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等候

作者:沉沉    更新时间:2017-04-11 17:00:07

佣人们听见声响,都跑了出来,见到主人的状态,大吃一惊。管家给私人医生打电话,周嫂和另一位保姆协助殷磊将老夫人抱起,回到卧室。还有一名佣人要打扫房间,殷磊指了指地上的一摊:“手机别动,我自己处理。”把母亲安顿好,叮嘱佣人们看护好,等候医生的到来。

殷磊匆匆下楼,除了被摔坏的手机,其他地方都收拾干净了。其实,手机的质量还是相当不错的,那样的高度落下,也只是坏了手机屏幕,边角处碎裂成几小块,乍一看,还是能用的。手机屏幕就像十几年前坏了的电视机,屏幕上的图案不停地翻滚着,跳跃着,变成了七八个叠影。那七八个叠影,在殷磊的意念中,变成了七八个袁皓天的额头。殷磊没有和袁皓天面对面见过,也许擦肩而过,也许被窥伺过。但因为有着说不出来的心结,如同张爱玲那一袭华美的袍子,无论明里暗里,他始终捉不到那只跳蚤,心里痛痒难耐。道上对袁皓天的消息,封锁密实,殷磊千追万寻,也只得出一丁点儿蛛丝马迹,就连那些照片,也是发黄而模糊的。殷磊第一次看到袁皓天不甚清晰的影像是,还是被惊到了,但他不敢,也不愿往深里想。母亲这里是得不到任何真话的,宛如一口枯井,里面是淤泥,残渣,败叶,枯花和污渍,也许真相正附着在这一切不堪之中,而殷磊的心,早已被生活给颠簸得疲惫不堪。

他蹲下身,漠然地捡拾起破损的手机。手机直接揣进兜里,那些细小的碎片,殷磊小心地用指尖捻起,一一放在手心里。他趴在地上,仔细查看,有没有漏掉。好半天,才站起来,一阵晕眩。佣人递上纸篓,殷磊摆摆手,问他们要了一个小尺寸的塑封袋,把这些碎片小心翼翼地放进袋子里。碎片,根据电话里传来的声响来判断,此刻对方那里是什么景象,残骸?残骨?一种沉痛的感觉贯穿全身,那只蚤子好像从阴暗处跳出来了,老老实实地蜷伏在他的脚下,等着他一脚踩下去,尸身扁平,体浆掏空,血液碾尽。

殷磊缓缓走进书房,掏出手机,关闭电源,取出SIM卡,把手机和碎片装在一起。他原本还要联系另外一个人,现在只得借助书房里的专线。拨通电话,是电话录音,没有联系上阿健。阿健如果没有自身安危问题的话,会直接专线与他联络。现在,他只能坐在书房里静静地等。没有哪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令人难熬。没来由地,他并不希望那个人死。可是一旦死了,对方因为涉毒,死不足惜。殷磊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他都能接受,只是想把对方置于死地的想法,不如原来那么坚定了。

他瘫软在大班椅上,双腿搁上桌面,昏昏沉沉闭上了眼。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卧房里传来尖叫声,以及与众人撕扯的声音。殷磊急速赶到母亲的房间,看着她与一群人搏斗,亢奋的她不像是患了痴呆症,意识清醒得很。好一会儿,殷夫人看到了殷磊,急急扑到他怀里,搂紧了他,急于从对方的气息中嗅到生命力。

“一起走,一起走,我们一起走!”殷夫人哑声哭叫着,抱住殷磊死死不放。殷磊叹了口气,朝医生说了句:“让她好好休息吧!”医生心领神会,身边几个人轻轻靠近殷夫人倚在殷磊身上几近瘫软的身体,趁其不备,将针液注入其手臂。殷夫人一个战栗,然后身体彻底瘫软。

殷磊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耳边不时响起殷夫人“一起走”的声音,那是他与母亲相处时难得一见的执着与真情。真情化作利剑,从殷磊身边“嗖嗖”划过,他没有躲闪,也不管是否会被射中。

“一起走!”殷磊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呵呵,这是呼应当年,还是刚才?晚了,太晚了!殷磊闭了闭眼,骨子里发着狠,心里发着冷,鼻子却不由酸涩起来。这就是命!

还没走到书房,却已听到电话铃声,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殷磊身体的细胞开始骚动,汗毛都要直立了。

看到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心里的紧张多过原来的兴奋。屏息片刻,他果断接起了电话,对方的声音盘旋在上空,回音无数:“一切顺利,全部解决!”

殷磊握着听筒,半晌没有声息,任凭血液凝结了再回流,回过神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要DNA!”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什么?”对方吃惊,“你……你怀疑他诈尸?”

“不,我只是想得到更为精准的信息,仅此而已!”殷磊的心中还抱着一个渺茫的希望,在没有得到DNA报告之前,他什么都不信。只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都未曾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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