一下管道是不难的。只要个把小时就能把活儿做完了。”
牛主任说：“你们家里冷是有原因的：一，这是新楼，住进新楼的第一年冬天，肯定是要冷的。二，你们家住的那个号门里，你家住二楼，你家的楼上楼下还都没有人住进来。因为楼内是一户一阀的设计，现在冬季供暖制度改革了，不像从前那样全部都由单位里出钱了。现在要由自己也拿一部分了。夫妻双方又是各拿一半的采暖费。因为，你们家的楼上楼下都还没有搬进来，所以他们家的暖气就没有开。你们家的左边没有住人，右边也没有住人。他们也都没有把暖气打开来。所以你家就住进了冬天的冰窖里面去了。我给你打一个比喻吧，把一支点然的蜡烛放在冰窖里，能有多少温度呀。一支蜡烛产生的一点温度，全部被四周的冰窖吸走了。所以呀，你们家就特别地冷啦。”
他说出来的一番理论。听起来头头是道。但我却十分地清楚，他说出来的这套理论，不懂暖气循环原理的人，肯定是被他忽悠住了。但我是谁呀。我是石油工人职工队伍中的采油工出生呀。他的这番歪理能把我给唬住吗！
商仁是建设法院大楼和两幢家属楼的一位建筑老板。
此时，他和施工队的队长就在里边的房间里。他们听到了我们的争论，他们就走了出来。
我看到他们也从里屋走出来。我也正想着对他们也认真地说一说呢。
我就接着说道：“你说到一户一阀的事，这是建设部的新要求，这个我承认。但你们怎么能在一套房子里用串联的方式来连接室内的暖气片呢。用这种方法连接室内的暖气片，在我们油田是禁止的。前面两三组暖气片散发出来的是热气，往后面的暖气片，一组一组地在降温，到最后面的，就是凉水了。凉水回到锅炉房里去，再把凉水烧到八十度的热水再送出锅炉，送进每座大楼里，要多烧掉多少煤呀！回水温度如果是五十度时，烧到八十度用多少煤？回水温度是二十度时，烧到八十度时要用多少煤？这个道理你们总应该都知道的吧！”
施工队队长接过去说，“我们是按图纸施工。图纸上就是这样设计的。”
我说：“图纸这样设计是错误的！”
施工队长说：“我们都是这样连接的。你说不这样连接，应该用什么方法连接呀。”
我说：“应该用并联。如果在一套房间里连接七组暖气片，上面一根管子，下面一根管子，把暖气片接在两根管子的中间。让热水在七组暖气片里同时进去，又同时出来。这样每个房间的每组暖气片散发出来的温度都是一样的。如果八十度的水温出锅炉房，一路上损耗五度，进大楼里的每户家庭里是七十五度，进暖气片转一圈后，出暖气片时就可能是七十度了。回锅炉房的路上再损耗掉五度，回到锅炉房时可能就有六十度了。把六十度的温度提高到八十度，可能只要用一台锅炉工作就可以了。我走进锅炉房里去看过，现在他们是天天用四台锅炉不停地在烧。严冬时，才能把水烧到八十度。你说他们每天要多烧掉多少煤呀。我还到政府机关的一些办公大楼里看过，由于暖气片在室内连接时的错误，许多办公大楼里都很冷，他们只有再用空调来补充取暖了。到了冬季，每幢办公大楼里又要多花多少电费。这个浪费真是太大啦。”
他们听了我的这番话，谁也没有再说话。我知道，我的这番话他们也听出门道来了。
“家里这么冷，你们还是把错接的管道先改过来吧。”我这样说。
他们互相看看，又是谁也没有吱声。
我知道，他们谁要是先说话，就是承认是自己把活儿做错了。这是要承担责任的。谁承认，谁就得出这笔费用。
我想想，他们也确实是在按照图纸施工。他们也确实不应承担这个责任。
这个冬天就这样过去了。家里是在寒冷中度过的。法院干警们居住的两幢家属楼里都很冷。其实，政府的大多数办公大楼里面都很冷，在办公大楼工作的公务员们都在叫骂锅炉房没有把暖气烧好。
锅炉房的工人们听了大家的叫骂声，大家也都很气愤：“我们出锅炉房的水温都是八十度，要是不信，让他们自己来看看！”可是，谁也没有弄清楚，这是设计暖气的人把连接的方式给设计错了。要么是反接，要么是串联连接。我家房间里在有阳光的中午，温度最高的时候我用温度计测了一下，只有十一二度，到了阴天下雪的大冷天气里，家里有时候最低温度只有九度。冷呀。冷。我在单位里上班时暖暖和和的，一回到家里，就冷得浑身地发抖，我身上的一些毛病，都被冻出来了。连风湿病都犯了。同时，我到市政府的一些办公大厅里去看，到了天气最冷的时候，都是一边开着暖气，一边还呼呼地开着空调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