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子    更新时间:2018-04-27 10:42:05

 别动,剥猪猡!当一种锐利而冰凉的感觉掠过阿六的脖颈时,他迷迷瞪瞪的酒劲立马清醒大半,意识到碰上了剪径的强人了,架在脖子上的是一把快刀的利刃,稍一犟拗就有灼痛感呢。当年虹口盛行剥猪猡,夜里僻静角落,蒙脸的大汉持凶器把过路者的衣服剥抢个精光,又将赤裸的人扔进垃圾箱,压上铁盖。此类事频频发生,一般不伤人,报警,连警察都听腻了,打着哈欠作笔录呢。

阿六乖,知道反抗是徒劳无益的,就举着双手顺从地让人扒衣脱裤,还耷拉眉眼,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能够把那条新裤子给留下,新得没下水洗过呢,人家也客气,没像剥粽子褪蒜皮扒玉米壳那样给撸个精光,那条土里土气的中式大裤衩扒拉来扒拉去看了又看回手又扔给他了。乍暖还寒啊,他一身的鸡皮疙瘩一个劲地哆嗦,说谢谢都带颤音。他自己攀垃圾箱,省得有劳人家。

对面弄堂洋房的玻璃窗砰地打开,探出半颗脑袋,阿六激动了,呼救,那颗脑袋全伸出来了,从发型上看是个东洋浪人,见此情景他嗷嗷地笑,意思是支那人支那人。那颗脑袋又招呼其他几颗脑袋趴在窗台上看,当西洋景看,看够,啪地阖上窗,阿六绝望了,继续攀垃圾箱。

这时,巧了,也属阿六造化大,有人打此经过,还哼着小曲,好像是吕剧,《光棍哭妻》,侉声侉气的;按说,这种事常人躲避不及,装眼拙耳背,可此刻此人却偏偏是个仗义的莽汉子,爱管闲事,大吼一声,摆出个门户,掌劈拳擎,等人抢入。剥猪猡者貌似强盗,实为不入流的小毛贼,见有人来玩真的了,扔下衣物死命地跑,哪个快嗄,前脚踢前额头,后脚打后脑勺,一溜烟,没得追。

阿六得救了,情绪失控像个妇人似的扑在莽汉子的怀里抽泣,没完没了地擤鼻涕抹鼻涕、抹鼻涕擤鼻涕,直到被莽汉子推开喝住,熊样,往哪抹,快穿上衣服,像口大白猪!阿六低头看看自己赤裸的身子,确实像,只是有些瘦骨支棱,尴尬地笑了。

题外话,本土猪皆长黑毛,白毛为西洋种,当时甚为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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