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毒酒(1)

作者:林敬庸    更新时间:2014-07-17 06:24:02

    薛晋此时正在狱所烧水。另那五名狱卒围在角落里,正自玩骰子赌酒。酒都是日里薛晋出钱请的客,他们不曾喝完,特意留下两坛,这夜间假以赌酒行乐,打发时光。

  猛然间一人叫道:“豹子通杀,都给我喝酒!”一人不服,嚷道:“你使诈,骰子都没摇转,倒开出个豹子来。”先那人争道:“你哪只眼见到我使诈了?赌不就凭个运气么?是输是赢,还不是老天爷在做主?既然输不起,那就一边呆着去,别来扫大伙儿的兴。”另三人齐道:“大伙儿不就图个乐子嘛,干么那样较真?喝酒罢了,又喝不死人。”

  薛晋听他们叫嚷,心中委实不胜烦闷,喝道:“赌你们的酒,大吵大闹作甚?”

  日里跑路买酒那个年轻狱卒“嘘”了一声,起身道:“薛大哥,我瞧你心情不快,不如过来和我们一起玩。这酒是你出的钱,你也没喝上一口。”另一人接道:“是啊,来赌上几把,纾解一下心情也好,谁没个烦心事呢?”又一个附和道:“大伙儿正值兴头上,薛老弟若愿参与进来,那便更加热闹啦,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薛老弟这就来吧……”“薛大哥快别烧水啦,你要热水烫脚,小弟一会儿代劳便了……”众人你应我和,都邀薛晋同去赌酒。薛晋置若罔闻,只顾烧水。

  又听得一人道:“既然薛兄不愿赌骰子,那咱们改猜拳也行。来来来,我两个先演示一回。”说着便与身旁一人猜起拳来。一个道:“哥俩儿好啊,八来财呀!”一个道:“六六顺呀!”……两人连猜了五拳,竟没输赢。

  薛晋不为意动,揭开水壶,伸指探了探水温,正好适中,拿起身边脚盆,提起水壶便走。

  只听身后有人说道:“由他去罢,这人恁地孤傲,难于亲近!”一人接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咱们再来赌酒。”另三人都道:“来,来,来!”……

  薛晋径往“风波亭”行去。他到得牢房,见岳飞正自端坐地上闭目养神,轻声道:“晚辈备了热水来,请岳元帅烫烫脚!”岳飞张开双眼,满面怒容,喝道:“我不是让你别再来此吗?”薛晋道:“晚辈绝不再置喙,只是请岳元帅泡泡脚,暖暖身子。”岳飞见他一片至诚,不便推却,便要自行脱鞋。

  薛晋放下脚盆,倒出壶中热水,抢先去给岳飞脱鞋。岳飞哪里肯依,说道:“我乃朝廷重犯,怎担得起小兄弟如此相待?”双脚死死压住地板,不让薛晋脱鞋。薛晋使力抬起岳飞左足,道:“除非元帅瞧晚辈不起,否则就让晚辈帮你脱鞋。”他情意拳拳,岳飞再没多说,由他脱鞋。

  薛晋替岳飞脱去双鞋,抬起他双脚泡进水中。岳飞只觉一股暖流,自足底逐渐上升,片刻间全身变得暖洋洋的,如同这寒冬时节在烈日下曝晒一般。薛晋替他搓过脚背,又在足底几处穴位轻轻揉捏。

  人体足少阴经,起点在脚小拇趾下,斜向行至足心,从内踝前大骨“然骨穴”穿出,沿内踝骨后方,向下而行,进入足跟,再行至小腿肚内侧,出于腘窝内侧,然后继续上行,经过股部内侧后缘,贯穿脊柱,进入肾脏。其直行经脉,再由肾脏往上,经过肝和横膈膜,进入肺部。其支脉由肺而出,连接心脏,再进入胸中,与手厥阴心包经相连接。

  薛晋正是循着此道经脉,按捏岳飞足底穴位。须知人体经脉原本此接彼连,是以他虽然不过是按捏岳飞足底几处穴位,岳飞仍是顿感浑身舒泰。

  薛晋按过岳飞左足,按部就班,又捏他右足,周详之后,方抬起岳飞双脚,从怀中取出块干布,替岳飞擦脚。

  岳飞道:“兄弟果然有备而来,你如此厚待,教我何以为报?”

  薛晋仔细擦干岳飞双脚,替他重穿好鞋,才道:“能够服侍元帅这遭,晚辈深感荣幸!”站起身来,将水倒入水渠之中,转回提起水壶,道:“元帅稍候,晚辈立刻送条棉被来。”岳飞道:“大可不必。你过来,我有事托付与你。”

  薛晋一怔,赶忙放下水壶脚盆,猛地左膝跪地,抱拳道:“元帅有何吩咐,晚辈莫敢不从!”岳飞道:“我不便出这牢房,你去南面石壁旁,依我言语行事。”

  薛晋见他满脸郑重,没有多问,起身退出牢房,走到南面石壁旁立定,等他指示。

  只见岳飞微闭双眼,半晌才说道:“你蹲下身去。”薛晋照做,蹲了下去。岳飞道:“你从最右下角起,向上数,数到第三块石板。”薛晋便从最右下角起,向上数,数到第三块石板。岳飞问道:“数到了吗?”薛晋“嗯”了一声。岳飞又道:“你再以那块石板为起点,往左数,数到第七块石板。”薛晋照做,往左数,数至第七块石板。岳飞问道:“数到了吗?”薛晋道:“数到了。”岳飞道:“你敲敲看,是不是空心的?”薛晋连敲三下,石板发出“咚咚咚”三响,果是空心。

  岳飞听到响声,这才睁开眼来,点了点头,道:“你将石板取下。”

  薛晋见石板并无缝隙,无从下手,便取出怀中匕首,撬开石板,双手托住,取下来搁在地上。这下石壁上露出一个方孔来,石壁上虽有火把,但石壁太厚,石壁内依旧黑乎乎一片,瞧不见有什么物事。

  岳飞道:“你伸手进去,尽量往里探。”

  薛晋右手伸入孔中,伸直手臂,直往里探。

  岳飞道:“可摸到了?”薛晋道:“好像是本书。”岳飞道:“没错,你将书取出来吧。”

  薛晋取了出来,书籍甚薄,封面微黄,题着“阵图”二字,正好奇间,只听岳飞道:“自从我被关进这‘风波亭’牢房之中,虽然牢房并未上锁,我也仅只跨出过牢房一回。”

  薛晋捧着书本回到牢房中,双手呈给岳飞,道:“元帅是说为了藏这本书么?”岳飞接过书,点了点头。

  但见岳飞右手不住摩挲书籍封面,缓缓道:“这本《阵图》我一向随身携带,你可知道他有什么用处吗?”薛晋沉吟片刻,道:“我猜是本兵书。”岳飞笑吟吟道:“兄弟果然聪慧。”

  薛晋印象中,便从没见岳飞笑过,此刻乍见,没来由一阵惬意涌上心头,笑道:“得元帅金口一赞,晚辈无上荣光。”不料岳飞一笑之后,瞬即满脸肃然,说道:“我十八岁入伍,得老将军宗泽错爱,交给我五百骑兵,攻打汜水关。敌人见我年轻兵少,难有作为,都站在城垛口朝我们叫骂。我当下开弓引箭,不巧正中金兵主帅咽喉,他直从城垛上跌落下来。敌军大乱,我同兄弟们一阵冲杀,攻占了汜水关。”

  薛晋平日施全闲谈,总不离抗金名将与金人奋战的故事,那汜水关之战不可谓不激烈,此刻听岳飞如此轻描淡写,心中却更加情驰神往,说道:“未能亲睹元帅神威,实乃终身大憾!”

  岳飞接着说道:“后来我又带兵打了几个小胜仗,宗泽将军便把这本《阵图》赐予我作为奖赏。我知道这本兵书他珍藏多年,所以我不敢接受。宗泽将军见我推却不受,便道:‘这本《阵图》确是我珍爱之物,但我已老迈,再无多余时日报效国家,你虽年浅,却是个将帅之才,我将它交托给你,希望你日后再接再励,为祖国效力。’我听他这么说,便撩起后襟……”

  薛晋忍不住岔道:“元帅能让晚辈亲眼见识一回么?”

  岳飞果然转过身去,撩起后襟。

  薛晋见岳飞背上刺着“尽忠报国”四个大字,深入肌理,蓦地浑身激凛,仿佛触电一般,

  鼻中莫名一酸,眼中竟有莹莹泪光。

  他直想伸出手指去抚摸一下,却又不敢,他也知道岳飞不会责怪,只是心中觉得那四个字是那样神圣,那样值得膜拜,便是抚摸一下也于心不忍,当下轻轻替岳飞放下了后襟。

  薛晋道:“老将军见了元帅背上的字,定是感动不已。”岳飞转回身子,道:“将军没说话,只将这本《阵图》强塞在了我手里。我只好却之不恭,再不敢辜负将军一片心意。”薛晋道:“老将军独具慧眼,正是所托得当。只不过…只不过……”他不忍说下去,兀自牙关紧咬,泪光盈盈。

  岳飞双拳抱拢,举朝南道:“当年皇帝陛下命我攻占襄阳城,形势十分严峻,这本兵书帮了我大忙。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务必保管好,若遇可传之人,便传此兵书,绝不可教它就此散失了。”双手捧起书,递给薛晋。

  薛晋道:“元帅日后还要带兵打仗,用得着它,怎可就交给了我?”岳飞道:“我若能出得了这‘风波亭’,你再还我也不迟。”

  薛晋双手微颤,接过兵书,道:“晚辈一定妥善保管,只等元帅重获自由,必将其璧还。”话毕将兵书揣进怀里,十分慎重。

  岳飞微微闭了闭眼,似是解决了一桩大事。

  薛晋道:“元帅该休息了,晚辈这就去取棉被来。”提起脚盆水壶,退出了牢房。

  薛晋回到前面牢房,先前玩骰子赌酒那五名狱卒,其中二人见酒已喝完,已然靠着墙角打盹。另三人却兴犹未尽,兀自赌着赊账。

  只听一人说道:“这把是我输了,老李还欠我三斤,老陈你还欠我两斤半。”

  那姓陈者争道:“方才我欠你三斤,这会儿连赢你两把,哪里还能欠你两斤半,是两斤才对。”那姓李者作证道:“的确是的。”先那人道:“我不可能记错啊,你两个莫是合伙诓我。”那老陈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不就半斤酒么,那也值得诓你,忒地把人瞧小了。”先那人道:“罢了,罢了,两斤就两斤,咱们再……”

  便在这时,施全匆匆蹿了进来,立在门口直喘气。

  三人都是一怔,不约而同起身,齐道:“头儿,你不是向衙里告了三天假吗,怎地这么晚却来狱里?”薛晋此刻正在那边卷棉被,那边墙角用枯草铺成一张草床,棉被胡乱堆在草床上,想是夜间聊作休歇之用。

  他听见三人如此说话,倒还大吃一惊,转身回看,果见施全立在门口。

  那三人见施全脸色铁青,深怕他责怪自己在狱里赌酒消遣,都尴尬憷立,不敢出声。

  薛晋略略瞧了一眼,依旧去卷棉被,没动声色。

  施全缓过气来,方道:“你们继续吧,我不过是来找四弟商量个私事。”

  薛晋听他这么说,卷起棉被抱在怀中,回身递了个眼色,便往“风波亭”去。施全会意,紧跟在后面。

  二人到得“风波亭”牢房,见岳飞端坐地上,正自瞌睡。

  施全急道:“元帅醒醒!”

  薛晋作个噤声手势,将怀中棉被轻盖在岳飞身上,道:“且让元帅休息一会儿。”施全气急败坏,叫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等婆婆妈妈。”说着便去拽岳飞左臂,继道:“元帅不可坐以待毙,这就跟我们兄弟二人走罢!”其时岳飞早已醒转,只是这才睁开眼来,道:“走去哪里?”施全道:“天下之大,还愁找不到容身之所?”岳飞道:“我已是戴罪之身,岂能说走便走?”施全道:“说什么戴罪之身,明明受奸人陷害,咱们岂能任人摆布?”岳飞道:“兄弟好意,岳某铭感五中。只是无论如何,我不会私自离开这牢房半步。”施全好生气恼,道:“你甘受奸人宰割,却不争斗,岂非枉称……”

  他本想说“你甘受奸人宰割,却不争斗,岂非枉称英雄”,薛晋没等他说完,拉开他手臂,轻摇了摇头,他才收住了口,没往下说。

  施全右足跺了一脚,气道:“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薛晋道:“二哥此来是何用意,是不是探到什么风声了?”

  施全当下将夜探“相府”时,所见所闻,一一述了。

  岳飞听完“哈哈”笑道:“生死由命,兄弟不必如此心急。”

  薛晋深知他二人不论如何劝说,也是枉然,当下抓紧施全右臂,拽他出去。施全极不情愿,但也想知道四弟是什么打算,甩开薛晋手掌,长叹一声,率先跨出牢房。

  二人退出牢房,来到亭子里,并肩坐了。

  此时夜色笼罩,大雪已停,眼前人工小湖黑漆漆一片,宛如一潭死水。

  静坐良久,薛晋起身走到湖边,伸手探入湖中,掬起一捧湖水,双掌掌缘微松,让湖水从掌缝中缓缓流下,先还是一条水线,渐渐变作了水滴,滴入湖中,发出“噔噔噔”的脆响。

  施全急道:“你倒说说,咱们该如何应付呀?”薛晋起身走回施全身边,轻声道:“其实这一天迟早会来,秦贼怎会甘心元帅活命?我也猜想他会暗中下手。”施全道:“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岳元帅送命么?”薛晋道:“元帅的脾气,二哥是知道的,倘若咱们用强,岂不是陷他于不义?”施全恼道:“自古忠义难两全,咱们就算陷岳元帅不义,也不能看着他死效愚忠。”薛晋摇了摇头,道:“二哥还记得咱们的约定么?”施全怒道:“什么约定不约定,一概不记得了。”薛晋道:“咱们说好倘若秦贼对岳元帅暗下毒手,我们无力挽转的话,务必设法保住元帅全身。”施全道:“那便怎样?”薛晋道:“既然已经知道秦贼毒计,便好办得多!”施全道:“那该如何行事?”薛晋道:“总之咱们见机行事,不可只顾义气。”施全恼道:“你每次都说见机行事,见机行事,到底要怎个见机行事法?”

  却在这时,小湖对岸,一条黑影缓缓而来。来者缓缓下了石阶,踏着石墩,一步步往亭子过来,黑暗中辨得出他身材高瘦。

  那人离亭子还有三步距离,天又突洒飞絮,下起雪来。但听他喃喃说道:“天公作美,元帅定是冻坏了。”

  施全霍地站起,叫道:“就是他!”那人接道:“正是在下,两位兄台是特地在此等候么?”

  施全双拳一握,就要发作。薛晋伸手拉住,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施全缓缓松开拳头,奋力忍耐住。

  来人缓缓登上“风波亭”,只见他怀中抱着个酒坛,笑吟吟道:“元帅一向可好?”施全道:“自然是好!”那人道:“这位仁兄怎地一见在下就怒气腾腾,在下实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尚请原宥。”说着深弯下腰去,施了一礼。施全喝道:“你少给我装蒜。我来问你,你来这里意欲何为?”那人道:“秦贼叫我送酒来给岳元帅,助他驱寒。”施全冷笑道:“秦贼?你倒会唱戏,狗贼不是你的大恩人吗?”那人道:“兄台何出此言?”施全道:“废话少说,我是这里管事,不许你进牢房,你这就给我滚罢。”那人道:“你是担心我在酒中下毒么?”施全道:“你心知肚明。”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晃动酒坛,使劲摇了几摇,揭开封口,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脖子一扬,一气吞下,笑道:“兄台可放心啦?”

  薛晋轻拉了拉施全左袖,便即松开,做出个“请”的姿势。

  那人走到窗孔旁,见内里十分黑暗,立着未动。薛晋迅速拉过施全右掌,划了“静观其变”四个字,道:“我来领路。”抢在那人前头,率先委身钻入窗孔中,那人这才跟着进去。施全跟在后面,暗自戒备。

  三人下得台阶,踏着那条朱红色木板,走过水渠,来到拱形石门前,一眼便见,岳飞靠在木栏上,面朝石门方向,双眼紧闭,已然睡着了。

  那人叫道:“岳元帅!”语气中充满惊喜。他一步跨越薛晋,抢先进了石门。

  施全一把扯住他衣袖,喝道:“你急什么?”也不松手,死死拽住那人衣袖,不让他先行。那人似有忌惮,没强行挣脱,由得薛晋当先,自己跟在后面。

  薛晋走进牢房,立在门口左前处,伸臂作请,那人方才进去,施全却立在门口,狠狠瞪视那人后背。

  那人放下酒坛,“扑通”一下跪倒,颤声道:“元帅可好?”泪水潸潸而下。

  岳飞悠悠醒转,睁开眼来,打量着那人。

  施全朗声道:“贼子少来这套把戏,你骗得倒旁人,也想骗倒我施全么?”

  那人伸掌抹掉眼泪,道:“元帅,末将看你来啦!”

  岳飞扯掉身上棉被,起身扶他起来,道:“杨兄弟起来说话。”

  施全一步跨进牢房,按住那人肩头,道:“岳元帅真识得此人?他已是秦贼同伙,不可轻信。”

  岳飞拂开施全手掌,道:“施兄弟勿急,听他慢慢讲来。”

  那人站起身来,掀起地上棉被,叠成两层,卷起棉被上层,提在手中,道:“元帅请坐。”

  岳飞便坐在棉被上。那人放下棉被下层,盖住岳飞双腿,道:“请元帅保重身子,末将正设法挽回大局,他日还须元帅带领末将等收拾河山。”岳飞道:“杨兄弟盛情,岳飞感激不尽,不知张将军现在何处,秦桧是不是打算害他?”那人道:“容末将从头说起。”

  但见他缓缓转身,走到西首,透过木栏眼望石壁,悠悠说道:“当日咱们在‘朱仙镇’打败兀术大军,军队士气高昂,正准备直捣黄龙。元帅早将作战报告呈递给今上,却迟迟不见批复。张将军疑心有人作梗,担心高宗皇帝未必见到了元帅发出的报告,便遣末将潜回临安,查明原委。”

  施全跨上两步,立在那人面前,怒目瞪视,狠狠地道:“你到底姓甚名谁,是何来历,从实说来!若有半点不实,休怪我无情。”说完拳头紧握,杀意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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