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黄昏,张小凤突然出现在秦显达的面前。张小凤今天穿了一件淡黄色竹叶青图案的旗袍,上身披了玫瑰红薄线衫,线衫敞开着,露出圆圆的两座乳峰。阳光从她的背后穿过来,圆润高挑的身材惹人耳目。
“秦大哥!”
“呀,是你啊,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怎么,你不欢迎我?”
“哪里呀,这几天正想你呢,你倒自己跑来了。你等一下,我打烊了请你去春来茶艺馆吃饭喝茶看包场戏!”
“好呀,你这店面好漂亮吔,生意越做越大吔。恭喜呀!”
“你呀就别夸我啦,没有你的支持,我这生意还不知道做成啥样子,嘿嘿嘿......”
秦显达很快关了店门,换了一件青色长袍,回头对隔壁首饰店的阿秀说了一声,就陪张小凤往西街去了。很长时间没到春风茶艺馆喝茶,这里人气很足,店堂内外都张贴着文艺广告。茶博士客气地领他俩去头号包厢。开场戏是粤剧小调,在绵密细腻的丝弦伴奏下,至情至义的咏叹式歌唱,很舒服很好听。张小凤今天依偎在秦显达身旁,柔情蜜意的样子令秦很兴奋。秦显达点了一盏牡丹花茶,一朵桃红夹白的牡丹在清水中徐徐展露她的风姿,余香扑鼻。
“好香啊!”张小凤依靠在秦显达的肩膀上,脸浮桃花。她觉得今晚是最抒情惬意的。她觉得她寻找到的男人是在她生命中最值得自己心仪的男人。战争的苦难劫去了她的青春,邪恶掠夺了她少女的贞洁。恶梦醒来,她看到了清澈的河水和映隐在水波下的青青荇草那优雅的风景。她像采莲的小少妇,踏波划浪而来。她轻声柔语地对秦显达说,昨晚我一宿未睡,想着你我的事。我觉得是上天有意让我在这台北遇到你,是缘分嘛,对不对?我这次是认定了你,死活都不放手了呢......秦显达只是默默地看着戏,看小戏娘轻软的舞姿,似听非听地偶尔侧身回看一眼张小凤,任凭她喃喃自语,自作多情。
茶博士两次上茶,这次是上了茉莉花茶,幽香盈袖。秦显达喝了茶,起身去洗手间。张小凤坐正了身子,两眼望着戏台上的小戏娘画儿般的脸发呆。她没想到和秦显达一起的小姑娘春芳突然闯了进来。春芳登圆了柳眉眼朝呆坐着的张小凤说了一句很难听的话,张小凤惊愕地直直望着春芳,半天没回过神来。
“不知羞耻的女人,想老少通吃啊......”春芳的话越来越难听。张小凤突然感觉到春芳这小姑娘已经摸知了自己的内情,说话触痛了自己旧痛隐私的神经,心里的怨气被瞬间点燃了。女人嘛,在这一刻就如燃烧的火熖,喷火的射枪,向着目标扫射,顾不得了。张小凤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眼瞪着春芳,眼光是那样幽怨郁结,嘴巴是那样尖刻,像一道剌人的利剑,吐着辛酸而嘲讽的骂话:
“娘**的小**,你这是烧火棍当做桁料木头,扫帚柄当做撑船蓬,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焦炭的面孔,讨饭婆的骨头,也要同老娘我作对?看我不活剥了你的皮,扯碎你下三烂的逼,触眼精骨小**......”
春芳说话的声音很轻,张小凤的骂声却早已惊动了茶艺馆的茶客戏迷了,人们从不同的包厢和座位上投来惊讶的目光。茶博士赶紧跑过来,将春芳半拉半劝地推出门去。女人之间的纠纷好像一幕短剧,上演得快也消逝得快。张小凤涨红的脸慢慢淡定下来,轻轻咳嗽一声,低头呷了一口茶。她骂了春芳,看见春芳 眼睛里盈盈的泪水。她突然觉得自己骂得似乎太难听了些,而且是骂了一个纯情的乡村女孩。又想到自己骂的是家乡的沙地土话,也许春芳听不太懂。但她知道春芳被她的骂话伤着了,伤得很重。春芳是秦显达的知交,是那种兄妹的情分,今天骂哭了她,该怎样收场?正默默地想着,秦显达回来了。秦显达看到张小凤脸呈不悦,低声询问。张小凤苦涩一笑,掩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