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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泣悠悠,思念长长——沉痛悼念曾敏之先生

来源:华语文学网  发布于:2015-01-09  点击:1214


编者按:

 惊悉中国世界华文文学学会会名誉会长、香港作家联合会会长、著名作家曾敏之先生逝世,本网站特意刊发世界华文文学学会副会长、复旦大学陆士清教授的悼念文章,以此寄托我们的哀思。

 享年98岁的曾敏之先生,是享誉华文世界的著名散文大家,长年以来,曾先生笔耕不缀,写下了许多优美的散文名作,同时积极推进海内外的文化交流。去年9月,曾先生先后两次向华语文学网授权他的作品《沉思集》、《人文纪事》,住院时也不忘捎来留言字条,支持和鼓励我们的文学推广工作。如今他的两部授权作品,已经成为他在华语文学网的绝唱,同时也留下了我们对他永久的思念。



哀泣悠悠,思念长长——沉痛悼念曾敏之先生

陆士清


元月三日早晨,一颗搏击时代风云、奔腾着热血的文化战士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一个智慧、博学、洞穿世事、睿智的大脑停止了运转!一盏辉耀着绚丽光芒的明灯熄灭了!著名的作家、诗人、学者和报坛健笔,中国世界华文文学学会名誉会长、香港作家联创会会长、香港世界华文文学联合会会长,众所敬仰的曾敏之先生悄然仙逝!

曾老的离去,我虽然已有思想准备,但来得依然突然!去年11月,他病情加重,两次住院,第二次住院正好在首届世界华文文学大会前夕,我出席会议前往探望。17日那天一下飞机,就得到王列耀教授的传话:快去医院看望曾老,他多次念着你什么时来,怎么还没有到?因为飞机延误,我晚上七点多才赶到医院。相见时,泪眼相对,紧紧相拥。“不是下午的飞机么,这么晚才到?我担心飞机会不会出事?”他都病成这样了,还为我的安危操心!他对我说:“这次危重了,已被推上了手术台,最后,主治医生说已无必要做手术。”他又镇静淡定地对我说:“我已来日无多,我想回家,会议结束后,你一定要来我那儿小住,陪我数日。如果我已离去,我们就此别过了。”我和站在一旁的裘姐一起劝慰他静心养病,争取康复。他则嘱咐说:“八点你还要开会,快去吧。国务院举办的首届世界华文文学大会一定要开成功。”世界华文文学大会一结束,我就同潘耀明先生来到曾老家。潘先生探望后回港,我住了下来。这时,曾老病情似有好转,能睡和能吃一些稀软的饭食。隔一天王列耀、杨际岚、白舒荣等朋友来探望他时,曾老与在医院时已判若两人,所以朋友们在微信中称为奇迹。那两天,除几位朋友来曾老家陪陪曾老外,曾老还详细询问了大会的情况,我坐在他沙发的扶手上,凑着他的耳朵,一一汇报。在住医院前,他已不能自已站立起来;但这两天,他竟能扶着手杖,从沙发上站起来策杖行走到房门口。笑说:“我要锻炼,与病魔做斗争。”24日我回沪时,他的病况确实有所好转,常电话里告诉我饮食和睡眠情况。去年最后一天,电话告诉我,他与两位朋友打了小麻将,还赢点钱。元旦早晨我打电话向他祝贺新年;傍晚,他得知上海外滩踩踏事件后,来电询问我家人安危,为失去生命的人们惋惜……这些迹象好像说明,曾老在康复中;但时隔一天,病魔还是夺去了他的生命!

曾先生走了,我们失去了一位文化前辈,失去了一位杰出的师长!悲痛悠悠,思念深长!

我与曾先生相识于1982年6月。那时,第一届台港暨海外华文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暨大召开,曾先生是会议的发起者、主持人,我听了他为大会做的总结报告,还与他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他对台港和海外华文文学的观察、分析,他对关注和研究这些文学意义的阐述,使我深受教益。自此,我就把曾先生视为引领华文文学研究事业的老师,几十年来,得到了他一贯的真诚的支持。1987年6月,我首次访港,曾先生为我设宴,相谈数小时。我告诉他,著名的旅美作家白先勇,应复旦大学邀请,来复旦讲学两个月,访问了苏大、南大、浙大,游览了苏、锡、杭,与谢晋谈妥合作,将小说《谪仙记》改编为电影。这是白先勇离开39年后第一次回到祖国大陆访问,是两岸文化文学交流的一大突破,先生与我都甚感兴奋。当时两岸仍处于隔绝状态,这半公开的访问仍属于敏感信息,不能见之于报端和闻之于电台。但是由于访问顺利,意义深长吧,白先勇也不愿将之无声烟灭,一到香港,他即将这一当时的重大信息透露给了《信报》的戴天,并且接受了《信报》的专访。6月23凌晨二时,我从戴天那儿得到信息后,即电告曾先生,“白先勇已无忌于信息公开了”。他在电话里连说了两个“好”,“我来捉笔”。于是6月23日香港《文汇报》在头版正中刊出了红字标题的《白先勇访问大陆》的消息。同一天《信报》也刊出了消息和专访,轰动了两岸文化界。可以说,这是我与先生的一次完美的合作。此后,复旦策划,或学会委托策划复旦承办的学术活动,诸如1989年4月举行的“第四届台港暨海外华文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1994年12月在复旦举行的“第一届香港作家创作研讨会”、以及2002年在复旦举行的世界华文文学学会成立的首次大型学术研讨会,即是“第十二届世界华文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都得到了曾先生帮助和支持。曾先生是一棵大树,站在他的绿荫下,就感到有勇气,有力量!

在与曾先生的交往中,我深深感受到,他重情重义。他崇敬鲁迅,崇敬茅盾、巴金、冰心等文学前辈,感恩大公报前领导张季鸾、胡正之,友爱萧乾、杨岗、陈凡文等笔友,他的《人文纪事》一文中的许多文章,写的就是这样的情谊。前年,他花了一个夏天,整理了百多位文友书信,将之捐赠给了上海巴金故居,故居将影印出版,珍贵收藏。他以赤诚之心关爱学生和我们这些后辈。2009年初春,我在他石牌寓所小住数日后回沪,他深情赠七律相送:

“层楼寂寂报春寒,把袂衔杯共叙欢。肝胆应输知己笔,暮年幸有寸心丹。干生宠辱浑如梦,家国情怀老更酣。遥念莺花飞更美,还期策杖游江南。”

在回沪的飞机上我一遍默念诗语,领受关爱之心情,难以言表。我感受到了先生的友爱,也感受到了他长辈的慈爱。我生在农村,又身处于变革的时代,过去不太重视自己的生日,七十岁后亲友为我过生日时,我父母都已作古,我能感受到妻女的亲情和朋友的情谊,但已无法体验长辈的慈爱了,是曾先生给了我弥补。2013年春,先生几次电话催邀,要我去他家小住数日,其间,他让兴姐做了一桌丰盛的小菜,买了生日蛋糕,请了年轻好友小李一起为我做八十岁生日。当他端起斟满茅台的酒杯,亲切地说:祝士清80生日快乐时,我泪湿眸子,长辈慈爱的幸福感涌动于心身!今天念及,怎能不潸然泪下?!

与曾先生在一起时,华文文学当然是我们的一个话题,但谈得更多的是国家、民族、社会,每当此时,我总会感到他身上的那股强烈的精、气、神,其核心就是对党、对国家和民族的忠诚,对国家发展和民族振兴的渴望。他真正是心寄赤诚,肩有担当的忧国忧民之士。西方帝国主义和日本军国主义对祖国的围堵,他忧心;香港分裂势力的膨胀和折腾他忧心;一些干部的腐败、人文精神的流失,他忧心;社会奢靡之风盛行他忧心……。他常常对我说“当今的知识精英仍要保持清醒,要有家国兴亡的忧患意识。”他历数历代知识精英的忧患意识一一东林书院的“风声、雨声、读书声……”的对联,顾炎武告诫天下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鲁迅的“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的诗。他说“正是中国的知识分子抱有忧患意识,从‘五四’新文化运动开始,在探索挽救国家民族危亡的道路上,经过长期的浴血斗争,终于找到了社会主义可以改变中国悲惨命运的道路,创立了国家独立、民族解放的史无前例的光辉历史。”他热切期盼高扬改革开放的旗帜,把祖国治理好,建设好,发展好,期盼香港民心的归顺和社会的稳定,期盼执政团队的坚强和纯洁,期盼国防力量的强大,打破帝国主义的围堵和日本军国主义者的挑衅……。他的这些思想,也表现在他近几年写的诗文中。2012年中共十八大召开前夕,他几次电邀我去他家小住。9月18日十八大开幕,我19日到曾老家。是时,曾老与来看望他的朋友茶聚聊天,一起关注正在进行中的党的十八大的盛况,共议胡锦涛同志的政治报告。大家为我们党和国家创造的光辉业绩而欢欣鼓舞,同时也为胡锦涛在政治报告中所提出的震人心魄的“亡党亡国”的警告而深感忧虑。朋友散去了,曾老仍思潮难平,在秋雨潇潇中,他写下了相继发在《人民日报》、《大公报》的三首诗。

阶前频听雨潇潇,独抱轻寒送晚潮。世事难忘天不老,百年忧患未全抛。

自顾浮生也有涯,卅年曾溉紫荆花。依然家国萦宵寐,风雨鸡鸣怅岁华。

尘网羁留忘故山,梦回海上愧收帆。闲情合向闲中老,记取灵台守岁寒。

曾先生不只是忧虑期盼,同时他以坚定的文化战士之姿,手握健笔,颂扬正气,批判庸俗、落后、腐朽的事物,与台独、港独等反动势力做斗争。他最后一篇见报的杂文,发表于去年12月的《新民晚报》。他真正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他是值得我永远学习的榜样。

曾先生走了,他身后留下的是一串串光辉的脚印一一

他青年时代就投身抗战,以笔代枪,战斗在新闻文化的第一线;他追求光明,跟随共产党,为创建新中国而奋斗;他潜心执教,鞠育英才;他诗才横溢,编织文苑锦绣;他引领世界华文文学研究,创建香港作联和世界华文文学联会。他为弘扬中华文化和世界华文文学的繁荣而献出了生命!

香港诗人秦岭雪悼念曾先生的挽联概括得好:

妙笔颂周公,重庆振铎凝望延河灯火。

诗心通世界,香港创会又掀四海文涛!

我们要以曾先生为榜样,献身于华文文学事业!

安息吧,敏之先生!

                                             2015年元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