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钢铁直男
罗曼又一次从噩梦中吓醒，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梦见自己满头都长了雪白的头发。天色已亮，她不顾一切地下床跑去浴室，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并非梦中白毛女的样子，这才稍稍舒了口气，彻底清醒了过来。
今天中午，秦朗会来接她去他家吃饭。自从秦朗回到《大风歌》剧组，他俩又开始了难得一见的恋爱模式，而且每次见面时间都不固定。秦朗今天上午要给电视台录一档节目，于是约了她，想在录完后回剧组前，抓紧时间跟她一起吃个午饭。
罗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意兴阑珊地想着今天该穿什么衣服，做什么打扮……想着想着，不免又想到方才的梦，又一次想到等自己以后真成了一个老人，不知会是什么样……
她发现这几日因为睡不好，先是出现了眼袋，继而皮肤松弛，导致面颊组织下垂产生了泪沟，让她看起来特别无精打采。据说，泪沟是人脸上最先反映衰老的部位。而因为睡眠不足，她这几天眼皮也有些撑不起来，幸好还没有塌陷的迹象。罗曼的眼睛之所以清亮有神显年轻，就是因为她的眼皮至今都很紧致，撑出了她那双杏眼的好看轮廓。
有位五十岁的女明星曾说，女人应该忘记自己的年龄，那只是一串数字而已。罗曼过去也这么认为，但现在想想，真有这么简单吗？
即使能忘记这串数字，但人毕竟无法逃避气血和脏器的日渐衰弱。她想起那个因为老花眼看不清提款机按键而哀声求救的大叔，想起那个明明有着年轻曼妙的身材却顶着一脸褐斑皱纹和一头花白卷发的阿姨。
白发可以染掉，免疫力能通过运动来增强，皮肤松弛就去做医美改善，勤喝水能避免老了以后身上发出难闻的酸体味，甚至连说话大声这类不良习惯，也能被良好的文化修养规避掉，但老眼昏花、牙龈萎缩、卵巢衰萎等等这些人类无法阻挡的更年现象，不是随着自己“忘记年龄”就能逆转的。罗曼甚至不知道，自己一向性感漂亮的背是不是也会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驼下去，好像那满口会掉落的牙齿一样，完全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别看她在陈老太太面前死鸭子嘴硬，口口声声要让自己具备坦坦荡荡嫁给秦朗的资本才会考虑结婚，但面对自己的时候，她不免黯然伤神——如果现在她才二三十岁，她或许，不，她一定还有时间去攒这个资本，去努力让自己赶上秦朗的脚步，可是……
她不敢再往下想，她只能比往常更加勤勉，甚至更加拼命地去写作。
秦朗在电视台录完节目，就直接开车去了罗曼家。
贺建朝落网后，复工的秦朗人气愈发飙升，铺天盖地的工作合约让他忙得连一周跟罗曼约会一次都办不到。《大风歌》又是他跟经纪公司续约后的第一部电影，这就更让他认真地投入到拍摄中，以至于常常连给罗曼打电话聊几句的时间都没了。因而他心里对女友万分抱歉，总觉得自己的特殊职业让他的大小姐受了冷落和怠慢。
幸好，他这个女友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跟罗曼在一起，完全不像他与小女生的交往那么累。他不用像跟前任们恋爱时那样随叫随到，不用花心思去猜她们的心，投其所好地陪她们玩一些幼稚的浪漫。曾经，他必须在女友们还没开口前就要察觉到她们的不开心，要满世界地追着她们，陪她们逛街购物。好像男人生来就应该无条件懂得女人，应该马上原谅她们一切的无理取闹，应该当着全世界的面把她们宠成小公主，还要无止境地被索取“爱不爱她们”的回答……
而他的大小姐却没有巨婴体质，她见惯了世面，进退的分寸拿捏得极为精准。大多数时候，她不用他哄，就能自己调整好情绪，并能照顾好自己。她好像深知男人和女人的大脑构造不同，所以从不强求他必须跟她的脑回路布局统一，也不会因为他俩“操作系统”各异而试图“重新安装”他。
她有着很强的独处能力，从不黏着他。即使他俩在同一个屋檐下各忙各的工作，他也无比留恋那种亲近又独立，相爱又自由的氛围。他喜欢听着她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喜欢看她为自己熨烫衣服时的低眉颔首，他甚至喜欢给她做饭，然后待在厨房里欣赏她洗碗的样子。罗曼越是“流放”他，他反而越牵挂她，好不容易今天能见她一下，他的心飞得比他的车都要快。
他最喜欢的是，大小姐并非一味逞强。每当她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时，每当她陷入负面情绪而无法自救时，她都会可怜巴巴地直接向他求救。而他就像被天赐良机的骑士一样，愿意竭尽所能地哄她开心，为她效力，这让他感到自己的能量和人格被他所爱的女人重视和仰望。
身为上海女人，她总有办法让他享受各样的舒服妥帖，就是再简单的穿戴和家居，都在漫不经心中藏着精致和典雅。她从不迷恋大牌，也不屑收集包包珠宝，却照样打扮得登样时髦，品位不凡。从衣襟裙角的花边，到精巧别致的纽扣，每一处细节都逃不过她的七窍玲珑心。
他对这种感觉越来越着迷，就像他着迷她在五味杂陈的浮世生活中，巧手烹调出她的私房佳肴一般。每次罗曼离他而去，他都会沉浸在无穷的回味里，想着她亲手为他做的芒果酪和椰丝奶冻的诱人，还有她各种脑洞大开的幽默调侃。大小姐最大的本事，就是不仅会生活，还总能让他不愿离开她半步，多赖一会儿就多享受一会儿她别具一格的嗲。这种充盈的幸福，总把他拉回到尘世，又将他抛向天堂……
秦朗的车转眼到了罗曼的楼下，他满怀期望地等在车里，巴望着她的身影马上就能出现在门口。因为刚才他远远就望见罗曼家窗户的纱帘动了一下，他知道她已经在窗边看到了他的车。
果然，楼下的大门不多时就开了，只见一个身穿天蓝色长卫衣，头戴白色绒球线帽的少女从门里走了出来。秦朗一愣，再定睛看去，才发现那正是他心爱的大小姐。
“你……今天怎么……”秦朗看着自己上车的罗曼，惊讶得都忘了下车替她开车门了，呆呆地问道，“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罗曼的脸微微一红，说：“这样不好吗？”
“这不是你的风格啊！”秦朗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看她卫衣前胸上绣着的长耳朵兔子，说，“你今天这一身，倒真像只兔子……”
“可爱吗？”
“我说，你不会再扎个蝴蝶结什么的吧？”他有些哭笑不得。
“那不会，太俗气了。”
“亏你还知道什么是俗气哈！”他终于笑了，“你一向做什么都讲品位的呀！今天怎么，怎么……”
“太讲品位，我怕会暴露年龄……”
秦朗这才恍然，敢情大小姐今天刻意想装嫩。他啼笑皆非地发动了车子，心想他刚认识罗曼的时候，她穿得那么简洁大方，气质里处处都是高级感，那时他不照样没看出她的真实年纪吗？这位大小姐今天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穿的衣服非但与年龄不相称，还非要藏起她不可多得的本相呢？
罗曼瞟了一眼不做声的秦朗，怯生生地问道：“你觉得我这么穿不好看吗？”
秦朗没再看她，只是一边开车一边说：“别人眼里怎么看你，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看自己，你自己想要什么。”
“可你不是别人。”罗曼答道。她原以为秦朗会接住这个话茬，不料他今天竟“刚”起来，依旧开着车不理她，脸上更是毫无表情。那一瞬间，她意识到了今天自己的这一身装扮确实不像她自己，她好像把自己丢了，以至于连秦朗跟她的默契也一并遗失了。
想到这里，她心下戚然，低下头也不再说话。
这两个一向无话不谈的人，今天都有些找不到对方的魂灵似的，难得聚到一起，却忽然变得陌生起来，一路沉默地到了秦朗家。
车子进了小区后，秦朗让罗曼给物业打个电话，说他爸妈又寄了个快递，应该是物业帮忙收存了。趁家里有人，请物业送来一趟。
他俩进门没多久，物业就把快递送了过来。箱子较大，但不是很沉。
罗曼有些好奇那里头装了什么东西，但她眼下没心情管这些。她从上车后就发现，原本热烈兴奋的秦朗像是被她泼了盆冷水，一下浇灭了两人之间正往外冒的所有火花。
物业前脚刚走，午餐就到了。那是秦朗在一家著名的五星级宾馆预定的法餐，都是罗曼喜欢的菜式。秦朗替她开了瓶柏翠红酒，自己却因为要开车回剧组，没敢碰一口。
罗曼摘去了绒球线帽，连她自己都觉得，打扮成这样坐在餐桌前，与面前的人、酒和佳肴格格不入。
两个人这一餐，吃得前所未有的别扭和冷清，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罗曼打破了尴尬，问道：“以后处久了，我们会不会就变成这个样子……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会，也不会，就看我俩怎么做了。”他沉吟道，“其实，‘久处不厌’一半靠缘分，一半是技术活儿，得双方一起努力。”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努力了还是没话可说呢？我听说，很多人即使做了夫妻，一周说话时间总共不超过35分钟。”
“我也听说了，据说这是婚姻慢性病。不过，人类一生的问题太多，有些问题可以解决，有些则不能解决。比如，相处久了必定会产生疲劳感，但这可以通过双方努力，共同化解掉。又比如衰老……”秦朗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罗曼一眼，继续说，“没有任何人能阻止衰老，所以必须接受它。如果你不能改变，又不想接受，那就会陷入焦虑。”
罗曼黯然道：“你想过自己有一天不能再扮演年轻角色吗？”
“想过……但是有挑战的角色，往往都需要年龄的加持。太年轻的脸，不一定能让人入戏。一些经典的戏，比如契诃夫的剧，不到40岁，很难演得好。我现在还能蹭些外形的优势，但再往后，就完全靠储备了。越往前走，到了五六十岁才应该是一个演员最成熟的时候。”
罗曼转着手上的酒杯出神好久，终于一声叹息道：“我又长了好多白头发……好多好多……以后，我还会长出更多的白发、皱纹和斑点……”
“风行山水，自然成纹。”他微微一笑，说：“你长的，早晚我也会长。”
“我最美的时光过去了。”
“不，遇见我，你最美的时光才刚开始！”
秦朗这话说得罗曼顿时泪奔。只见她红着眼圈转过脸去，哭道：“你怎么……现在才出现？”
她其实是想说，如果她早在左卉子的年纪就能遇见秦朗，该多好！如果她没有大他12岁，该多好！可是她已泣不成声，怎么都说不出口来。
秦朗这次并没有马上走过来哄她，只是递了纸巾给她，让她哭个够。他自己竟跑去拆开了快递箱，从里头抱了把吉他出来，又翻找到一个相框。
他抱着吉他，见罗曼正收起眼泪，抽抽搭搭地望着这把吉他，便问她：“你想不想看看从前的我？”
罗曼以为他要弹吉他，谁知他却走过来，把她从椅子上拉起，一手牵着她去了书房。
他把吉他搁在书房的墙角，将那个相框放在书架上，让罗曼仔细看相框里的照片。
那是秦朗刚上大学时与自组乐队成员的合影。照片里的他留着长发，眼里只有尚未褪去的青涩与任性，丝毫不见今日的丰富和成熟。那张飞扬狂放的脸，除了青春，就再没有可悦目的了，反而唇上那一撮隐隐如胡子般的绒毛分外滑稽而尴尬，是那个年纪的男生惯常的面貌，让人简直不敢相信，照片上的这家伙跟现在的万人迷是同一个人。
“怎么样？如果我早出现，你看到的就是这副鬼样子的我。你还会爱我么？”
本来还在伤心的罗曼，被他说得破涕为笑。不得不承认，如果她真的遇见那时的秦朗，她不但不会要他，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那个年纪的他，没准跟很多同龄人一样，总以为全世界都是自己的，会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聪明得不被任何人理解。男生在那个年龄段最不被当人看，年幼些是很可爱的娃，再大一些就是有女人喜欢的男人。唯独这个年纪，不像娃又不像人，谁都不把他们当回事。这个时候的他们，总褪不干净青春期的冲动偏激和愤世嫉俗，整天不是精虫上脑，就是在自卑和自傲之间东奔西闯，傻不愣登的，自己却不知道。
“那个时候，总是一心想要对自己的青春啊理想什么的有一次完美的实现，以为会一直年轻下去，明天必定更美好……”秦朗自嘲般地笑了笑，说他以前除了崇拜过萨特外，留长发、玩摇滚，则是为了向吉姆·莫里森那疯狂的头脑和诗意的内心致敬。
“上次去拉雪兹公墓见到他的墓时，不由地就想到了我自己的青春。那一瞬间可真是感慨万千！”秦朗说，“当时我身上没带烟，不然就给他点上一根了。不过下回再去，我会带瓶威士忌去。”
罗曼虽不听摇滚，但也知道吉姆·莫里森生前是“高潮摇滚之王”，洛杉矶The Doors乐队的主唱，被看作是史上最有才华和影响力的创作歌手之一。他最早学的是电影，却个性不羁地迷上了摇滚。
这倒与秦朗刚好相反，秦朗先着迷的是摇滚，而后才爱上戏剧和电影。罗曼暗自庆幸他们的“相反”，庆幸秦朗没像吉姆·莫里森那样纵欲、嗑药，与警察为敌，用一切礼崩乐坏来挑战禁忌。
上帝的安排竟是这样奇妙！她比别人等候爱情的岁月都要漫长，也许就是因为上帝要给秦朗时间去成长、蜕变和成熟。而她，或许命中注定要到人生的中场才开始写作，因为写作需要的不是青春，而是经历、视野、品位和思想。如果说，在衰老之路上，她先他而行，那么在事业之路上，正因为秦朗早已走过她现在所走的路，吃尽她正吃的苦，所以才能一路带着她，护着她，鞭策着她前行。
“今天正好让你看看过去的我，那也是真实的我的一部分。”秦朗转过脸来对她说，“就像我喜欢的不是理想中的你，是真实的你。从来就没有什么理想女人，只有真实的女人。”
“可是，我现在只知道，我的白头发是真实的……”她像个小孩子般着急地找着答案，“你说，它们还能不能再黑回来？能不能？”
秦朗暗暗心疼，心疼的不仅仅是她长了白头发，更是她的心碎。可他却再次沉默以对，他不想骗她，却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别看这位大小姐在贺建朝面前可以那么大胆无畏，可是面对镜子里的白头发和脸上的小瑕疵，她就变成了一个小女生，可以哭得稀里哗啦。
他故意岔开话题说：“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
“以后别再为了显得年轻就去刻意模仿年轻的打扮，那不应该是我喜欢的你。要明确自己的方向，走自己确定的路。如果你的自尊是建立在一副年轻的皮囊上，我只会觉得你陌生又不真实。”
罗曼从没见过秦朗这么一本正经地跟她说话，不禁愣住了。
“说实话，我没法爱一个比你年轻、却不是你的女人。”他说，“你就是你，48岁就48岁，又能怎样？当初我爱上你，是因为你年轻，还是因为你眼里闪着发自梦想的光？我喜欢你，喜欢你的自信、从容和优雅，这不是年轻就能拥有的，而是岁月沉淀的资本。别跟我再提什么你最好的年纪，我偏不信二三十岁会是人类的精华。你的迷人之所以不可替代，是因为你不断增长的阅历，因为你精神和气质的深度。我不希望我俩都固守在一个没有皱纹和白发的年龄里限制自己、贬低自己，年龄根本不是我们的问题！你看到我18、20岁的模样了，别说是你，就我自己都不愿意再回到那个时候，像那个年纪一样空虚迷茫、自我又无知。你好好想一想，如果真的可以回到当年，你愿不愿变回去？”
这是他俩认识以来最严肃的一次约会和交谈。秦朗收起了他一贯的痞劲儿，也不再柔情似水。他已不止一次领教过罗曼对衰老的恐惧，今天更是发现，这几乎成了她的死穴，让她在不知所措中无意识地放大着衰老的可怕，继而迷失自我，被恐惧牵着鼻子走。难怪她近来又失眠，她对时间的焦虑已搞得她气淤血滞，健康当然会出问题。
从他俩一起午餐，到他回剧组的一路上，秦朗都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罗曼彻底摆脱“衰老恐惧症”。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秦朗看出罗曼不是单纯地恐惧年老，更潜在的焦虑应该还是担心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另外还有人到中年最无奈的一件事：眼看着同龄人甚至比自己年轻的都跑到了自己前头，有些已抵达终点，而她才刚找对跑道……正因为她现在目标明确，也够努力，就更经不起一叶随风忽报秋。下笔的速度永远都赶不上光的飞速，期盼的还没来，害怕的事倒像个不速之客敲着她的门，让她躲不开又赶不走。于是，压力就成了焦虑。
秦朗猜得一点没错。罗曼此刻的心里总想着那句著名的诗——中年在必经之路守候青年，老年又悄悄携走了中年。
她常见中年女明星们在媒体上霸气地说她们怎样无惧岁月，罗曼嗤之以鼻，就算她们没有动刀打针整过容，她就不信她们没去做过医美，更不信她们的头上没长过一根白头发，脸上没碰过水光、皮秒和超声刀......更何况，如果这些女人在她这个年纪还一事无成，经济收入不稳，别说没钱做超声刀来紧致肌肤了，连打玻尿酸、水光针的钞票都没有，她们还会这么神气吗？
想起秦朗说他不愿意再回到他的18、20岁，罗曼气恼地想，跟现在的名利地位相比，他当然不愿再回到要戏没戏，要钱没钱的20岁了。但她就不同了，她愿意再回到20岁，愿意回到她爸妈都还健在的岁月里，愿意回到她在法国的那些日子，愿意回到她曾经无忧无虑、周游世界的嘉年华……
但是，她忽然问自己，如果还能重返20岁，她会在那时就觉悟人生吗？会在那时就开始写作吗？她会在那时就有这么深沉却从容的表达吗？她在20岁，能像现在这样犀利地穿透人性吗？最关键的是，如果她回到20岁，她又要等上二十多年才能遇见秦朗……
念及至此，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懊丧。
秦朗这家伙今天一副闷闷不乐的严肃样儿太让她失望了，她本以为他会像从前那样温存地宽慰自己，哪怕哄她一下也好，骗她说白发还会变回黑发......她太需要他了，真心希望他夸自己今天的装扮年轻可爱又好看，希望他把自己搂进怀里轻吻，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或搂住他的脖子痛哭一会儿。可是，没想到这钢铁直男非但不解风情，还说他不喜欢比她年轻、却不是她的女人！
他说错了吗？罗曼想想，觉得他这话也没错啊！她忽然想，不知道她以后真变成一个老太婆时，秦朗还会不会说这句话，真到了那时，他又会用怎样的眼光看自己……但是，他们真的能走到那一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