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我看见,有一只穿着花裙子的、美丽的螳螂,正顺着枝干往上爬。它爬得又轻又快,不一会儿,就悄悄地爬到了一只知了的背后。知了很胖很笨,它什么也不知道,却一个劲儿地在叫:“知道了,知道了!”突然,螳螂伸出两把大刀来,猛地向知了砍去。胖知了的叫声立刻嘶哑了,只是“嘎嘎”地叫了几下。螳螂又伸出它那针一样的吸管,狠狠地刺进了知了的身体。不一会儿,胖知了剩下了一个空壳。螳螂丢下它,心满意足地往别处爬去。
“爷爷,”我突然叫了一声,接着高兴地说,“我也看见了!”
“唔?”爷爷掉转头来,奇怪地望着我,“你看见什么了?”
哈,爷爷还想跟我保密哩。于是,我得意地指了指树上:“我看见一只螳螂,吃掉了一只胖知了。”
爷爷伸出粗糙的手,揪了揪我的小辫子。
我抬起头望着爷爷说:“爷爷,你也在看螳螂吃知了,对嘛?”
爷爷多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马上又接着问:“爷爷,螳螂为什么要吃知了呢?”
爷爷开始没作声,过了一会儿,他把我揽在怀里,给我讲了一个螳螂和知了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知了爱上了螳螂,它们快要结婚了。那时螳螂是个美丽的小姑娘,它有方方的小脑袋,穿着一条半透明的、翠绿色的花裙子。螳螂不但模样儿俊,心地也善良。它是树木的义务保健员。哪个有点小毛病,只要被它知道了,它都会热心地给人家治。
“有一次,枣树得了很重的病,螳螂想尽办法,还是治不好。螳螂心里很难过,就跑去告诉知了。螳螂说:‘我要等枣树的病治好了,再结婚。’知了说:‘知道了,你等着吧,我这就去给它治。’
“知了真的爬到了枣树上。一上枣树,它看见树上结了那么多红润润的枣子,就大吃起来。吃了枣子,它还吸枣树身上的汁液。枣树痛苦极了,不断地呻吟,可知了不管这些,一边高唱着‘知道了,知道了!’一边还是拼命地吃啊吃,最后把肚子也胀大了。
“这时,螳螂还在家里等知了回来。它等啊等,等到天黑了还不见知了回来,心里一急,把脖子也伸长了——所以后来螳螂都有长长的脖子——可仍不见知了的影子。于是它就急急忙忙地去找知了。螳螂来到枣树上的时候,枣树已被知了折磨得昏过去了。螳螂一见这情景,气坏了。它伸出两把刀,狠狠地朝知了砍去。它要把知了吸下去的汁液,抽出来还给枣树……从此以后,螳螂和知了成了冤家对头。螳螂成了益虫,它整天保护着枣树;知了却是最坏的害虫,它老是要瞅空偷吸枣树的汁液。因此,螳螂只要一见到知了,就会伸出两把大刀去砍它……”
听到这里,我着急地问爷爷:“那枣树的病有没有好呢?”
爷爷摇摇头:“枣树在螳螂的精心护理下,病虽有了好转,但却落下了病根,后来一遇天气湿热,它就要发病。”
爷爷的故事刚讲完,枣树上又有一只知了,无休无止地叫了起来。爷爷抬起头来看着,眉头又皱起来了。我想一定是这讨厌的知了,惹得爷爷心里发烦。去捉些螳螂来,把枣树上的知了全部吃光,那爷爷一定会高兴的。
我开始到田野里去寻找螳螂。我带着火柴盒到小岛上的葡萄园里,水塘后头的竹林里,到撑着小绿伞的棉花地里和一片金黄的南瓜地里……我捉了好几天,但只捉到了十几只螳螂。我悄悄地把它们放到了枣树上。可是爷爷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我想大概是螳螂太少,还没有把知了吃光,于是我又去捉。
有一次,我在小河边的草丛里,发现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螳螂。这些螳螂也长着青色的身子,穿着翠绿色半透明的小裙子,不过个子很小,准是还没长大的小螳螂。
我高兴极了,不一会儿就把火柴盒装满了。我把捉到的小螳螂又放到了长烟管爷爷门前的两棵枣树上。
草丛里的小螳螂多得捉不完,我每天捉,每天放。过了几天我看见长烟管爷爷笑眯眯地望着两棵枣树,自言自语地说:“哦,呵呵,多漂亮的小绿虫子呀,是天上飞来的吗?”
我猛地扑到爷爷身上,举着火柴盒说:“爷爷,爷爷,不是天上飞来的,是我捉来的。”说完,我一抽盒盖,那些美丽的小螳螂,就跳起了轻盈的舞步,飞到了枣树上,真像翠绿的小天使。
爷爷惊喜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孩子,你做了一件好事。前些日子,天气又湿又热,枣树上长满了蚜虫,使枣树病啦。可你捉来的这些小绿虫子把枣树上的蚜虫都吃光了。枣树的病彻底好了。瞧,它现在多精神!”
我抬头一看,真的,枣树在明亮的阳光下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绿绿的叶子好像抹上了一层油。还有许多小螳螂,像绿色的雨点,撒在枣树的叶子和枝干上。我拍着手说:“那是我捉来的螳螂啊,爷爷,你为什么要叫它们小绿虫子呢?”
爷爷笑着摇摇头:“不,那不是螳螂。”
“是螳螂,是小螳螂嘛。”我不服气地说,“你不是讲过,它们是枣树的好朋友,枣树的医生嘛。”
“对对对,是小螳螂。”爷爷好像不想同我争论这个,他又眯着眼睛往树上看呀看,看了好一会儿,喃喃地说,“唔,小螳螂,小螳螂,小螳螂治好了枣树的病。好,我的好孩子,不管它叫什么名字,反正能吃掉蚜虫,就是好事。走,跟爷爷到植保站去。”
我和爷爷一起来到植保站。爷爷和植保站的叔叔谈了很久的话。末了,我听见植保站的叔叔说:“这种吃蚜虫的小虫子,样子很像螳螂,但不是螳螂,是草青蛉。我们也在试验,用它来消灭植物上的蚜虫呢。”
5 哥哥的纺织娘为什么叫得最响?
二年级的少先队员玲玲,眨着一双和男孩一样淘气的大眼睛,咭咭呱呱地讲开了。
整整一个暑假,我把田野里凡是能叫的虫子,全都捉来玩过了。
我先是捉蟋蟀,接着又捉知了,捉金铃子……最后,我迷上了纺织娘。
你见过纺织娘吗? 它有一个大大的肚子。肚子的两边,长着两扇翠绿色的、半透明的翅膀。它的脑袋很小,可是,不知是从它那小小的脑袋里还是那半透明的翅膀里发出的“滋、滋——”的叫声,却很响、很长,我想大概很像连续不断的电铃声。
我捉了许多纺织娘。我用玉米秸、麦秸编了许多好看的笼子,给纺织娘当漂亮的宿舍。每当有月亮的晚上,我和表哥就在家门前的老榆树下开纺织娘音乐会,比赛谁的纺织娘唱得最响最好听。我把我的那些小笼子挂在老榆树的树干上,而表哥的一只纺织娘则放在树下。我们让这些歌唱家放开喉咙尽情地唱。
可是奇怪得很,我的这么多音乐家,竟比不上表哥的那只纺织娘。表哥的纺织娘,貌不出众,而且是随便扔在一只甏里,但是叫起来的声音,却比我捉到的任何一只纺织娘都脆亮好听。它发出的长长的尾音里,仿佛带着一种金属的回响,像真正的电铃的鸣声。
我问表哥:“为什么你的纺织娘叫得好听?”
表哥诡谲地眨了眨眼睛,笑着反问我:“你的纺织娘是什么时候捉的?”
我搔搔后脑勺,实在想不起来我的哪一只纺织娘,是在什么时候捉的。因为几乎从早到晚,我都在忙着捕捉它们:清晨,我在满是露水的棉花田、结着紫茄子的蔬菜地里捉过;傍晚,我在沟旁路边的草丛里捉过;甚至在炎热的中午,我也在密不透风的竹林里捉过……
表哥见我答不上来,就得意地说:“我的纺织娘,是在夜里捉的。”
啊,我明白了。纺织娘在夜里叫得最勤,我聪明的表哥,一定是在这个时候碰上了一只叫得最好听的纺织娘。
吃过晚饭,当圆圆的月亮从打麦场后头升起来的时候,我就绕着村子到处转悠,侦察哪一片地方的纺织娘叫得最响。
最后,我来到了村后小池塘边。
这时候,月光照耀下的小池塘,好像一块深色的、静卧不动的大宝石,萤火虫在上面飞来飞去,如同大宝石放射出来的熠熠光芒。池塘对面的小竹林,那些白天葱绿的竹叶,现在变成了深墨色的剪影,微风吹来,竹叶飒飒作响。但是这轻微的飒飒声,很快被纺织娘一片嘹亮的歌声压倒了。
我高兴极了。竹林里有很多纺织娘,我一定能在那里捉到叫得最响最好听的一只。
我一头钻进竹林子,脱下身上的小白褂,朝叫声最响的地方扑去。我一连捉了好几只,都是叫得特别响亮的,连个头也特别大。我满载而归。
可是,当这些新来的音乐家们住进我那一个个漂亮的小房子以后,它们的歌声,却仍然比不过表哥的那一只。
我泄气了,又去问表哥。但表哥只是得意地朝我扮了个鬼脸,什么也没说。表哥在向我保守秘密哩。可我一定要把他的秘密侦察出来。
我开始注意表哥是怎样喂养他的纺织娘的。我见表哥每天从南瓜上切下薄薄的一条给他的纺织娘吃,我也给纺织娘喂南瓜条;后来我又发现表哥将一朵南瓜花放进他的甏里,我马上决定,也采南瓜花,去喂我的纺织娘。
第二天清早一起床,我就往南瓜地里跑去——因为清晨,是南瓜花开得最盛的时候。这时,太阳还没有出来,东方天上,只有一抹深红色的云彩。粗壮的南瓜藤带着青绿色的叶子和嫩黄色的花朵,高兴地爬满了地面;那些闪耀着晶莹的露水珠的南瓜花,很像一个个金色的小喇叭。我想它们要是变成真正的喇叭,那吹出来的声音一定是最最悦耳动听的。忽然,我发现有好几只大肚子的纺织娘,安静地趴在金色的小喇叭上,它们没有唱歌,却在吮吸着花蕊里甜蜜的汁水。
啊,我现在明白了,原来这些大肚子纺织娘,吃了早晨最美丽的金色的南瓜花,所以才叫得那么好听,所以它们的歌声才带着金属般的回响——可是表哥却不告诉我。
我屏住气,弯下腰,手掌一合,一下子就捉到了一只。我把捉到的纺织娘放在火柴盒里,便开始采南瓜花。我要多采一些,好让我的纺织娘吃了,都像表哥的那只那样叫得好听。
我正采得起劲,觉得背脊上轻轻地被谁敲了一下,扭头一看,见是长烟管爷爷。
“你这调皮鬼,又在干啥啊?”长烟管爷爷用长烟管点着我的鼻子尖。
这时我的两只手里,正捧着七朵金黄的南瓜花。
“你把花都采掉了,还要不要南瓜啊?”长烟管爷爷接着说,样子很严肃。
“我采的是雄花嘛。”我为自己辩解。我说的是真话。我采的花确实全是只有一根花蕊的雄花,这种雄花是不会结南瓜的。
但长烟管爷爷又讲出了一番道理:“你把雄花都采光了,雌花怎么授粉呢?雌花得不到授粉,结出来的小南瓜就要阴掉了。”
我转着眼珠想了半天,说:“那去年我也没采过花,怎么结出来的小南瓜也阴掉不少呢?”
“去年是因为开花时连续阴雨,雌花得不到授粉,所以阴掉了不少小南瓜。雌花只有经过授粉,结出来的南瓜才能长大,不会阴掉。你懂吗,孩子?像这样的早晨,纺织娘在花间跳来跳去,它们虽然吃掉了一些花瓣,但却起到了授粉的作用,所以在这个时候,你可不要去捉它们。”
长烟管爷爷说罢,吐出一个白白的烟圈,就走掉了。
我一只手捧着南瓜花,一只手攥着火柴盒,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我采了这么多雄花,又捉了正在授粉的纺织娘,大概这块地里,要少结很多南瓜了。我很伤心,我想我是个红领巾啊,我不能这样做。
可是,采下来的花是接不上去了。捉来的纺织娘呢,放掉它吗?
唉,不,不,这几只刚捉到的纺织娘,或许会有金喇叭一样的歌喉呢。
我还想让我笼子里的纺织娘,吃下这早晨的南瓜花,去和表哥的那一只比个高低。
怎么办呢?
想啊想,把头都想疼了。我决心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来弥补我的过失。
整整想了一天,终于想出来了——我自己来给南瓜授粉,让每朵雌花都授上花粉,这样就不再需要纺织娘在南瓜花上跳来跳去授粉了,同时用人工授完粉的雄花还可以拿去喂纺织娘。
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授粉。于是我就在清晨到南瓜地里去,跟纺织娘学习授粉的技术。
我看了很久,发现纺织娘腿上有细密的绒毛。它从一朵花跳到另一朵花上,它的腿上始终沾满着黄黄的花粉。
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我找了一支用旧了的毛笔,细心地洗干净,凉干了,就学着纺织娘的样,每天早晨上南瓜地里,把雄花的花粉蘸到雌花的花蕊上去。
尽管这件事我没对任何人讲,但我的这一举动终于被根宝发现了。他立刻号召全小队的小朋友,跟我一起去给南瓜授粉。
到了秋天,我们的南瓜大丰收了。产量比去年增加了一倍,最大的南瓜有十几斤重哩。这是你们大家都知道的。
可是,我从南瓜地里捉来的那只纺织娘,却使我失望——它的叫声,还是不及表哥的那一只响亮好听。
这是什么原因呢?
我只好去问长烟管爷爷。
爷爷眯着眼睛反问我:“小玲玲,你表哥的纺织娘,是放在什么地方养的?”
“放在甏里。”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的呢?”
“放在笼子里。”我很委屈,想到我编了那么多漂亮的小笼子。
爷爷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傻丫头。那不是纺织娘的声音特别好听,是甏里有回声啊!不信,你可以试试嘛。”
6 鸽子咕咕叫
“鸽子”是个秀气的男孩子,他有着细弯弯的眉毛和一双聪明的眼睛。他喜欢幻想,也非常勇敢。他凝视着无边的暗绿色的田野,静默了一会,娓娓动听地开始了他的故事。
在我家的门口,有一棵合欢树。
合欢树,村里人都叫它芙蓉树,原先我也跟着大伙儿叫它芙蓉,后来我在自然课上读到了,芙蓉树的学名是合欢。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想,芙蓉就是芙蓉嘛,为什么要给它起个学名叫合欢呢?
直到秋天合欢树开花的时候,我才弄明白了。原来,合欢树的花是两朵并在一起的,它们相依相偎,永不分离。
啊,合欢,多么吉祥美好的名字啊。从此以后,我就一直叫它合欢树了。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合欢树正在开花。一团团粉红色的、绒球般的花朵,被那茂密的乌青的树叶紧紧怀抱着,发出喜气洋洋的光彩,远远望去,好像开屏的孔雀一样美丽。
我走到树下,抬起头,忽然看见两只矫健的野鸽子,在空中飞着。它们把细枝和草茎,一根根地衔到合欢树的枝桠上。
野鸽子要在合欢树上做窠了,多么聪明的打算啊!
过了几天,一个金黄色的、精致的新巢,在合欢树茂密的枝叶丛中出现了。
清早,太阳刚刚升起来,给合欢树披上了一件金色的透明的衣服。一只野鸽子,一动不动地趴在巢里;另一只野鸽子,在它的身边欢乐地咕咕叫。
原来,野鸽子下蛋了。听人说鸽子每次只生两只蛋,孵出一对小鸽子,精心抚育。我多么想摸一摸那两只洁白、光滑的蛋啊。等到两只鸽子都不在的时候,我便悄悄地爬上树去,我想它们大概还是热乎乎的呢。
可是,当我把手伸进这金黄色的新巢里的时候,突然触到了一堆冰凉、粘湿的东西。我赶紧缩回手探头一看,只见鸽子的巢里,盘着一条褐色凶狠的蛇,它舔着通红的舌头,正要把两颗圆珠一样可爱的鸽子蛋吞进肚里去。
我气坏了,瞅准目标,使劲拎起蛇尾,狠命一甩,蛇“扑嗒”掉到树下,再也不会动了。这时两只野鸽飞回来了,它们双双地在我的头顶上盘旋了几圈,咕咕地欢叫着。
我满意地溜下树去。那只母鸽子便飞回巢里,开始尽它做母亲的职责。
从此,我每天都爬上树去,探望即将出生的小鸽子。这一对鸽子夫妇,站在合欢树美丽的绒球间,友好地望着我。
小鸽子终于孵出来了。我编了一只漂亮的鸟笼,让幼鸽住在里面。鸟笼仍挂在合欢树上,离他们的巢不远。它们的爸爸妈妈,每天都衔食物来喂它们。
后来,小鸽子长大了。我把它们带到学校的饲养小组来。我想,从毒蛇的嘴里抢救出来的野鸽子,一定是勇敢的。我要把它们训练成真正的军鸽。
我的这两只鸽子,一只是雪白的,浑身披着白得能发亮光的羽毛;另一只是灰色的,脖子上和胸脯上,缀着黄的和蓝的羽毛,亮灿灿的。
两只鸽子都很聪明,也很勇敢。
我开始训练它们。
我要那只白色的鸽子,当一个通讯兵。我让它在暴风雨的天气里,把我的信送到指定的地方去。有一次小队紧急集合,我不是用了这个办法么?
我要那只灰色的鸽子,做一名侦察员。我叫它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也要随时将可疑的情况报告我。有一次它从竹林里飞出来,停在我的手上不动了,只是咕咕地叫。我知道竹林里有人了。果然,我们在竹林里抓到了一偷挖竹笋的人。
那人恨透了我的灰鸽子。他在灰鸽经常停栖的地方,悄悄撒了一些浸了农药的谷子。
我的灰鸽不慎吃到了农药,但是它仍然挣扎着飞回来了,一直到落在我的手心上时,它才无力的耷拉下脑袋 。
我一看就知道是农药中毒了,很着急,但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因为鸽子,又不是猪和羊,能够给它灌肠和洗胃呀。
但是我无论如何要抢救我的灰鸽。我想到了老师教我们的解剖青蛙的办法。我在紧急中找到了一瓶红药水,还有一团药棉花。我用药棉蘸着红药水涂了涂它的胸脯,又涂了涂我一把削铅笔的小刀。我拿小刀划开了它的嗉囊。我用肥皂水把嗉囊冲洗干净,然后再用缝衣针,把嗉囊和外面的表皮分层缝起来。动好手术后,我十分精心地护理它。几天后,我的灰鸽子竟然恢复了健康。
从此以后,我更爱鸽子了;而我的鸽子,似乎也对我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每当晨光初照、鸟雀闹林的时候,我的鸽子便会飞到我卧室的窗台上,“咕咕咕”地叫着,好像在催我起床,又好像在向我问好。我成了个“鸽子迷”。就这样,大家把我的真名字——赵志明给忘了,都喜欢叫我“鸽子”。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我放飞了我的灰鸽和白鸽,让它们去参加市里的信鸽比赛。
它们飞过了青翠欲滴的竹林,飞过了美丽吉祥的合欢树,一直飞到无比高远的、蔚蓝色的天上。
我一直目送着它们。我的心也飞得很远很远……
7 水獭送来的礼物
紧接着“鸽子”讲故事的,是一个外号叫作“小黑鱼”的孩子。据大家说,“小黑鱼”在每年夏天都不穿褂子,整天出没在波涛滚滚的水浪里。他一定会有一个很惊险的故事。
去年暑假里,我住在叔叔家,每天晚上,和叔叔一起捕鱼去。
叔叔拿着一寸来长的小竹刺,把两头削得更尖,再弯过来把两个尖头并拢,在上面插上蒸熟了的小麦粒,用线吊起来,沉到水里去,这叫麦钓。叔叔做了许多麦钓,估计有几千个,串挂在一根很长的绳子上;只要绳子一动,我们就知道,贪嘴的鲫鱼,在吃麦粒啦。于是我们悄悄把小船荡过去,将连着麦钓的线拎起来——要拎得轻,拎得慢,因为鲫鱼在吞下麦粒以后,竹刺慢慢绷开,就把它的嘴巴撑住了。这样钓起来的鲫鱼,一点也没有受伤,是活蹦乱跳的;可你要是拉快了,就很容易脱钩,钓到的鲫鱼就又落到水里去了。
有一天,我们用麦钓钓到一条大黑鱼。
“小黑鱼”刚讲到这里,“刺猬”不饶人地说:“‘小黑鱼’,是你把自己给钓上来了吧?”
大家“哄”地一声笑了起来。
“鸽子”用食指划着腮帮羞“小黑鱼”:“‘小黑鱼’,吹牛匠,麦钓只能钓食素的鲫鱼,怎么能钓到食肉的大黑鱼呢?”
“小黑鱼”眨着一双乌豆般的眼睛,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说:“不信,你们就听我讲嘛。”于是,“小黑鱼”又接着往下说了。
那是一个有月亮的晴朗的夜晚,小河闪动着黑缎子一样的波光,两岸的合欢树和老榆树投下一团团、一簇簇浓淡不一的影子,好像描在黑缎子上的花纹。在我们的小船划过的时候,这些花纹也轻轻地活动起来了。叔叔把船划得很快、很轻。我们的船,好像一只贴着水面低飞的、快活的小蜻蜓。
当“小蜻蜓”从夜间显得白灿灿的水茭白丛中擦过去的时候,我看见前面闪着一片渔火。渔火像最亮的星星,它们在黑缎子一样的河面上撒下一片金粉。更奇妙的是在渔火的环抱中有一个小岛。这个小岛,在白天我去过,上面长着许多果树,还种着几亩玉米和葡萄。可是现在,这个小岛在渔火的照耀下,所有绿色的叶子,都像那半透明的、翠鸟的羽毛一样。我怀疑我进入了一个神秘的神话世界。我想叫叔叔划我到那个小岛上去看看,可是叔叔说,咱们先收麦钓去。于是我们的小船,拐了一个弯,在叔叔白天下的麦钓附近停下了。
这时候,四周很静,岸上只有蟋蟀“㘗㘗”的叫声,河里只有小白鲢“扑拉拉”跳出水面的响声。白天那无边的、色彩丰富的田野,现在也变成了一个望不见底的深水湖。公路上高大的树,好像深水湖上漂浮的风帆。
这时,又是“小刺猬”忍耐不住了:“‘小黑鱼’,叫你讲故事,你说这些干吗呀?”
“小黑鱼”不睬他,摇摇头说:“别急,故事在后面呢。”
叔叔专心一致地把串住麦钓的线拉上来。我忍不住又朝那漂浮迷离的渔火望去。我总觉得踩着那一片有渔火放射出来的金色的光桥,能够走到那个翠明透亮的小岛上去。
可是就在这时,我一扭头,忽然看见水里钻出了一个小黑人。小黑人一声不响地坐到了我们的船帮上,是那么的轻,小船竟连晃都没晃。我紧张极了,想喊叔叔,叔叔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个麦钓上,连望也不朝身后望一眼。我定睛瞪着小黑人,小黑人也瞪着我,两眼闪着雷电似的光。我憋足了气,举起划桨,狠狠地朝小黑人打去。我的划桨砰地敲在船帮上,小黑人却不见了。
小船猛地一晃。叔叔责备我说:“你怎么啦?好大一条鲫鱼,让你给吓跑了。”
我连忙从船尾攀到船头,把小黑人的事告诉叔叔。
叔叔理着麦钓上的线,笑了:“这是水獭,在跟你开玩笑呢。”
“水獭?水獭是什么?”我奇怪地问。
“水獭是渔人的好伙伴,好朋友。”叔叔把那个空空的麦钓收好,盘腿坐了下来,让小船在深黑色的波浪推动下,自由自在地飘荡着。
“这种动物,目前在我们江南水乡,已经很少见了。它浑身上下有油黑发亮的毛,住在河边的树洞里,个子虽小,游泳和捕鱼的本领却非常大。”说着,叔叔又给我讲了一个水獭捕鱼的故事——
“那是我爷爷那辈子的事了。那时,我们捕鱼人的日子很苦,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一次家里实在没米了,大人和孩子都快要饿死了。爷爷只好狠狠心,在夜里去捕鱼。可是爷爷拼死拼命捕了一晚上,也没有捕到多少鱼,眼看着东方快发白了,爷爷想,我拿什么去换米呀?正急得走投无路的时候,突然一个小黑人跳上船来。那时夜气弥漫的河面上,还朦朦胧胧地看不见别的船只。小黑人坐在爷爷的船上就不动弹了。爷爷以为见鬼了,但是心里并不害怕,就说,小黑人呀小黑人,反正我也没活路了,不管你是人是鬼,随你怎么办吧。话刚说完,小黑人就跳下水去了。不一会,它又钻出水面,嘴里衔着一条大鲈鱼。
“这条大鲈鱼有好几斤重,爷爷拿它上早市卖了,换些米救了急。
“后来,我爷爷把这事告诉了别的老渔民。老渔民说:你碰上水獭了。
“现在,我们渔民的生活好过了,但是我们也不能忘记,在那个夜气弥漫的清晨,水獭给爷爷衔来了一条大鲈鱼救了我们全家的功劳。”
叔叔讲完以后,两眼盯着幽深的河水,一动也不动。半晌,他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我们渔民,对这种小动物,有很深的感情。”
我这时非常后悔,刚才那一桨,把小黑人打跑了。我也紧盯着河水,希望那闪着雷电般目光的小黑人,从光滑的黑色的波浪里钻出来,再坐到我的船帮上。
可是小黑人终于没有再出来。叔叔推了我一把:“瞧,麦钓动了。”
叔叔拿起划桨轻轻一点,我们的小船,便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片连着麦钓的浮标。叔叔蹲在船头,扯起挂在浮标上的麦钓线。但他扯线的时候,不像每回那么轻,而是在用力拉。他在拉线的时候,长满胡茬的下巴,欢喜地抖动着。
慢慢地,捕获物被拉出水面了。咬着麦钓的,是一条二尺多长的大黑鱼。叔叔用海兜兜住大黑鱼,扳开黑鱼的嘴一看,黑鱼的嘴里还有一条小鲫鱼。原来麦钓钓到的是小鲫鱼,可是馋嘴的黑鱼吞吃了小鲫鱼,所以就被我们的麦钓钓上来了。
现在,你们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叔叔说,这条黑鱼和他爷爷以前捕到的鲈鱼一样大。黑鱼也是水獭送来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