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 序
——给本书作者的信（注1）
严文丼
王祖铃（注2）同志：
三月二十二日信收到。
《老水牛的眼镜》(注3)，我就在给你复信的当天晚上一口气读完了。我觉得这是一本写得相当好的书。作者对江南农村的景色，小动物和孩子们的生活相当熟悉，写得生动、有趣。就文章而论，也是有自己独特风格的（做到这一点，对一个青年作者一般来说是不容易的）。我完全赞成你今后多搞点儿童文学的打算。
文章的风格差不多就是一个人为人的风格，就是通常说的“文如其人”。一个人有自已的个性，生活经历，文化修养，独特的工作作风和生活作风，如果把这些东西表现在写作上，就形成了文章的风格。一个人只要动笔写作，就一定会表现出自己的风格来的，不是较好的风格，就是较坏的风格。当然，我们所希望的，是深刻的思想、真挚的感情，还要加上好的语言、好的风格。那也不难，忠实于生活（包括也对自己忠实），多为读者想一想，讲究一点，多多推敲，再三修改，决不轻易人云亦云，那么，好的风格自然就会流露出来，想堵也堵它不住的。
好的风格，和深刻钻研自己要写的对象也有关系。写一匹老马，和写一只活泼的小猫，由于这两个对象的不同，可能会决定作者采用不同的手段，同时也会决定采用不同的风格。在我看来，决定一个作家的风格的，不仅在于作家的主观方面，而且可能更重要的，是在于时代、条件，所描写的事物等客观世界方面。某种时代产生了作家的冷嘲热讽，某种时代产生了作家的热情洋溢的歌颂，这些东西都不是为风格而风格所能追求到的，几乎有些不由自主。
不好的风格，平凡的风格，对我这样一个苛刻的读者说来是不会引起快感的。所以，我欢迎、赞扬一个作家，注意追求并且掌握了自已的风格。风格是做作不出来的，但懂得自己，理解生活，认真刻划，是可以表现出应有的好风格来的。一个人只要不肯欺编自己，都会走出自己的路子来。
我认为你有自已的风格，继续实践下去，你的风格也许还会自然而然地起变化。一个作家一辈子不会只有一种风格。这不能靠别人帮你，而只能靠你自已帮助自已。你有基础，以后以艰苦努力来“自力更生”吧！
《娟娟啊娟娟》（注4）我没时间读原稿了，将来读印成品吧。我己经从那个“梗概”中，看出了你的勇气，我不抱任何成见。
但愿我还不是那么凶恶，不要经常闯到你的梦里去吓唬你。
几天前给你寄了一本《小溪流的歌》，不知收到未？这本书几乎完全收进了以前我的所谓儿童文学作品，几十年来，就这一点东西，也真可怜。今后还得抓紧时间写一点才行。
专此
问好！
严文井
（注1） 本文是严文井同志于1979年写给本书作者的一封信，经严文井同志同意，曾为短篇小说集《心花》的代序；现仍作为本书的代序。
（注2） 系作者竹林的原名。
（注3） 这组散文当时由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了单行本，现已收入本书。
（注4） 即本书作者的长篇小说《生活的路》，1979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