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洁    更新时间:2017-05-17 11:58:22

那一天,我依稀看到一只鹰在飞,在不可分割的时光中,鹰翅巨大的影子在科尔沁大地上移动。我笃信,那就是具有史诗特质的光荣与梦想,是我们只能默默感觉的英灵,是久违的情怀,在落日时分显现。那是一种旋律,是魂魄,也是宗教所传导的永生。在人间,回溯的意义是,通过心灵的瞩望,我们能够在起伏的地理呈现中看到同样起伏的历史,从而校正我们认识上的偏失。如今,科尔沁与这个地理概念已被切割,我们所能遥想的,是史实中葱茏的科尔沁,她更接近一个文化符号,或一个意象——消失,才是最真实的存在。为此,我将笔锋移向草原开垦史,我只说最核心的部分,这是不远的史实,从清末到奉系军阀张作霖、张学良父子,这一史实都不可回避一个英雄的名字,他就是嘎达梅林。

这是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史诗般的人物,他为保护水草而死,却在牧歌中获得了永生。

1916年,奉系军阀张作霖在科尔沁大量放垦。仅到翌年,达尔罕旗四分之三的土地被放垦,牧场缩小,牧民被迫背井离乡,引起当地牧民的不满。嘎达梅林多次到垦务局反对开垦,被免官职。

此后,嘎达梅林领导了一支七百多人的抗垦军队,提出了“打倒测量局,不许抢掠民财”的口号,袭击垦务局和垦荒军,驱逐测量队,由此转战于西拉木伦河流域。

1931年4月5日,抗垦队伍在通辽北舍伯勒图附近乌力吉木仁河畔的红格尔敖包屯渡口,在准备渡河南去时,被张学良所属李守信一部包围,经过激战,全军覆没,嘎达梅林壮烈战死,头颅被割。

今天,嘎达梅林当年的牺牲地乌力吉木仁河已经断流,变为一条沙沟——这是大地之殇,是自然警示,是英雄之痛,但不见泪痕。

可以告慰英灵的是,在北方草原永远留下了歌声与舞蹈,这就是《嘎达梅林》。

嘎达梅林的抗争与牺牲,其背景是科尔沁草原令人痛心的自然变迁——沙漠化。

自乾隆三年到乾隆四十三年,乾隆曾三次巡幸科尔沁。这个被他在诗歌中咏为“塞牧虽称远,姻盟向最亲”的地方,曾经水草丰腴的科尔沁,清王朝二十四位公主格格和宗室女下嫁的科尔沁,已被湮没于风沙和史实。科尔沁漫漫黄沙,也淹没了青草的语言;曾经“地沃宜耕植,水草便畜牧”的科尔沁;曾经号称“平地松林八百里”的赤峰以北,如今随处可见茫茫沙地;曾经河川纵横,水草丰茂的科尔沁,留在自然永恒的记忆中。毫无疑问,这是自然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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