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凤凰涅槃离开旧房 山河易帜功罪难评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6-03-25 14:34:32

监狱长当场向关洁下跪道歉,关洁认为这根本不够,说:“你对我那么多次摧残,仅仅道歉就行了吗?不,你应该被关进牢房,甚至于枪毙。”吓得监狱长头磕地声泪俱下,主任有意袒护他,耐心的劝说道:“欧阳太太,杀了监狱长不是我一句话就可以办到的,它需要经过司法部门大张旗鼓的调查取证,一是证据您拿不出来,监狱长来个死不承认您能够找到证人吗?所以这个官司您打不赢,反倒落了个身败名裂,二是即便您有证据证明这点,监狱长被正法了对您个人有何好处?鄙人听说您出狱后欧阳先生马上就要同您结婚了,如果您在监狱里被监狱长乃至很多狱警糟蹋过消息传到外界,请问欧阳先生会怎么看您?当然喽,也许您认为他更崇尚的是爱情,但我提醒您,他不介意您的过去,并不等于现在也会这样,这叫‘此一时彼一时’也,我是男人,比您更懂得男人的面子,您的过去我调查过,您走的是上层建筑,了解您过去的人很少,可是您一旦轰轰烈烈的跟监狱长打官司,势必引起全上海公众的关注,您未来的丈夫是上海滩的名流,应该替他想想,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一名烂女人结婚是什么滋味?哦,对不起,也许我说的‘烂女人’形容不当,但这确确实实是老百姓的想法。”他顿了顿,见关洁情绪在波动,欲擒故纵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这完全是为了您着想,既然您不认同,那好吧,想必这回欧阳先生也快到了,一会我向他宣布本委员会接受您的举报,择日进行案情调查,您稍坐会,我去看看欧阳先生来了没有。”主任笑容可掬的站起身准备走,关洁大喊一声:“不要,主任,我,我不举报监狱长了。”主任问:“他利用职权丧心病狂的对你进行性侵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怎么可以说不举报就不举报,这对您自己太不负责了吧?”说着手握住门把手装着要出去的样子,主任的话像把利箭支支射中了关洁的要害,她扑过去抓住主任的手恳求道:“主任,我真的不举报了,这都是我自愿的,是我在勾引监狱长。”

关洁出狱一个多月后,欧阳雅夫与她登记结婚,历经磨难的关洁终于等到了这天,上官露在一边暗暗的伤感,尽管她早已不是欧阳太太了,事实上也从来没有人把她当太太过。二妈心里头也是不爽的,这并不纯粹是女人之间的忌妒,她们两人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面和心不和,源于之前欧阳雅夫父亲死时,他曾经有心将关洁接到欧阳公馆来住,遭到二妈的反对,在祭奠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厮打起来,二妈为了杜绝欧阳雅夫与关洁继续来往,以大伯的名义将上海富商上官家的千斤上官露许配给了他,关洁不愿意当姨太太,离开欧阳公馆也因此两人从此交恶,后来在欧阳雅夫与上官露结婚的宴会上,突遭日本人侵犯上海,一枚巨型炮弹击中酒店大楼,宴会厅瞬间陷入火海中,二妈被大火所困,关洁逃命时偶然看见了二妈将她救了出来,两人逐渐紧张关系获得了缓和,欧阳雅夫将她们俩接纳为姨太太后,两人为了对付上官露这个太太抱起团来,关系也渐渐融合,但是二妈仍然对关洁心存芥蒂,只是表面上不露出来而已,关洁被判刑她骨子里是欣慰的,因为自己可以暂时获得欧阳雅夫的重视,尤其上官露被休妻后,她人前人后都已欧阳太太自居,欧阳雅夫外面有应酬自然带着她前往,风光无限,可是好景不长,关洁只关了两年就提前释放,而且将名正言顺的当上太太,顿感惘然若失,这回欧阳雅夫与关洁结婚,她表面上却起劲的很,指挥下人布置洞房和庭院,欧阳雅夫上班去时,她就亲自服侍关洁饮食,她懒睡就站在旁边侯着。在还未开始婚宴前不算正式结婚,关洁被安排在原来自己的房间里就寝,这样上官露又搬到下人房间去住了,关洁对此没有反应,这倒不是她冷漠,而是精神上尚未完全从监狱中回过神,常常表现得夸张的惊怵,有几次一个人坐在床沿上时,二妈进屋唤她出来客厅里坐坐,喊了声“太太”她没有丝毫反应,等走到跟前再唤一声,她突然站得笔直双臂贴着两边应了句“到!”让二妈又惊又喜巴不得她变成神经病。到了晚上,欧阳雅夫上她的房间,刚一进门关洁就笔直的站在房间里低着头像犯人一样,让欧阳雅夫的情趣索然无味。

欧阳雅夫在和平饭店摆了三桌,不想惊动上海滩,只请来关洁老房子里的那些邻居来和他认为释放关洁帮了大忙的两位关键人物甄别委员会主任和监狱长,还有欧阳家族在上海的欧阳谦,他带着林姨太如约光临,贵儿没有来,她现在只是家里的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主持日常家庭事物的还是林姨太。关洁老房子里请的原本是郝允雁,她来了女儿自然跟着来,伍侯是欧阳雅夫的老朋友,现在他结婚了,所以刘秋云是伍夫人,他们两个来了家里没有人做饭,索性边连友和玉芝一块到齐,边连友不是小人物,上海肃奸委员会的副主任,与上海犯人甄别委员会主任“离奇相遇”。郝允雁拥抱着关洁高兴地说:“关姐啊,你终于熬出头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家先生已经康复啦!”还没等她说个来龙去脉以后又怎么了,关洁就打断她心急地问:“那他今天怎么不来?”这让郝允雁着实为难,遇到老朋友不能不提丈夫,一提到他恢复健康的话题,又不得不提他目前的状况,这一长串故事少不了,可是女儿被白敬斋糟蹋老挂在嘴边心里憋屈的慌,所以关洁问到这她一时回答不上来似的,还是刘秋云打圆场说:“后来他丈夫因为一起命案被判十年徒刑,不过别紧张啊,我儿子现在是政府的人,他说去托人想想办法争取提前释放了,其实这本来也是一个错案,今天你大婚日子,有空姐再告诉你怎么回事儿。”关洁眨着眼睛还想问点什么,监狱长这双贼眼远远的望见郝允雁,凑过来打招呼,说:“女士们你们好,鄙人是提篮桥监狱的监狱长,就是关小姐服刑的那所监狱,后来我们成了朋友,呵呵。”刘秋云半真半假地道:“吆,你这个挺吓人的,今儿个准备逮谁回去啊?”监狱长笑了,调侃道:“夫人误会了,我今天是关小姐,不不,是欧阳太太的朋友,专门来喝她喜酒的,呵呵,不逮人。”关洁本来是挽着郝允雁在说话,一看到监狱长过来本能的放开她站直了,那天他在甄别委员会主任的袒护下不了了之,关洁意识到这是官官相护,老百姓不要太较真了,否则会害了自己。这时监狱长问关洁“关小姐,你也不介绍一下你这两位朋友?”关洁应道:“是,她们都是我以前的邻居,她叫郝允雁,她叫刘秋云。”指指郝允雁和刘秋云,说完表情庄重的正视着监狱长等待他下一个问题,刘秋云笑了,说:“关洁啊,你怎么见他这副样子啊?现在你是自由人,又不受他管教,人家也说了是来喝你喜酒的,别神经兮兮的好吧?”二妈拍拍手过来喊道;“宴会时间到了,大家入席吧。”郝允雁突然觉得喂不舒服,对刘秋云说:“你先过去,我上趟卫生间就来。”

郝允雁在卫生间呕吐不止,这种感觉与当年生女儿时一个样,算了算自己的经期确实过了数日,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怀孕了,这是被当作汉奸抓去时造成,其中也包括了边连友,顿时惊恐万丈,听边连友说,丈夫将在最近几日被会提前释放,目前正在走程序,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怀孕将如何面对他?这事不能拖延,她必须直截了当的去找边连友让他想办法处理掉,洗了洗脸镇定的走进包厢,刘秋云在招呼她:“妹啊,位子给你留好了坐我身边,囡囡也在这。”郝允雁答应了声朝边连友走去,他坐着,一边是妻子玉芝,另一边是甄别委员会的主任,两人谈得很投机,郝允雁凑过去对他小声说:“小边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说。”

他们来到外面走廊上,边连友问:“啥事,这么神秘?”

郝允雁开门见山说:“我怀孕了!”边连友楞了楞,想起自己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也慌慌的,但他不会承认,说:“这跟我有何关系,告诉我干什么?”郝允雁紧绷着脸说:“我没说跟你有关系,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用藏着匿着,我那次被你们肃奸委员会当汉奸抓去过想必不是知道的,我蒙着眼睛看不到他们是谁,但确实是在你们办公室里,这里我不是要追究谁,而是请你帮我个忙,哪里有做堕胎手术的,我必须立刻打掉它,丈夫马上要回来,被他发现事情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是吧?”她这席威胁的话简直就是针对他说的,边连友也认为事态严重不跟她绕圈子,点点头说:“你想堕胎包在我身上,找家可靠的医院不是问题,不过这事你同谁都不要讲,尤其不要讲被我们肃奸委抓去过,印象不好。”

郝允雁偷偷上医院检查果然怀孕了,焦急中等了三天,终于边连友有消息了,他在镇江找到了一家医院,院长是他的朋友,亲自去了趟落实,院子朋友引见了一个妇产科的医生给他认识,两人拟定好具体时间,借口去苏州监狱办理出监狱手续,两人一早出门去镇江,当日很晚赶回了家,路上他们没有多言,彼此心照不宣,痛苦刻在两人的心中,边连友没有勇气向郝允雁交代自己的罪孽,而郝允雁隐隐之中也不想捅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因为它代表了自己的仅剩的那点尊严。第二天上午王月韵自个儿在烧泡饭吃,刘秋云奇怪的问:“囡囡,你姆妈人呢?”王月韵答:“姆妈说身体不好,让我自己弄早饭,我行的。”刘秋云去看郝允雁,问东问西后也看不出个名堂,想是从来不出远门的她去了趟苏州累着的,就这样郝允雁小产休养了一个礼拜,苏州监狱寄来挂号信让郝允雁去办理王守财出狱手续,刘秋云奇怪地问:“不是刚刚去办理过手续嘛?”边连友急中生智搪塞说:“手续有好道程序,上次我们去办理的是出狱方面的法律手续,这次是放人。”不管怎么样,大家都很高兴,惟独郝允雁在高兴外暗自有点着急,自己刚刚做完堕胎手术不过一个礼拜,丈夫突然回来如何与他同床?

郝允雁只能再折腾一次远路,由刘秋云和边连友陪她去,刘秋云本来是不去的,在家里照看她女儿,玉芝不放心他们俩成双成对的说要跟着去,边连友怕被她发现上次他与郝允雁没有去苏州,坚决不让,说:“我是去办公事,带个太太算什么事儿,再说你与郝阿姨又不熟,两人没话说难受不难受?”玉芝说:“我去不是为了她,等郝阿姨接了丈夫他们回他们的,我们留在苏州玩几日。”边连友没好气的说:“你就知道玩,我目前根本没有这个闲工夫。”玉芝直截了当地说:“我看你就是怕我当电灯泡坏了好事。”边连友生气地说:“你别胡说八道行不行,我跟她根本就没有事,让人家听到什么影响?”两人争执不下,伍侯在门口听到,回去偷偷告诉刘秋云说:“你儿媳妇正跟儿子在吵架,为了他跟郝小姐去苏州的事,她是不放心你儿子。”刘秋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好吃醋的,但为了平息儿媳妇的担忧,来了个折中由她陪着去,一方面路上可以照顾郝允雁,觉得她从苏州回来身体病恹恹的,边连友本想还可以乘机会向郝允雁忏悔,母亲要跟着去没有理由阻止,这天早晨八点钟上的火车,一路颠簸五个多小时才到达苏州市区,再乘坐一个小时左右的长途汽车来到苏州监狱,那是一片辽阔的开垦地,四周围了圈高墙,荷枪实弹的士兵把守着。边连友在里面有朋友,王守财的出狱手续办理得很顺利,夫妻一见面情不自禁的当众拥抱在一起,边连友看了心里酸酸的,恍然间仿佛郝允雁原本是他的女人,这回跟了别人了。

到家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钟,周太太知道他们是去接王守财的,默默的诅咒他们最好无功而返,她曾经诬陷郝允雁是汉奸,人抓去后非常兴奋,可是不久又放了回来,现在王守财居然也要被提前释放,心里老大的不舒服,晚上一直守在走廊上等候着看结果。周晓天带着儿子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一直是这样,吃过饭就关上了房门,有时是在忙组织上交给他的工作,有时也为了不让母亲知道张恩华不在家里,张恩华每天吃过饭就说出去散步,孩子也不管,又去找曾经与她偷情的男人,起先那个男人见她丈夫回来了,而且是个抗日英雄,不肯接受她,推说自己有结婚的对象了,张恩华说谎道:“我也是有丈夫的,我们俩感情很好,但他生理上有暗病无法满足我,怕我跟他离婚,才同意我晚上去找男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破坏你和别人的婚姻,就当是这段时间里免费让你玩还不要吗?”男人一听来了兴趣,收下了她。张恩华每晚出去过夜在干什么,周晓天从来不过问,也不清楚她去了哪里,无所谓,本来就没有感情了,两人早就约法三章,各人做各人的事双方绝不干涉,留着夫妻的名分是他对张恩华的妥协,否则她会将自己身份暴露出去。周太太总认为儿媳妇吃完饭出去是去消化消化很快就回来的,通常她洗刷完就关上门睡觉了不用她带孙子,第二天六点钟起床烧早饭张恩华已经回来,这回她等到八点多猛的发现儿媳妇出去没回家,就去敲儿子房间门问:“恩华怎么出去那么久不回来?你去找找吧。”周晓天很不耐烦的说:“妈,这事你别管行吗?”周太太说:“你们出什么事啦,妈早就想问你了?”周晓天随口答道:“没事,你怎么还不睡觉?”周太太唠叨着:“老婆夜里出去不回来你也不急,要是碰上坏人咋办?”正说着,大门外传来一声汽车的刹车声,周太太忙从房间里跑出去看,果真是郝允雁他们到了,那是边连友到上海后让单位里的专车到火车站来接的他们,四个人陆续从车里出来,周太太迎上去热情的握住王守财的手问:“王家小弟啊,你还认识周阿姨吗?你看看,这十年里你一点也不见老,而我却成老太婆了。”王守财朝她笑笑喊了声周阿姨,没什么好说的,以前与周家也不常常说话,周太太跟在后面喋喋不休的说:“你们夫妻俩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你太太这十年含辛茹苦总算没有白费,真值啊,哎,她受了多大的苦啊。”她跟着走上楼梯,追着说,“王家小弟啊,其实你是冤枉的,当初杀死白老板完全是正当防为,这个白老板简直太恶劣了,母女俩都不放过,死了活该……”王守财知道她在说什么,医院里妻子已经向他坦白过,在监狱里这一年多时间他也想开了,所以没有搭她的话往楼上走着,郝允雁满肚子的火,但她吸取教训不去接她的岔,刘秋云看不下去了,冷冷的打断她问:“你上来做啥?对了,让你们搬家房子找到了吗?”周太太针锋相对说:“不是说半年嘛,时间还没有到呀?”刘秋云说:“那就抓紧点,有时间搬弄是非不如去找找房源。”周太太走到了三楼,大声嚷道:“你这算什么话,谁搬弄是非啦?”边连友招呼完楼下司机上来,冲着周太太略带训斥的口气道:“你什么意思?”周太太知道他现在是民国的大官不好惹,惊了惊缩头下了楼,周晓天听到母亲在跟人家较劲在楼下喊她下来,悄悄说:“以后别去惹上面的人了,你这年纪累不累?”

王月韵打开房门冲出来扑向父亲,喊道:“爹爹!”

父女俩抱在一起,哭了,这是劫后余生的释然。

过了一会,刘秋云拉过王月韵说:“囡囡,你今晚跟刘阿姨睡吧,你爹爹和姆妈肯定有好多话要说呢,嘿嘿。”说着对边上的伍侯说,“老伍,今晚就委屈你到楼下的那间空房对付一晚了。”郝允雁难为情的笑笑说:“这秋云姐就会给我安排事儿,我们老夫老妻的,以后的日子长着,说话也不在于这一晚呢。”王月韵心领神会,笑吟吟独自去了刘秋的家,回头对父母调皮的挥挥手说:“爹爹姆妈明儿见。”

刘秋云忙着烧了两壶水,说:“这水开了你们先去用,让王夹里洗洗晦气,然后早点歇着吧。”

夜,寒风呼啸而过,房间里很冷,开了一盏台灯,王守财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半躺着,郝允雁赤身裸体坐在被子上,微微有些哆嗦,王守财望着她问:“你这样不冷吗?”郝允雁说:“冷。”王守财没有去抱她,撩开被子一角淡淡地说:“那就进来吧,别着凉。”郝允雁感受到了他的冷漠,说:“你一直是喜欢看我浑身发抖的,今晚要让你看个够。”王守财顿在那,大脑不停的想起妻子与死去的白敬斋之间的那种关系,隐隐的有点嫌弃,郝允雁心理是明白的,抓住他的双手往自己胸部按,激动地说:“守财,十年了,你不想它们吗?”王守财捏了捏说:“松好多。”郝允雁眼泪吧嗒掉落下来,说:“记得上次我在医院里对你说过,如果你觉得妻子不干净了,我们可以离婚……”王守财心揪了下,坐起来抱住她说:“不,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洁白无暇的,谢谢你,允雁,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郝允雁不能自己,推开他说:“守财,别说这了,给我吧,快点,我的身子等你十年了。”

十几天后,边连友出于对王守财的内疚,积极的为他争取到了被收为国有的宝顺洋行的总经理一职,这个职位有国家分配的住房,正好让边连友内心获得了解脱,不用每天看到郝允雁,对他来说,看不到她就好像她在这个世界已经彻底消失了一般,自己的心也死了。刘秋云从感情上虽然不愿意相处十几年的好姐妹离开,但她明白,郝允雁在同泰里永远也抬不起头来,搬家的那天,当郝允雁向刘秋云告别时,她还乐观的说:“不要难过,我们并不算分别,还在一个城市里,你有空可以来看我,我也可以来看望你,大家像走亲戚一样多有趣啊。”

郝允雁要走了,说:“秋云姐别送下楼了,这场面我实在受不了。”

刘秋云笑笑说:“那好,我就不送了,过几天去你新房,你要请客喔。”

郝允雁说:“那是自然。”

两人抱了抱,郝允雁的鼻子酸酸的,再不走怕要哭出来,扭头就奔下楼去,只听得背后传来刘秋云“呃”的一声,她在楼梯上停了停,泪流满面的继续往下走去,大门口停着一辆搬场公司的大卡车,王守财站着往远处一座高楼望得入神,一面青天白日国旗迎风飘扬,他指给郝允雁看说:“记得十年前我们去买房的时候,我偶然抬头也望了这面旗子,跟现在的一样在风中飘得厉害,日本人来的时候易帜我没有亲见,只觉得这面旗帜仍然在上面,就像是昨天的事,我对这里是有感情的,但是我不会回来,因为这里是我的伤心之地。”

他们离开同泰里后,郝允雁与刘秋云之间虽然也常有来往,但其后的三年半里王守财一直不肯来这里,他在宝顺洋行工作了一年后去职被调往上海财政局当司长,事业蒸蒸日上,犹如春天的竹子节节高,好日子真的来到了,直到民国三十八年五月。

……

故事终结。

2013年7月3日凌晨4时38分。

2013年7月15日下午4时19分修改。

2014年5月8日8时29分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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