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香卿将四碟点心列在桌上，道：“我正是请你来品尝这些点心，却也还要看你肯不肯赏脸。”骆予美道：“阮三婶将点心做得这样精致，那还能吃么？”阮香卿笑道：“点心做出来，不是为吃，却是为什么？”将左首一碟点心轻轻推到骆予美面前，继道：“你先尝尝这个。”
骆予美见这碟点心是两块米糕，色泽雪白，状系圆形，两块米糕中央，又有豆沙，拼成一朵紫花。忍不住端起来观赏，道：“这花纹阮三婶是怎么做成的？”
阮香卿道：“这也不难，你只消先将米糕做成，再把豆沙敷在上面，刻出花朵模样，放到锅中蒸好，便就得了。”骆予美道：“阮三婶真真心灵手巧，换作我只怕不行。”阮香卿道：“你倒谦虚，你猜这个点心有什么名字？”骆予美轻轻摇头，道：“猜不出来。”阮香卿笑道：“今儿初几？”骆予美略一沉吟，道：“今儿初十。”阮香卿起身走到窗边立定，望向天空，道：“那么再过五日，天上的月亮便会怎样？”骆予美道：“便该圆了。”
阮香卿道：“外面的人最喜欢念词，只是咱们这里难见，我曾听人念过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开头便是‘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她说到这里，伸指轻搭在窗棂上，悠悠继道：“我似乎记错了，不过有几句到记得清楚，说什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骆予美忽觉眼前这人极不简单，似有许多心事埋藏心底，不肯向人吐露，恻隐心起，放下手中点心，缓缓走到窗边，立在阮香卿身旁。
骆予美斜睨阮香卿脸庞，只见她秀眉轻拧，妙目泛波，眼睫微颤，流露无限伤悲，柔声询道：“阮三婶有什么伤心事吗？”
阮香卿手指在窗棂上轻抚两下，缓缓叹道：“那婵娥仙子偷盗灵药，自修炼成神仙，既然成仙就非上灵霄宫不可，从此却形单影只，孤苦伶仃，要是你的话，是愿意得道升天呢，…还是愿与心爱之人厮守终身？”
骆予美忸怩道：“这个…这个怎么说得清呢！”抬眼望向苍穹，只见云敛霞霁，一片朗朗，心中暗想：“只要能跟承志哥在一起，那便什么神仙，我也不稀罕去做！”
阮香卿扯扯骆予美衣袖，笑道：“我才牵个头，你却整颗心都飘上天去啦？”骆予美脸颊微红，道：“阮三婶取笑我，也不是好人。”阮香卿娇笑两声，道：“那点心你还没尝过罢。”说着轻拉骆予美过去坐下。骆予美道：“阮三婶说这点心有个名字，那是什么？”
阮香卿笑道：“我问你一问，天上月儿圆了，地上花开了。那该是什么？”骆予美双眉微蹙，念叨道：“天上月儿圆了，地上花儿……”阮香卿道：“你真是个傻丫头呢，还是在跟我装糊涂呢？那不是正是“‘花好月圆’么？”骆予美拍手笑道：“‘花好月圆’，真是个好名儿。”
阮香卿端起那碟点心儿，道：“名字虽好，味道只怕不好，你先尝尝罢！”
骆予美轻轻拿起其中一块，放在嘴边，轻咬一口，慢嚼细品，待吞下点心，方道：“名字起的好，味道也好！”
阮香卿笑道：“不过是块米糕，能有多好的味道！我跟你说罢，其实这做点心跟做菜是同样的道理，本是普通小菜，人们总要做个别致花样出来，更有甚者给它取个怪名儿，那菜自然就抬了身价。”骆予美道：“阮三婶说的有理，只是咱们这里从没见过。”
阮香卿将另一碟点心轻轻推到骆予美面前道：“这里每样点心都配有一个名字，这会儿我先不说，你再猜这碟点心叫什么？”骆予美放下手中米糕，端起那碟点心细细观赏。
只见这碟点心共有四块，乃由面粉做成小圆饼，饼上嵌满绿豆，竟将面粉本色掩住，变成四块绿饼。
阮香卿见骆予美看得入神，道：“这碟点心我做的十分粗糙，不值得多瞧。”骆予美啧啧啧连叹三声，道：“阮三婶还说它不精致么？”阮香卿道：“此刻你可想出来叫什么名字了？”骆予美仍旧摆摆头，示说自己不知。
阮香卿道：“那我来点拨点拨你罢！”伸指捏起一块饼，继道：“你瞧这些豆儿你可认得？”骆予美嗔道：“阮三婶恁地小瞧人家，这绿豆谁还能认不得吗？”阮香卿笑道：“你只知它叫绿豆，却不知道它还有另外的名字罢！”骆予美奇道：“另外的名字？我确实不知。”阮香卿道：“在我们家乡，这绿豆也叫青豆，只因青绿相近，便有这个叫法。”骆予美道：“倒也不错！”
阮香卿伸指指着手中的点心，道：“你再好生瞧瞧，这些青豆可有什么特别之处？”骆予美细细瞧了一番，见那些绿豆都是豆皮裂开，露出豆肉来吗，笑道：“也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啊！”阮香卿道：“你这鬼机灵，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出来。”骆予美道：“我真是没瞧出来！”阮香卿笑道：“这些青豆，我特地煮过，都裂开了是不是？”骆予美”嗯”一声，点了点头。
阮香卿道：“这碟点心专门为你做的，你还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骆予美笑道：“我叫骆予美，那它叫‘豆予美’吗？”阮香卿只觉好笑不过，忍不住格格娇笑。
骆予美见阮香卿娇笑不止，自也觉得好笑，嘴角微扬，嫣然不已，阮香卿笑了一阵，敛容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在跟我装傻，我来把话挑明便是，只是你不许瞒我。”
骆予美见她神色郑重，庄容道：“阮三婶才来这里时，我初次见到你，便觉十分亲切，自从我娘亲去世之后，就再没人和我说过心里话。”
阮香卿已从她话中揣出意思。她虽没说出不会在自己面前隐瞒心事，但那句“自从我娘亲去世之后，就没人和我说过心里话，”显然就是说她愿意同自己讲心里话了。
阮香卿想破此节，伸手轻拍骆予美手背，柔声道：“据我所知，你娘亲去世已有四年，你那时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能有多少女儿家的心事？”骆予美脸上微泛红晕，不禁垂下头去。
阮香卿道：“我是过来人，你的心事我自然知道一些，他们兄弟二人各有各的好处，却不知你是真心喜欢哪个？”骆予美闻言大惊，抬起头来，道：“什么他们兄弟二人？”阮香卿道：“哥哥忠厚老实，弟弟知书达理，那还能是谁？”骆予美急道：“阮三婶，你……”阮香卿道：“一个温柔体贴，一个英俊潇洒，依我说，两个都要，那才最好不过，你说是不是？”说着又只盯着骆予美眼睛娇笑。骆予美给她笑得害羞，垂下眼敛，嗔怪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阮香卿道：“那日下雨，哥哥背你回家，那还不够温柔体贴么？”骆予美忙地抬眼，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事？”随即补道：“那日我跌了一跤，扭伤了脚踝……”阮香卿道：“我不过是碰巧看见了，你何必紧张？”骆予美怪道：“阮三婶本是要说这点心叫什么名字，谁知竟扯出这许多无聊话来。”
阮香卿笑道：“我将‘青豆’煮开，你说该叫什么名字呢？”骆予美道：“我哪里知道。”阮香卿缓缓站起身来，道：“‘青豆煮开’，你将‘青’字改上一改，看是个什么字？”骆予美道：“也可以是轻重的‘轻’，也可以是清凉的‘清’，我识字不多，到不知阮三婶指哪个字？”
阮香卿绕到骆予美身后，伏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就不可以换个‘情’字么？我是说‘青’字前面加个‘心’旁。”
骆予美脸一红，道：“那便怎样？”
阮香卿道：“‘情’字得了，你再‘豆’字换去，看看是什么？”骆予美道：“我说过我识字不多，又何必来难为我？还是请您换来瞧瞧罢！”阮香卿笑道：“只怕是你难为情罢！”说着回到位上，重又坐下。
只见阮香卿缓缓伸出右手食指，贴在桌上，道：“可瞧仔细了！”等了一会儿，滑动手指，一笔一划写出个‘窦’字来，问道：“此字你可识得？”骆予美正经道：“倒也识得！”
阮香卿道：“前两个字，你已知道啦，那‘开’字也不消你换，你只须再将‘煮’字换去，这点心的名字你便得啦！”
骆予美颊生红晕，埋下脸去，并不答话。
阮香卿吃吃笑道：“说你是个机灵鬼，那还真没冤枉了你。要不要我拿镜子来，请你瞧瞧你现在的神情？”骆予美更低下头，轻声道：“那有什么好瞧的？”阮香卿道：“我说这点心专门为你而做，并没错罢！你现下不正是‘情窦初开’吗？”骆予美气急不过，跺足道：“阮三婶你……”阮香卿笑道：“这点心虽没加糖，你若吃一口，管教你一样心里会甜滋滋的呢！”一语未了，轻捏起一块点心，伸到骆予美唇边，接道：“不信你来试试看！”骆予美扭开头，嗔道：“偏不试！”
骆予美情知阮香卿行将使强，急忙岔开话题，要她分心，说道：“那碟点心又叫什么名字呢？我倒要听听阮三婶又能诌出什么名堂来。”阮香卿闻言果然放下手中点心，道：“我先前问你的话，你还没答我呢！”骆予美道：“阮三婶问过我许多话，我哪记得过来？”阮香卿道：“我是问你，他们兄弟两人，你究竟真心喜欢哪个，难道你忘啦？”不待骆予美回话，道：“咱们有言在先，你说的话可做得数？”
骆予美道：“自然算数！”
阮香卿轻拍桌角，道：“那么你须同我讲真心话！”
骆予美怔忡良久，左手食指扣住右手中指，随即分开，随即勾住，又随即分开，又随即勾住，反复数次。她兀自出神半晌，方道：“我要清平哥哥背我，那边如同要我哥哥背我一样。妹妹扭伤了脚，走不动路，哥哥背她一程，这事并不稀奇吧？我对承志哥哥，却另有一番…一番心意！”
阮香卿点头道：“你是说你只将清平当亲生哥哥一样看待，承志才是你心目中的情郎，是不是这样？”
骆予美端正坐姿，肃容道：“正是这样！”
阮香卿悄然端详骆予美神色，见她一片赤诚，叹道：“天下最难的事，莫过于儿女情事，看来清平可有得苦头吃了！你既然心意坚决，便该趁早作个了断！”说话间将剩余两碟点心一齐推到骆予美面前。
骆予美瞧瞧左边一碟点心，又瞧瞧右边一碟点心，只见其中一碟点心是糯米做成的圆饼，共只四块，每块圆饼中镶着粒大红枣，极其精致，口中却道：“阮三婶又要胡编出名号来取笑我，我可不上你当！”
阮香卿端起那碟点心，放在鼻前轻轻一嗅，道：“真香！”骆予美笑道：“‘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阮三婶做的点心，能有多香？”
阮香卿将碟子伸到骆予美鼻边，道：“香是不香，我说了不算，你自己闻闻。”骆予美轻轻嗅过，只觉清香馥郁，直沁心脾，便道：“你是加了香料罢？”阮香卿道：“我这香料来之不易，为给你做这点心，仅存的一点儿全都搭上啦，你还不该感谢我吗？”骆予美道：“这话怎么讲？”阮香卿道：“你可闻出来是什么香气了？”
骆予美一时辨不出来，努嘴道：“香气便就只是香气，教谁辨得出来呢？说不得，是花香罢了！”阮香卿笑道：“你却猜准一成。玫瑰、丁香、桂花，你猜是哪一种？”骆予美道：“我便猜中你也会抵赖，还是请三婶自己说吧。”阮香卿道：“猜不出来，也不奇怪。那你尝一口，看吃的出来吃不出？”手微下摆，点心已贴在骆予美唇边。
骆予美轻咬一口，细嚼过后，轻轻吞下，回味良久，道：“尝也尝不出来！”阮香卿拧眉道：“你真尝不出来是百合粉么？”骆予美惊道：“百合粉？”顿了一顿，继道：“好啊！你只让我往玫瑰，丁香，桂花里去猜。敢情是故意哄我？”
阮香卿道：“我将百合晾干，研成粉末，为你制这‘百合饼’，你还说我在哄你？”骆予美道：“阮三婶为何要加上‘百合粉’呢？”
阮香卿伸指往骆予美额头一点，嗔怪道：“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百合’，‘百合’，‘百年好合’，你懂是不懂？”骆予美嘟嘴道：“我就知道阮三婶没安好心。”
她已听阮香卿说过，这点心乃为她和谢承志二人特制，偏又名叫“百合饼”，取“百年好合”之意，那便等同于说她跟谢承志举案齐眉，百年好合。意思虽然明白了，只是一时害羞。不愿消受，却又不免芳心窃喜。
阮香卿见骆予美这般轻嗔薄怒，更要逗她，说道：“‘百年好合’，你还不满意吗？那便让你二人‘千年好合’，‘万年好合’，你说好不好？你告诉我，哪里能寻到‘千合花’，‘万合花’，哪怕天南地北千山万水，我也去寻了来，给你做成‘千合饼’，‘万合饼’，你道好不好？”骆予美道：“好啊！好啊！你去给我寻来，你去给我寻来。”
阮香卿真没意想得到，她片刻前还满面羞容，哪知说变就变，竟是要自己去寻什么“千合花”，“万合花”来，当下伸指在脸上刮两下，道：“你羞也不羞？这世上哪来‘千合万合’，人生苦短，能活够百岁，你还不满足么？”
骆予美自知说她不过，再接话头，难免又遭她一番奚落，指指另一碟点心，道：“那又叫什么？”阮香卿放下手中点心，道：“我偏不说啦！”
骆予美心想你做出这样精致的点心，还特邀我来品尝，总不会平白无故，多半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当下道：“你不说，我可走啦！”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阮香卿忙伸手拉住，拽她坐下，道：“你急什么，人家说猴儿最急，我看你比猴儿还急百倍。”
骆予美略略瞧瞧桌上的点心，一碟叫‘花好月圆’，一碟叫‘情窦初开’，一碟叫‘百合饼’，看最后那碟点心，再不是米粉，麦面，糯米一类制成。只见都是一粒粒的金黄圆球彷如核桃大小，既不知由什么材质制成，又不知更有什么奇异名称。
骆予美一心想尽快知道那碟点心有怎样的怪名儿，想过先前阮香卿说过那些点心名字，不好意思就即再行追问，只得盯着点心瞧。
阮香卿笑道：“你心里是不是有只猫儿，抓得你整颗心七上八下？”骆予美知她是奚落自己，嘟嘴道：“阮三婶爱说不说，多稀罕么？”阮香卿正色道：“稀罕的，怎会不稀罕呢？点心本该以清淡为佳，这般拿荤食来做点心，我还是首次，你说还不够稀罕么？”
骆予美愕道：“荤食？”
阮香卿又伸指在她额上一摁，道：“也只你这个鬼机灵有这等福分！咱们先前尽说素话，还不该来点荤腥吗？”骆予美瞪大眼睛，茫然道：“什么素话荤腥呀？”阮香卿缩回手，伸袖遮住嘴，只“咯咯”地笑。
骆予美满腹狐疑，不知阮香卿因何而笑，心想多半不是好事，恼道：“当真笑不够阮三婶吗？”
阮香卿放下衣袖，肃容道：“却才问你愿不愿意做神仙，你虽未答复我，我也知道你的心意。只教能与你承志哥哥在一起，那便什么神仙你也不稀罕去做，是不是？”
骆予美暗暗回想先前情景，自己心中确是此想，不由红了脸颊，深埋下去。
阮香卿道：“是啊是啊，只要能跟情郎在一起，这太湖边上，男耕女织，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岂不比做神仙更加逍遥快活？有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我看正合了你此时此刻的心情罢！”
骆予美听她这么说，一面太也难为情，只想动怒，一面回想她说的“男耕女织”，“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又觉心里美滋滋的，再想动怒，已是不能。偏偏那一句“男耕女织，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在心中绕过之际，陡然间想起谢承志原先在李树林中跟自己说过那番话，满脸欢喜登时全消，说道：“只怕他无意在此长居！”不待阮香卿接话，继道：“他总说读书人须有抱负，他…他一心一意就想着去外面建功立业，造福一方，哎，他为何就如此看重这些，我真是想不明白。”
阮香卿道：“胸怀大志，尽管是好事，但只怕世事坎坷，并非轻易能够实现，你怎么不劝他回心转意？”
骆予美道：“每回听到他说这些，我都想劝他，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我虽没说出来，想必他也应该明白我的心意。”略略抬起头，重复道：“他也应该明白我的心意呀……”又似询问，又似自我肯定。
阮香卿道：“你真是个傻丫头，你一番心意，不与他讲明，他又怎会明白呢？男人尽都粗心大意，咱们女人家的心事，他们几时体察过？”骆予美默不作声，兀自摆弄手指，心中却道：“承志哥哥可不一样！”
阮香卿见骆予美不说话，心想自己正事没说，可不能先坏了她情绪，便道：“你也别想太多，只要你开口，他多半就愿意留下来，你二人做一对快活神仙。总之这‘逍遥鱼丸’也是为你两人特制的，鱼丸自不稀奇，可这名字你总该觉得好听吧！”
骆予美毕竟少不更事，兼之芳心萌动，一听阮香卿这么说，那些烦心愁事早已烟消云散，嗔道：“这‘逍遥鱼丸’，吃了当真能让人逍遥快活吗？”
阮香卿见她片刻前尚且愁眉不展，转眼便即喜笑颜开，心想这鬼丫头当真娇憨可爱，说道：“先不论它管用不管用，我这做婶子的一片心意，你说你该如何报答？”骆予美道：“那阮三婶要我怎样报答才能满意？”
阮香卿缓缓站起身来，绕到骆予美身后，伸手轻抚她那如瀑青丝，说道：“你的心，咱们点明白啦！我的心，你也来帮我点点。”
骆予美不明白她话中意思，转头怔怔望着阮香卿脸庞。却见阮香卿缓缓侧过脸去，悠悠地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