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一节

作者:飞雪梨花    更新时间:2014-10-08 09:40:45

明媚且柔和的阳春之光,通过窗棂,侧照于丁家茵略施脂粉后,隐蔽住眼角的一点鱼尾纹,而仍显得很娇美的面容上。细眉下,她圆瞪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乐谱,在吹出一长串轻盈的旋律又戛然而止时,放下长笛,抬起紧锁的眉头,向坐在对面,捧着手风琴紧看着自己的叶芹,是频频地摇头,分外的焦急,连连说道,不对不对,还是不对。并且用,握着长笛的手,在另一只手掌心里重重地击拍几下,还焦虑地喊,哎呀,怎么办哪!,你说怎么办哪?

叶芹则睁大了略显愕然的明眸,瞧着一脸既着急又无奈的丁家茵,甚为不解地表示,她也不能理解,同样讲表达方式,老苏为什么要死死限定在和声、对位和曲式上,而将旋律、节奏、音色等十分重要的元素,都排除在他所强调的表达方式之外了?难道对表达能力的强弱判断,只有他所强调的那一种尺度?还是,是我们不能深入领会他的指导意见?

在两人商讨演奏上的准确把握问题时,丁家茵也向叶芹指出,说,她们两人,这里的和声部分,也都似乎把握得并不很好,尽管还有弦乐跟铜管乐的齐奏,但还是逃不过那些音乐素养极其精湛,欣赏能力很强者的耳朵,所以,对自己至今还把握不准的段落,她心里实在是很焦虑的。

提到,关于准确把握的症结,叶芹也想,这究竟是自己的钢琴问题?还是家茵的长笛问题?还是各自都有问题?叶芹依然紧望着丁家茵,在这么析疑时,随手,将手中的手风琴,拉出了哆来咪发唆啦西多,一串由低到高的连贯音符。

然而,丁家茵总觉得一时似乎还说不清楚,但又认为,看来,好像还是自己没把握好吧。但在两人都感到不能立即找到问题的实质方面,也无法马上纠正存在的缺失时,叶芹就讲,好了好了,算了,现在我们就别再研究了,反正老苏等会也要来,我们见机抓住他问个究竟吧。叶芹边这么讲,边站起身,把手风琴放在桌上,自己到净水器前去放了一杯水喝。

丁家茵见了,赶紧放下长笛说道:“哎,我给你去泡杯咖啡吧。”

叶芹则微笑说道:“不用啦。家茵姐,咖啡是为就要来的客人们准备的,我嘛,清水一杯才见亲哪。”

见叶芹如此言之,丁家茵满怀歉意地说:“噢,我,我只顾思考把握上的问题,忘了招待你了。”

“我还要你招待吗?好,要招待,你就招待我一顿午饭吧。或者午饭加晚饭也蛮理想的呀,这样我就可以为自己节省两顿饭了哦。嗨嗨嗨……。”略歪着头,叶芹对丁家茵展开她秀丽的眉眼,打趣地嬉笑着。

丁家茵也即扬起眉目,爽快而藏点诡意地随声附和并推促道:“好,加晚饭就加晚饭,大家说话算话,只要你能扔下他不管就行。我知道,今晚你们俩可是要见面的哦。”

丁家茵说着,同时站起身去收拾,置于凳子前,和桌面上的一些较零乱的物品,再把房间稍作整理后,扫视一遍,看整个房间已井然有序才觉安心。跟屁猫咪咪又来脚前缠绕,家茵轻轻抱起它,放它到客厅里再轻关上门,回头,见叶芹一人站在窗前,一手搭在窗棂上,长望着远方,久久没有移动一下,像是泥塑木雕的一般,便微笑地走上前,把自己的胳膊插入叶芹的胳膊肘里,神情是十分的温情:

“怎么啦,在想心事啊?我一句叫你扔下他不管的话,使你这么深有感触?”

“家茵姐,一说到这件事我心里好烦喔,甚至很忧虑,很苦闷。”一提起心上的愁思苦想,叶芹马上,一片的哀伤展开在眉眼之间,使丁家茵见了不禁暗暗深受震动。

“他到现在还不打算结婚?你们已有好多年的恋爱长跑史了吧,算起来他年龄比你大得多,理应比你更想结婚,更急于结婚的呢?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丁家茵是有感而发地发出她久有的质疑。

叶芹非常赞同家茵姐的看法,认为是的呀,自恋爱至今已有八年之多,一般,哪有这么长的恋爱史,想想自己的年龄也不小了,是早该结婚了。可是一提到要办结婚的事,这个未婚夫就摆出事业不成就决不考虑的姿态,使叶芹感到,他可能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吧。

然而,丁家茵决不这么看,她跟叶芹分析道:事业心很强的人是应该把精力,把时间都下在事业上,可是我觉得他好像很不对。你们要去香港,去澳门旅游,他就没讲过这样会有碍他的事业嘛。他不是还在怂恿你还要去雅典,去日内瓦,到伯尔尼去游玩嘛?这时,他就不强调会在时间和精力上分散他对事业的努力了?噢,现在要和他谈婚事了,他就要讲先成就事业了?小芹,这其中是否会另有隐情哪?!你可务必要多长个心眼的哦!

 “另有隐情?!!”丁家茵这一句,叫叶芹一听就万箭钻心的话,令她实在是听不进去,更不愿去想,低沉着头叫起丁家茵,说是,家茵姐,你千万不要这么讲呵,这会叫我感到极其的害怕和痛苦。我宁可坚信无,也决不设想有!

 可是丁家茵指出,可怕的是事实,不是设想。丁家茵说着,把胳膊从叶芹胳膊肘里抽出,搭在叶芹的肩头用力按着,并注视着她的青春洋溢的脸庞,十分关切,并语重心长地表示:

“算起来,你们已相处了这么多年了。但一开始,他对你好象不像现在这付总是显得很冷静,很沉默的腔调吧。”

“像其她热烈,多情的女人一样,”叶芹这么讲起时,温情的回忆与向往的思绪,便即刻联结起来,于是,脸上不觉焕发出了光彩,眼睛里也自然光亮得多了。叶芹把头轻微地挨靠在丁家茵的肩上,低声地,却是甚为亲切地说:

“家茵姐哦,其实,在我的心里也充满着一番的温情。那时,我,常常为他在任何时候都记着我,为她经常适时的给我礼物,还轻轻的吻我而陶醉;也为,他时时能显示出,如父亲那样的宽厚和爱抚,而深情地依偎着他,敬爱着他;尤其为,可以在他的面前,放纵自己的任性与娇气而生出满腔的欢乐,这种欢乐能让你深深感到无比的痛快!我最真实地触摸到,尽管我在爸爸妈妈那里也任性,也撒娇,但在他的身上,这样的情愫与父母给予我的比,在感觉及心理上,那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啊!真的是根本不同的哎!也许正因为如此,使我深感到了,就如身体是需要养护一样,爱也是需要养护的。我现在总是很听他的话,总是愿按他要求我的去做,决不在情感上对他有丝毫的损伤。不要说伤了他的心,哪怕是会擦伤了他一点表皮的事,从我心里头来讲,我也是很不愿意的呀。”

“那现在与以前比,他对你究竟有什么两样了呢?”这么问时,丁家茵轻轻拉起叶芹的手,抚摸着,甚是关爱又含着一种担心和同情,甚至还有一些的隐忧。

“他的变化不是你也看见了么!”叶芹低声地诉说,话音里哽着一丝的哀怨,“你刚才不是说,他现在总显得很冷静,很沉默,是吗?我很清楚,你用的是不会伤害我,刺激我的说法。对他,确切的讲,他现在已不是什么冷静,而是感情上的冷漠。沉默也不是,而是心情上总非常的沉重。他的变化的确很大,也很深,看到他现在这个情形,我能心平静气么?!我能没有一点的难过,一点的痛惜心情么?!我……。”说到这几句话时,叶芹脸面瞬间即褪去了刚才的兴奋光彩,就如飞来的乌云,一下即遮住了灿烂阳光似的,满眼,立刻也变成尽是阴郁的神色,眉头,则像是把八字拎了起来,还连连地摇着头,以表达,在说“我”时没有说出口,可也不想再往下说的,那些由心底里升腾起的许多的压抑、伤感以及总有的难受。

“小芹,我很理解你的心情,然而我还得说,你万万不要错误的估计了他,对他,你再也不能继续交出自己的一切了。”见叶芹低沉着头,默不作声,丁家茵起手按着叶芹的肩,显出更是极其的亲切和爱怜:

“你对他是一往情深。但从社会上,人们普遍的维持关系的因素来看,人与人之间能够相互往来的根本,除工作关系外,不是为了彼此相关的利益需要,就是必有一定的情感存在。当相关的利益需要和情感存在一结束,或者渐渐消失,那么,世上任何的两个人,都不可能还会有亲蜜不断的来往,就算有,不是长不了,就是名存实亡。而且亲密情感究竟是否存在,往往还要看利益需要的程度呢,或者是要看,到底有多少要依靠的必需性呢!小芹,你能明白我对你刻意讲的这个含意吗?具体点讲,是,你们现在这种不求结婚的关系存在,还能在于什么样的利益需求呢?凭你这种,单向地贡献一切的一往情深,长远地看,行得通吗?!真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吗?!我盼你能及时看得清楚,深刻想得明白。”

“家茵姐,不管会怎样,我想我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下去了。”叶芹低沉着嗓音,忧忧郁郁地说。

“为什么?!你那么年轻,还有希望,你不值得把自己的青春,就这么埋葬在,他为你挖好的通向坟墓的陷阱里。我深深为你可惜啊!小芹呵!!”丁家茵这么说时,心里也是很凄然的。

“我已经为他的广告公司注册了全部资金,并且还要帮他追加流动基金……。”

“我知道,我知道,”丁家茵不等叶芹讲完,就知根知底地直抒己见,“你们一起游览过好多名胜古迹,著名城市,心里留有非常美好的感受;你还必须为他买的新车再付贷款;而且为他,你已经不是这方面,就是那方面化掉了多年的全部积蓄;尤其是,你们毕竟同居过好长一段时间,你对他,在感情上已密不可分,或者说是已到了完全的依赖,根本不能自拔,所以你说,你是只能这样跟着他下去了是吗?哪怕是火坑!哪怕是深渊!甚至是同归于尽也不惜!是么!小芹啊,你妈妈要是知道你一直这么下去,甚至,最终获得的是凄凉又痛苦的结局,她会怎么感受?怎么伤心?你为爱,已经付出了自己的所有,还要包揽你的整个人生?对他这样的人,你是否应该把自己这么地贡献完?!如果,你认为你是你自己的,想怎么决定都可以自认,那么,这对于你的老母亲是否公平?你就不认为,你也应该对你的老母亲负有爱的责任?!所有这一切,前前后后你都好好思考过没有?!……。”

说至此,丁家茵真想倾肺腑之言,厘清她的迷离惝恍,从而使她深切明瞭他们俩貌合神离之所在之后,能良禽择木,以进入一个完全为她自己所拥有的阳光灿烂的天地里去。然而,望向苦着脸的叶芹,那一付,虽愁肠寸断却欲哭无涙的神态,因唉声叹气而黯然失色的脸面,她是实在不忍心再这么讲下去了。

“家茵姐,”叶芹忽然抬起头,紧看着丁家茵,心头又似透出一缕阳光般,微露一点喜色地诉说道:“我曾跟他说过,我不求他名声显赫;不求他高官厚禄;不求他年轻潇洒;我只求他是个踏踏实实的人,是个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因为我始终认为,无灾无难的家庭就是幸福的家庭,平平安安的家庭就是再好不过的家庭。我相信,他会是这样的人,而且他也亲口答应过我,所以我还是有希望实现幸福家庭的心愿的,这样,我的老母亲也会喜欢的。就凭着对他的恳切希望和坚信,不管怎样,我是只能如此的继续到最后了,妈妈她一定能懂得她女儿的心的。但是……,但是……,如果……,如果……,”话说至此,忽然吞吞吐吐起来的叶芹,脸色立刻阴暗下来,双手并紧紧地握住了丁家茵的手,“如果我最终的结局真的是悲哀,是悲剧,家茵姐哦,我唯有盼着你,到那时还能来看看我,握住我的手,到那时还有人来再给我一点人间的温暖……。”说出这样的话,总有非一般的深长哀痛久埋在心底里,因此,言语至此,叶芹一时动情,别过脸去,起手遮盖住绛红的薄嘴唇,泪珠,因触发至内心最哀伤处正欲夺眶而出,然而还是紧咬着嘴唇,被强忍地制止住了。

谈这样的话,总会使亲密的人心情也很不好过,为不使家茵也黯然神伤,郁郁寡欢起来,面对着丁家茵,叶芹伸出纤细的指头,抹去隐含着的泪水,很快,又转而展露出欢欣的笑容,脸庞上又泛起,嫣红里仍洋溢着的青春的娇艳,并起手去抚弄丁家茵的衣领。叶芹亲切地叫一声家茵姐,接着夸她:你今天穿的这件藕色真丝衬衣真好看,领口的黑丝带蝴蝶结扣,打得也很新颖,非常贴切。为拍好婚纱照,为了更能显出我的做新娘之喜,什么时候,也来指导指导我如何配置好中西式的套装啊。在他的面前呀,我还不止一次地夸过你是个生活艺术家的呢。”

丁家茵自然应允,说,好呀,这还用得着关照的嘛,只要你预先告诉我,准备好以后,我一定陪伴你细细的做好这一切的事。但也担心,我不了解朱思曾的欣赏眼光,怕他不能接受。针对丁家茵所言,叶芹却说道,难道我们女人家的衣着一定要男人来评判的吗?

 丁家茵自然明白叶芹是故意这么说的,但还是指出,好像是这样的吧,“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话讲的是什么意思?你会没听说过?你能讲,你的悦己者彻底的不是他吗?你刚才还说过,你现在总很听他的话,总愿按他要你做的去做。怎么,一会说出来的话,竟然好像跟他不搭界似的了……。

“好呀——,家茵姐,你是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叶芹忽又展开她秀丽的眉眼,发出娇羞的嗔怪。

“可是小芹,我还是要告诉你噢,我其实是极其反对你的这种所谓的对‘爱的养护’想法和心态的。”

叶芹总觉家茵姐并没有深刻领悟她内心的情感,便要再作申辩:

“我……,其实我要讲的是……。”

“你不要声明,不说你今天讲的,对你,近几年来的状况我知道得还少吗?我真想……。”丁家茵拦阻地正想再谈一谈在这几年里,她自己对这个朱思曾的总体印象时,门上被何以然轻轻敲了两下后,突然推进门来打断了。

“家茵,你们乐团的领导和同事都上楼来了,你快去迎接啊。”告诉妻子后,何以然随即再穿过客厅赶紧向厨房跑去。

“噢,他们来了。走,去迎接他们去。”一听说乐团的领导与同事们已到,丁家茵急忙拉着叶芹的手,两人一起走出卧室,急急向客厅那一头的门口直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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