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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航    更新时间:2017-04-25 16:04:03

叶坤刚抵西非国家喀麦隆那阵子,寄宿于首都雅温得一老乡家里。因为要找店铺,他隔三岔五得请翻译。这个翻译就是娅妮。娅妮已婚,风韵犹存,是枝黑玫瑰。娅妮对叶坤说道,我对中国的印象非常好!她说她在中国西安留学时,有一次从西安乘火车去广州,一路上大开眼界。娅妮说中国真叫大呢,人真多,东西很多(应该是物资很丰富吧),太好玩了,那么多的城市,那么多的农村,都有好玩的地方……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开心的,我对中国的印象非常好(这句话她重复了好几遍)!

那天叶坤请娅妮来老乡中餐馆吃饭。娅妮开门见山问道,你准备在喀麦隆投资什么项目?叶坤笑着说道,你在中国待了几年,倒是学会了许多行话嘛。娅妮不解,问什么意思?叶坤说你开口“投资”,闭口“项目”的,这些就是行话呀。娅妮仍不怎么理解,不过她没兴趣再问下去了。叶坤说,像我这种做小本生意的,投资是根本谈不上的,欧洲不是经济不景气么,我想来这儿看看行情,找点儿小生意做,混日子呗。娅妮说你太谦虚了吧,在我眼中,你们中国人个个都是有钱的老板呢。叶坤道,你也可以给我出出主意嘛,你说在喀麦隆做点儿什么比较好啊?娅妮说开餐馆,那样我就可以经常到你店里白吃饭了。叶坤说你在中国真是把什么都学会了,连吃白食都知道呀。

叶坤原先在东欧国家匈牙利做生意。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他审时度势,变卖掉布达佩斯的店铺来非洲寻找商机。拿“行话”来说,叶坤是带资产来此地的。至于娅妮,她在当地应该算家境不错的。据娅妮说,她老公是盖房子的。娅妮所说的“盖房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叶坤没搞明白。直到一段日子后,叶坤才搞清楚她老公是搞装修的,手头有一支装修施工队。娅妮本人,大部分日子是做家庭主妇,在家带女儿。一年当中,也会碰到几位像叶坤这样初来乍到、又怀揣几块“资金”的顾客,聘请她做几天临时翻译,赚取几个薪金。

那段日子里,叶坤是放开了,花了些本钱。他让娅妮替他雇了一辆车,是辆大功率的越野车(喀麦隆路况极差,没越野车上不了路),而司机则是一位比哑吧强不到哪去的当地黑人。他们上路,前往其他城市寻找所谓的“店铺”。这实在是一个幌子,属挂羊头卖狗肉之举。每次车子驶出城郭,叶坤便会产生一种鸟儿飞出笼子的快意。在叶坤看来,他这是扑向温柔之乡啊——远方的天际,朝霞似火!

可接下来的进展,对叶坤来说却是不尽如人意。

他们的第一次“猫捉老鼠”游戏,是在海滩地。那地儿在叶坤老乡的口中,被叫做“白沙滩”。此地沙滩细绵,沙子白净,这是被老乡叫做“白沙滩”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相对“黑沙滩”而言的。喀麦隆有座火山,就叫喀麦隆火山,相当著名的。那座火山与大海邻近,爆发时将大量的火山灰及其他什么杂质喷射到了海边。时间一长,斗转星移,海边的杂质经由海水的冲洗,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沙滩——当地人也叫这沙滩为巧克力沙滩。这是相当独特的一个景观。作为来喀麦隆历史不长的中国人(其中自然包括叶坤的老乡了),他们对当地的情况不甚了解,对于那些拗口的地名也懒得去记,便采取了直观的叫法,将这两处沙滩分别叫做了白沙滩和黑沙滩。

那天下午三时许,他们的越野车抵达白沙滩,停在海边一座小宾馆的门口。可能不是旅游季节或此地本身就少有人走动吧,那天的那幢米黄色三层小洋楼里没有一位客人。娅妮下车去叫了一通,无人应答。娅妮转身去附近村子。不久,她身后跟着一位妇人和一位男人。他们开了两个房间。娅妮对那位做厨师的男人说道,我们不在这儿吃饭。

娅妮显然老马识途,她领叶坤去一个小码头。娅妮说,我们在这儿乘船,沿海边走,看看海……再去一条河,那条河风景很漂亮,树很多很大,船会把我们运过去的。叶坤心不在焉,他懒洋洋问道,船把我们运过去干吗?娅妮说那边有个吃饭的地方,你们中国人叫大排档的,烤虾吃,那种虾很香很香,只有这儿有的,在海和河的中间,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海水和河水不是不一样的吗,咸的和淡的,这种虾就长在那个……位置。叶坤的心思不在吃上头。他说,我看这样吧,晚上……我不想和司机睡,我和他话都讲不通,怎么睡啊……再开一个房间,多花钱,也不好。娅妮道,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同一个房间是吗?叶坤赶紧点头,说就是这个意思。沉默片刻后,娅妮说可以啊。叶坤没想到娅妮这么痛快就同意了,简直心花怒放。

他们上船。船上除开机器的船夫外,另外还有两位乘客,一位白妞,一位黑人青年,学生模样。那两位手牵手,看会儿海景后,常对视一笑。叶坤受其感染,也捉住了娅妮的手。他捏得很紧,怕是捏出汗来了。叶坤身心愉悦,时不时冲着娅妮傻笑。娅妮装聋作哑,一副小鸟依人样子——虽说论身架,娅妮的身材与叶坤旗鼓相当。但娅妮的妩媚,还是可以充当一只小鸟的啊。

河道的风光,是另外一方天地。岸两旁的热带雨林,盘根错节,可谓长疯了,毫无节制,掩天蔽日,一派欣欣向荣,郁郁葱葱气象。

那种生长于海水与淡水交融地带的虾,个头不小,粗看有点儿像中国的所谓小龙虾,熟了后也是红彤彤、油闪闪的,特别诱人食欲。一旦吃上口,那味道就辨别出来了,大不一样!这虾的肉质是何等之鲜美啊,而且那虾壳是软的,肉头又厚,与中国的小龙虾天差地别。那地点也不错,是片滩地。滩地上摆了四五张白塑料桌椅,不远处燃一堆火,映照着迷人的光影。食客不多,除那一黑一白一对学生外,另有几位黑人围着一张桌子吃喝。叶坤心情好、兴头好,放开肚皮喝啤酒。娅妮与他对饮,只不过娅妮的杯子小,叶坤的杯子大。叶坤的杯子一次可容一瓶啤酒。叶坤端起冒泡的啤酒杯与娅妮小号的啤酒杯“哐当”敲了一下,一仰脖子咕隆咕隆灌下去。叶坤抹一把嘴巴说道,他妈的太过瘾了啊!

回宾馆路上,叶坤头重脚轻,但他神志尚未糊涂。娅妮搀扶他走进宾馆门厅,让他靠沙发休息。叶坤心急火燎,他嚷道,干吗不上楼?娅妮正与登记台妇人交谈,她回转身子说道,房间……还有点问题需要解决。叶坤嚷道,什么问题?不用解决了!娅妮过来挨叶坤身旁坐下,她说很快就解决好的。

他们进房间时,叶坤发现房间里多了一张临时床铺。叶坤多少有些明白过来,娅妮所说的那个“问题”,就是给房间加铺。叶坤不去管它了,他说洗澡吧,我们一块儿洗。娅妮说不行。娅妮先进洗手间洗澡。叶坤斜靠在床铺上,听洗手间里那哗哗响的水声,觉着那声响比世上最动听的音乐还要悦耳呢。娅妮“全副武装”从洗手间出来——她身上没少穿一件衣服。叶坤说你这是干吗?娅妮说你去洗吧。

叶坤冲浴时,便觉脑袋阵阵眩晕——他有些不胜酒力了。好不容易从洗手间出来,但见娅妮仍坐在椅子上,他说你……还不睡觉……叶坤摇晃着朝娅妮走去,眼前出现了好几个人影子。两人推太极拳似地推搡上一阵子,叶坤一个扑空,随即瘫软在铺上……而后呼呼入睡。

这次教训,叶坤肠子都悔青了。他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下次是绝对不能再喝酒了啊!

叶坤与娅妮这回去的是一座与尼日利亚接壤的西北小城。叶坤在要去那地儿之前,他的几个老乡就对他说过那边的有关情况。老乡说,那一带信奉伊斯兰教的,穆斯林不吃猪肉不喝酒,没法子开中餐馆的呀。但叶坤一意孤行,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老乡们就说,这鸟人是鬼迷心窍了,被那黑妞牵上牛鼻绳了。

这是一座群山环抱的小城。当他们的车子抵达高山垭口上时,但见天高云淡,气象沉静,在浓得化不开的绿色围拢下,其锅底一样的平坦地上,摆放着如许积木般的小房子。房子的色彩大多为红色,不是那种鲜艳的红色,同样,也绝非黯然,是那种含蓄的红颜色,恰如其分!当这一幕刚刚映入眼帘时,叶坤疑心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或者说一个童话世界?

这次在住宿的问题上,没费周折。叶坤拎着背包跟随在娅妮身后,进了同一个房间。让叶坤稍稍不爽的是房间里摆有一张长沙发。叶坤当即跑到司机房间查看,布局一模一样。叶坤只得认命了。叶坤在心里暗自忖度,只要老子今晚滴酒不沾,就算房间里有十铺床又有何妨呢。

而实际情况是,在这个穆斯林地区,你想喝酒还没门。街市上所有的餐馆,几乎清一色为清真餐馆,而清真餐馆是不允许饮酒的。叶坤心想,这是天助我也。两人在街上逛了一通,天渐渐黑下来。娅妮说我手机欠费了。叶坤说我给你买张卡。过后娅妮说她要给老公打个电话,不知女儿有没有哭闹。叶坤一切顺从,显得非常有耐心。叶坤清楚进入夜晚后,娅妮总是会有小名堂的,自己一定要沉住气。

他们步入一座白房子,那是一家清真餐馆。叶坤故意问道,晚上喝点什么酒好?娅妮说你要喝酒?那要找家法国餐馆。叶坤赶紧摆手道,不要找法式餐馆了,我就想尝尝这……清真菜呢。这家清真餐馆,怎么说呢,色彩有点儿艳,气氛有点儿怪。这餐馆的外墙是白色的,而里头的墙壁与天花板,天晓得怎么回事儿,竟涂成了天蓝色。这哪像是吃饭的场所啊,简直就像是一座水族馆嘛。人进了这里头,感觉像是浮在空中,或者说是漂在水面上。更要命的是整个餐厅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客人。他们刚进来时,甚至连跑堂都没有。叶坤眼睛没处放,浑身不自在。但叶坤没说出要离开的话。

两人呆坐一阵后,里头终于走出一个戴白帽子的男人。那人一句话没说,径直过来放下两本菜谱。娅妮翻开菜谱,询问叶坤喜欢吃鱼还是喜欢吃牛肉?叶坤想起有个老乡曾对他说到过非洲鲤鱼。老乡说非洲鲤鱼与中国鲤鱼完全不同,大得多,椭圆形,肉质特别鲜嫩。叶坤便问娅妮道,那鱼是非洲鲤鱼吗?娅妮道,什么非洲鲤?叶坤说不上来,他不晓得在老乡口中所说的非洲鲤鱼,到底是叫什么来着的。叶坤挥挥手道,吃鱼吧。戴白帽子男人端上两盘食物,一只盘子盖着鱼,一只盘子盖着牛肉。而底下的主食却是香蕉。叶坤问娅妮道,就吃香蕉?娅妮道,这种香蕉不是水果的那种香蕉……你吃不习惯是吧?叶坤说凑合吧,不就是填饱肚子么。

那顿饭,对叶坤而言,无疑是味如嚼蜡了。这天底下哪有拿香蕉当饭吃的怪事(虽说此香蕉非彼香蕉,但本质上是差不多的嘛)?那油炸的鱼也不好吃,干巴巴的,全是咖喱的味道。这是食物方面的。而其环境,就更不妙了。天蓝的色彩让人头昏脑胀,为其一;其二为过后不久,从里头又出来两位身份暧昧的男人,他们与原先已在的跑堂男人一块儿站在吧台周围,窃窃私语。三位男人一色白长袍,白帽子,其区别为有两位未蓄须,一位蓄须。蓄须者黑须老长,眼神淡定。叶坤的位置刚好朝向他们。叶坤咽不下“香蕉饭”,一抬头,眼前便是这样一幅场景,他赶忙将头又低了下去。叶坤偷看一眼娅妮,娅妮毫无表情。在叶坤的感觉中,她那时的表情可用“不动声色”四字加以形容。

从餐馆出来,街道上冷冷清清,行人稀少,灯火暗淡,偶尔有一两辆破车摇摇晃晃经过。好在月亮出来了,当空一饼明月,又大又圆。那枚大月亮,是叶坤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大月亮了,大得像假的,镀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晕。叶坤呼吸渐渐顺畅,他说这个地方……让人压抑,好像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嘛。娅妮说那是的,这儿过去是英国的殖民地,英语区,宗教又不同,其实我对这儿也不是太适应的。叶坤问道,在这里,有没有中国人?娅妮说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没有吧。叶坤说我们回宾馆吧,我不想再逛下去了。娅妮说我没带牙刷、毛巾,要去买。

他们走进一家商店。这家商店,更像是一幢仓房。长长的一排木房子,里头没隔,统成一体,什么货物都有,好像还有吃饭的快餐店。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里面居然有那么多闲人,像是一个什么集市。人们三五为伴,在那儿说话,有的声音很大,有的声音很小。叶坤注意到有位妇女坐在长椅上哭泣,旁边一位男人在说着话,应该是劝说她的吧。里头的灯光不甚明亮,而且不均匀。暗的地方只有一点点光晕。叶坤看见在那暗影里,地上躺着一个男人。叶坤心里嘀咕,此地不是禁止饮酒的么,怎么会有醉鬼躺在地上呢?再一想,他就自我否定掉了。那地上躺着的人,怕是有其他原委吧。

这样子到了宾馆,叶坤已是身心疲惫。

从雅温得来这里,路上需要七个多小时车程。喀麦隆国家穷,道路等基础设施年久失修,那条破烂不堪的柏油马路到处坑坑洼洼,车子颠簸得厉害。也就是说,来时的路上叶坤没少吃苦头。拿他本人的话来说,骨头都抖散了。路上的折腾刚告一段落,接踵而来的是一惊一乍,气氛沉闷、压抑,再加上那层莫须有的神秘感,叶坤不身心疲惫才怪呢。

接下来的情景如出一辙。娅妮照样是戒备森严,穿着衣服进洗手间洗澡,出来时同样穿得整整齐齐。叶坤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他冲完浴后,就赤身裸体走出来了。娅妮镇定自若,她问道,你睡床还是睡沙发?叶坤欲火中烧——但他更多的是被伤心的情绪所笼罩。叶坤说,难道……你就这么瞧不起我?娅妮说没有呀。叶坤厉声说道,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和我一块儿睡?难道我对你……就没一点儿吸引力?!

片刻后,娅妮说,我有老公的,我不能对不起他。

叶坤兽性大发,他扑过去将娅妮往床铺上推。有好几次,叶坤都已骑在她身上了,解开了她的几个衣扣。但娅妮力气不小,她总是能够挣脱出来,坐到沙发上去。叶坤从床上跳下,再度扑向沙发,两人扭作一团。娅妮自始至终没大声嚷嚷,更没扯开喉咙大喊大叫。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叶坤与娅妮每次出来,所谓的翻译费都是两倍三倍给的,娅妮心知肚明,她是断然不能给人家脸色看的,当然也不能闹出是非来。至少在目前来讲吧,叶坤是娅妮的一棵摇钱树。娅妮她没有任何理由要毁掉这棵摇钱树的。

娅妮无声抵抗,叶坤歇斯底里。他们两者之间的较劲,叶坤显然更耗气力,如无头苍蝇一样地乱碰乱撞耗精气神。渐渐地,叶坤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他没有力气再大幅度地扑腾了。叶坤躺靠在沙发上喘气。他说,我这样子很难受……你能不能……帮我、打飞机……娅妮抬脸问道,什么打飞机?叶坤有气无力说道,就是用手……替我解决,要不,我怕真的会难受死的啊……娅妮想了想后说道,可以的。

那之后间隔了半个月左右,叶坤没给娅妮打电话。叶坤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说服自己,要忘掉娅妮。叶坤度日如年,那半个月日子里,他的脑子里每时每刻都有娅妮的影子在盘旋。娅妮于他来说,已经深入骨髓了呀。

这次他们去了那个“黑沙滩”。车子先经过那座火山的某处山脉,此处有个景点。娅妮提议下去看看。买了参观票,他们手牵手登上火山山脉台阶。放眼望去,除去少许绿色,满眼皆为乌黑的岩石和泥土。一大群当地的大学生,好像是跑到这儿来上课了。一位老师模样的男人在那儿指指点点,一副长篇大论的架式;而学生们则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叶坤无心游山玩水,他没有东张西望,没有对从未见识过的火山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叶坤对娅妮说道,我恨我自己……我怎么就这么没用啊。娅妮心中自然明了叶坤话里头的意思。她轻微一笑,没说话。叶坤继续说道,我是下过决心的,决心再不和你来往……可是,我又给你打电话了,我恨自己没骨气。娅妮说,不要想太多就好了。叶坤说,我又不是你,不是木头人,能做到滴水不漏!娅妮问道,什么滴水不漏?说实在话,像娅妮这样对中国话的一知半解,或者说那种一知半解的神态吧,叶坤是蛮喜欢的。至于为什么喜欢,叶坤就讲不出个道道来了。

叶坤抱住了娅妮,将脸面贴上去。娅妮说你干吗,人家学生在看我们呢。叶坤说让他们看吧,叫他们学习学习。娅妮扭动几下后,就不再动弹了。叶坤趁虚而入,将嘴扣在了她嘴唇上。叶坤明显感觉到娅妮的舌头有所反应了,其舌尖与他的舌尖触碰到了。

这回叶坤做足了功课,包括心理上和物质上。所谓的物质上,除像往常一样多付小费,他还随身携带了一部中国山寨手机。娅妮用的那台手机,破旧得都已脱了漆皮。叶坤忖度,钢要用在刀刃上——她缺手机,我就送她手机吧。

从火山上下来时,叶坤颇有几分矫情地说道,要是这时候火山爆发就好了。娅妮自然不解,问此话怎么说?叶坤翻着眼白说道,那样子我们就可以一同归西天了呗……既然不能做爱,还不如死了好。娅妮拍着身子晃动的叶坤后背问道,你真的假的……难道你会巫术?叶坤说我不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娅妮见他恢复了常态,便笑着说道,你这个傻瓜。

车子继续上路。听到了海水拍岸的声音,一阵强似一阵,眼前突然就亮堂了,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如天幕一般映着光,湛蓝无比。海风拂面而来,叶坤神情为之一振。他莫名其妙地喊道,大海——我来了!娅妮笑得像只小母鸡,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这地方的确好,的确适宜谈情说爱,适宜酝酿**阴谋。阳光灿烂,因有海洋的调节,显得柔和、光滑,一点儿不烫人,不刺眼。一湾棕黑色浅滩,上头吐着白沫,时不时涌上一排排白浪,黑白分明,分外醒目,分外养眼。这世上,怎么竟然会有黑色沙滩的哇!那天是周末,度假村里人不少。这里所说的“人不少”是相对而言的,千万不可与神州大地的“游人如织”相提并论。那天在度假村那带,也就一两百人吧,基本上为黑人。其实“黑人”的颜色也不尽相同的,有深黑有浅黑;有一种黑人,不怎么黑的,五官棱角分明,魔鬼身材,皮肤表层泛着微光,毛绒绒的,很耐看,看上去特别健康,富有弹性和活力。娅妮就属于这种类型。娅妮换上比基尼——叶坤总算有机会瞧见她的“胴体”了。娅妮如一头黑骏马,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发出银铃般的欢笑声。叶坤跟随在她后头,疲于奔命。这东方黄种人的体质,与非洲黑人一比较,其劣势是不言而喻的啊。

两人泡在海水里的时候,有过数次搂搂抱抱。但都不深入。叶坤的一双手自然是不安分的。天晓得娅妮怎么会有那么大力气,她的手捏住叶坤的手腕,叶坤便动弹不了了,像是被老虎钳子钳住了。娅妮再稍一使劲,叶坤即刻痛得龇牙咧嘴。这一当头棒喝,让叶坤明白靠硬功夫是休想占便宜的,那么,剩下只有软刀子一招了。

喀麦隆的大部分地区,原先均为法国殖民地。法国文化及法国的方方面面,对这个国家的影响极其深远。况且,此地的度假村本身就是法国人经营的,其所有的设施和餐饮方面,无一不打上了法式印记。那天晚上,叶坤和娅妮在法式餐厅就餐。那是一幢临海的玻璃房子,窗明几净,槟榔树、芒果树,还有红毛丹树,在玻璃墙外头随风招扬。一派热带风情景象。叶坤不知怎么回事儿,就想起了过去的岁月。叶坤对娅妮说道,我在欧洲最难的日子里……我老婆离开了我。娅妮说你干吗对我提这些?叶坤说,做男人要是没出息,老婆都瞧不起你的。娅妮说,男人更坏一点。

娅妮的“打击”并未影响到叶坤叙述的欲望。他往下说道,实际上那件事情我是冤枉的……那年意大利大赦,就是说没居留证的人可以办理居留……可以办理居留证,今后就有身份了。我们俩夫妻从其他国家偷渡到意大利,住在亲戚家里。亲戚家里住了许多人,什么人都有,这中间有个人是办假证的,印刷了许多假的身份证,卖给那些不知道情况的人。有一天,警察突然搜查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在阁楼外阳台的花盆里头搜出假证件……那个办假证的人溜走了,他怕是早就听到风声了……没料想,警察怀疑到了我头上了,我这人长相不好嘛,三角眼,看上去像个坏人……娅妮打断他的话头问道,你讲这些,我没听到你那个……那个没用嘛(没出息)。叶坤说,这不问题就来了么,警察既然怀疑到我头上了,他们还吃素呀,他们就把我抓进去了呗,关了两个月不到,法院就判下来了,判我坐五年牢房……就是蹲监狱了。娅妮问道,然后呢?叶坤说然后就鸡飞蛋打了嘛,我一进监狱,老婆就跟别人了……我监狱出来后去了匈牙利,一直一人过。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娅妮听了叶坤的陈述后,竟没说话和有所表态。即没安慰上叶坤几句,也没表现出同情的意思。她安之若素,吃得津津有味。

而叶坤自己,不知何故却是一阵心慌意乱。叶坤刚才所讲的,可谓句句实话,他连添油加醋都没有。但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讲了一堆谎话,假得让人堵心、难受。叶坤扪心自问,这或许与自己心怀鬼胎不无关系吧。

黄昏散步时,娅妮照例要与家里通电话。娅妮与老公讲过后与女儿讲,讲着讲着,她那破手机就死机了。娅妮十分沮丧。适才一路上,叶坤都勾着脑袋,默不作声。晚饭时叶坤有意无意地将自家的“底牌”亮出来,似乎是要替接下来的行动作铺垫的。弄巧成拙——没想到却把自己的心情搞糟了。叶坤意识到,自己在娅妮面前简直就是小丑,蹦跶来蹦跶去的,她却连个屁都没放……这时娅妮问道,叶坤,你可以借手机给我用吗?我的手机坏了。

几乎是在刹那间,叶坤的精气神就恢复过来了,他又是那个自信心满满的中国老板了。叶坤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那部山寨手机,拍在娅妮手掌上说道,送给你的礼物。娅妮瞳孔一亮,目瞪口呆,老半天才说出话来,这礼物……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太谢谢你了!娅妮贪婪的一面让叶坤捕捉到了。叶坤心想,只要是个凡人,总是有缺陷有破绽可寻觅的。叶坤挺直腰板问道,我送你贵重礼物,你怎么回报我啊?娅妮抬头,故伎重演问道,什么回报……我不明白。叶坤一字一顿说道,晚、上、我、们、做、爱!

事情看来是有眉目了,那艘漂泊在远方的船只要拢岸了,要驶入港湾了。

进房间后,叶坤立马就缠住了娅妮。娅妮同样抵抗,但显然没用足劲道,更像是半推半就。叶坤很快就将她的上衣给剥掉了,娅妮死命揪住裤带不放手。娅妮哀求道,你要我……其他都行……这个不可以,我要对得起我老公……叶坤不禁大光其火,大声嚷道,你老公又不是不明白,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出去过夜,还不就那回事儿……你就别再提老公老公了!娅妮摇头说道,不是的,他相信我不会的……你对我好,我都知道,求求你别……不做爱好吗,像上次那样,我给你……打飞机好吗……叶坤声音略为放低说道,娅妮,你也应该理解我才对呀,我是一个身体健康的男人,有正常的需要……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就不满足我一次吗。娅妮频频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很需要……我给你打飞机解决好吗……叶坤没等娅妮说完便嚷道,那打飞机跟做爱能一样吗?!那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们两个大活人,为什么正常的爱不做偏要打什么狗屁飞机啊……那不是神经病么!叶坤说过后便使出吃奶的力气,扯下娅妮的长裤,扯烂了短裤。

娅妮泥鳅一样地从叶坤身下滑出来,她说还没洗澡……我去洗澡。叶坤说不用洗了,今天我们在海里泡过,水冲过,干净的。叶坤边说边再次摁倒娅妮——骑在她身上迅速脱去自己衣物。娅妮说,我要小便。

娅妮在洗手间里待了十分钟。

叶坤两次跳下床去敲门。

娅妮出来时,叶坤坐在床上。

娅妮已不是原先那个娅妮。娅妮的一张脸,已涂成白色,里头又描了一些莫名的图案;她的两只乳头,画着两个白圈,肚皮上是两个白箭头;而她的头发,则捆扎成一条,高高竖起,形同独角兽。

叶坤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滚烫的身子瞬间冷却。叶坤大声嚷道,你这是干吗,装神弄鬼的!娅妮的眼睛如死鱼的眼睛,白多黑少,她的嘴唇在嚅动,念念有词……随着娅妮身子的手舞足蹈,其嘤嘤嗡嗡之声渐渐放大,越来越大(其实没有)……叶坤身子发软,眼前模糊一片……他想抬一下胳膊,可胳膊纹丝未动,就好像那胳膊不是长在他身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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