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这千古奇案，三个兄弟喝下了苦涩闷酒。人在顺畅安逸的时候，老白干会越喝越甜，直到喝醉了也浑然不觉。但是人在愤懑悲切之际，老白干却越喝越苦，往往欲谋一醉而不可得，只是乱灌，自以为能浇灭半点愁。
曹伟放下筷子，点了颗烟，望着旁边靠着的哨棒，脸上泛起一阵苦笑，王磊从未见这条糙汉笑得如此酸涩。曹伟说，十多年，十多年时光，这个四厂，只要跑进来个野狗，不等它咬哪一个，我先不先便将它打翻。十多年来，这个四厂，要是混进些个毛贼，不管来者几人，我曹伟在，一样，还是拿哨棒打翻。但是现在，老实讲，我连恨都不晓得该恨哪一个，哨棒也不晓得该打哪一个。王磊，我有个感觉，其实我哨棒从来都不曾打对过哪一个。
王磊眼见曹伟那肌肉虬结的大膀子，现在只够杵住曹伟一颗干瘦的头颅。他晓得，曹伟是个从未怀疑过的人，曹伟这二十多年的小人生，从来都在相信，相信四厂，相信王磊，相信哨棒。今天曹伟怀疑了。王磊很高兴，因为怀疑是一条路，黑暗的路，这条路上需要一盏灯，可以导航。王磊告诉曹伟，说西洋美利坚地方，几十年前有过一个黑人老表，叫做马丁路德金，说过几句话，很对我胃口，你听听可是这个道理。马丁路德金说，不公正，在哪里都是对正义的一种威胁，对我们不喜欢的人公正，和对我们喜欢的人公正，同样重要。马丁路德金说，懦夫会问，安全吗。投机者会问，明智吗。虚荣者会问，流行吗。但是良心会问，这对吗。会有那么一个时刻，有一个力量占据你的心灵，那无关安全，无关明智，无关流行，但这个力量必须存在，因为它事关正义。
王磊告诉曹伟，从现在起，你曹伟不光要晓得哨棒，还要去理解，人间正义为何。为了了解正义，你不能只看四厂，要看宇宙天地，万物苍生，要读古今中外圣贤书，知天下大义，而守天下正义。守天下正义，需要你曹伟一根哨棒。
曹伟长叹一声，又闷下一口酒，捂住脸。武功再高，也扛不住烈酒烧。王磊看一旁的谭脚板儿，似乎在轻轻摇头。王磊说，咋啦。谭脚板儿一指那电脑，说小师傅，光我们懂不够哇，你看嘛，无人晓得这些东西，个个都忙起作死哇，我今天是觉得，这个世道，好像有些东西不在球啦。
王磊哈哈大笑，就像古书上说，太祖大笑。王磊说，是呢，这个世道有点意思，男人热衷于打肿脸充胖子，女人热衷于打肿奶充波霸。但是，某个三流小明星偶尔露个把点，不代表社会道德的瓦解。对他人的苦难和必然到来的危机视而不见，藏到冷漠偏见与谎言之中，这才是社会道德的瓦解。像比如说我这种人，对世界有疑问，人们说你不自信，对世界有自信，人们说你太狷狂。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是一种责任感。但是你们两个，更要明白，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你们可晓得，英文里面，所谓爱这个词，叫做LOVE，是拉丁文压缩而来，这句拉丁文，对爱的原来表述，说爱是对他人生命的持久关注。我看，无论男女小爱，世间大爱，莫过于此。无论是你曹伟，看守人间正义，还是你谭脚板儿，寻找人间真义，都要记牢，世间一切苦难，谜团，仇恨，混沌，寻到根处，大爱是答案。
两个兄弟是听进去了，酒已经喝了九成九，但还是听进去了。曹伟若有所虑，说你之前讲那个人口衰减，可是注定如此，翻不过牌来啦。谭脚板儿一听也是激动得很，说是啊，我估计那个情况，人多半都是饿死，我们可是就肯定要挨这场劫，躲不过啦。
说到此，王磊倒必须打起精神。他说，也不是全无希望，主要出路，有两条，未来三五年，我们走不走得上，还要观察，但是此事宜早不宜晚。别国他乡，我不敢说，但是我们天朝，是什么地方，是龙族之土，这个星球上多少古老文明，今日都已不见，但我们却能幸存。之所以我们是幸存者，必有其缘由。王磊说，这两条路，一条上策，一条中策，就看未来我们龙族可能抓住。
两个兄弟一听，原来还有希望，也感到安慰点，说你赶紧讲讲。王磊说，是呢，我今天告诉你们，你们以后一定要注意观察，我们天朝龙族，可有抓住这两条出路的迹象。
王磊说，上策是非常困难的。上策对于普罗大众来说也是非常美好的。这个上策，有两个条件，都是充分而必要。首先，是技术本身。在那些已经存在但是不为大众所知的诸多自由能源获取方式中，找出一种。那一种技术，其必须只具备能源提供功能，能够为一个现代化家庭提供稳定充足的电力，其不同型号大小装置，可以为人类目前绝大绝大多数交通工具提供动能，也就是电。但是，这个装置不能具备其它军事或者暴力能力，侵略能力，反重力能力等诸多能力之任何一种，而且还被确认可行，可以制造推广。简单说来，就是只能提供电力，依靠非常低廉的制造成本，大约是一个豆浆机的制造成本就能够制造出来，然后这个装置只能够提供稳定的电力，为人民服务，而不能提供其它的诸如定向能量杀伤力，或者反重力飞行能力等任何其它能力，给天下鸟乱。
谭脚板儿很困惑，说这种东西可当真有。王磊说，确定有，一个体积不大的装置，运转必要物质是空气和水。谭脚板儿咂舌不下，说这个东西在什么地方。王磊一笑，说这个就复杂，反正当初美利坚地方有过，天朝肯定有人也对这个技术心知肚明。谭脚板儿吓得一怔，说那咋才能够推广唻？王磊说，这就是第二个条件的问题啦。
王磊告诉谭脚板儿，第二个条件是推广者。能够推广这些技术的个人和团体，必然是这个星球上的巨强大者，必须具有巨大的能源需求和不充分的石化燃料储备，作为其推广此技术的必要动机。这个推广者必须具有极其强大的生产制造业和尖端科技研发能力，作为这个装置和其后续产能和产业结构改变的补充力量。这个推广者必须具备极其强大的世界政治影响力，作为这个技术的推广动力。这个推广者必须具备极其强大的武装力量，世界级的，不可战胜的军事能力，作为这个技术反对者反扑之时的自保能力，同时也是推广者在和这些石化燃料既得利益者交锋之时的筹码。这个推广者必须具有巨大的内部商业市场和外部商业影响力，这个市场和影响力必须是世界级的，作为其与石化燃料既得利益者相互交易你来我往的战略资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