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玉哨家的飞来横祸 02

作者:竹林    更新时间:2013-08-16 11:27:34

当一条洁白的棉线,将两颗年轻的心栓在一起时(傣族青年男女结婚仪式上,用一根棉线将新郎新娘栓住,叫做“栓线”),寨子里有个叫岩温的小伙子失踪了。以前,岩温吃过玉哨姑娘煮的香喷喷的黄焖鸡肉,还在泼水节时,眼明手快地接过了玉哨姑娘丢出来的花包;那花包上的花纹绣得格外雅致,四角缀的长缨也特别鲜艳……人们都说岩温是因失恋而走掉的。不过崇尚自由恋爱的傣族人,谁也不以为玉哨姑娘有什么错,倒觉得岩温太古怪了,因此大伙并不把这事看得很重。

与这件事相比,另一件事却震撼了整个村寨:这儿的马帮头子艾蛟被政府的禁毒队抓去了!

这艾蛟可算是此地的一大祸害。他经常带着马队贩运毒品,仗着财大气粗,把政府官员都喂饱了,所以谁也奈何他不得。

以前,他总是爱在玉哨家的小店里歇脚,两只眼睛总是痴痴地盯着玉哨,盯得老俩口时时悬着一颗心。

有一天,他进小店刚坐下,就要酒要菜。老俩口赶紧小心伺候,不一会就让刘强给他端去麂子干巴、腌牛脚筋、还有背上塞了肉的油炸知了等几样下酒菜。

菜做得精致又可口,都是艾蛟平时爱吃的,可他却拿筷子在碗里翻翻说:“这些东西都吃腻了,给我来碗马鹿肉剁生。”

马鹿肉剁生就是选择新鲜的马鹿肉,切片后剁碎剁细,跟切细的葱、蒜、花椒、辣椒、盐等佐料搅拌好,再滴进些柠檬水,调匀,然后跟切成薄丝的烤肉皮拌和在一起,这就能吃了。

一时找不到新鲜的马鹿肉,玉哨娘陪着笑脸说:“有活鱼,给您做碗鱼肉剁生吧?”

“我不吃鱼。”艾蛟回答,又四下里张望,“玉哨呢?”

“玉哨不在。”刘强阴着脸,冷冷地说。

艾蛟只知道他是个新来的小伙计,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嘴里一个劲地嚷嚷:“喊玉哨来,陪我喝杯酒。”说着,就掏出一把钱往桌上一拍。

刘强忍无可忍,一伸手把桌子上的钱撸到了地下,并用汉语骂了一句:“畜生,今天我要砍下你的脑袋做剁生!”

艾蛟做梦也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伙计竟敢对他如此无礼。他微微地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去摸腰里的手枪时,已经迟了,刘强飞起一脚,把他那件防身武器给踢得老远。

艾蛟自然也不是稀松软蛋,虽说赤手空拳,也凶狠地反扑过来。于是两人就扭打了起来;一时间店内桌仰凳翻,酒菜泼了一地,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见平时老实巴交的女婿突然变得如此勇武,老夫妻俩一时不知是喜是忧,是惊是怕;帮也帮不上,劝也劝不开,只靠着墙索索发抖,想着要大祸临头了。

玉哨从楼上下来,也惊得目瞪口呆。这时刘强迅速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往玉哨身边一扔,急促地喊:“玉哨,快,快吹!”于是玉哨赶紧上去捡起,这是一只木叶笛,她含在嘴里使劲地一吹——立刻,好像天兵降临一样,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突然闯进店来,团团围住了艾蛟。似乎人早已埋伏好了,只等着信号。此刻艾蛟纵有天大本领,也只好乖乖地束手就擒。警察从艾蛟所携带的货物里,搜出了大量夹带的毒品。

可是,为什么一吹木叶笛,警察就来了呢?这是警察和自己的丈夫早就设的局吗?丈夫是帮这些肃毒警察做事的吗?

玉哨把疑问的目光投向刘强。刘强却只是微微一笑。


玉哨讲到这儿,嘎然而止。

依拉娟的心也在震动。她想起了过去到自己小店来送货的人也叫艾蛟。这个艾蛟是不是就是那个艾蛟呢?正是那个艾蛟,暗中在送来的货物里夹带了毒品,害得她家破人亡。但她没有打断玉哨,静静地等待她讲下去。

“寨子里的人都高高兴兴,庆祝艾蛟被捕,只是我的依波和依咪经常唉声叹气。”玉哨缓缓地接着说,“我丈夫见依波依咪不开心,就拍拍胸脯安慰他们说,放心,艾蛟罪孽深重,政府决不会放他出来的。依波摇摇头,就悄悄地教我养蛊。而这种事过去他们总是背着我干的。我问依波为什么要我学这个?依波说,学了也不可以随便害人,而是为了防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说防谁呢?依波叹息着说,总有一天艾蛟会回来的,到那时,他可能会报复。不过——依咪指着家门口那滔滔滚滚的江水对我说,你看石头多硬,也被水磨得又光又圆。人啊,就像这水,不管遇多么大的灾难,都要往前看,正面的道堵死了,你就从旁边过,冲过去就好了,总有顺畅的时候。

“我不明白依咪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因为那些日子,实在过得快乐极了。没了艾蛟那些土匪捣乱,店里生意兴隆,丈夫也和我很恩爱。我每天都好像在饮着又甜又醇的蜜糖水,直到这年开门节(阳历10月中旬)那天——”

风吹来,玉哨怕冷似地缩了缩肩膀,又接着往下说:“那天一大早,依咪依波到缅寺赕佛去了。我就让丈夫陪我去集市上玩。那天晚得很尽兴,回家时夜已深,家里黑洞洞的。丈夫说,依波依咪都睡了,我们就轻点上楼,免得惊动他们。我说好的,我们摸着黑走进去,可不知怎么我嗅到一种气味——不是平常闻惯了的那种缅桂花的清香,而是一种甜腻腻的腥味。我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想到别的。我就叫丈夫点灯,丈夫说,不必,这么好的月光,一点灯,就把月光赶跑了;你要是害怕,就拉着我的手。于是我就拉着他的手,我们手拉着手往里面走,突然、突然……”

说到这里,玉哨突然掩面而泣,直哭得双肩抽动,整个身子像暴雨中的小树叶一样颤栗不已,巨大的惊惧和悲哀,依然似个一触即发的噩梦,追随着她,以至使她无法完整地叙述下去。

依拉娟搂着她,以一种母性的胸怀抚慰她,觉得她真是自己的一个苦难中的小妹妹。

玉哨这才断断续续地说下去。


原来,那个晚上,在经历了狂欢之后尚沉浸在无比喜悦中的玉哨,拉着丈夫的手,一步步向温馨的睡榻走去。她以为等待自己的又是激情的缠绵,又是无忧的酣甜睡眠……可是突然她脚下一绊,身子仆跌下去。她一伸手,摸到一个软软的物件——又软又有些硬,好像还湿漉漉的。到这一刻,她还在懵懂之中,娇滴滴地喊依咪。丈夫赶紧扶她起来,说吵醒依咪做什么,有我在呢。他去点灯,灯一亮,玉哨却眼前一黑,人就软软地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丈夫的怀里,而丈夫也呆了,傻了,泥塑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在丈夫的身边,躺着依咪,白布小褂浸透了暗红的血;依波仆倒在依咪的另一侧,半边脑袋被砸烂了,脑浆流了一地。而墙上还有一行血写的傣文——谁敢告密这就是下场!

一定是艾蛟干的,艾蛟这土匪被放出来了!

可艾蛟怎么会放出来了呢?刘强百思不得其解。毕竟血气方刚,见自己的岳父岳母、救命恩人死得这样惨,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他拿起刀就要去找艾蛟拼命。他要把那个刽子手一刀一刀地剐死!

这时玉哨倒清醒了,她扑过去死死抱住丈夫的腿,不许他走。

“你一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玉哨哀求他说,“他手下的喽罗多着呢,别去送死!”

“那我去报警!”刀掉在地上,小伙子喘着粗气。

“报警有什么用啊,艾蛟本来就是被警察抓去的,现在又被警察放回来了!”玉哨的头脑清晰敏捷,“依我看,这艾蛟的目标是要杀你啊!”

“我……”年轻的刘强又一次尝到了被愚弄的痛苦和追求理想道路上的艰难。但他决不是懦弱之辈,在妻子的苦苦劝说下,他放弃了硬拼,和玉哨一起逃离了这个小村寨——他漂泊生涯中的一站。

玉哨和刘强来到原始林莽中的又一个小寨子——就是现在这个地方,隐名埋姓,又开起了一爿小吃店,然而生命之水流向何方,人并不能自知。


“那么……”依拉娟听到这里不禁也伤感地垂下了头。她的目光落在玉哨面前的坟头上。这个坚硬的隆起,人生最后的一个浪花凝固在此——“这又是怎么回事?”

静极了的荒野,一弯下弦月照着远处的树林和近处的野草,在玉哨低柔的嗓音暂停之时,世界仿佛屏息敛气。对她来说那血泊中的双亲,是永远也捣不碎的噩梦,散布在这月华的颤动、夜风的吹拂之中。依拉娟懂得这一点。她相信无论逃到什么地方,她的玉哨妹妹都不会忘记这血海深仇。

“我后悔,真后悔啊!”突然一声深沉的叹息,发自玉哨的胸膛。这是一种眼泪难以慰藉的忧愤,她反而因此止住了悲声。

“我其实不该阻拦他。那天晚上,我应该让他去杀,去拼。哪怕送掉性命,也比现在强,比现在好啊!”玉哨攥紧了两只小拳头,用力一下一下地捶那坟头,好像要从中挖出自己的悔恨,挖出一段被埋葬了的岁月。

断断续续地,玉哨又告诉依拉娟,丈夫没别的嗜好,做事累了的时候,喜欢抽支烟提提神,初来乍到,心情烦闷时,烟就抽得特别凶。他常到附近的小铺子,买一种“红梅”牌的香烟。不知为什么,这里的“红梅”味道特别好,有一种特殊的芬芳,抽惯了,别的牌子都不爱抽了。有好几次,玉哨赶集从别处买来“红梅”,丈夫抽了一支就扔掉了,觉得远远不如此地小店里的“红梅”过瘾。

开始不曾注意,渐渐地,玉哨就有了怀疑,一样的“红梅”,怎么差别那么大呢?,她把丈夫丢弃的烟头捡回来跟此地小店铺的那一种细细比较,发觉这里的“红梅”是塞了海洛因的。

然而这时为时已晚——丈夫已经吸毒成瘾,光这特殊的“红梅”已不能满足,要向那烟店店主直接买毒品吸了。

小吃店里的事他也已不大过问。里里外外玉哨一个人忙,而赚来的钱,则大都被他拿去换了毒品。

玉哨哭了。在数不清的夜晚,她疲惫不堪但不能入睡。她躺着,从敞开的窗棂间向外遥望,她看见黑魆魆的林莽上面,灿烂的星辰从透明的深蓝色夜空里俯视人间,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眸光在闪烁。她想起了惨死的依波和依咪,不由得呜呜咽咽地问:“依波呀,依咪呀,女儿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没有谁回答她。她跳起来,飞快地跑出去,寻找自己的丈夫,而丈夫正在卖“红梅”的小铺子里。她骂他诅咒他,她苦苦相劝苦苦哀求,而他也信誓旦旦决心戒掉。于是他们抱头痛哭,于是他们一起回家。在竹楼上他数着星星,缥缥缈缈宛如步入仙境。他再一次发誓要戒掉——这一回是真的了,一定是真的……可是,烟瘾一来,他又跑到小铺子里去了。有一次他为了束缚自己,让玉哨把他的手脚捆在一张竹榻上。可是过了不久玉哨去看,发现连竹榻带人都不在了——他居然拖着那张竹榻又滚又爬地来到了小铺,像乞食的叫花子一样,乞求老板赊给他一包毒品。

账越赊越多,店里的东西差不多都让他搬空了;有时刚进来的货,也被他拎出去换了毒品;有时客人来了,要一盘凉粉,玉哨上灶屋里去做,却发现油瓶不翼而飞了。生意没法做,日子也过不下去了。一天又一天,终于熬到了新一年的泼水节。

虽然这里地处偏僻,可从清早起,走出小吃店,也不时可看见盛装女子的艳丽背影。那从林莽里吹来的风的絮语,那蓝天布下的每一道光束,似乎都洋溢着节日的欢乐。年轻的玉哨依然美丽,无论她走到哪里,小伙子手中那浸着花瓣的清莹的水,都会纷纷向她泼去。可这一天,她还没有出门,泪水已经濡湿了衣衫。

但她还是换了一条长长的浅绿色筒裙,一件白色的紧身上衣,在泪痕斑斑的脸上扑了点粉,然后将一朵糯沾巴花插在鬓边。

镜中的姑娘,又显得婀娜窈窕,楚楚动人了。心里储存了苦水,还是要走出去,要让那阳光下欢乐的祝福的水珠,把自己淋个透湿。

打扮停当,她随手拿了一把小小的尼龙绸伞,刚要出门,丈夫像影子一样跟了上来:“玉哨,今天别出去。”

“为什么?”玉哨有些惊讶又有些厌恶地蹙紧了修长的双眉,“难道让我在家里陪你吸毒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店……里的生意……”丈夫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

玉哨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你也关心起店里的生意来了?生意好又怎么样?钱挣得再多,也不够你吸!”

说着,心里一酸,生怕泪水弄坏脸上的妆,不再跟他多言,抬腿就往外走,想不到丈夫从后面扑上来缠着她,不许她走。

“玉哨,求你陪陪我。我还有许多话要对你说……我难受,真的太难受了。”看丈夫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玉哨心软了,正在犹豫间,门口有个人影一晃,玉哨还没看清,就听丈夫在叫:“今天我们店关门,不卖了!”也许是来吃东西的客人吧,玉哨也跟着摆手:“今天不卖了。”她已决定留下来陪丈夫了。她觉得丈夫今天真的有话要对她说,也许是个契机,可以劝丈夫痛下决心戒除毒瘾。

可来人并不走,他站定下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玉哨:“谁说不卖?我来了也不卖吗?”那声音竟有几分温柔,可抬眼望去,面前这汉子正是那个魔鬼艾蛟啊!

玉哨一时间束手无策,情急中大喊:“小刘,小刘!”

可怜的刘强毒瘾正发,他还挣扎着要抡起拳头揍艾蛟。可艾蛟轻轻一拨,就把他推到了墙根。刘强瘫倒在地,直不起腰,也抬不起腿,身子像煮过的米线一样软了下去。

艾蛟一把抓住了玉哨莲藕般白嫩的臂膀。被抓住的玉哨还在奋力挣扎:“小刘,小刘,你要是个男人,就快去拿刀杀了他!”

听到妻子的喊叫,刘强全身发抖。他在地上爬,想去够那把离他只有数尺远的砍刀。可艾蛟却呵呵直笑:“别傻了,你看看你丈夫的手,还拿得动刀吗?你就乖乖的吧!”

如五雷轰顶,玉哨拼足了最后一点力气,对瘫在地上的那堆稀泥说:“你给我去死!”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从此再也没回来。”玉哨垂下头,一把一把揪着坟上的野草,“三天以后,有人告诉我,他跳到寨子南边的摩拱江里去了。”

“那么,艾蛟……”依拉娟到底忘不了这个恶棍。

“本来应该淹死在那个湖里的,可是——”玉哨抬起胳膊,掠了掠披散的长发,淡淡地说,“今天,你不是看见了吗?”

“当时雾很大,我看不清楚啊!”依拉娟说,“你刚才讲的艾蛟,是不是一副方脸盘,鼻子有一点点鹰勾,身上总爱系着一条笼基?”

“是啊,你怎么知道?”玉哨问。

“啊,玉哨妹妹!”依拉娟顾不上回答玉哨的问题,只是激动地大叫,“你真……了不起!我真高兴!”说着,她的眼里渗出了泪花。

可玉哨却摇摇头:“现在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怕艾蛟的人来报复吗?”依拉娟**地问,“那么我们走吧,妹妹,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就走。”

玉哨点点头,可随即又摇摇头,脸上现出一种复杂难言的幽怨神情。

似乎想了又想,她终于犹犹豫豫地说:“现在还不能走,我还有……仇要报。”

“还有?”依拉娟眨眨眼,突然明白了:“哦,我晓得了,那个烟店的老板,肯定是跟艾蛟勾结起来的。”

“不,不是他,”玉哨说,“我原先也以为,卖‘红梅’的店老板,一定受了艾蛟的指使,故意在香烟里夹带毒品暗害我丈夫,直到今天才知,这事并不是老板干的——虽然老板也确实被艾蛟买通了,可他并未动手,动手的是另外一个人——是他每次把香烟拆开,在烟卷里塞进海洛因,然后重新封好,做上记号,专等我丈夫去买……”

“谁这么缺德?”依拉娟忍不住问。

玉哨不回答,只顾迷迷茫茫地说下去:“那一天,艾蛟来逼迫我的紧要关头,是他闯进来救了我。从此以后,他经常到我的小吃店来,帮我做各种粗活,晚上就在竹楼里住。只要他不外出做生意的日子,都在我这里——这样,艾蛟就不大来了。他差不多就是我的丈夫了,想不到正是他作了这种孽……”

“玉哨妹妹!”依拉娟突然一把抓住了玉哨的手,怀着一种善意的疑问打断了她,“你怎么晓得这事是他干的?会不会弄错了呢?也许,这中间有误会。”

“艾蛟告诉我的。”玉哨冷静地回答,“就在今天上午,他跟我讲的。”

“那个魔鬼的话你怎么能相信?”依拉娟这时更加确信自己的怀疑了,“他说不定是骗你呢。”

“我能分清真情和谎言。”玉哨若有所思,“他……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在等弄寨里追过我的岩温。当时他看见我结婚,一气之下跑了。他恨小刘,一心想着要报复。他……不是我们傣家真正的男人。我们傣家的男子汉,不会因为爱而去害人的。”

“玉哨妹妹,我想……你还是原谅了他吧。毕竟他……现在也是你丈夫了。”依拉娟不能不相信玉哨的分析了。她从玉哨沉重的口吻中,已猜到了这个女孩子的心事。她可以体察到她正陷在一种怎样的绝望与忧愤之中,一次次爱的幻灭,一次次向恶的报复——这就是女人的一生吗?

玉哨抬起头来,湿漉漉的黑眸望着深不可测的遥远夜空:“不,姐姐——我是水,我能滴穿坚硬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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