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要一个人的头骨只属于个人隐私，邵警官投给我刀子一样的目光能穿透衣服、再将腹中肥厚的脂肪穿出一个或两个小洞也就罢了。那点隐私藏在我的大脑里，准确地说是一组影响大脑神经中枢的信号，就是邵警官利用诸如测谎仪之类的高科技手段也未必能达到目的。
上午，我还在甲城那座商务大厦里突然接到了邵警官的电话。邵警官简略地道出她请我回乙城的缘由后，我很轻松地告诉她，整座商务大厦里的网络时时都有可能遭受一群小老鼠的攻击，那些小老鼠就是危害网络正常运行的virus信号。我必须做一个馋嘴的猫儿，将一个个小老鼠消灭干净才行，可我面对那些不守规则的同事们总是无可奈何，甚至绝望，他们毫无顾忌地操作无疑是引鼠入室，就是神勇的天将对他们大脑里的信号也无能为力！
邵警官似乎很乐意接受我的挑衅，古板或者说很冷酷的话语意味着我必须按照她设计的轨迹行走。乙城是甲城所辖县，邵警官的办公室与我工作的那座商务大厦相隔四十余华里，我每天从商务大厦里走出来必须做一个隐者，许多同事弄不清我为什么要在乙城边缘地带的一片小区里买一套房子，可面对邵警官是我必须说清楚的问题。邵警官得到很简单的答案后脸色与她的话语一样古板，却不难猜测，这种询问与被询问的程式化的交流将让我们度过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何况，楼外暮色浓郁，与一个年龄相仿、长相还行的女人坐在一起说说话不是一件坏事，那就开始吧？
我用目光暗示了邵警官，邵警官坐在办公桌前，尽心地打理一份文件，好像很重要。我走进来前，邵警官肯定一遍遍地校对文件的内容，她为我打开房门的时候，就听到那台HL--2140打印机柔和的呻吟声。邵警官很礼节把我请进来后，为我沏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又回到办公桌前继续打理那份文件，梳理页码、装订，再装进信封，用固体胶粘起来应该没有问题了，可她听我回答为什么在乙城买一套房子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片刮脸刀很谨慎地把粘好的信封刮开，又是很小心地把折叠好了的文件从里边拿了出来，展开在办公桌上……却必须深入她的询问或我们的交谈。
安静？请你来办公室前，我基本上对你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你当然是最优秀的，凭着毅力和机智拼打出自己的世界，累了想歇歇了，自然需要安静……可我必须告诉你，好多证据都牵扯到一个结论----你与西山那起无头尸案有关。
我在晚报上看到了那则消息，案子没侦破之前，报道应该是谨慎的这我理解，可你是不是嫌疑所有去过西山的人？不错，我之所在乙城居住，最大的快慰是驾驶着奔驰G55游荡在山水之间，还非常有兴趣对一块遗落在荒野的石头做无边的遐想，也幻想某某年间曾被一个文人墨客抚摸过，或被一个豪侠之士当做攻击目标的武器，石头碎了，滚路在杂草中，经历千年的风吹日晒却还是倔强地存在着……难道这就是你嫌疑我的理由？
呵呵呵----邵警官很美丽地笑着又说，你活得很诗意也很哲学，侦破案子却不需要哲学意义上的思考，证据和结论都不能脱离法律条文制定的框架。
对……我是嫌疑人之一还是唯一？
邵警官听我说话的时候目光却一直在那份文件上。我没停顿地为自己申诉的时候，她曾两次把文件折叠好了塞进信封又拿出来再摊在办公桌上，可能我喝完茶放茶杯的声音大了一小点点，也可能她的耳朵从未放弃捕捉任何与我有关的信号。
当然不是……咱先放下那起无头尸案，你能不能告诉我，戈娅……就是那个很像你女儿的女孩是怎么回事吗？
戈娅？也很简单，就像我跑到乙城买一套房子只是企图安静一样。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在任意的状态下定义，可这段时间，我们一直被一个很棘手的问题纠缠着。戈娅很有耐力，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我们之间最隐秘的情节告诉你，可我必须申明，我和戈娅之间不存在任何阴谋。
是吗？邵警官放下手里的文件，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似乎确定在了光的确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才说，我是警察，却不做犯罪心理和道德与情感之类的研究，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不过，戈娅与你的关系和今天的询问有间接的联系，也就是说，戈娅不可能是一个被忽视的角色。
啊……我和戈娅相识在一座商务大厦……
不，是一座大学校园。
对……不过，那次是相遇，有了那样的铺垫再相遇就有了相知的可能。之后，我们开始交往，她始终是主动的。离开那座商务大厦，我们去咖啡馆、酒吧，还有在京畿一带很有名气的假日酒店，洗温泉、打高尔夫球，有时候就住在那里……更多的时候来乙城，我喜欢那片安静的小区，离菜市场也不远，买来蔬菜和肉食下厨房，做几道我喜欢、戈娅也喜欢的菜，再喝上一点葡萄酒就很有情调了……这样说你就明白了吧？
不太明白……邵警官又将那份折叠了N次的文件放进信封，说，我好像说过，不做道德与情感方面的研究，却必须弄清戈娅的动机，隔代爱情不是没有存在的可能，却需要理由……当然，你有权保持沉默。
没必要，在当今防范意识越来越强的时代，反而没了隐私可谈或进入了隐私公众化的时代……不过，我不明白，戈娅为什么会被你牵扯进那起无头尸案？
我说过吗？邵警官又将准备封口的信封打开，可信封口被她折磨得很不成样子了，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的，说，与戈娅相关的那个人不能省略，她很重要！
吉岑博士？
对。
吉岑博士是研究人类生命科学的，戈娅大学毕业前一直给她当助手或说打杂，就是现在戈娅在一家传媒公司上班了，还与吉岑博士保持着联系。吉岑博士的研究工作与戈娅不搭界，可她喜欢吉岑博士的独特思维……也有负面影响，比如，戈娅与我至今还保持着混乱的关系，就是得意于吉岑博士的启发……啊……是间接启发。
是吗？邵警官又将放进信封里的文件拿了出来，说，还要谈谈吉岑博士,却必须拉出戈娅才能说清你与吉岑博士的关系。
吉岑博士是老三届，她高中毕业那年我才出生后不久。77年恢复高考的时候，吉岑博士还在河北插队，好像有过一段爱情，结果很残酷的，像那样的故事很多。吉岑博士考取北大后读研、留学，直到在甲城那座大学开始生命科学研究还一直独身……那是一个非常不好接触的女人，我好像说过，站在吉岑博士面前，除了呼吸最好不要弄出任何声音。
说过吗？
说过……现在。
吉岑博士的研究课题是人类进化，研究的对象从史前到解放前的头骨和头骨化石。
没错。
你去见吉岑博士的目的是什么？
好奇。
仅仅是好奇吗？
是……我在乙城县域内的山地游荡是对石头的兴趣，每次拿起一块存在于荒野之中的石头我能想到豪侠之士和文人墨客，也能想到它是不是某种动物的化石……吉岑博士很多次都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因此对石头产生了越发浓郁的兴趣，直到你们在西山的一个小山坳里发现那具无头尸体，可那具尸体或那具尸体的头骨对我和吉岑博士都没有任何价值。据晚报报道说，死者系二十五岁左右的的女性，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年前，由于凶手的疏忽或恐惧草草地掩埋了死者，尸体出现了很大程度的腐烂，给你们的侦破工作带来诸多不便对吧？
当然……你经常出没西山一带是一个老牧羊人提供的线索，我们根据他的描述用电脑绘制了你的形象，一步步排查才获取了结果。你认识戈娅是去年夏天……邵警官扬起手拍在头上又皱了皱眉才说，是夏天吗？
我点点头说，没错。
邵警官啊了一声才说，对……眼下又是炎炎夏日，我手下的兄弟们把最近跟踪你的情况报告上来后，我不得不请你来坐坐。吉岑博士和戈娅几乎同时走进你的生活后，你对西山还是恋恋不舍，就是前天……对，前天，你的奔驰G55还在西山下停过对吗？也就是说……当然，我现在还不急着结论什么，除了吉岑博士和戈娅，还有什么人与你交往？
交往？我不少次看过心理医生，怀疑自己是不是患有自闭症。现在，我过的是不是名人的名人生活，除了工作和独自驾车游荡外基本上深居简出，甚至连日常的饮食都由一个保姆帮助我打理……自从戈娅名正言顺地与我住进那片小区后，我基本上失去了下厨房的兴趣。哎----邵警官，那个保姆叫钟馨，你对她感兴趣吗？
谈不上兴趣，可你有必要说说明白。
要是你愿意，改天我请你去家里吃一顿饭……钟馨和我们年纪相仿，拥有共同语言彼此就不会陌生对吧？
邵警官还没答话，我的手机响了。戈娅说他刚从甲城回来，希望我们能共进晚餐。临离开邵警官的办公室，我又一次诚挚地邀请她去家里做客，并一再申明，期待能用温馨的露水滋润一朵绚丽的警花……可惜，我说话的时候，邵警官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份从信封里放进拿出的文件上，真的可惜了她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庞，还有那双黑媚的大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