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神秘夫妻回沪探母 革命同志假戏真做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4-06-20 23:33:24

沈家阿婆清晨五点钟就起来烧开水,她封不好炉子,昨天睡觉时请郝允雁帮着弄好才安心,然后整理房间,翻出旧棉花胎晒在阳台上抢太阳,这忙里忙外的弄醒了郝允雁也跟着想早点起床帮沈家阿婆干点什么。王守财睁开惺忪的眼睛问:“这么早起来干吗?”郝允雁说:“沈家阿婆说今天儿子媳妇要来,正愁着房间太小在伤脑筋,我劝她找刘姐商量,唐先生那屋空着干脆也租下,她儿子媳妇刚刚结婚,好歹有个舒适的环境,可是她心疼钱没有去问刘姐租,这回我去帮着点,看看屋里能否清理一下,不要的东西扔了,地方或许大一点。”王守财搂住妻子不屑地说:“你就知道管闲事,他们要觉得住不下,会考虑租那房间的,你去帮着整理也是多余,睡吧。”郝允雁被丈夫抱着温暖了会,还是觉得不放心,说:“先生,我还是起来吧,你看沈家阿婆一个小脚老太没有力气,要摔倒怎么办?”王守财不耐烦地问:“她儿子几时到?”郝允雁说:“听沈家阿婆说电报上写下午两点左右吧。”王守财说:“那现在弄也太早了,等我上班去你有的是时间帮她,再说这个老太说话一句进一句出的,年前说儿子春节回上海,结果没有来,这次弄不好也这样。”

他们正说着,门外传来咣当一声响,郝允雁二话没说就穿衣服起床,推门出去一看,沈家阿婆家门口横七竖八倒着几只纸箱子,里面的杂物翻落在地上,再走近看,她倒在房间里正努力支撑着想爬起来,郝允雁跨过去搀扶沈家阿婆,道:“阿婆,您做啥呀,这哪是您干的活,昨天说好我上午来收拾的,您看看摔倒了吧?来,我扶您去床上歇会,这些纸箱子里的东西怎么处理告诉我,我来弄。”沈家阿婆吃力的被扶到床上躺下,膝盖有点碰伤,郝允雁替她揉着,她说:“箱子里的东西是些无用的旧东西和我穿不下的衣服,本来想改改再穿,现在眼睛青光眼严重,针线活干不了了,正好儿子媳妇要来,我这屋子太挤,就扔掉吧,被媳妇看见乱糟糟的也不好看。”

郝允雁一件件东西收拾完,买给拣破烂的收了几毛钱给沈家阿婆送上,吩咐她只管休息,等忙完了孩子他爹上班就来替她整理房间。刘秋云起来烧早饭,见郝允雁从二楼上来,问:“妹啊,大清早的忙什么哪,闹得动静挺大的?”郝允雁道:“还不是沈家阿婆啊,儿子媳妇下午来,五点多就折腾上了,刚才还滑了交,我让她躺下了,一会替她再整理,哎,刚才扔了好多破烂,说是给儿子媳妇腾地方,我看人家新婚夫妇这空间也太难点了吧?我让阿婆问你新租原来唐先生那间,她嫌房租贵,真吃不消她。”刘秋云眼睛一亮说:“可以呀,我正想在报纸上贴租房广告呢,还是原来的价格,她觉得贵啊?也不去打听打听行情,我这里可是法租界的霞飞路,她以为是闸北区杨树浦啊?”郝允雁笑道:“老人嘛,总喜欢再便宜点,对了,那房间门锁修好了吗?”刘秋云道:“早换新锁了,连里面的地板也修妥,随时可以住人,只不过还有一些唐先生离开时留下的衣服,正讨厌,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又不能够扔掉,我给塞在他的皮箱里了,呵呵,正好有只空皮箱,好像专门为这准备的。”郝允雁问:“他的租赁期到了没?”刘秋云道;“早过了,他来了我也不给续签,这人太危险,还引来带枪的人,我可不想这死人,太晦气。”

郝允雁送完丈夫上班又送女儿上学,年后刚刚读一年级,学校就在附近送起来也方便。她买完菜回来,替沈家阿婆带的菜递上后又忙帮她拣菜洗菜,说:“阿婆,这大冷天的,你家棉被够不够?需要的话我橱里还有一条厚的,要不你先用着?”沈家阿婆瘪着嘴巴笑着说:“好好,我真愁着自己打地铺垫得太薄了,小妹谢谢啊。”郝允雁立刻站起来擦擦手说;“我现在就去拿来给你,放了几年没有盖过,今天太阳很旺,晒晒。”

下午两点左右,郝允雁在家吃午饭,沈家阿婆的事刚刚忙完,听到门外有人一惊一乍的喊着,又听到沈家阿婆的哭啼声,她马上放下碗筷跑出去看究竟,心里也想着可能是老太的儿子回来激动的,下楼一看,果然她分别五年的儿子带着媳妇回家了。沈家阿婆的儿子叫沈默然,今年三十五岁,虎背熊腰的高个子,五年前,沈家阿婆还没有搬过来住的时候,他就离开母亲去延安从事情报工作,一直没有找到志同道合的姑娘结婚,但对外他称是去北方做丝绸生意,连自己母亲也瞒着,这次他来上海是授组织委派建立情报收集网。他带来一名女同事,叫莫萍,二十八岁,北平人,同样未婚,也长得很高挑,白白胖胖的脸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城里的小姐,为了工作方便他们以夫妻相称。沈家阿婆个子矮,抱着儿子的腰哭着,嘴里不停地念叨:“默然,姆妈终于等到你回来啦……”沈默然抚摸着母亲的头发,一言难尽的样子。

郝允雁站在楼梯半道不忍心去打断他们母子俩,莫萍戳戳沈默然的腰,示意有人在瞧着,沈默然放开母亲向郝允雁望去,彼此尴尬的点头憨笑了下,郝允雁下楼掏出手绢替沈家阿婆擦擦眼泪,沈家阿婆激动地介绍道:“小妹,这就是我儿子,你没见过,这是我家媳妇。”她满脸的褶子绽放出幸福的笑容,又对儿子介绍道,“这是住楼上的小妹,人很好,一直照顾我,知道你们来,还借我棉被,我一个人生活多亏有她啊。”

彼此寒暄完各自回屋,晚上沈家阿婆家睡觉便成了问题,原来沈家阿婆打算自己睡地铺让儿子媳妇睡床上,可沈默然不答应,这么冷的天怎么能让八十多的老母睡地铺,母子俩争执不下,莫萍操着一口国语劝道:“妈妈,您睡地上我们作为小辈的岂能安心?我看您还是睡床上吧。”刚才,她与沈默然私下讨论过这个问题,房间这么小还一个屋,工作起来也不方便,以后可能还会其他同志来联络,所以需要一个独立的房间比较安全,所以莫萍说:“妈妈,您这里太小了,我和默然已经商量过,过段时间去别处找大点的房子,你也搬过去,这几天就让我们地上,我们年轻没关系的,您老在地上冻不起。”沈家阿婆惊讶地问儿子:“真的要搬场啊?我在这里都住习惯了,邻居们对我都很好,我舍不得啊。”她想了想又说,“对了,如果你们真的不想和我挤在一起,那对门有空房子,人家刚刚走估计不会回来了,明天我去跟房东说说看租给我们。”沈默然出去看看觉得不错,既可以解决自己的工作方便和保密问题,又不让母亲为难,两个房间对门可以相互照顾,更重要的是,这里是法租界的闹市区,比较讲法治,不大会遭到当局无端搜查,目前他们的主要斗争对象是日本,有情报称,日本军国主义正在加紧对华军事扩张,其中包括上海,这次他们是先期过来加强上海地下党开展工作。晚上睡觉时,沈家阿婆最终睡在床上,沈默然和莫萍睡地铺,他们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一层麻烦,想当然的认为,只要门一关,里面大家分开睡觉神不知鬼不觉,对外还是夫妻,现在这房间二十平方米左右,四周放满家具,只有中间正方形一块豆腐干大的空间,地铺勉强放下,如果沈家阿婆半夜要起来上厕所,还得从他们身上跨过去,这还算可以坚持,有个更严峻直接涉及到男女**问题的不便,现实的摆在他们面前,两人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只给他们一条不算太厚的棉被,在母亲的眼皮底下他们如何钻进一个被窝,即便有两条被子分开睡被母亲看见也不合适。正愁着,沈家阿婆在微弱的光线下发出声音:“默然,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躺被子里,上海夜里很冷的,早点睡吧。”沈默然与莫萍面面相觑,扑哧笑出声,莫萍脸凑过去小声对着沈默然耳朵说:“那我们就少脱点,反正我里面穿了毛衣和线裤。”沈默然笑着调侃道:“我也有毛衣和棉毛裤,放心吧,碰不到贵小姐。”

两人脱了外裤别扭的钻进被窝,脚底有只汤婆子还算及时,沈家阿婆突然啪嗒拉了下拉线开关,房间里有只黄灿灿的白炽灯亮了,正好在他们的头顶上,就像舞台的聚光把他们俩照得明明白白的,沈家阿婆指着地铺一角叮嘱道:“被子这里有汤婆子,别汤着啊,还有,可能被子不够厚,你们脱下的衣服压在被子上可以重些。”说完直直的看着他们,没有关灯的意思,沈默然说:“妈,我知道了,您睡吧,自己别着凉了。”沈家阿婆不高兴地说:“嫌姆妈罗嗦啦,你这孩子怕冷,以前冬天睡觉总喜欢穿着毛衣睡,其实这样反而不暖和,被子里有汤婆子一会就很热了,穿的越少身体越暖和,你快脱呀,你的毛衣大盖上面,媳妇的毛衣小就盖脚,听姆妈的没错。”沈默然窘迫的看看莫萍,说:“我妈从来就把我当长不大的小孩子,总要管头管脚的,实在没有办法啊,那就……?”说着麻利的脱去毛衣,按母亲的意思盖好,只留下件有破洞的长袖圆领衫。沈家阿婆连说:“对对,就这样,小莫啊,你的那件盖这里。”她指手划脚的等着儿媳妇脱毛衣,莫萍哭笑不得,被逼得有些烦躁了,沈默然躺在被窝里想提醒她什么,又不敢碰她,在这个时候莫萍已经束手无策,心一横也脱下毛衣,盖在被子的脚面上然后睡了进去。

两个人都长得人高马大,挤在狭小的被窝里难免碰在一起,大家手都没有地方放。

灯终于关了,沈家阿婆喃喃自语着不知在念叨什么,莫萍先是背靠着沈默然,听烦了他母亲念经一样的声音,转过身轻声埋怨道:“你妈妈真罗嗦啊,明天我们就去找这的房东租对面的房子,要没有就到外面去找,这个日子真没法过。”沈默然在这次工作中是领导,提醒她道:“别发牢骚,大局为重,我们又不是来休假的,忍忍吧。”莫萍真真假假地讽刺他道:“你别说风凉话,我可是黄花姑娘啊。”沈默然贫嘴道:“我也是个处男,大家不吃亏。”说完轻轻的咯咯咯笑起来,抖得被子起伏不停,莫萍气得就往他手臂上拧,沈默然握她的手要挣脱,两人在被窝里打起架来,沈默然的手无意中触到了莫萍软绵绵的胸部,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说着主动转过身去避嫌着。

这一夜,他们背靠背都没有睡着,第二天,母亲问了他们一个惊天动地的问题:“你们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孙子啊?乘我还有点力气可以替你们带小囡。”

沈家阿婆领着儿子媳妇上下邻居转着打招呼时,来到刘秋云家正好提租房的事情,刘秋云满口答应,但是房租不能降,向他们介绍了通行情。沈默然在莫萍的催促下不得不租了下来,其实昨晚这睡法他也拘束,从单纯男人的角度去感受简直是活受罪。接下来他们是去布置属于他们俩的婚房,为了体现他们是做丝绸生意的,沈默然特意去地下联络站那搞来几团丝绸样品放在家的明显位置,再弄了副明朝描绘丝绸之路的长卷画点缀他们的身份,桌案上放上文房四宝等,书香气十足,让人看了那是一代有文化品位的商贾,连刘秋云去参观时不由得也感叹道:“这屋子被你们这一捣鼓,跟以前那个偷鸡摸狗的房客比,他在阴沟里,你们在阳光下,我就喜欢租给像你们这样的文明房客,房间整整齐齐,哪像以前的姓唐的,居然还把那大橱下的地板掀开当了保险箱了。”沈默然暗暗惊喜,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干他们这行的需要这东西。

睡觉的问题解决了,房门关上后,自然女的床上,男的地铺,但唐辛亥留下的被褥仍然满足不了两个人的需要,沈家阿婆说:“现在好了,唐先生这有什么都有,你看这被子挺厚的,还是上好面料。”在对沈默然他们来说是不够的,他机智地说;“妈,昨天我们铺地上的被子和棉花胎还是给我们吧,我垫在床上,喜欢睡软的。”沈家阿婆一一抱来解释道:“被子是楼上王家的,等会我去打声招呼再用几天,赶明儿我们再去买棉花胎来姆妈这还是被面子和夹里给你们缝一条来。”

唐辛亥走后这里什么都不缺,有的是房东的,有的是他自己买的,刘秋云说;“唐先生走后我看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回来,你们就用上吧,以后大不了算钱给他。”唐辛亥是逃走的,刘秋云心知肚明,但除了被子,其他诸如衣服什么的都塞在箱子里搁在他们的大橱顶上,并作了交代。

沈家阿婆的儿子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的回家了,还带了个媳妇回来邻居们都觉欣慰,毕竟沈家阿婆八十几的老太不能没有亲人照顾,这下好了,大家都认为从此她不用自己买菜、烧饭、洗衣服,甚至那二楼走廊上也看不到她老人家扫地了,可是不久邻居们发现沈家的日子还是照旧,尤其是郝允雁全天在家里看得最清楚,走廊上仍然看到沈家阿婆驼了个背在扫地。那天,郝允雁听到楼下卫生间洗衣服的声音,出于好奇下去看看谁在洗,一看还是沈家阿婆,很不满地说:“阿婆,您有儿媳妇了,怎么不让她洗?还有其它家务,您看您岁数那么大了,还在楼梯口扫地,要不小心滑倒怎么办?”沈家阿婆尴尬的摆摆手,望望门口看有没有人,然后小声说:“算了算了,我洗得动,他们也忙,经常出去做生意很晚回家也累的。”其实,莫萍有头晕毛病,太吃力就会犯病,组织上本来不打算派她来和沈默然做搭档,后来实在找不出与他年龄相配的女密码破译专家,还有一个关键的是需要单身,所以就不得不选择了她,并告诫沈默然尽量的照顾。沈默然初到上海需要跟本地的组织联络,把这个秘密情报收集站建立起来,所以常常和莫萍两人早出晚归,不过有时候他在家也帮着母亲干些家务,可他笨手笨脚的干得不像,莫萍一个城市人偶然抢过来做的时候,沈家阿婆也觉得不行,又抢回来做,并叨叨着说:“好好的休养身体,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就行了。”

时间就这么过去半年,到了闷热的暑夏之夜,邻居们吃了晚饭都到弄堂口围着乘风凉聊天,拿着芭蕉扇赶蚊子,小孩子们最开心了,在大人的圈子里跑着转着嬉戏得哇哇叫。周教授拿了把老伴的檀香扇使劲挥着,跟大家讲唐辛亥如何贪污教育部巨款的故事,他知道唐辛亥不会再回来,说不定早就在监狱里等待秋后问斩,所以毫无顾及,老伴戳他的腰不让说就当没有知觉,照样绘声绘色,听得一旁的王守财和郝允雁胆战心惊,王守财说要回家写财务报告去了,女儿不想上去,郝允雁也只好继续在下面。

讲完故事周教授又开始管闲事,发现全楼的邻居都下来了,惟独不见沈默然和他太太出来,乘风凉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他们的阳台,周教授奇怪的语气道:“这大热天的,不下来吹风也就罢了,怎么窗户紧闭还拉上了窗帘?”刘秋云斜眼望去也觉得蹊跷,略带嘲讽地问沈家阿婆;“阿婆,你媳妇在坐月子啊?”沈家阿婆也没听懂她的话外音,顺口道:“连个影子也没有做啥月子?正急死人了。”周教授问:“那他们怎么关着窗,不怕热啊?是不是在干什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啊?”郝允雁不大喜欢在人背后说闲话,这时听不下去了,忙说:“别瞎说人家,也许身体不好怕风。”周教授不依不饶道:“怕风难道还怕光?你看看清楚,连窗帘也拉那么严实,阿婆啊,你老要去关心关心的,现在社会很复杂,我们是为你家阿然好。”这个时候,沈默然和莫萍正在发报把收集的情报发出去,每周发一次,最近获取了大量的日本在沪活动资料,所以增加了发报次数,因为白天的信号杂,他们只能够选在夜里。

八点多的时候,一直默默无言的关洁搬凳子回屋,因为她九点钟要去欧阳家。三个月前,她结束了朱伯鸿的合约成为自由身,朱伯鸿一时发了善心赏她100块。关洁想告别卑贱的过去重新生活,于是先回趟老家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离开上海。可当她回到原来家的位置时,看见的是一片洪水肆虐过后倒塌的房屋废墟,根本没有哥哥说的盖了新房子,母亲和哥哥也不知去向。村民告诉她:“你母亲在差不多一年前的那次洪水中被淹死了,你哥哥草草埋了她后就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过。”关洁听了如同晴天霹雳,难道哥哥来上海问她讨钱盖房子和给母亲看病的话全是欺骗?她在母亲的坟头哭得死去活来,直到深夜,有好心的村民看不下去,将她扶到家宿了一晚,第二天,关洁就回了上海,身上的钱也所剩无几,她万念俱灭,重新干起老本行,请求林老板收留她,林老板早就玩腻了这女人,把她转包给了亨达利老板欧阳群,他儿子欧阳雅夫认识关洁非常的喜欢她,于是关洁一仆二主的伺候着欧阳父子俩。

郝允雁了解情况后十分同情她,对丈夫说:“先生,有时候想想人应该知道满足,你看楼下的关洁多可怜,卖身赚的钱被哥哥拿走了,说是盖房子和给母亲看病,后来你猜怎么样?原来她哥哥骗她。”王守财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整个大楼关洁只告诉给了郝允雁一人听,别人问起怎么又回来了,她就胡乱的搪塞过去,为此周教授还误解她,背后啐她**卖上了瘾。郝允雁答应谁也不透露,但她内心宁可自责不讲信用也无法隐瞒自己的丈夫,王守财也很同情关洁,所以妻子说起这事很关心,惊诧地问:“骗她?怎么回事,是不是母亲根本没有病?”郝允雁伤心地说:“不是病的问题,而是过去了,在那次湖南洪涝灾害时就没了,她哥哥根本就没有盖新房,前后拿了关洁四百多块失踪了,你看她哥哥会去哪?”王守财没好气地回答道:“家也没了还能去哪?或许在四处干苦力呗。”郝允雁道:“可她哥哥腿残疾了,走路都很瘸着干得了苦力吗?”王守财不耐烦了,回了句;“谁知道,一个人一个命运,别去管她哥哥了,关洁有困难我们帮帮倒是可以。”

王守财不再说关洁的事,坐在桌前边看资料边打着算盘,计算宝顺洋行吴淞区分行的建造成本,女儿在做功课,郝允雁在教她,这个题问好问那个题,王守财在家当红脸,桌子一拍教训起女儿;“你怎么自己不动脑子呀?学校里开设算术课就是开发学生的大脑,你什么都问你妈,还读什么书?”女儿吓一跳,咧着嘴啜泣起来,郝允雁忙抱着女儿护她,王守财敲着桌子发脾气道;“你这是干什么?我每次教育女儿你都宠溺她,小孩子见有大人包庇便听不进去了,郝允雁对丈夫百依百顺,从来不顶嘴,惟独在教育女儿上,看女儿弄哭了便偶尔还几句丈夫,这回她说:“先生你教育女儿话是对的,但你要注意方式方法,动不动一声嚎,把韵韵给吓坏怎么办?”王守财手上的这笔财务帐算不清楚了本来就闹心,听妻子竟然敢顶嘴,顺手就是一巴掌,手重了点,郝允雁脸上顿时泛起红印,不再出声,女儿害怕的看看父母,也不哭闹了,低头做作业。王守财骂了句“蜡烛!”气呼呼收拾资料放公文包里。郝允雁知道丈夫想睡觉了,炉子上铜壶温着热水,急忙出门为他打洗脚水放在卫生间,然后进来怯怯地对丈夫说:“先生洗脚水弄好了。”

晚上两人共枕眠时,王守财摸了摸郝允雁仍然红彤彤的半个脸颊,俯在她身上亲吻了下,霎时,郝允雁的泪水冒了出来,王守财并没有注意,嘴唇从妻子的脸上慢慢往脖子上,再往下而去……她并没有怪罪丈夫,而是觉得自己让他生气了是作为妻子的过错,轻轻说:“先生,真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跟你顶嘴了。”

沈家阿婆自从在乘风凉时被周教授提醒,心里忐忑不安,似乎也觉得不对劲,想看看这个时候儿子儿媳妇在干嘛,便穿上衣服起床,拿了只热水瓶去对门,先是耳朵贴着门听里面声音,这时已是午夜十二点多,沈默然和莫萍一个地铺一个床上早就各种睡熟了。里面鸦雀无声更让沈家阿婆起疑心,便轻轻的去敲门,沈默然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非常容易被惊醒,他打开灯细听,门外传来母亲的喊声,以为出什么状况了,赶紧推醒莫萍小声说:“是我妈,快,我们先把地铺撤了放你床上。”于是两人手忙脚乱的伪装成他们是睡在一起的样子,然后沈默然才揉着眼睛去开门。

沈默然开门第一眼看母亲好好的站着,奇怪地问:“妈,什么事啊,半夜三更的?”沈家阿婆楞了楞提起热水瓶接口道:“哦,我送热水给你泡茶,你们白天生意太辛苦了。”沈默然差点气晕过去,这都什么时间了还喝茶,再说既然白天辛苦,晚上更要安心睡觉,还提要神?这分明是母亲在怀疑他们,如果仅仅是她的想法倒也罢了,其背后是否有人指使?长期的斗争经验告诉他,干保密工作不能有任何的麻痹,勉强接过母亲热水瓶送走她,沈默然不安的对莫萍说:“我们的工作刚刚有了起色,不知哪里出了纰漏,妈今天的反常举动一定有很大的问题,不过妈经常跟我唠叨要抱孙子,会不会因为这个所以胡思乱想起来?”莫萍不屑地说:“没有怀孕不等于我们没有努力过,你就说你有病生不出吧。”说着嬉笑起来,沈默然开玩笑道:“对老人来说,生不出孩子是女人的错,要让我妈知道这个原因,非逼着我休妻不可,就别节外生枝了,生孩子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想想还会是什么其它问题?”莫萍耍小孩子脾气了,说:“别妄想了,以后也不跟你生。”两人虽然是上下级,工作以外说话全然向一对初识的恋人经常拌嘴,沈默然也习惯了。

其实他对这种夫妻关系也有新的发现,他们平时楼上楼下的进进出出时,两人显得不够亲热,所以从此以后,莫萍在公开场合经常刻意的表示了夫妻俩的亲昵,出门下楼时,总是挽着沈默然一脸的幸福感,开口闭口的喊着“我丈夫怎么怎么”,周教授看见了又开始背后发表他的不满,对老伴说:“我们新结婚那回,在公共场所从来没有那么轻佻过,你看二楼的沈家夫妇,也不年轻了,何必这样不检点。”周太太来气了,戳他道:“你这老不死的,前阵子看上了对门的关洁,现在是不是心里换人啦?”周教授狡辩道:“不是这个意思,你看这两口子真奇怪,晚上从来不下楼乘风凉,关着窗户拉上窗帘到底在干什么勾当?”周太太手上东西重重一放,怒道;“你这张嘴就是欠抽,家里说说也罢了,那天在外面当着邻居放什么屁?”

郝允雁下午煮了赤豆汤盛了一大碗给关洁送去,她在睡觉,起来开门将郝允雁让进屋时,也听到了对面周教授和老伴在吵架,埋怨道:“他们经常吵,而且声音很香,我睡着也被他们吵醒的。”郝允雁将赤豆汤放桌上,笑道:“习惯了就好,别让人家影响到你,来,乘热先喝了这赤豆汤,知道你喜欢甜,放了很多糖。”关洁对她的照顾已经习以为常,就像自家一样,也没有多谢坐下就喝,郝允雁心里记挂着她哥哥失踪的事,便问:“你哥哥找到了没?”关洁道:“到哪去找啊?别说全国,就是上海那么大也是海底捞针,我晚上没空,白天浑身筋骨酸疼要睡觉,算了,等他没钱或许会来找我。”郝允雁睁大眼睛问:“啊,你还准备个他钱?关姐,你自己挣钱也不容易,安说如果是给你母亲治病那得给他,现在她老人家不在了,你得为自己今后多考虑考虑的。”提起母亲,关洁伤心的流下眼泪,默默地说:“可他是我哥哥,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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