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打乒乓
因为爸爸当兵的缘故,我们经常在故乡与岛之间来回。铁打的“帐篷”不得不经常变换,常常因爸爸工作的变换而变换营房。后来就来到这个一个营房:这里不象原来那么空旷,这里是一个营部机关的所在地,紧靠一条小河,环境十分幽雅,树木葱翠,花红柳绿。绿树掩映之下是一幢朴素简洁的二层小楼和整齐的火柴盒式的平房。营部的会议室里有一个大得出奇的沙盘,偶然被我瞧见了,后来就少有机会再得入内了,这里毕竟是个重地。
常常到活动室去,那里有乒乓台,打乒乓的人挺多,哪轮得上我这个小毛孩呢。轮不上就自己想辙,抢呗。我不由分说地去夺别人手里的拍子,别人打在行头上,那会理睬我的“野蛮”举动,理所当然要奋力保卫着拍子,不让我这个小毛孩抢去。我急了,嘴也跟着发急,情急之中,竟然把那些大大咧咧的军人平素挂在嘴边的国骂脱口而出了。这一骂,居然如平地惊雷,可把这些军人吓了一跳,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个文静的小女孩,这么简单地就“学坏”了。一位年轻的排长,对着我刮刮鼻子,问我:“羞不羞?”他没说这话前,我只是感觉空气有些紧张、沉闷,并不感觉自己有什么羞愧;而当他说完这话,我顿时感到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从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以后,我偶尔在路上碰见这位排长都觉得怪怪的,我不跟他打招呼,也不跟他的妻子打招呼。后来我只能在爸爸的影集里见到他和妻子的灿烂笑容了,他转业回了老家。是他最早让我知道把脏话挂在嘴边是件多么不光彩的事。
2、家属大院
搬进了部队的家属大院,住在一排平房的中间,当时的左右邻居全是北方人,左边的邻居靠得近些,他们家天天做面食,经常使用饼铛烤大饼吃。和他们家作邻居的日子里,我几乎天天是闻着他们的面食香味吃自家的饭的,却从来没有品尝过他们的美味。因为我没有向人家索讨东西吃的习惯,别人不主动给我吃,我是根本不会主动开口的。虽然不吃邻居家的食物,但我们的关系却很融洽,邻家的大姐姐很喜欢带我玩,妈妈也主张我跟大孩子一起玩,因为不会被人欺负。
那时正是盛夏,到了晚上,各家各户都在门前的大树下用板凳、床板搭起来,一张草席一铺,随你躺也罢、坐也罢,赏星星望月亮、讲故事瞎聊天,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神仙若下凡,照样也美羡。
有时,我也会跟着一些好动的孩子走出大院,在院墙外的马路上玩耍,那时夜间几乎没有任何车辆来往,非常安全。来自乡下的我,胆子大得出奇,看见路灯下的蝼蛄很好玩,不由分说就抓上一把,捏在手里,掌控着小虫子的命运。
不抓虫子的时候,就跟着别人穿过马路,去居委会的活动室看电视,小小的尺寸,多多的人群。我不记得看过什么,反正我每次要站在长凳上才能艰难地看到一二镜头。
3、上幼儿园
以前在老家时,我已经上了几天学。换了一个地方我只能先上幼儿园。我不太明白“幼儿园”是个什么玩意,妈妈要替我报名时遭遇了我的反抗。没辙,妈妈只能软硬兼施,来硬的,骂我不听话;来软的,给我买了一只乒乓球大小的彩球。结果,“软”的措施生效了,我乖乖地跟着妈妈去了幼儿园。
进了幼儿园,一下子发现这里有那么多的同龄人,好不热闹。瞧见一个瘦长的女孩拿着一只藏青色气球使劲地吹气,却总也鼓不起来。我忍不住上前对着她祈求:“给我吹吹,好吗?”天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我那时洁癖蛮厉害的,在家里碗筷、毛巾都得专人专用,今天却会突然向别人索讨沾上人家唾沫星子的气球玩。我居然会不介意,但是别人居然是介意的。那女孩马上露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来,连声回答我:“不给!不给!”那样决绝的样子让我终生难忘。世事难料,转年上小学,她成了我的同班同学、好朋友;再后来,她学了飞机制造专业,跟飞机打上了交道,不再是小气球了。
4、跷跷板
幼儿园里有一座跷跷板,真的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大的。全部用木头制成,一色清漆,因为年代长远而呈现一种古铜色的包浆。我试着坐了上去,令我胆战心惊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前后面马上就坐得满满的,紧接着跷跷板的另一端也是同样地坐满了。然后,我猛然间被跷了上去,那高度真是惊险,几乎能用手摸到房梁。刚刚吓得要“哇哇”叫时,又突然间被一帮专门在跷跷板两方使力气的家伙们用力按了下来;到了下方,才舒了一口气,突然间,跷跷板又被踮到半空,就这样周而复始……
好容易才盼到从跷跷板上解脱出来,以后我再也没玩过这个跷跷板。
5、面包事件
玩跷跷板让我见识了幼儿园里的那群顽皮男孩,我因此不太喜欢他们,平常一般不跟他们一起玩。可我仍然躲不开他们,紧接着就发生了“面包事件”。
那天早上,妈妈给我买了面包,吃面包前我还吃了泡饭。可能是时间不早了,我啃着面包就上了幼儿园。吃了半只以后,我怎么也吃不下了。马上就要进园了,面包怎么办呢?一个男孩怂恿我把面包扔进旁边的马桶里,时间太急,我没有多想,就照办了。没过半个时辰,幼儿园里就闹开了。闹声是几个环卫所的清洁工发出的,她们每天早上要在幼儿园附近收集居民家中的木制马桶清洗,清洗完再把盖子揭开,放在一起晾干。马桶没啥稀奇,那年月许多人家都在使用。稀奇的是:今天她们在一只马桶里发现了半只面包。这个问题在当时是非常严重的,想想看,农民伯伯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居然会被人恶劣地扔进了马桶。所以这几位清洁工毫不犹豫地找到了幼儿园,报告了老师,并试图找到那个“始作俑者”,好好地教育一番。一看那阵势,我吓得大气不敢出,心虚得要命,最终没有勇气勇敢地坦白。事件后来不了了之了,但几位清洁工的教育目的的确是达到了。如今我早已忘却了那个怂恿我扔面包的男孩是谁,长得什么摸样,但对男孩子的防范之心却是从此愈加厉害,几乎成了一种人生惯性。
6、午觉出逃
幼儿园每天中午都得睡午觉,这对我来说犹如在承受什么酷刑一般难受,因为我白天总是精神充沛,实在无法安然入睡。
某一日,实在难以安眠的我和一位同伴乘着老师不注意,从教室里溜了出来。然后顺着幼儿园所在的小街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拐弯,穿过马路,就到了我家住的那个家属大院。我们来到我家,想找些吃的,却没有什么零食,只有桌上的几根切好的芦粟,我拿了就往外走。后来怎么回的幼儿园,怎么吃的芦粟,我都无从忆起,但曾经有过的“出逃史”和在家中“扫秋风”却是不争的事实。
7、脚趾头
我在家里的时候,就跟邻居家的大姐姐一起玩,一起聊天。有一回,我摸着自己的脚丫子仔细看着,然后对大姐姐说,我的一个脚趾头的外形,像极了班上一个男同学的脑袋。大姐姐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却又要刮我的鼻子说我不知羞。我不明白我错在哪儿了,争辩着说确实像,像极了。
后来,我曾经临摹过一些人像的素描,临摹得像极了,而我确实是没有受过任何专门的艺术训练。而且我对别人的面部特征也是特别地**,因此自认为自己拥有这方面的某种潜能,只是没有刻意去挖掘而已。
8、写错的话
还在上幼儿园的我已经能够写很多字了。没事时,我就在本子上随便写写。那天,我在写完了“打倒四人帮”之后,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般画蛇添足地加上了当时最高领导人的名字。但我的本意肯定没有要“打倒”他的任何动机,我只是没有另起一行,连在一起写了。我只是在邻居大姐姐面前炫耀一下自己会写字而已。大姐姐看到了我写的东西,恶作剧地想捉弄捉弄我。她一下子将我抱起来,双脚悬空,然后吓唬我说:“好啊!你在写反动标语!”我顿时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一下子脸色突变,吓得够呛。
后来,那位领导人真的被“打倒”了,这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我只是有时候会突发奇想,想象那些整天在电视屏幕上出现的人物,其实不过是某个人物的替身而已,只是在表演着某个人物而已。我当然是在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