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从脑海里浮上来的人很重要

作者:陈仓    更新时间:2017-04-25 10:46:04

第二个浮上陈元脑海的,是自己昔日的小情人,正是这个女学生才搞得自己离婚了。

当时陈元从小镇调进区委办做秘书不久,整天夹着一个皮包,提着一壶热水,缩头缩脑地跟在区委书记屁股后边,很像狼狗夹着的一条大尾巴。

陈元当了区委办的秘书后,一下子就成了大红人,有人想结识书记就找他,找书记批条子也找他。就是有人想给书记拉个皮条吧,也得让他先过目一下点个头。找陈元牵线的人,都会先送礼给陈元,然后书记能享受的,他陈元还要再享受一份。有人问他,当书记是不是最有油水?他便说,还是秘书好,低处的粪坑——屎尿兼得。

有个医学院的女大学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陈元的手机号码,打电话说是陈元的老乡,想见面汇报汇报学习情况。陈元光听这声音,嗲得让他发抖,临到一见面,立马把陈元给看傻了,以为自己是在戏中。她穿着齐膝的黑色短裙,上着一件淡粉色的半身旗袍,袖口有蕾丝绣边,留着一头齐耳短发。她笑眯眯地看着陈元,左一个元元哥、右一个元元哥地叫着。那时期,陈元的前妻怀孕几个月,正处于饥饿期,这个女学生的出现,无异于在干旱季节的天空,突然划过的一道道闪电。

后来陈元就与她频频去喝茶,去KTV唱情歌,去周边的苏杭游乐。有一次,两人正在一座荒岛玩得起劲,只见两只白兔子在草丛里穷开心,而且是那么目中无人。关键的时候一只兔子喘着粗气,一只兔子还吱吱地叫着,像是专门示范给面前这对男女看的。

陈元红着脸说:走吧。

女学生嗯嗯地应着,被钉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女学生最后叫了一声“元元哥”,双眼一闭就瘫软在陈元的怀中了。两个人,便学着一对白兔子,在草丛中摸爬滚打了半天。陈元发现,这个看似苗条的女学生,穿着衣服时不显山不露水,等宽衣解带之后,那一对大**在眼前抖动着,把人的眼睛都抖花了,绝对超过那一双惹是生非的白兔子。女学生在高潮时,不是呻吟,也不是尖叫,而是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伸出一只小拳头,喊叫着“向兔子学习,向兔子致敬”。

云雨一番后,陈元站起来正提裤子,竟然看到有个游玩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笑嘻嘻地,举起一只拳头,学着女学生的样子高喊着。后来,也许就是这个游人,在网上发了一个白兔子做爱的视频,还配上了“向兔子学习,向兔子致敬”的画外音。

这名画外音,一时成了最牛的一句网络口号,传遍了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好多人在床上激情演练的时候,脑子里不再想着苍井空,而是一边想着白兔子,一边喊着这句口号。这句口号就跟伟哥似的,让许多男人重振了雄风。不过大部分人不知道,这句壮阳补肾的口号,是陈元激发出来的。

离开荒岛时,陈元说: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女学生说,你办得挺好呀。

陈元说,我是说,对不起你。

女学生说:我心甘情愿的。

陈元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安呢。

女学生说:你真的不安吗?那我大学马上要毕业了,你如果有心的话,就帮我安排到区卫生局吧。

过了不久,陈元告诉当时还是老婆的前妻,说自己要陪书记出差几天,到下边的小镇去考察工作。这个城市地方不大,方圆也就几百里地,下乡过夜的机会并不多,其实陈元是偷偷地带着女学生“向兔子学习”去了。快过元旦了,区委机关给每人分了两箱子香蕉,香蕉这东西容易烂,但是死活找不到陈元,只好通知了陈元的前妻。

前妻到了区委办,发香蕉的那个大叔说:你家陈元是什么人?是秘书。秘书是什么人?是书记的影子。书记现在就在院子里站着,影子怎么可能出差去了?前妻正想辩解,顺着大叔指着的方向朝窗外一看,书记确实笑呵呵地正在院子里迎接市里的检查团。

等陈元回来,前妻便问:你这次陪书记出差还顺利吧?

陈元说:只是有些累。

前妻说:书记也回来了?

陈元说:是啊,我是书记的秘书嘛,我能离开书记,书记离不开我呀。

前妻说: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就当区委书记了,真是年轻有为啊,刚刚调来的吗?

陈元顿了一下说:没有呀,你听谁说的?

前妻说:我亲眼看见的!说着,就剥了一个大香蕉插进陈元的嘴里,然后举起整箱的香蕉,一下子掼在了陈元的头上。

此后一段时间,前妻便跑到区委办三天一静坐五天一大吵。纪委就在同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况且是书记身边的人,所以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但是上边不断接到投诉,说是搞女人是严重的作风问题,于是派人前来专门调查。陈元一看不妙,赶紧找到区委书记,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招了。书记怕秘书的桃色事件给自己惹上一身骚,就上上下下打了一通招呼,送了数不清的小礼,不但不了了之,还把陈元调到市某剧团做了一个副团长,升成了副处级待遇。

陈元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借着机会,干脆与前妻离了婚。经这么一折腾,女学生从医学院毕业时,不但没能进入区卫生局,就是区中心医院也不敢接收了,只好跑到一个小镇当了一名赤脚医生。

陈元离婚后,第一个就给女学生打了电话,想试探一下对方,看看小三有没有进位的可能。没有想到女学生淡淡地说:恭喜你呀,升官发财死老婆,人生三大喜事你占全了。陈元说:她没死,只是离了。女学生说:离了跟死了,差不了多少吧?陈元说:当然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可以放屁,一个只能发臭。女学生说:离了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陈元才知道,女学生没有毕业前就有男朋友,是医学院的同学,学麻醉的,发生“兔子事件”时,他们已经领证结婚了。这让陈元失落了半天,从此不敢和女学生再联系了,怕女学生的麻醉师一旦找上门来,稀里糊涂地给他注射一支麻醉剂,他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有一次女学生来市里参加医疗培训,陈元给她打了个电话,两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见了,只是默默无语地喝了一杯咖啡,连陈元续水时伸手碰了碰她,都被她躲开了。陈元一时不明白,是约会时间不对头呢?还是两个人已形同陌路了,如果再有一双白兔子在面前张狂着,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在打电话向女学生询问**之前,陈元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完整地唱了一句“窈窕风流杜十娘,自怜身落在平康”。电话接通后,虽是阳光明媚的正午,竟然冒出一个男人“向兔子学习,向兔子致敬”的铿锵有力的声音。

麻醉师喘着粗气问:你是谁呀?

陈元顿了一会儿说:我是她的老同学,好久不联系了。

麻醉师说:我已经听出你了,你怕不是什么同学吧,是原区委办的陈秘书吧?打个电话嘛,又不是耍流氓,用不着掖着藏着吧?

陈元说:你是她老公吧?怕你有什么误会呀。

麻醉师说:误会个球,倒是挺误事的,你半个小时或者明天再打吧。

陈元说:事情倒是挺急的,不能等啊。

麻醉师说:你没有听出来吗?我们正在池子里洗澡,一起洗澡你知道吧?

陈元说:呵,要不你们洗干净了再打给我吧。

麻醉师骂了一句“傻逼”,然后气呼呼地把电话摔掉了。电话并没有关,从电话里传出女学生扬鞭策马的呵呵声。陈元这才明白,人家不是简单的洗澡,搓污垢,是光天化日之下洗鸳鸯浴。陈元是倒在床上似睡非睡地打这个电话的,加上女学生浮上心头的一对白花花大**还在晃荡,所以陈元身子一阵燥热,无缘无故地泄掉了。

陈元在等电话的时候,抱起一把小三弦,半闭着眼睛,边弹边唱他的那句“杜十娘”。等了大半天,电话终于响了,接通后原来是自己小老婆打来的。小老婆让陈元现在就出门,一起去医院看望那个月子婆。

这是寻找**后第一次送礼,陈元把小老婆准备的礼品,一件件翻出来检查了好几遍,对那盒雷氏奶粉很不放心,在没人的地方还故意扔出去,发现没有什么意外,然后才捡了回来。从医院里回来,天已经黑透了,还没有接到女学生的电话。

陈元不敢当着小老婆的面,与昔日小情人打什么电话,一时心急,说家里的安全套存货不多了,哪一天牛气冲天,要了还想要,怕是不够的。

小老婆说:你什么时候要过两次了?上一次吧,轮胎还被人扎破了似的。

陈元当初以为小老婆不知道自己是“兔子”口号的创始人,进行房事时也像其他男人一样,喊喊“兔子”的口号,想想那对白兔子,雄起一次。没有想到有一次自己刚刚张口,就被小老婆一脚踢到床下去了。小老婆说:难怪你总是闭着眼睛,原来与我上床的时候,心里还想着那个女学生呀,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口号是被你弄出来的?陈元说:哪有啊?以后不管白天黑夜,我都把眼睛睁得铜铃似的,看着你行了吧?陈元从此以后,就不敢再喊口号了,只能疲软着。

陈元说:安全套就跟原子弹一样,虽是太平年代,要有备无患嘛。

男人虽然力不从心,哪怕他有这种雄心,也让女人相当满足。小老婆对着陈元说:那就多买几盒吧,不过快点回来啊。

陈元一下楼,就躲到马路对面的小巷子,黑咕隆咚地打电话去了。这次电话接通后,陈元没有急着出声,当他听到是女学生的气息时,他才开口说:我是陈元,我下午打过电话给你,你老公接的,他说你们洗澡去了,大白天的洗什么澡啊?他是骗我的吧?

女学生说:我这有个病人等着救命,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陈元说:这么多年你还在那里?也不想着换一换?你如果不介意的话,你的这根线,现在是可以牵牵了。

女学生说:真有一个病人,快要断气了!

陈元听到电话那边鬼哭狼嚎的,确实要死人似的。他不敢再废话了,直入主题地问道:这样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有没有送你什么特别的东西? 

接电话的又变成了麻醉师:她救人去了,你什么意思就说吧?你知道人家背地里怎么叫她吗?赤脚医生,就是鞋太破了,跟光着脚差不多了,陈秘书,你什么意思就说吧。

陈元说:别人对她怎么称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她。

麻醉师嘿嘿一笑:我还要让你提醒吗?我今天就告诉你吧?我怎么看她,她都是一只白兔子,白兔子你知道吗?千刀万剐的白兔子。

陈元感觉十分悲哀,而这份悲哀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真想把电话挂掉,但还是抖着声音问:我有一盒子**,现在死活找不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送给她了,如果一不小心爆炸了,可不得了了。

麻醉师应该已经给病人打过麻药了,他不紧不慢地说:你拿这种方式危胁我们吗?别说是**,你就是用飞毛腿对着我们,我们也不怕。说实话,你当年把个大**对着我晃来晃去,我也没有怕过。再说了,她哪怕就是个破鞋,这辈子也不会跟你回头的,你再这样缠下去,我看送炸弹的不是你,应该是我了。

陈元说: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问,我有没有把什么东西送错了。

麻醉师说:她当初是学什么的?学医的,睡觉时都拿尸体垫背,男人身上什么玩意她没见过?如果不是你送了一条红丝巾给她,她怎么会因为两只流氓兔子,和你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情。我已经把那条丝巾捐给地震灾区了,不记得是玉树还是汶川,你找灾区去要吧。

陈元说:除了丝巾,你确定我没有再送她别的东西吗?

电话又转到了女学生的手中,女学生说:有啊,还吃过你几顿饭,怕是吐不出来了。陈元不想再说什么了,对着电话唱了一句“杜十娘”,女学生以为陈元疯了,赶紧挂断了电话。

陈元与女学生之间交往时间不长,所送的东西有限,而且都是偷偷摸摸的,所以她应该是安全的。但陈元放下电话后,有些莫名的失落,女学生很明显误会自己了,如果说他与她之间,原来还存在兔子一般的美好记忆,现在就像一幅凡·高的油画上边,被人泼上油漆一样,更加抽象而难以理解了。

陈元糊涂了,当初女学生扑进他的怀里,到底是因为他送了一条丝巾呢,还是因为那两只多事的白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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