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钟馨突然病倒的消息后，必须暂时离开丙城。筱郁一直没为我传递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也在意料之中，可我回到乙城前必须见她一面，最好请她去宾馆里的咖啡厅或酒吧喝一点什么。钟馨很干脆谢绝了，她说丙城还不怎么发达，街上的酒吧或咖啡馆也只是给很少的一些人准备的，尤其是宾馆，走进去的都是嫖客和妓女或跑到丙城搞婚外情的男女……我没有反驳筱郁，筱郁不在宾馆里的时候，我有过目击也有过经历，可我在房间里接到香艳的电话，必须扔烫山芋一样撂下话筒，跑到街上找一家很小的饭馆，要一盘溜肥肠，至少喝半斤老白干才行……那叫以毒攻毒，至于原由不说也罢。钟馨突然病倒毕竟不是好消息，我揣着筱郁的许诺必须立即返回乙城。
我离开乙城后，钟馨除了一些零散的家务，为回到乙城的戈娅打理生活才是主要。钟馨受雇于我的时间并不长，她从没提过家事，出于保护对方的隐私，也是我希望她真的孤身一人之类的心理作祟从没过问。离开丙称之前，钟馨只在手机里告诉我，她病了就挂了手机。回到乙城，我去了乙城仅有的三家医院，都没有钟馨的病情记录。又去了为我介绍钟馨的那家小中介所，可她登记在案的材料也非常有限，手机也一直关着……并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令我的心情很不爽，以至于见到系着围裙打扫卫生的戈娅心情变得更糟糕了。
我到处疯狂地寻找钟馨的时候，戈娅打进了我的手机。我告诉戈娅，手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回去。戈娅很兴奋，她也接到了钟馨的手机，要是我不回家的话，也要设法告诉我她今天晚上一定回家……戈娅把回家俩字说得很重，相信她说话的时候意念里一定在回家俩字上加了重点号……我应该保持良好的心态。
平时，我驾车驶进小区，门前的警卫总是玩笑似地冲我很港味地敬完礼笑笑就完了，今天却有些反常，那个胖墩墩的警卫跑过来我不得不踩住刹车。胖警卫想说话却嬉笑着冲我直眨巴眼，一副很滑稽的样子。我从兜里掏出一盒没开封的熊猫递给了他逃亡似地踩动了油门，直到我把奔驰G55放进车库才无所谓地笑了笑，说白了县城也就是一个大一点的村庄，这应该是我买房前的百密一疏。
戈娅干得很卖力，围裙和脸上沾了不少灰尘，沙发、茶几和电视机、音响什么的却靓丽了起来，尤其在吸顶灯的照耀下更显示了其无敌的光辉。我购买的是一套越层，布置家居的时候为了填补居室里的空旷，拿出败家子儿的气势大肆在网上订购，大到电视、音响，小到剃吸尘器和剃须刀，可我把居室塞得满满当当后最大的问题是除尘，钟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眼下的境况变得很好并不令我惊讶，我第一次握住戈娅的小手就感受到了意料中的勤劳，也可能是那双小手才让我宽容地接纳了戈娅。
戈娅听到门铃声后，迅速为我打开房门，毫无顾忌地扑倒在了我的怀里，伴着从嘴里发出的啊啊声，激动了楼道了声控灯。我顾不得那只在我的脖颈子上来回摩挲的小手，抱着戈娅走进来后，向后扬起一只脚踹着关闭了屋门才长出了一口气，说，孩子，听话……
戈娅扬起一只小手拍在我的脸上，说，干什么要我总是为你纠正？
戈娅从我怀里挣脱出去，兀自走进了卫生间，把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件地扔出来。我放下登山包，蹲在地上一件件地捡起来，准备放进洗衣机……这也是我的习惯，多年的独居生活形成的，那在你们看来，钟馨在这套房子里是不是有些多余？的确，可我不想在这个问题过分地纠缠，就像我没任何名分地接纳戈娅一样，好多该问问为什么的事情大多是无聊透顶是吧？
戈娅突然在卫生间里喊叫了起来，或者是水阀出了问题，或者忘记了拿洗发液、香水或她拿进去的不是自己满意的内裤和乳罩……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很多次，我每次应声走到卫生间门前很小心的拉开一道门缝，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去，头必须是扭着的，眼睛也必须闭上……我每次真实地面对戈娅的时候，她的确是一个孩子……一个逻辑很混乱的问题，剔除臆想成分，的确有很多我暂时还不想揪出来的理由。
戈娅今天喊叫有充分的理由，她应该是赌气走进卫生间的，没带进去任何东西，连热水器里的水是凉的都不顾也可以理解。钟馨为我服务的时候，连每一件小电器的开关都是非常在意的，她离开时一定将热水器断了电……也是我一时的鲁莽，错误地判断戈娅很可能触了电，拉开卫生间门看到裸体戈娅后我不得不紧闭双眼……这样的作为的确令你们费解，甚至可以将衣冠禽兽之类的成语送给我也不屈，我毫无怨言。我拽下搭在横杆上的浴巾扔给了戈娅，打开热水器开关，嗔怒地瞪了她一眼走了出来。我准备走进厨房了，不是很突然地听到从卫生间里传出的笑声，很得意的那种。
接下来我真的像一个离家多日归来的父亲，走进厨房准备为孩子做一顿晚餐，戈娅却走在了我前边。厨房里重新做了布置，做菜的料备好了放在玻璃器皿里，连我们常用的高脚杯都擦拭得很洁净。至于厨房里的装饰还不是令我惊讶的，我正面对一幅被七彩染料涂抹得乱七八糟的油画发呆，戈娅走进了厨房，很熟练地操纵着手里的菜刀和炒锅哼唱：50种离开爱人的方式你会选择怎么做/50种缓摆柳腰的风姿你何妨故意卖弄……看着戈娅飘飘欲仙的样子，我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戈娅手持菜刀转过身来冷冷地瞅着我说，好笑吗？
呵呵呵……我去楼上，看看你的卧室里还缺什么，待会儿省得再大呼小叫的是吧？
不会……戈娅很坚定地说，今天晚上我和你睡在一起，我一定要把自己的声频调到最佳状态，基本上保持在耳语状态好吗？
我们不能破坏原有的规则，你楼上我楼下。
为什么？
有十万个为什么，你想知道那种？
都想……不过，你还是安心坐在餐桌旁候着，我们应该就是不是登记结婚的问题正式交换意见，在彼此坦诚、友好的气氛里达成共识好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回答你的问题前，你和我必须去做DNA，要是你真的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会安心地为你准备一份嫁妆；要不我会伪安静地喝完一杯威士忌，再把煤气管插进我的鼻孔，模仿川端康成死一回知道吧？
哈哈哈---风马牛不相及，世上的故事再传奇，你也不会与我的生身母亲在一起的，除非你是作家，以囿于想象作为炫耀和兜售的资本，还必须有一定名望才行，至少像川端康成或村上春树。村上小说里的女孩随便遇到一个男孩去旅馆就可以上床，第二天早晨各奔东西故事似乎结束了，也难免有疏忽的女孩，留下来的要是私生女，长大后再与生父遭遇又素不相识，上床了还不知道有悖人伦……可你呢？就是你真与我的生母遭遇，也不至于上床，就是上了床她也不会把肚子里的我留下来……你说呢？
戈娅说得很轻松，我必须原谅她把蔬菜切碎了再拌上沙拉酱就是西餐的胡闹。戈娅在两个高脚杯倒了葡萄酒才说，品牌不重要，重要的是喝葡萄酒逐渐成为中产阶级的标志。
哈哈哈----我端起高脚杯与戈娅手里的杯子碰在一起，说，还是与我去做DAN吧？最终是什么结果，你都是合法继承人。
不可能吧？戈娅又在两个高脚杯里倒了酒，说，万一……我与你之间根本就没有万一知道吧？你是很阴谋的，毕业后你帮我进入甲城那家传媒公司，送我一辆捷达王，可我不能在捷达王里过日子不是？要是你另有所爱，我们的谈判到此结束，决不勉强，有吗？
没有。
那我们就和平、友好，也坦诚吧？
没问题。
戈娅又和我喝了一杯酒后才说起那个胖警卫，胖警卫见她开着捷达王进来后一直跟到楼前，直到她拎着蔬菜和肉食上了楼他才离开……戈娅没说完就笑，我为了更好地结束这顿晚餐告诉戈娅，我会在适当的时候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戈娅似乎很有耐心，吃罢饭、收拾了餐具又去了卫生间。从卫生间里出来，戈娅直奔我的卧室，我却去了书房。
自从遇到那个与戈娅很像的女孩后，我很少有心情坐在书房里看一本书了。我把从书柜里拿出来的书丢在电脑桌上，掏出手机找到筱郁的号码，可她的回答不是很乐观，却没有失去信心。拿着手机坐在电脑桌前，我突然想起了村上春树，从书柜里拿出的是《洛丽塔》，却没兴趣读这本烂熟于心的书。
我再一次扔掉书打开电脑，原打算打一份IT业的文件，忍耐不住的戈娅突然大喊大叫了起来。我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的神经出现了短路，可倏然弹出的黄色网页又激活了我的神经中枢，填进胃口里的中西合成的菜肴也倏然反动了。我强忍着起身站在窗前，时间还不算太晚，决定去一家小酒馆要一盘溜肥肠，再喝几杯老白干结果不会很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