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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南文学选刊 · 特约评论 |林赶秋评朱琺小说集《安南怪谭》

来源:思南文学选刊  选稿:傅亮  作者:林赶秋  发布于:2020-09-25  点击:284

《思南文学选刊》将陆续邀请书评人对选刊转载的作品进行评论,本文是评论家林赶秋评朱琺小说集《安南怪谭》。《你们说,我就把脑袋抱在手里好不好》选自《安南怪谭》,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0年5月版,《思南文学选刊》2020年第4期转载。


兼具文学野心和学术抱负的趣书

——读朱琺《安南怪谭》

林赶秋 | 文


“安南”“怪谭”这两个中国古籍里并不罕见的词汇组合在一起,会产生什么效应?致力于域外汉文文献研究的朱琺博士给出了这样一种可能:将二者合成一本书之名——《安南怪谭》,然后在这个总题下用极具弹性的现代汉语重构越南的古代传说和民间故事。


越南早先被称为“交趾”或“交阯”,唐代起又称“安南”,叫做“越南”则始于清代。乾隆钦定的《皇朝文献通考》载其简史曰:“安南国为汉交阯、九真、日南三郡地,唐分岭南为东、西二道,置安南都护府,为称‘安南’之始。宋初,州帅丁琏内附,封交阯郡王,为安南封王之始。琏传弟璇,其臣大校黎桓簒立,真宗封为南平王,为黎氏有安南之始。桓三传,而大校李公蕴簒立,公蕴五传,至李天祥,封安南国王,为安南称国之始。”安南国一直以汉字为正式文字,为后世留下了数百万字的汉文小说,十九世纪被法国殖民,才开始“去中国化”。


从2005年到2010年,朱琺主要是在做《越南汉文小说集成》的搜集整理和标点校勘。2010年底,《越南汉文小说集成》出版,排成了二十册之多,他挂名为副主编。《安南怪谭》可以看作朱琺个人参与这个庞大工程的一个小小的副产品。他说:“我也将它视为一次推进,那些越南古籍中的虚构作品,经由《越南汉文小说集成》,依现有古籍整理规范,进入学术的视野;而《安南怪谭》则把这些故事及其相关的叙述,归于当下的文学,收纳到现代汉语中来。”因此,版权页将《安南怪谭》定性为“短篇小说集”是极为恰切的。这些短篇小说,围绕九个安南故事而铺陈延展。鉴于这些故事都自带或浓或淡的志怪色彩,《安南怪谭》更接近小泉八云搜集日本民间故事所创作的《怪谈》和卡尔维诺整理的两百篇《意大利童话》。


《意大利童话》其实也是一本民间故事集,书中有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每一篇故事都有一个交代:这篇故事是什么时代的,谁讲述的,谁记录的,曾经收录于哪本故事集,然后卡尔维诺作为一个小说家来编选,又把它重新摘录出来,做了怎样的处理。《安南怪谭》每篇小说正文之后有所谓“琺案”,很明显是在模仿《意大利童话》。其实,中国古代也有这种谋篇布局。比如宋祁《益部方物略记》,先列韵文的赞语,后接散文的按语。《安南怪谭》先是据安南民间故事创作小说一篇,接着以一篇随笔交代该故事的出处、自己做了怎样的处理。


与前贤有所不同的是,这些随笔越写越随意,越写越散漫,逐渐有了超出“补充正文”的意图,且带上了点捣乱的意味,甚至还有了一些拆解原文的意思。前面的小说很本分地在复述和发展安南的故事,但是在后面的“琺案”中却羼入了朱琺的人生经验、阅读经历,所以就不止于安南了,东南西北都有了,也就不安于南了。其中有一些新的内容,也有一些古老的文学文本,中国的,西方的,网络的,线下的,故事类型学的,文字学的,博物学的,只要有一点勾连的,都遵循着吸引力法则不约而同地掺杂渗透进来。最终,这些按语跟前面完整的小说文本构成了一种微妙的对立关系或“互文”关系,形成了天平的两端,达成了沟通和交流。因此,作者也刻意控制了每一篇“琺案”的篇幅,使之跟前面的小说文本字数差不多,从而在形式上也趋于平衡。而在实际的阅读过程中,这些随笔式按语适可与小说文本彼此映照,既打破了前一篇小说与后一篇小说的连贯性,形成一种非线形的阅读效果,也让读者能有足够的间歇可以注意到每一篇小说语言、内容和结构的独立与悬殊。


当然,重复也是有的。比如第二篇《神的私生子 擅长私通始末》的前三段和第四篇《灵神不识混搭 像败名裂喑哑消隐》的前三段文字基本雷同,这显然是故意为之,“这种处理既不同于对民间故事不够了解的其他小说家,又不同于当代小说叙事经验不够充裕的民间故事研究者们”(朱琺语),作者朱琺想借此回归元气淋漓的民间叙事,“从中凿虚汲深,为小说寻求不同于既有的精致而充分的格局、技法与动力”(见《安南怪谭》“内容简介”)。


不难看出,《安南怪谭》全书的篇幅虽不算大,其文学野心和学术抱负却不小,如同《红楼梦》《镜花缘》《围城》等等一样,作者也想在小说的框架中玩文字游戏、做趣味学问。“代自序”和最后一篇“琺案”都对自己的名字“朱琺”进行了不违和的调侃,这与第二篇小说和第四篇小说的重复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有诗学和美学上的考量,对偶,对称,韵律回旋,妙趣横生。青年作家黎幺说《安南怪谭》是“一首由现代与古典撞击而成的叙事长诗”,良有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