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的真如古镇发生了一起爆炸,隔了三里路也能听到“轰”地一声,市电视台说,结婚还不到十天的小两口就被炸飞掉了,原因可能是私藏**引起的。
陈元的家便安在这千年老街的真如地区,自从当了市某剧团的副团长,为了迎合自己的身份,怕人家说他不懂业务,每天下午邻居都出门的时候,他便偷偷地潜回家里吊嗓子,他不唱黄梅戏,也不唱京剧,偏偏学了吴言侬语的评弹。第一次在真如寺前的广场上亮相时,他只唱了《杜十娘》中的一句,就把大家给震住了,但他却深藏不露似的,闭口不唱了。
其实,陈元就会这么一句。那一天,他正在家里摆弄着一把小三弦,仍然唱着“窈窕风流杜十娘,自怜身落在平康”,听到爆炸的声音,加上电视里的画面,陈元一下子紧张起来,赶紧钻到床底下,翻起那些箱箱柜柜。评弹本身就是绕来绕去的,陈元一边翻一边唱,一个词就哼了大半天,他不像是折腾一段戏词,倒像是折腾着杜十娘这个女人。
他像掏喜鹊窝似的,小心翼翼。此时正是夏末高温天气,累得陈元满头大汗,他干脆脱光了衣服,光着膀子一间间房子地清理,一个个抽屉地倒腾。把旧衣服,烂鞋子,统统地搜查了个遍,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小老婆提前下班了,看他腾来倒去的,问他是不是升官了,又要搬家了?
陈元说:升个屁官,我看升天还差不多。
他不想告诉小老婆,自己要找什么。小老婆胆子小,做事谨慎,如果让她知道了,她会担心得坐不敢坐,睡不敢睡,恐怕吃饭也不敢张嘴了,最后会被活活地饿死的。小老婆常教导他,人是很脆弱的,菜刀这些东西,尽量少看为妙,看一眼目光也会受伤似的;用牙签剔牙吧,她也要躲得远远的,说是不小心被人撞一下,牙签插入脑子里,不死人也会变成傻蛋;为了万无一失,她从来不在有人的地方掏耳朵、剪指甲,要把一切隐患降到最低。
小老婆说:那你满屋子折腾啥呢?
陈元说:我在找徐志摩的诗集呀。
小老婆说:不就在床头柜上吗?你怕是找老情人的信物吧。
陈元责怪小老婆说:看你这醋劲又上来了。正说着,一只伸到大衣柜背后的手,一下子摸到一样东西,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张兔子皮。白色的,摊开了,完全就是一只兔子被活剥下来的。
陈元像是掏出一条蛇似的,抖着手甩开了。小老婆被吓着了,闭着眼睛蹲到墙角去了:哎呀,藏得挺深的嘛。
陈元说:不是你买回来的围脖子吗?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家里是不是出鬼了?
小老婆说:别装了!“向兔子学习,向兔子致敬”的风流事,别人不知道是你发明的,我们是一张床上混下来的,还不知道?以为你与女学生只是逢场作戏,原来感情不浅呀。不但向兔子学习了,还拿兔子制成标本了。
陈元瞪了小老婆一眼,不再说话了。活兔子在城里已经很稀奇了,如今在家里莫名其妙地发现一张兔子皮,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陈元心头有些不祥的预兆,把兔子皮提起来看了看,然后远远地扔出了窗外。
他一口气也不敢歇了,把整个家翻了个遍,电视柜,冰箱,洗衣机,抽油烟机,连墙角的老鼠洞,也拿着手电筒照过了,却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晚上,陈元瞪着一双眼睛,在床上翻来翻去,小老婆贴到他的怀里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要了?小老婆说着,就脱了衣服,朝陈元身上爬,爬上去后一边起伏一边大呼小叫起来。陈元则有些心慌,轻轻地放下小老婆说:还是我来吧。
小老婆说:你从来不在上边的,今天是大冰块化成小白云了。
陈元说:在底层的日子过够了,想尝尝上等人的活法了。
但是陈元的动作却轻柔得如一团雾,无论小老婆怎么催他,怎么快马加鞭似的拍打着他的屁股,他都似电影里的慢镜头。陈元一直提醒自己,轻一点再轻一点,不然的话就不是高潮了,就是爆炸了,他与小老婆就灰飞烟灭了。
电视里还在直播着爆炸现场,那血肉模糊,那救护车的尖叫,再加上哭泣声,把陈元带进了恐怖的氛围之中。陈元没有忍住,第一次早泄了。
原来早泄的感觉,与用**放炮时一样,导火索已经点着了,人们全捂着耳朵躲开了,等了再等却是一个哑炮,预想的飞沙走石与天崩地裂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这多么让人沮丧。
陈元想,在那个东西没有找到之前,危险就永远不会消失,在小老婆面前,他就不可能再成男子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