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陈老太太
罗曼和秦朗来医院探望陈静农时，已近傍晚，那是医院白天人最少的时刻。秦朗今天本是为了完成代言广告而跟剧组请了半天假，拍完了广告，在回剧组前，他抽出一小时，跟罗曼一起到医院看望陈静农，也谢谢他带病给自己当律师，火速办妥了取保候审的申请。如若不然，他就不可能在罗曼最危急的时刻赶去救援了。
当罗曼和秦朗进入陈静农的VIP病房时，病房充满了其乐融融的笑声。杜医生刚给陈静农做了检查，告诉他第二天就可以回家了。陈老太太和罗兰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陈静农的姐姐也终于完成了任务，喜不自胜地急着赶回家去带小孙子了。她前脚刚走，罗曼和秦朗就来了。
“秦叔叔！大姨！”聪聪率先看到了跟着罗曼推门而入的秦朗，兴奋地大叫一声，朝着秦朗跑了过去。
娃这一叫，把一家子大人都惊得呆住了。
罗兰和陈母愣愣地望着这一对，仿佛是在看从西边升起的太阳。
陈母更是不自禁地再三打量着秦朗，口里念念有词道：“这……这不是……那谁吗？”
秦朗笑着跟在场每一位打着招呼，一边恭喜陈静农化险为夷，一边揽住老杜的肩，谢谢他全程主持陈静农的检查和治疗。
陈母听陈静农说，杜医生是秦朗的大哥，赶紧真心实意地连声向杜医生和大明星道谢。
“不用谢我。”杜医生笑道，“我不过是安排了检查和手术，我也不能把肿瘤从恶性变成良性呀！陈律师出院后还是要多爱护自己。人到中年伤不起！”
是啊，人到中年伤不起。罗曼听了，忍不住看了一眼始终站在边上微笑的罗兰，发现几天不见，罗兰的模样竟有些变了。她仔细端详着，想要找出她到底哪里跟从前不同。
聪聪是病房里最嗨的，一个劲儿地跟他爸妈说，他和秦叔叔是好朋友，说他的王者荣耀段位就是在秦叔叔的帮助下飞速提升的。说着，小家伙又转向秦朗，汇报说自己这次期中考试总分是年级第二，班级第一，问啥时候能跟秦朗再组队开黑……
杜医生要去普通病区检查了，罗兰和罗曼都热情相送。一直把杜医生送出了VIP病区后，她俩往回走时，罗曼才看清楚，原来罗兰经过这几天的天崩地裂，竟一下又长了好多白头发。
“怪不得我觉得你变了样，不是前几天才染的吗？”罗曼震惊地望着罗兰蔓延开来的白发，冲口而出。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生怕罗兰听了伤心。
哪知罗兰只是笑笑，说：“这就是人到中年伤不起啊！倒是你，该恭喜你才对！”
罗兰笑嘻嘻地说着，自顾自赶回病房去了。此时此刻，她已无所谓什么白头发、黑头发了，“死里逃生”的幸福感漫过了一切。
罗曼却丝毫不理会罗兰对她的恭喜，一颗心随着“人到中年伤不起”这七个字狂跳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发梢。
罗曼晚上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的头发。果然，她在浴室的镜子里发现自己头顶上同样也长出了更多的白发。那刚刚过去的充满焦虑和紧张一周，那场与魔鬼你死我活的决战，竟然让她前所未有地在短短几天内长出了那么多白发！
罗曼在镜子前呆立了好久，心想秦朗那么高，肯定早就看到了她新长出来的白发。她像绝密隐私被人窥见了一般，感到无地自容。即使他不嫌弃，她也无法容忍自己长那么多白头发！
“大难临头”的她从浴室跑到客厅，又去了卧室，拿不同的镜子，在不同的光线下反反复复地检查着头发，最后不得不幻灭般地认领了那些汹涌而出的白头发。
罗曼彻底蔫了。
那晚之后，连着好几日，她每天早上起床，只要一想到自己头顶上那一层正在疯狂滋生蔓延的“花白”，便会忍不住潸然泪下，有一种人生被毁掉的颓丧感，甚至不敢出门见人。
罗曼从前染发很谨慎，总觉得染发剂不安全，所以能不染就不染。但现在看来，她以后要靠染发过日子了。不出几个月，那些白头发长长后，她就“花白”得完全成了一个中老年人！
“中老年”三个字让她不寒而栗，只觉得衰老正无声无息又无情地，甚至毫无商量余地地向她迎面袭来。
王尔德说，人的悲剧不是身体的衰老，而是她的心并没有随着身体衰老而衰老。罗曼好像都能听得见自己躯体里所有的不甘正使劲撞击她的心门，想要冲破日渐衰弱的躯体，万般不舍地朝着撇下她后即将离去的青春狂奔。
说来也巧，陈老太太这天不打招呼地叩开了大小姐的家门。
罗曼见了她，意外之下暗自叫苦不迭，好像被老太太堵在了门口，无路可逃。虽然前两天在医院，老人已放下长辈的身段，为着前阵子那场误会跟自己道了歉，但她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还是让罗曼心有余悸。
不过老太太的歉意显然是真诚的，她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不但一路搭公交而来，还自己拾级爬上了楼，让罗曼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太太把一大袋子上好的芋艿拎进罗曼的厨房，说她从罗兰那里得知罗曼长有甲状腺结节，就特地买了芋艿送来。“这个吃了能消结节。不骗你，我年轻时也长过，就是吃这个吃好的。你看看，这芋艿多粉呀！一煮就糯了。我是一个个挑的，你记得每天吃两个，坚持一段日子，会有效果的！”
罗曼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民间偏方，但想想自己花了近万的医药费都没让结节消失，那就试试老太太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
“你写作呢，不要有什么压力。”陈母小心翼翼地说，“我提个建议啊，说得不对，你别往心里去。你别把写作当事业，好像非要写成，要怎样怎样才算对得起自己和大家似的。还是找份省心又安稳的工作，业余时间写写，经常出门散散心，就当写着玩，说不定玩着玩着，灵感就来了呀！你说对吧？不然你整天把这个当正经事业做，压力多大呀！你别看那些大作家，人家都是年轻时就写出名了，现在吃老本就够了。你这个年纪，压力再这么大，身体吃不消的，很容易长结节啊，肌瘤什么的。”
罗曼一笑，心想如今上哪儿去找一份又省心又安稳的工作呀！
陈母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又说：“就算你把写作当事业吧，也不要对自己期望太高。写成或写不成，都没关系！没钱没名气，家里人也不会嫌弃你。再说你有房子，怎么也饿不死自己！我呢，从前说的那些话都是气头上的，你千万别计较，谁让我把你当自家孩子了，从你和小兰十几岁就看着你们长大的呀！虽说当初为了让你爸妈放心地走，我说过一定会让你嫁个好人家，但我也不会再给你压力了。总之混口饭吃，我们老陈家总还是有的。”
说来说去，老太太在潜意识里始终就不信亲家大小姐能写出什么名堂来。这让罗曼啼笑皆非的同时，反而又多了一层无形的压力。在陈母的观念里，如果不能每天打卡上班，不能每月领到工资，就意味着低人一等，得不到社会认同。所以哪怕找一份餐馆跑堂、美发厅洗头的小工，也比当个无名写手爬格子强。
当然，在陈母看来，罗曼如今的情形远比她预料得要走运，命好得甚至盖过了罗兰和小俐。这把年纪，已经无人问价的罗大小姐居然还能找到一个男朋友，而且还是当红大明星。所以她无论如何要劝罗曼，抓住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婚姻是第二次投胎，有一门好的婚姻，更是千载难得的救赎。
“虽说年龄对不上，不过现在时代开放啦！姐弟恋流行着呢！我觉得没啥，关键是你自己要抓牢！”陈母觉得，罗曼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结婚，只要有了秦朗，她后半辈子就不愁了。
“我们还没发展到这一步。”罗曼笑笑说，“就算以后真能结合，我也不想依附于他的感情。他的光芒是他的，我想当一个没有他照样能活得精彩的女人。这样我在他的身边，他才会珍惜，会为能拥有我而自豪，我也会爱得心安理得。”
看来，陈老太太那一套是打动不了罗大小姐的。大小姐不会被虚无缥缈的富贵梦冲昏头脑，也不会被爱情童话蒙住眼睛。秦朗再爱她，她也清醒地意识到，这辈子能为自己人生兜底的，始终都是她自己，不然上帝不会造了她的生命，还给了她生活的能力、理想的翅膀和写作的才华。
她绝对不是波伏娃所鄙视的那种女人，揣着一种没有雄心和激情的金光闪闪的平庸，不寻思生活的原因，就任凭自己漫无目的地缓缓滑向死亡。她可以为秦朗做一切，甚至可以为他牺牲自己。但如果她始终活在秦朗的光环下耗尽自己本有的灵性，那么这份感情是不对等的，必然不会长久。
“我跟秦朗的关系，还要麻烦您暂时为我们保密。即使我们能修成正果，我也不想炫耀，我清楚自己该干什么。”
“当然当然！”陈母忙不迭地答应着，她老人家也知道明星的私生活都是保密的。她也担心太早捅出去，会给罗曼的好事添乱。
不过虽说大小姐的那番话听着挺有道理，但老太太终究还是不放心。现在是什么世道呀！女孩子们个个如狼似虎般的彪悍。无论身价、前途，还是家教、长相皆属人中龙凤的秦朗，分分钟都可能被人抢走，何况比罗曼年轻漂亮的女人多得是！可这位大小姐却还傻不愣登地思前想后，明明手握一只牛股，不趁早满仓，万一踏空了这波行情怎么办？
“别的没啥，我就是不放心你。”陈母叹道，“亲家母走的时候，我是跟她说好的，绝不会让你孤零零地过一辈子。小曼啊，不是我观念陈旧，想多管闲事，我也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和活法跟我们不一样。但是再怎样，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生病了怎么办？要是遇上高兴的事情、伤心的事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们当长辈的，舍不得你们过成那样啊！”
老太太告诉罗曼，她前段日子跟街道居委会干部一起去探访护理院，说看到里头那些孤零零躺在床上的老人，她就觉得太可怜了。
“我可不希望你以后老了也那么孤单凄凉。就算没孩子，有个伴也好啊！机会来了要抓住，尽早把婚结了，心就早一点踏实，总比将来去养老院当孤老好呀！”
“可是您确定那些孤老年轻时都是没结婚的吗？”罗曼忽然反问道。
陈母被她问得一愣，一时语塞。进而想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罗曼笑道：“只怕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结过婚，有儿女的吧！但谁能保证有了伴侣和儿女，就不会一个人终老呢？谁又能说单身就一定会老无所依呢？”
在这个问题上，罗曼不再回避与老太太的观念冲撞。大小姐始终认为，一个人只有自己先有快乐充实的能力，才有希望经营好婚姻和家庭。这就像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一样，如果连小学中学都没上过，能直接上大学吗？有一部分人类就是因为基础没打好，连最基本的独立和取悦自己都没学会，就急着进入更高的人生阶段，结果被现实打脸，被婚姻搞得疲惫不堪。
在罗曼看来，把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不管是配偶还是子女，在任何时代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而且得不到尊重。如果爱情的任何一方没了尊严，即使两人结婚也走不远。所以秦朗再爱她，再能够为她提供坚实的生活保障，她也希望自己能拥有坦坦荡荡嫁给他的资本。如果连她自己都把自己看低了，她的感情和婚姻也会相应贬值。
“我不急，不是因为思前想后，而是我知道现实中从来没有什么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生活的童话。爱是两个人的共同成长，不是谁拯救谁。我得先让自己圆满了，完整了，在感情和经济上能够自给自足。男人这类物种很奇怪，你越是不把人生重心构筑在他们身上，他们就越爱你。”
大小姐的这一番云淡风轻，让老太太叹为观止，再接不上什么话来，憋了半天只好说：“难怪啊！要说结婚结婚，真的是女人昏头才结成‘婚’。像你这么清醒，这婚可怎么结呀？不过你这些想法还都挺有道理。”
这一次的谈话，陈母完全不像从前那样尽占上风，老人似乎变得通融迁就了。罗曼很清楚，她的待遇之所以被大大改善，并非因为她的想法和活法得到了认同，而是因为她有了秦朗这样的男朋友。
但老太太大老远地登门造访，又是致歉感谢，又是苦口婆心地替她着急，罗曼也不由得被她感动。
她悄然关注着她老人家额头上深深的抬头纹。
自从发现自己一下子长出更多白头发后，她这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不是焦虑失眠，就是多梦易醒，因而担心自己额头上又会出现假性褶皱来。那是一种做表情时会出现，但睡眠充足后又会自行消退的皱纹。所以当她看到陈老太太沟壑纵横的额头时，不免联想到自己将来总也躲不过的衰老，想着自己额上也会渐渐纹理粗糙，最后演变成阡陌交错。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这么仔细观察一位老人的样貌。老太太与自己面对面的距离那么近，近得像是在提醒她——衰老将至。而她还没老过，不知道她以后老了，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和样貌，会不会也像陈老太太那样，整日愁眉苦脸，被孤单、寂寞和无聊包围着……
陈静农近来也难得每天都能与自己母亲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
劫后余生、化险为夷的他出院后，意识到了保持健康是做人的基本责任。他把事务所的一切都暂交给颜律师主持，自己给自己放个“安心假”。在家休养期间，他几乎成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被一家老小围着、供着、伺候着。这样的日子没几天，他就觉得自己成了国家一级保护废物，心想这次放假，他不但要养好身体，也至少要为母亲和妻子分担些什么。
于是他自告奋勇去学校接儿子放学，那是儿子上学以来他第一次“御驾亲临”聪聪的学校。
正巧那天聪聪值日，一身休闲装扮的陈静农在校外等了半天没见娃出来，便一路打听着找到娃的教室。不料，他在教室里没找到儿子，却差点被前来检查卫生的老师怀疑成拐娃的人贩子，幸亏娃及时拎着水桶回到了教室，老师才相信这个从来没出现过的中年男人真是陈聪同学的爸爸。
这洋相出得，果然成了罗兰的笑柄。陈静农也怪不得学校老师的警惕心，谁让他五年来从没去过娃的学校，没见过娃的老师呢！
这件事给了陈静农很大的震撼，丝毫不亚于之前的生病。他开始更多地环顾起自己的家庭来。
他发现，他辛苦打拼，耗资千万买下的这套大公寓，他自己只是睡过，几乎都没住过。
他还发现，罗兰以前跟他抱怨过的难处，原来都是真的。
房子里到处囤着母亲舍不得扔掉的垃圾，母上大人的浴室里摆满了一桶桶攒起来冲马桶的脏水，厨房里堆着数不胜数的塑料袋、鸡蛋盒与空牛奶罐。洗过和没洗过的调羹筷子都混在一起，老太太觉得反正都是一家人，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陈静农稍提了下意见，说以后他来洗碗，老太太那厢就委屈万分地伤心起来，觉得连儿子都嫌她这个亲妈脏了，动不动就要批评指责她。
陈静农只能忍着不再做声，但每次打开冰箱，那触目惊心的画面就让他实在没法不吭声。冰箱里塞满了霉烂的蔬果和不包保鲜膜的剩菜盘子，有些吃剩的空碗碟在冰箱里放久了，污垢冻得干硬，要用热水泡好久才能洗干净。
陈静农渐渐地也失了好脾气。不管他怎么跟母亲解释，这样使用冰箱不但浪费电，还浪费洗碗的水，但老母亲就是我行我素，反正每个月的电费不是她掏腰包，她完全没感觉。老太太甚至还趁他不注意，把泡好的茶放进冷冻室，想让热茶凉下来……
陈静农忽然想到，他的母亲这辈子确实没自己交过电费。以前都是父亲包管，后来跟孩子们住，这些事也不用老太太过手。他妈从年轻到老，非但没有真正一个人独立生活过，工作也都是由单位分配，家里还有丈夫事事宠着她，久而久之，她老人家的思维就在波澜不惊的生活中固化了，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不但不听劝，而且别人的一切言行也都要按着她的思路来。
人的思维一旦固化，不管什么年纪，做事都会无厘头，就像他妈不在乎电费，却跟抽水马桶的水死磕一样。
陈静农苦笑着，努力克制着，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他当初谴责过的罗兰了。但让他更不知所措的痛点并不是这些，而是他发现跟自己的妈妈竟然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
他看出老太太实在闷得慌，如果没有街道居委的活动，没有老同事来电聊天，她就在家看电视。罗兰重新买了一台大电视机放在客厅里，老太太不管是烂剧雷剧，照单全收，看得津津有味，却让有心在边上陪母亲的陈静农百无聊赖，只好去书房看书看资料。这样一来，母亲又抱怨他整天守着电脑，不陪她说说话。
可是真的关上电视，母子俩却聊不到一处去。陈静农暗自惊讶，他现在能与毫无血缘关系的妻子聊得投机，却跟生养自己的母亲谈不来。母子俩的三观、思维和审美等等各方面都严重错位，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日子让他觉得实在难受。
最让他难受的是，每次自己外出，老母亲都非要站在阳台上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等他回来后还特地告诉他，她是如何眷恋他这个儿子，他是她的依靠和希望……说着说着，就开始抽抽搭搭起来，好像多愁善感的林黛玉。
这些话，陈静农从小就听惯了，以前从没细想过，还被母爱的伟大感动过。但现在每次下楼后想到母亲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背，他就感到背上发毛。他真心不希望母亲没了他这个孩子的陪伴，就不知道每天怎么过了。他不愿意母亲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在身边就无法开心起来，更不想让自己的妈动不动就掉泪诉苦，整天发呆，情绪负面。
从那以后，陈静农每次外出，索性都从地库绕出去。
自打陈静农生了场病，家里清静了不少。婆媳俩为了给他一个安静休养的环境，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罗兰有了陈静农在家替自己分忧，乐得躲开婆婆越远越好，眼不见为净，让丈夫自行求证跟老太太一起过日子的心理阴影面积。于是，撕逼大战终成历史。
然而，恰是在和平环境里，陈静农却体会到了罗兰说的——这日子过不下去。
正好，另一处房子的租约到期了，房客主动通知罗兰不再续租。罗兰跟陈静农私下讨论要不要再去中介挂牌出租，陈静农却犹豫着说，是不是要跟母亲分开住，趁着老太太还有生活自理能力，让老人试试独立生活，也让彼此都保留一点生活空间。
罗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丈夫原只是生了场病，不料竟脱了胎，换了骨。
但是夫妻俩都犯难了，这话该怎么跟老太太说出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