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天气一天一天暖和起来,接连下了几场春雨,芦苇荡里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苇,已长成了一棵棵紫红色的芦笋,芦笋尖尖地,不几日就长出了片片苇叶。苇叶娇嫩碧绿,朝大芦荡看去的时候,一片紫红的芦笋上面,又是绿油油的一片,一阵风吹过去的时候,还会产生水波一样的绿浪。老张头已脱下冬装,虽然一件单工作服穿在他的身上长了一点,衣服过长了,穿在他的身上,直盖屁股,但衣服穿得少了,人还是显得精神了许多。
春天过去了,他还是天天在为油井忙碌着。
一天早晨,他没有去井场,而去找了队里的地质员。他要地质员为他打开资料室的门,在珍藏油井资料的柜子里,地质员帮助他找到了那口油井的全部井史资料。他把这口油井的档案资料全部抱回了家。下班后闲着时,他就一页一页认真地读着这些原始资料。他一页一页地翻着这些资料。这些资料他是完全熟悉的:设计井深,开钻日期,完钻井深,套管深度,人工井底,开采层位,投产日期……油井投产时的各项试油报告,一切原始记录都保存得清清楚楚。这些他十分熟悉的油井数据,还是和原来的一样,一页也没有丢失。他像熟悉自己的生日时辰一样熟悉这些数据,如果要他讲一讲当年的情况,他还会把这些资料背诵如流。油井是哪年哪月哪日完钻固的井,什么时间射孔试的油。第一天用多大油嘴试喷,后来又怎样一天天地扩大油嘴,最后由童岭亲自拔掉了油嘴,连套管闸门都一起打开往外喷油。这些记录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开采层位沙一下,采油井段二千九百米至三千一百三十米。这一层的油层厚度二百多米,后来又射开了上面的几套近百米的油层,产量最高时二千五百吨/日”。那几年,他常常认真地对前来参观的大首长们这样讲解着。他虽然神气地讲着这些使人振奋的数据,也常常能听到来参观的首长们的赞扬声。但是,凭他一个老采油工的良心,他却不时地担心着:这么好的油田,这么厚的油层,采油速度太快了吧。而且还是几套油层一起采,这样高速度开采不是要把油层全部破坏了吗?
“油层会大量出砂的!”他有时这样对童岭说着自己的看法,“这样采下去,会把油层喷垮的。如果等到喷垮了再来想法改造油层。投入的资金会和重新开发一个油田差不多。”
可是童岭听了他的话,却呵呵地笑了。对他说:“现在国家需要油呀。如果没有这样高产的油井,我又怎样向上边汇报呢。”童岭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将来油井出了问题,责任不会让你来负的。”他又开玩笑地俯身对他耳语:“到那时,我们都已退休了。你放心好啦。眼下,我们要它尽量多出油。”
童岭的劝说,并没有能够说服他老张头。
童岭每到井场上来一次他还会向他念叨一次:“每天采的太多了,太快了。将会把油层破坏的。”童岭却总是对他笑笑。
现在的情况正是当年老张头说的那样:油井的采油速度太快,大量地出砂把油层堵死了。油井就成了一口死井。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老张头没有去上班,大家以为他病了,为他们送班的客车司机,等了一会儿没见他的身影,就把车开走了。
他干啥去了呢?
他到厂部机关大楼总地质师张总的办公室里去了。
厂部机关的办公大楼,老张头已有几年没有迈进来过了。他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走上二楼,朝一间他熟悉的办公室走去。当年油井投产时,张总还是队里的地质员。老张头曾对他讲过,那口油井这么好,这块投入开发的油田的油层这么厚,用这样高的采油速度进行开采,将来的油层会出砂,会把油层喷垮掉的。到时油层喷垮掉了,一切都晚了。当年的地质员虽然也同意他的观点,但他也无能为力。整个油田都是这样的一种开采方式,一切开发方针都是上面制定的。童岭是军人出身,他不懂石油地质,他搞的是以“钻探为纲”。他认为:只要多打井,产量就会搞上去。他不知道油田开发的主攻方向在地下的道理。想争“远东一号井”,已成为童岭的奋斗目标,想再抱个大金娃娃成了童岭的行动纲领。不以科学和技术,却以一个军人的思维来指挥一个油田的开发,大概只有中国才会有吧。可是一个基层地质员他不能跟老张头说这些。他更知道一个基层地质员的权力。他每天的工作也就是整理油井每天的生产数据,向上报一报当天的产量。他心里十分清楚,用这种方式来开采这么好的一块油田,国外发达国家是绝对不肯采用的。这不是在破坏资源吗。可是,他一个小小地质员又有什么办法去阻止呢。他要求老张头管好油井的日常生产就行啦,其他的事就不要去多考虑。
老张头来到张总的办公室门口,他敲了敲门。张总在里面说:“请进来吧。”他就走了进去。张总正在读一份地质报告,他抬头一看是老张头进门,就高兴地让他在沙发上坐,还为他泡了一杯热茶。
张总说:“我已听说,你又去管理河边的那口油井了。而且,你还和从前那样把油井打扮得十分漂亮。前几天,厂长还亲自去看过。他回来后在生产会上还高兴地夸奖你呢。”
老张头听了,心里感到暖融融地,就说:“那块油田上的油井,一口口都死啦,难道地下的油真是开采尽了吗?”
张总说:“没有,地下的油,三分之一都没有采出来。油井都被砂埋住啦,油层都被砂堵死啦。正像你当年和童局长争论的话题那样,我们在油田开发的初期,开采的速度太快啦,把油田地下的油层全部破坏啦!现在我们需要投入大量资金来改造油层,才会使油田恢复青春。老张师傅,你放心吧,这项工作,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管的那口油井,我们必须把井底几百米的砂捞干净,然后对油层进行压裂,酸化,注入各种药物,才有可能把油井复活起来,才能让油井重新出油。我们正在设计一个新方案,对整个油田准备进行第二次采油的试验。你管理的那口油井,我们还会让它出油的,你还会看到那口油井喷出原油来的。”
“这项工作什么时候开始呢?”老张头问。
“快啦,快啦。我们要做的准备工作很多。在那块油田上,在一些死油区,还要打一批调整井。你管的那口井,就只能用捞砂、压裂、堵砂等办法来疏通油层的通道了。这些办法一旦成功,油井一定会出油的”。张总这样说着。停了一下,他又说,“厂里马上要召开油田开发地质工作会议,对一些油井要进行重新分析,你对那块油田的情况很熟,到那天,你来参加会议吧。会上,你也谈谈自己的看法”。
老张头笑了,他愉快地答应了。说:“只要你请我,到时候,我一定会来的。”过了一会,他又对张总说,“你只要告诉我开会的时间,你不请我,我也会来的。当年领着我们干的童岭,因为这个油田,升上去了。我们却还是守着这些油井。有机会,我还想把心里话对在北京的童岭谈谈呢!”
张总听了,笑着看看他,但没有再吱声。
从张总那里回来后,老张头就更加认真地阅读起油井的井史资料来了。他把油井的每个数据背了一遍又一遍,把要在大会上讲的话默想了一次又一次。他天天准备着,盼望着油田开发地质会议召开的那一天。
油田开发地质工作会议终于被他盼来了。那天,他早早地要老伴起来为他做饭。俩人起床后,老伴为他忙早饭,他却换了一件运动衫,穿上一双白球鞋,到外面跑步去了。早晨,马路上还没有多少人的时候,他就独自慢慢地跑起来。他慢慢地跑着,摔着两条手臂,活动着浑身的肌肉。清晨的空气特别地清爽,还带着一丝甜甜的潮润,每吸一口到胃里肺里时,他就感到特别地舒畅,像是用甘露把肠胃清洗了一遍似的。他跑了一大圈后,浑身已有点汗津津的了。
他回家洗了脸,还认真地刮了胡子,一张紫黑的脸顿时精神了许多。他对着镜子欣赏着,看到自己到底还是老了,脸上的那张皱纹编织的网,被春天的阳光一晒,被春风一吹,好像更加深了,网下紫黑的脸也更加紫黑了,秃了顶的地方越发地亮了。他觉得这副样子去参加会议,碰到许多老熟人,不是要被大家笑话吗。他就要求老伴为他找出那顶前进的鸭舌帽来戴上,他还翻出了一套他平时很少穿的中山装穿上。他把自己打扮得要去参加婚礼一样。老伴为他做好早饭,他却只喝了一点汤,就不吃了,气得老伴直埋怨:“你这是要去考状元呀,兴奋得连早饭也不肯好好吃。”
老张头却笑嘻嘻地说:“这比去考状元还重要呢。如果在我退休前,那口油井还能出油,也就了却我的心愿啦。”
老伴看他这副样子,心里也很高兴,她还是埋怨了一句:“你是被那口井迷住啦。都迷了二十来年啦,还迷得那样深。”
“对呀,就像迷你一样呢。”老张头嗨嗨地笑着,告别了老伴,朝厂部的那个会议室走去。
四
夏天已过去一段时间,天气已到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油田的工人们在野地里劳作,总是一弯腰一身热汗,滴滴答答的汗珠流下来,洒在采油树旁的井场上,洒在轰轰隆隆的井架旁,也洒进正在施工的一根根石油管道的下面。芦苇荡已是一片碧绿的海洋,芦苇长得越来越高,苇杆足有手指粗,苇叶足有巴掌宽,长得足有两人高,一阵风吹过来,荡漾起阵阵绿浪。有的地方芦花已在逐渐地开放,已经开花的地方一片一片白白的,绒嘟嘟的,好像一片片泡沫浮游在碧绿的海洋上。从远处看去,大片的芦花又好似从海底长上来的珊瑚丛。油田的一棵棵采油树呢,都埋进这大片的绿色的海洋里,都埋进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珊瑚丛间去了。只有那一台台又高又大的抽油机,还在这片海面上露着头,一上一下,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此时绿野上成群的抽油机,好像在草原上放牧的驴群,当它们高兴的时候,就叼起一口青草大叫声。油田成了一个美丽的牧场了,采油的人们,此时又成了放牧驴群的放牧驴群的人。
老张头照例每天要独自到河边来看看油井。春天的时候帮他来一起擦洗设备的小姑娘,自从和他把油井清洗干净后,就没有再到井场来过,总是老张头独自一个人到井场来。他有时一天来一次,有时一天来两次。他像对一口正常生产的油井那样,在采油树上装了两块压力表,油井虽然是口死井,表的指针总是落在零轴的位置上,油井里是一点压力也没有的。但他还是要每天做好记录,还在采油井日报表上认真地填写:油压0;套压0;回压0;日产量0。而且还要把填写好的报表认真地送回队部,交给地质组的姑娘们。他极认真地做着这一切,好像油井还在生产,井里还有原油从采油树的油嘴里喷出来。
那次,厂里举行油田开发地质工作会议后,他对油井的管理就更加认真。他每天都要来到井场,敲敲这,摸摸那,机器不够灵活的地方,他会加点润滑油,减速箱里缺了机油,他会去把它加足。他把设备保护得净明瓦亮,风刮来的一点灰尘粘住机器,他会爬上去把它擦去,一些掉了油漆,露出锈斑的地方,他也会找来一些同样颜色的油漆把它补好。采油树更是被他擦得干干净净,每片卡瓦,每根螺丝,每个闸门,都被他用油漆刷得和新的一样。井场上,油污早已渗到地下去了,扬在井场上的碎土面,被几场大雨一浇,早已平整得像能打粮食的场院。井场上长出来的草,只露出一个草芽的时候,就被他拔去了。油井虽然是口死井,可他盼望着会有复活的那一天,盼望着采油树旁竖起高高的修井架,修复油井轰隆隆的声音从这里传出去。修复后的油井石油不断地从采油树里流出来,他又可以每天地为油井忙碌了。这一天,什么时候能来呢?他却不知道。
那天在厂部的油田开发地质工作会上,老张头那缺少门牙漏着风的南腔北调的发言还是被大家听清楚了,他的发言引起张总和厂长们的高度重视。来参加会议的都是油田石油开采的专家。他所讲的这些,也是大家早就想说而不敢说的。他说出了大家多年来想说的心里话,自然赢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会场上的阵阵掌声让他都有点难为情了。那些专家还走到张总的跟前,对张总说,“想不到你的采油厂里还有素质这么高的老工人!”他很清楚,这些石油开采的专家都赞同他的观点,他盼望的那一天,就会提前到来了。改造油层的工作,也就快要开始了。一连几天,他都很高兴。有一天晚上,他还兴奋地给北京的童岭写了一封信。告诉了他这次会议的情况。他在信中还对童岭说:当年咱们之间的争论,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当时上面制定的开发方案有点过啦。咱们把油田的油层采得太猛太快啦,把油层都破坏啦。现在要来改造它,这又有多难!他还在信中对童岭讲了许多心里话。
这封信寄往北京,他就一直等着童岭能给他回信,哪怕是和当年哪样在井场上发生争论。老朋友之间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可是,他至今也没有收到童岭的回信。
有时候,他也想:会不会我在信中把话说过了头,童岭看了不高兴了呢。如果这样,他真有点后悔了。不过他也想,童岭的工作一定很忙,才没有给他回信。老朋友之间的争论,他一定不会生气的。
他每天来到大河边的油井旁,总喜欢在一条管线上面对大河静静地坐着。
阳光热辣辣地照着,不停地向大地撒着碎火,阳光带走大地的水气,产生了阵阵热浪。河水散散地流淌着,水流并不急。夏日的河面没有洪水季节那样的急流。岸边生长的芦苇特别地粗壮,芦杆长得都要赶上竹子了。那挺拔,粗壮的芦苇,老张头是看着它们长起来的。从前,他也是这样,在年年春天的季节里,总要看着这些芦苇从紫红的小芽,一点点长成粗壮的芦苇,看着它们一片一片芦叶,越长越大。夏天来了,芦杆越长越高,长出芦穗,开出芦花。秋天,又看着它们逐渐地由绿变黄。冬天,他看着芦苇农场里的农人们来把它们收割,捆扎,拉到造纸厂去。河边只留下芦根的时候,只等开春后又长出新芽来。自从这口油井投产出油,他总是喜欢坐在这里,看着这些芦苇生长。
今天他又来到河边,他还是喜欢像从前那样坐在井场上面对大河沉思。可是,现在他静坐在井边的时候,好像少了一种什么东西。少了什么呢?他仔细地回忆着,终于有一天,被他想起来了。原来是没有了从采油树油嘴套里传出来的喷油声。那种声音曾经使他那样地陶醉,他虽然欣赏不了音乐,可那种油井喷油的声音,他觉得比音乐美多了。他有时想:那些年是多么快乐的日子呵,天天耳听油井在唱歌,心里想着一天能产多少油,想着如果有首长来参观,该如何汇报那些令人振奋的数字。可是现在油井死了,这里变得这样地凄凉,安静。再也没有领导会来参观,也没有东西可向领导汇报了。每当他回忆过去的岁月,忧愁不时地涌上他的心头,他只盼望油井早日修复,又能听到它动人的歌声。他天天总是来到井场静坐,沉思。有时,他又站起来凝望着芦苇荡里许多的抽油机。此时,他又好似草场上牧放驴群的老牧人,在精心照看牧放的驴群。他有时站着,有时坐着,心情常常是忧郁的。渐渐地,他感到自己的身子常有不适产生,有时头晕,有时心慌,胸闷,有时胸口还有一种隐痛传来。他也曾到油田总部的医院去看过。可医生给他检查后,却要他去住院作全面的检查。医生怀疑他心脏有问题。要住多长时间的医院呢?医生却没有对他说。
他挂心的还是那口油井:我去住院,或许在住院的日子里,油井被修复了呢。那样,我就看不到油井再次喷油的时刻啦!那该有多遗憾呀。身上的病早治晚治都是一样的。更不要说还不知是否真的有病呢。他这样想着就没有再去医院。
可是,他体内潜伏的病魔,却没有等到油井复活的那一天。那是一个最炎热的中午,他还是来到油井的井场上。他在井场上静静地坐着,当他满头流汗刚要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心口传来了。
轰的一下,他突然地感觉到天在旋,地在转,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像是倒过来了似的。他在井场上倒下去了。
五
老张头的追悼会是在厂俱乐部礼堂里召开的。全厂的职工,听说从前管理那口“远东一号井”的老张头去世了,而且还是在井场上倒下去的,无不流下悲伤的眼泪。采油厂里上了点年岁的人,谁不知道这个转战南北,对油田有重大贡献的老张头呢。他管的那口井,给油田曾经创造过一个辉煌的时代,因为那口井,才引来了千军万马的一场大会战,油田才会有今天的发展。他也成了闻名全油田的劳动模范,人人都在怀念这位老人。他是死在井场上的,死在他每天工作的油井旁,这又受到了众多人的敬佩。来参加追悼会的人,面对悬挂在鲜花丛中的老人遗像,个个都在心里流泪。厂长在为他致的悼词中号召全厂职工向他学习:热爱自己的工作,热爱自己管理的油井,这就是石油人的优秀品质。
油田的领导们也参加了他的追悼会。
童岭发来了唁电。他是在石油报纸上读到老张头死在那口油井的井场上的消息的。他的心情十分地悲痛,他又认真地读起老张头写给他的那封信,心里又产生了许多感慨。他派秘书从北京专程送来一个大花圈,花圈的缎带上写着十分沉重的挽联,这给隆重的追悼会增添了更加隆重的气氛。
队长刘威面对老张头的遗像泣不成声:老张师傅,你安息吧。你的愿望,我们一定会去努力把它实现的。他十分后悔,当得知他的心脏有点问题时,为什么没有说服他去住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呢,而让他因为心肌梗塞倒在井场上。一个多么好的老师傅,我这个队长是多么的失责。张鑫开,我将永远记住你的名字。
张总站在老张头的遗像前,摘下眼镜伤心地擦着眼泪。他默默地站着。心里却在对遗像说:老张师傅,你放心吧。你所关心的,我一定会努力去做。那块油田的改造工作,我们一定要抓紧去实行。“远东一号井”,我们一定会让它重新喷出原油来的。原油一定还会从那口井里流出来。
一个春天里和老张头一起清洗抽油机的小姑娘,已接替了他的工作,成了油井新的管井人。她走到老张头的面前,流出的眼泪早已洗了满脸,她面对老张头的遗像,更是失声痛哭:“张师傅,你放心。油井无论出不出油,我都会管好它,把它管理得和你管理时一样。”
追悼会被悲痛的气笼罩照着,参加追悼会的人,面对老张头的遗像都在沉思,在马上就要进行的老油田改造工作中,自己该像老张头哪样做些什么呢。
遗像上老张头看着大家,一张黑紫的脸还是深藏在皱纹编织成的网里,他微微地笑着。他好像没有离开大家,好像还和从前一样,和大家正在参加一次职工大会。或者说正在和大家参加一次油田开发的地质分析会,他感到此时的大家正在听他讲油井的分析报告一样。
追悼会结束了。站长小王流着眼泪走到正在向老张头老伴表示慰问的厂领导跟前。他向厂领导,同时也向老师娘提出了一个请求:“我们全站职工希望,把老张师傅的遗体安葬在油井的井场边。让张师傅的灵魂永远地看守他热爱的哪口油井吧。”
厂领导们听了,谁也没有说话。
老师娘听了,却更加伤心地痛哭起来了。
作于一九九四年八月
二零一零年十月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