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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边缘的坚守 ——旁听“2016 海外华文文学上海论坛”有感

来源:华语文学网  作者:黄雨芯  发布于:2016-11-16  点击:1391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作家。他们和蔼、热情、诚挚,言语中往往透露对生活的热忱。我们虽然从未相识,也不曾有过文字的照面,但依然觉得无比亲切。


“十年浩劫”结束以后,文学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着崛起,一路走来,有过繁荣,又不断陷入枯井。就像是一位双腿被捆绑了十年的行者,虽然有一天重归道路,却已然不再是曾经的征途。


眼前这一代经历了沧桑的前辈,他们每每想起过往,便有着说不完的酸楚,写作对于作家,即是氧气之于生命,作家深情地呼吸着大地给予的温情,用笔刻下了心灵的印迹。


在这一场心灵的盛会中,我首先油然而生的是一份发自肺腑的感动。


作家施玮说:“我一直把文学当做可以储藏或者说是存放自己世界的地方,这块地方也许很小,只是个角落或是阁楼,但它必须存在,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它又是供我遨游的世界。”


这是性灵文学的意义,也许没有宏大的或者观念的叙事,但是却把自我人生的体验与思索化作了一个一个的汉字,与此同时,也将人类最本质的坚韧与期待流于纸上。


一直以来,文学的边缘化早已不再新鲜,书店书架上的畅销作往往是妄想给人指条富贵捷径的指南。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越发佩服这些坚持文学信仰、并始终不渝地坚守精神家园的作家。


然而,感动之余,又不禁有些感伤。


如果选择了文学,就意味着选择了孤独,意味着即将迈上一条走向苍茫大漠的蜿蜒道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对文学的追求,毕竟与名利二字背道而驰。


作家张翎在发言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谈到创作经历的时候,她说“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名气”,忽而又顿了顿,“当然,现在依然没有名气”。


张翎是《余震》的作者,也就是电影《唐山大地震》的原作者。


每次这样被介绍,张翎说内心会很复杂。我大概可以理解,身为作家,自然首先希望的是通过自己的文字与大众相识,被众生所喜爱,然而经过通俗影视业来崭露头角,似乎还是被动地走了一条拐了弯儿的道道。


但遗憾的是,这通常是无可避免的。在一个“出不了作家”的时代,少数对写作还怀揣着唯美梦想的人,他们就是屹立在沙漠边缘的哨兵,只能独自承受常人无法直视的苦痛,规避却又享受着思想与精神的折磨。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所谓名气,在文学坚守者面前,也许就是大漠的一把黄沙,握在手中,终究流于指缝。


我想起了《名人传》,罗曼·罗兰在写米开朗基罗的时候,对他的形容是“以苦为乐”。作家也是艺术家,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时代的改变不可挽回,而每一个时期又必然面临新的挑战。理想与现实的对立,是人类的一个永恒的命题,然而又正是这一份永恒,才使得文学之光璀璨至今。


作家戴小华说到了希腊神话里西西弗斯的例子,确实,文学的追求者们一如这位推石人,在艰难苦恨中周而复始,在日以继夜里徒劳无功,却又坚定执著。我忽然觉得辛酸,一个绑架过死神的人间智者,最终在无意义的反复中颓然死去。忽而我又觉得欣慰,至少西西弗斯在每天清晨,被第一缕阳光亲吻额头的时候,他是充实的,他知道自己正在用余生塑造一份有希望的无意义。


当年以一篇《伤痕》震东文坛的卢新华先生,如今也越发像一位看破尘世超脱世俗的朝圣者。我所深切感受到的,是他的真诚与热情。他说人的一生应当读三本书,简单来讲就是,书本、自然、与心灵。我以为这个概括是很朴素且真实的,作家乃至所有的文学追求者,归根结底也都是在经历现实的风雨后,实现心灵的升华。 

 

写作本来就是一场精神的艺术盛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们生活在了这个物欲横流且引以为豪的世界。时代的变迁,网络的发展,一时间泥沙俱下,翻滚在如此一片汪洋之中,只好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作家王琰说:“缪斯的嘴唇芳香四溢,那上面的光芒只为极少数的追求者闪耀。”


文学继承者渴望唤醒世人灵魂的惺忪,却冒着被嘲讽、被忽略、被蔑视的风险。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沧海悠悠,黄沙漫漫,何处是皈依,何时是归期?


看着这群在时代激流冲击下的逐梦人,我的感情是复杂的。他们搏击在巨浪滔天的海面,在坎坷道路与苦痛泥潭里绽放出鲜花。承受过当代人难以想象的委屈,有着难以言说的人生传奇。


身为一个淹没于人海而辗转扑腾的文学追求者,我时常感到迷茫,偶尔企图获得暂时的麻痹,从而遗忘自己的渺小。然而,可悲之处在于,醒来之后,这一份渺小,依旧无可超越,只能再一头栽倒在文学的怀抱中。文学是溪流也好、沼泽也罢,我甘愿在文学梦想的路上三跪九叩,匍匐而行。


世界是一片荒漠,文学无可奈何站在了荒漠的边缘,聆听,并召唤。


这才知道,文学的本真——是坚守。只是我有些不知所措,到底该怎样面对因为年轻,所导致的不可避免的幼稚与单调?我焦灼地渴望踏上这条没有退路的道路,我兴奋地渴望置身在这片无依无靠的汪洋里寻觅永恒。


我所有能做的,大概只有像作家们一样。不问前程,只求坚守。


文学于我,犹如一个黑洞。


我只好越陷越深,无力自拔。


也许有一天,不知所踪。


(作者为上海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