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狭小的讯问室里,讯问室里只摆着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中年男人和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坐在我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
中年男人将一支香烟放进嘴里,点燃之后深吸一口,然后眯起眼睛,以猫看老鼠的眼神看着我,那个年轻人则摊开笔记本,手里握着一支碳素笔,随时准备做笔录。
“昨天晚上你在做什么?”中年人问道。
“去参加同学聚会了。”我用低沉地嗓音说道,情绪依旧沉浸在陈樊死去的噩耗里,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呢?昨天晚上我们还在一起有说有笑,喝酒吃饭来着。
“陈樊是不是也参加了这个聚会?”
“是的。”我说。
中年男人说陈樊死于谋杀,他会和什么人结怨到如此深的地步,以至于别人非要杀他不可,脑袋开始隐隐作痛,让人不快的事情一件件接踵而至,我被逼迫得想要大喊大叫,或者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聚会几点钟散的?”中年男人继续问着他的问题。
“九点钟左右。”我蓦地想起了陈樊在聚会结束前交给我的那个信封,信封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他将信封交给我时脸上的神情为什么如此神秘?
“你认为自己和陈樊的关系怎么样?”中年男人问道。
“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我说道。
“从来没有过矛盾?”中年人狐疑地看着我。
“没有。”我有些恼火地回瞪着中年男人,我和陈樊有着死党般的友情,这份友情不曾因为我的家境落魄而改变,也不曾因为疏于联络而变淡。
“聚会结束以后你去了哪里?”中年人感觉到了我的不快,于是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
“和一位女性朋友去了一家咖啡屋。”
“那又是什么时间离开咖啡屋的?”
我开始对这种事无巨细的盘问感到厌烦,被带到这里以后一直压抑的情绪瞬时间爆发出来,“这跟案件有什么关系吗?”声音里充满着不耐烦和愤怒的情绪。
“请你直接回答问题。”中年人不紧不慢,不愠不火地说着,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我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的平淡态度迫使我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不管我怎样发泄情绪,都要回答他们的问题,要给予他们破解案件迷局所需要的线索。
我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精打采地说道:“10:30左右。”
“那之后去了哪里?”中年人咄咄逼人地问道。
“回我的家。”
“就一直在家呆着?”
“没有,11:45左右去了小区附近的一家酒吧,在那里喝了一会儿酒,然后再次回家,到家时将近凌晨一点。”我赌气般地将之后的行踪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凌晨两点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中年人问道。
“睡觉!”我说道,怒气在不知不觉间再次冒了起来,“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
“有谁能证明凌晨1点到2点的这段时间里你在自己的家里?”
“没有人。”我说道。
中年人直视着我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恕我直言,如果没有人能证明你的所言属实,形势将会对你很不利。”
“为什么?”我问道。
“根据我们初步推断的结果,陈樊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钟,左胸被人捅了一刀,失血过多而死。门锁没有被人破坏的痕迹,现场的迹象表明凶手极有可能是死者所熟悉的人。”
我隐隐感觉到他将话语的矛头指向我,似乎在他的眼里我是可能性最大的嫌疑人,“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和陈樊的死亡有关联?”我问。
“当然有证据,我们在现场找到一张残留着血迹的贵宾卡,XXX健身俱乐部的贵宾卡,我们调查得知,这张贵宾卡的所有者正是您-----孙灏先生。”中年男人说。
我的额头渗出涔涔冷汗,肯定是哪里弄错了,这样的想法如电光火石般在脑海里闪过,我确实有一张XX健身俱乐部的贵宾卡,但是它此时应该安静地躺在我的钱包里,而不是在杀人现场。
一个念头划过脑际,只要证明我的那张贵宾卡依旧在钱包里,那么警方推断出的我和陈樊死亡的关联就是不成立的。
想到这里,我急迫地从衣兜里取出钱包,仔细翻着每一个夹层,结果惊出一身冷汗,那张健身俱乐部的贵宾卡已然没有了踪影,它原本应该呆着的那个钱包夹层空空如也。
思绪飞快地运转着,昨天我明明将那张贵宾卡放进钱包里了,出门以前还确认过了,可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陈樊的遇害现场?只有一个解释能说得通----有人动过我的钱包,从里面拿走这张贵宾卡,然后将它丢在陈樊的遇害现场,而他的目的就是将陈樊的死嫁祸给我。
中年男人看着我瞠目结舌的表情,冷冷地笑道:“孙先生,您完全没有必要装出这样一副无辜的神情,要知道我见过许多罪犯,这些人里既有穷凶极恶之徒,也有外表和善的谦谦君子,当他们犯罪的关键性要素被我指出来时,他们之中很多人脸上的神情正如您现在一样。”
“你说我是故意装成这样的?”我攥紧了拳头,眼睛里冒着怒火,声音不自觉地比刚才高了许多倍。
“难道不是吗?”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冷笑。
我真想朝着他的那张脸打上一拳,但是尚存的理智告诉我那样做只能使严峻的现状雪上加霜。
我竭力平息着心底的怒气,正在这时,一个身材肥胖的警察推开讯问室的门,他走到那个中年男人身边,在他的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我看见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出现一丝微妙的变化。
“好了,你可以走了。”中年男人用一种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说道。
他的变化让我有些吃惊,就在一分钟以前,他还坚定不移地认为我是可能性最大的嫌疑人,而现在居然说我可以回家了。
“为什么?”我问道。
中年男人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他说道,“什么事情都要问到底,如果换做别人,早就忙不迭地走了。”
“那是自然,什么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正如你们不会无缘无故地将我带来询问一样,你们也不可能毫无理由地让我回去,尤其是你们的手里还握着所谓的关键性证据。”我说道。
中年男人挥了一下手臂,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有人过来保释你,她正在外面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