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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穆紫荆    更新时间:2022-08-15 10:35:17

——“也就是我能够这样让你,一次又一次。”

(Tauber)

为什么有的男人可以乖乖地一直呆在家里,呆在妻子身边,默默地在花园里忙碌,而有的男人却不仅不喜欢在家,连结婚都不愿意地宁可做单身贵族?

Laurence劳伦茨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种人。以前他以为自己是属于第一种顾家的人,而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是属于第二种不想和家有任何牵连的人。

在阿龙的菜园子里有不少女工,其中也不乏年轻和漂亮的。只是当她们说着他不能听懂的语言时,再年轻和漂亮的女人都让他没了兴趣。因为那一刻,总让他想起自己的妻子Petra佩特拉。她陌生而无趣地留在了他的脑海里,变得那么陌生,让他恐惧又不懂。不不不,他逃出来就是为了想躲开这层致命的隔膜,怎么还能让自己再陷进去?

他的手机里已经有了来自护理院的邮件。通知他妻子已经醒了。这封信对他来说是惊吓多于高兴。

马来西亚的女人们每天都对他微笑,给他送椰子和玉米,这些他都接受,就是不接受进一步和她们聊天。他也无法和她们聊起来,因为在他心底深处还躺着自己的妻子,虽然她形同僵尸,但是却和他拥有着很多鲜活而久远的记忆。更何况现在她苏醒过来了,按理说他应该立刻出现在她的身边。为何还要犹豫呢?

那些女人后来对他也就像对待一个儿童般不再把他当个男人看了。他和阿龙说的话比较多,但大都是有关菜和花的事。

菜园在他的帮忙下,一些原本有问题或不够合理的地方得到了改进。他也很习惯地住下来不再考虑搬迁的事。他白天在花园里忙,夜晚在花园里睡,周末到镇里走走看看。有时也到附近其他镇上去走走。不知不觉,他觉得德国已慢慢变成了上辈子的故事。他现在活在了一个只有菜、花、土地和时不时的细雨里。

当他在路上走着时,眼前的一切都丝毫没有德国的影子。这个让他欢喜。一方面没有了德国的影子,另一方面又到处都是切切实实的房子和树木。只是它们有着各自独特的样子。比如Kokosnussbaum椰树、Palme棕榈树、Große Palmensonnenblume大蒲葵、Areca槟榔树和Albizia合欢树。这些都是在德国看不到的。而一样的蓝天和白云又让他觉得亲切和安定。

马来西亚有很多香蕉,有的大,有的小。特别是一种叫美人指的小香蕉,特别甜。而大香蕉则都被女人们用来放在菜里或烧烤或油炸地变成各种美味了。

把香蕉当成芋头或者土豆那样做成咸中带甜的菜,对Laurence劳伦茨来说很新鲜。他的胃也很快就适应了当地的食物。只有德国的面包,一直让他很怀念。

马来西亚的面包,对他来说都太软和太黏。该如何形容那种有力的、全麦的、透着谷子和各种各样种子香味的面包呢?他觉得真是太难了。很多东西都是需要环境的。如果在德国,随便走入一家面包房,随便拿起一个小面包咬一口就一目了然了......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大弟Lukas卢卡斯。

自从来到马来西亚,他只给过弟弟一个信息,弟弟也没回。就这样,时间和地点的转换,让他暂时淡忘了德国的一切。阿龙想留住这个老头。自从有个德国老头在自己的菜园里帮忙,他的菜园子开始发光。一是来买菜的人多了起来,他们似乎都觉得,有了一个外国老头照料菜园子,买到的菜也沾上了外国味。其次是他们把这个外国老头也多少当作了稀少的动物来观看。买多买少不论,看在眼里就是蹭到的便宜。所以阿龙的生意一下子兴隆起来,早晨忙的时候,菜园子门口的人和车可以一直排到路口。

阿龙心里明白这都是因为他这里有了个德国老头的缘故。他也知道外国人都呆不长的,新鲜劲儿一过,他们如果没有理由(比如爱情)他们就很容易便拍拍屁股走了。

所以他特别想将他留下来多住段日子。于是有一天他就向Laurence劳伦茨提出了想雇佣他以便他可以获得比落地签证更长的工作签证的想法。

Laurence劳伦茨听了未置可否。妻子的情况让他再一次陷入矛盾。

现在他才明白,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是希望妻子可以一直在护理院里睡着不要再醒来的。这样的话,他留在马来西亚便显得顺理成章。对外在伦理道德上也交代得过去。还会获得别人对他的深切同情和理解。

可是现在妻子醒来了这一事实让他内心的纠结越来越重。自知自己是不能再如此弃妻子不顾地在马来西亚呆下去了。晚回去一两个月还可以说得过去。如果超过半年不回去的话是很难交代的。

命!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后,再抬起头来就认命了。

“谢谢你!我的朋友!可我必须回去了!” 他朝阿龙望了一眼。把目光望向了天空。“我的妻子醒来了,我必须马上回去!”

“回去后带着你妻子再一起来我这里呀!”阿龙很乐观。他觉得如果这样的话,不是更好吗?“你可以常来常往的嘛!来了就住在我这里,帮我出出主意,看看园子嘛!”

Laurence劳伦茨笑了。带着Petra佩特拉一起来,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但是这能成吗?他不敢想。如果妻子醒来后,不能行动,或丧失部分记忆的话,还是离不开护理院,那就恐怕他自己也回不来了。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在金马伦的这段时间是多么珍贵啊!这里是他的避难所,让他忘记一切烦恼,自由的感觉就如同无牵无挂赤身裸体泡在温暖的浴缸里一样。不想离开。不想、不想、不想......

可是人不能总是泡在浴缸里。总得穿衣服从温暖的水中走出去面对别人或者说到人前去晃晃的。这就是责任和社会角色。逃不掉的,除非你不在人间活了。

那么变成幽灵之后,你又会发现自己其实已没有了对温度或者水的感觉。幽灵没有肌肤,冷暖也就不存在了。什么温情冷暖,人前人后,对它们来说已成空地变得毫无价值。它们像风一样来去,穿梭于不同维度的时空。那种精彩的体验,早就替代了任何人间的一切感受。

时光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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