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炸毁仓库英勇就义 栽赃陷害判刑入狱

作者:林继明    更新时间:2016-03-07 22:38:52

边连友和沈默然安全的把“自鸣钟”送到目的地后,迅速返回上海准备实施偷袭日本细菌仓库的计划,边连友说:“根据山本的情报,日本人已经基本研制完成细菌培育,近期很有可能会被运往别处进行武器级装配,我们一定要在这里把这些细菌炸掉。”沈默然担心地问:“这些细菌是否会在爆炸时飞散在空中,以后造成生物污染?”边连友笑笑说:“我是爆破专家,这个我懂,一般细菌在几百度高温下就会被消灭,而普通炸药做的炸弹的温度一般也有3000度左右,何况我们这次使用的是烈性炸药,温度高,爆速快,爆压大,爆炸成功的力量足以让周围上千米建筑倒塌起火,这是德国产的黑色浓缩炸药。”

山本利用回梅机关办公务之便打电话向边连友传递了一个重要消息,三天后的中午,负责日本松江细菌仓库的宇喜多井将会出去参加宴会,现在万事俱备。根据事先搞到的图纸上标明,山本已经在仓库内寻觅到他们要通过的下水道出口,在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内,搬开东西有块破旧的石头窨井盖赫然出现,上面刻着被严重磨损的“民国六年”字样,宛如一个洗尽铅花的红尘女子在历史的岁月中沉睡至今。

计划开始实施,时间定在宇喜多井去参加白敬斋结婚典礼的那天上午,山本负责仓库内的前期准备任务,沈默然带领五名队员具体执行炸药**得爆炸设施通过下水道送到仓库内,五名队员留在小屋担任接应掩护,山本和沈默然将炸药安置在细菌储藏室实施爆破,而边连友带领三十余人守在下水道出口负责完成任务后的掩护任务。行动的具体时间是经过再三考虑的,一是确保宇喜多井不在仓库内,二是那天中午下水道的水位是最低的,方便人员和炸药等爆炸装置的通过。这天清晨,行动队成员分批往松江县靠拢,上午十一点准时行动,从挖掘贯通的下水道口,由沈默然带领五名队员将炸药运输进去,边连友分布在四周警戒。中午快到十二点,宇喜多井带着两名亲信去参加白敬斋的婚宴,把监督仓库安全的任务暂时交给了山本,这是他最信任的人。一点钟,山本按照计划步骤准时来到小屋,这座占土地面积1公顷的松江仓库被划为三大区域,一区靠近大门,用于办公与部队驻扎,二区在中间,是几排标准库房,有加工车间,有存放军需物资的仓库,还有一间墙壁上涂着白色涂料的细菌研究室,窗户是被木条封闭着,门口有两名宪兵把守,日本陆军部研制的成品细菌,就秘密锁在里面的一间密室内,没有宇喜多井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这间白色神秘屋内,三区域是整个仓库的后院,一块开阔地,除了望台上有宪兵站岗外,这里仿佛是被人遗忘的荒凉之地,平时有人要抽烟就会到这里来。山本推了辆小货车过去,一名宪兵在那里吸烟,也许是因为他是在站岗时间,看到山本慌忙把烟掐灭,山本朝他招招手把推车交给他,让他推进小屋内,乘他没注意掏出枪往他脑袋上重重一击,宪兵立刻被砸死过去,山本有点内疚喃喃道:“对不起,兄弟。”他搬开屋内的杂物露出窨井盖,撬开后,一道手电筒光柱射出,沈默然和五名行动成员已经在井口内,先送出几捆烈性炸药、**和导线等爆炸装置,然后一个个腹部以下湿淋淋的粘着黑黢黢的污垢爬了出来,五名队员持枪分布在小屋窗口的两边担任警戒做好战斗准备,一会完成任务后,整个仓库将惊天动地,山本和沈默然将原路返回到小屋从下水道撤退。几分钟后,沈默然穿上那名宪兵的衣服推着车走出小屋,上面放的是炸药和爆炸物资,藏在事先准备好的纸箱内,用一块帆布遮盖着,同山本一起大大方方的前往二区细菌储藏室。山本在这里是宇喜多井的副手之一,所以一路上畅通无阻,有巡逻兵过去也没有盘问推车运的是什么,一切看起来也很正常,是库内货物之间的转存,沈默然会说日语也不担心。他们的时间其实是很紧张的,从五公里开外的下水道进口出负重涉水到仓库出口,花去了两个小时不到点,任务完成后迅速撤退,如果顺利的话,回去的时间也差不多需要那么多,尽管是一身轻,但是到了两点过后,下水道的积水会慢慢随着潮位涨高,有的地方会到脖子位置,很难快速通过,他们计算过,宇喜多井十二点离开去参加中午的宴会,估计宴会时间在半小时后进行,最晚也是两点多就会结束,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在三点钟宇喜多井返回前起爆,时间看起来来得及,但如果他只是应付一下就回来,任务很有可能就会失败。

他们来到白色房子前,山本对门口站岗的宪兵命令道:“把门打开。”

宪兵问:“您有宇喜多井大佐手令吗?”

山本过去就朝那个宪兵一记耳光骂道:“混蛋,宇喜多井大佐出去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是这里的长官吗?打开!”另外一名宪兵不买帐道:“山本长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宇喜多井大佐有令在先,没有他的手令无论是谁都不行。”沈默然走过去掏出手枪顶住那宪兵问:“这个可以通行了吗?”旁边挨耳光的宪兵见有状况举起三八大盖就想鸣枪示警,山本手快掏枪对准他的头说:“你敢开枪,我不在意多响一声。”宪兵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哆嗦着口袋里拿出钥匙交给山本,两名宪兵被带进去一人一刀毙命。他们找到储存细菌的密室,敲开锁取出一只箱子,上面画着骷髅警示标记,箱子很难打开,他们也不敢贸然打开,怕有细菌传出,沈默然说:“箱子沉甸甸的,应该就在里面,我们赶快行动,门口没有岗哨万一被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他们开始安放炸药,一共有五捆,当时他们六个人通过下水道一人举一捆,另一个举着爆破装置与导线,“不过摧毁这间房子内的一切够用了,旁边是军火仓库,这五捆烈性炸药的爆炸力道完全可以点燃它们,我们得把导线尽量拉远些。”

他们在里面接完导线拖到门口,十几米远的地方是个转弯处,不料来了两名宪兵从他们背后走来,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蹲在地上摆弄一个连接导线的装置,举枪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山本回转身就是一枪,其中一人倒下,沈默然仍然蹲着将导线最后连接在装置上,枪声响过后大量宪兵就会赶到他不敢分心,另一个宪兵朝沈默然开枪,山本箭步扑过去挡住,腿部不幸中弹,沈默然已接好线路猛的按下,顿时白色房子爆炸,掀起满天的飞沙走石,冲击波把他和山本还有另外一个宪兵飞出去好几米远,警报响起,沈默然爬起背着山本就往小屋方向跑,路上遇见闻讯过来的一队宪兵,沈默然机智地喊道:“山本受伤了,那里有破坏分子,你们快去。”领队的伍长不知是诈,见山本被士兵背着,一挥手指挥小队朝大火方向冲去。那名被爆炸冲击波震晕过去的宪兵醒来,他头上被一块石头击中鲜血淋漓,大喊大叫:“山本,快抓山本……”

伍长立刻醒悟过来,带人往刚才的方向追击,沈默然背着山本跑不快,宪兵赶上后子弹雨点般向他们射来,沈默然敏捷的躲进旁边的掩体,小屋里的五名队员也开始还击掩护他们进屋,可是他们距离小屋还有十几米远,这是一块空旷的地带,如此密集的子弹根本无法冲进去,双方进入对射的胶着状态,五名队员手上的武器是特意为这次行动运来的德国冲锋枪,火力强劲,消息很快通过电话传到上海的梅机关和宪兵司令部,美代子和宇喜多井在白敬斋婚礼上听到仓库出事的汇报后,跳上车直接赶往松江,沿路他们与宪兵队的十几辆汽车和摩托车汇合,车轮滚滚,尘土飞扬,这是一条通往松江仓库的必经之路。边连友在半路埋伏着,猛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闷雷,往那方向了望过去,五公里开外的半空中火光冲天,他兴奋地喊道:“成功了,沈默然他们成功了!”三十来个人蹦蹦跳跳喜欢拥抱着,玉芝也十分激动,夸奖道:“这个计划是你策划和领导的,你是民族英雄将载入史册。”边连友说:“要说英雄,沈默然和山本才是,尤其是山本,他能够迷途知返加入中国的反法西斯战斗本来就很了不起了。”一个队员指着远处喊道:“听,那有枪声,很密集,看来交上火了,我们势单力薄,副站长,要不要钻过去支援?”边连友往那方向听了听说:“这里过去要两个小时,来不及,再说我们在这里也很重要,没多久日本的增援部队会从这里经过,我们给他们来个伏击,沈默然那边就会减轻压力了。”

仓库那边,军火库发生爆炸,三区也受到波及,包围沈默然他们的大量宪兵形不成战斗力,前面有小屋里射来的子弹,后面有爆炸飞溅石块和冲击波,等于是前后受敌,山本腿部流血过多已经体力不支,对沈默然说;“我走不了了,乘现在他们火力小点的间隙,你冲回小屋去赶快撤退,别管我了。”沈默然扯下衬衫一块布条紧紧扎住他腿部说:“不,我怎么能够把你一人扔在这里?我现在就背你过去。”山本急了,大声说:“你背我大家都走不了,别犯傻,走,走。”他躺在掩体边无力的推着沈默然,悲哀地说,“你要活下去,可以继续同我们国家的侵略者斗争,我不一样,我是日本人,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沈默然开导说:“不,你背叛的是日本军国主义,是正义的战士。”山本说:“没用的,我杀过你们中国人,手上沾满了鲜血,今天,我替你们完成了任务,大家两清了,我死而无憾。”

边连友终于等到了日本的增援部队,地上埋着地雷,汽车踩过去轰的一声被炸飞,人仰马翻,阻截战开始,狭窄的道路被炸翻的汽车堵住不能再前进了,边连友他们虽然有德国最先进武器,但是三十个人毕竟抵御不住一百多机械化的宪兵部队,战至半个小时就死伤大半,边连友腹部中弹,留下的十来个队员马上掩护,一名大个子背着边连友撤退,玉芝也跟着一起且战且退。他们穿过小森林有几辆他们来的时候乘坐的大卡车停泊着,玉芝驾驶汽车带着边连友和另一名队友迅速开走,其他人躲在车上继续阻截追来的宪兵。玉芝的汽车往苏州方向驶去,这是条事先安排好的撤退路线,有军统成员在那里接应,边连友以他坚强的毅力仍然醒着,很快被送到安全地方,苏州的军统请来一名同情中国的法国外科医生,在艰苦的条件下为他进行了手术……

掩护边连友的队员全部阵亡,道路畅通,日本增援部队继续前进。

仓库那边的大火连绵不绝的燃烧着,空气中充满着硝烟,五名队员坚守的小屋已经被手榴弹炸成废墟,沈默然还活着,但只剩一颗子弹了,看到掩护他的战友已经全部牺牲,他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无法撤离了,这颗子弹是留给自己的,山本躺在掩体后面正处于半昏迷状态。

宪兵慢慢的往前靠近,宇喜多井带人赶到,用中文喊道:“躲在掩体背后的人听着,赶快出来投降,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沈默然听这声音仿佛是多年不见的老对手宇喜多井,微笑着站起身潇洒地应道:“宇喜社长别来无恙?”宇喜多井一怔,忙对手下喊道:“不许开枪。”他走过几步,见沈默然手里握着枪不敢再往上靠,故作镇静地抱拳道:“啊,原来是沈君,看你这身宪兵的打扮我差点认不出你了,我问你,在下以往对你不薄,你因何要背叛于我?”沈默然哈哈大笑:“宇喜社长你是真傻还是幼稚?我本来就是打入你们情报机关的中共地下党员,你我本来就是敌我关系,又何来背叛二字?”宇喜多井眼看日本陆军部花费两年研制成功的细菌弹被捣毁,自己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如果能够在沈默然身上抓到大鱼或许可以有所挽回,笑道:“你投降吧,不不,你归顺我们大日本帝国吧,我可以保你升官发财。”沈默然蔑视着仰天大笑道:“你保我?你们的细菌武器被我炸毁了,谁来保你的命?”

山本缓过劲来单腿支撑起身体站起来,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不想被抓遭受痛苦,故意激怒宇喜多井道:“宇喜多井大佐,仓库是我炸的,我是在替日本人民赎罪,你也觉悟吧。”宇喜多井大惊,平日自己最信任的居然出卖了他,气愤的骂了声“混蛋”要去抽自己的战刀,忘了此刻他穿的是西服,他掏出枪对准山本问:“你为什么背叛我?”山本讥讽道:“你今天才知道我背叛你了吗?告诉你吧,五年前,我就是宪兵司令安排到你这的卧底,还记得你在这地方帮助白老板杀死五名中国人吗?消息就是我传给宪兵司令部的,哈哈哈,五年前我让你灰溜溜被招回国,五年后我恐怕要让你变成尸体永远留在中国了,哈哈……”宇喜多井果然被激怒,还没有等他笑完一扣扳机,子弹射入山本胸膛顷刻栽倒在地。

美代子忍耐已久,一挥手喊道:“给我上。”

宪兵一起涌向沈默然要抓活的,沈默然举枪对准自己太阳穴用日语大声喊道:“别过来。”宪兵们停住脚步。

他问宇喜多井:“我有一个问题问你,我妻子莫萍是你命令杀害的吗?”他突然想到了妻子的死。

宇喜多井回答道:“不是我的命令,我对天皇陛下发誓,是加腾秀二和英子自己的决定,他们都已经死了,你的仇也报了,所以你投降吧,我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沈默然望望天空,弥漫的硝烟中仿佛看到妻子的脸在向他微笑,六年了,他无时不在想念她,如今是到了与她团聚的时候了,此刻,他回归了一个普通的人,仰天喊道:“亲爱的,我来找你来了。”说完眼睛一闭扣下手中的扳机,直直的站着,脸上的表情是幸福的。

边连友手术成功,拣回条命被送往重庆大后方疗养,玉芝也跟着过去了,这天打电话给婆婆刘秋云,说他们因为工作原因要在外地呆较长一段时间,刘秋云听不到儿子声音很着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够如此将信将疑,她对郝允雁戚戚地叹道:“都说养儿防老,好不容易儿子参军复员可以陪老娘,这倒头来还是要离开。”

两人在走廊上剥蚕豆,炉子风口烤着烘山芋,一壶烧开的水滚着热气比房间里暖和,上午刘秋云在小菜场一下买来八斤带壳蚕豆,说经济又实惠,剥下的壳晒干了可以生炉子当引火用,噼里啪啦的很快就旺。郝允雁也没事,给丈夫吊完营养液就陪着一起剥,壳堆了跟小山一样,现在她们静下来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刘秋云有了伍侯后不是陪他出去应酬,就是两人捂在房间里,只有到了儿子在家时两人才行同陌路。这天伍候出去跑生意去了,刘秋云就拉着郝允雁坐下来剥蚕豆,叹苦境,郝允雁安慰道:“上回你儿子去了十几年不也一样回来,别急,你还没有老呢,再说你现在也不孤单,是吧?”说完跟她调皮的眨眨眼睛。刘秋云也不刻意掩饰了,笑笑说:“他呀,怎么说呢,人是很不错,蛮老实的,可这半路的总少了感情。”郝允雁说:“秋云姐,感情是靠培养的嘛,我看你们经常在一起的,感情早晚会有,若你觉得淡薄,不如你们结婚吧,名正言顺。”刘秋云唉声叹气说:“我也想,可是我儿子不会同意的,上次吃饭时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他有个朋友的母亲三十岁时死了老公,现在七十岁还是一个人,让他非常尊敬,你看看,这不是在威胁我吗?对了,他和媳妇这次外出说好久不能回来,是不是发现我跟伍侯事不理我啦?”郝允雁知道边连友的身份,一定是组织上另有重要安排,笑着说:“你别胡思乱想,儿子总是认妈的,结婚吧,索性乘他不在就生米成熟饭,嘿嘿嘿。”刘秋云也笑了,说:“这事容我慢慢考虑考虑。”她拍拍手上的土,满满的两大碗蚕豆,说,“一碗给你,囡囡也爱吃这个。”郝允雁难为情地说:“这怎么行,说是我在帮你剥,倒头来原来是在替自己剥,那就半碗吧。”刘秋云忙说:“你这人就没劲了,到现在还跟姐那么客气,别说这个了,我问你呀,上次欧阳先生来说,关洁下月开庭,你去旁听吗?”郝允雁认真地回道:“当然要去喽。”刘秋云说:“那我也去,这天我让伍侯呆在家里帮着照看王先生。”

关洁的案子拖了大年半,在这期间欧阳雅夫探不了监,上海高等法院暨高等检察署上周发来公函,通知他下个月五日关洁“杀兄”案如期在刑庭开庭,欧阳雅夫有四个旁听名额,于是他来到同泰里问郝允雁要不要旁听。开庭的前几日,法院允许欧阳雅夫委托的律师与关洁见面,但是家属仍然不被允许,天气转凉,他托律师送进去一套冬装和棉衣,免得她出庭时穿的是犯人的衣服。

关洁的脸蜡蜡黄,明显的清瘦,一方面是看守所里伙食太差,另一方面是精神和肉体上都遭受了看守狱警和同监的女犯折磨,关洁在看守所里住的是一个大间,用砖头砌成的牢房,五十平米里关着二十几个女犯,很多是社会底层坑蒙拐骗、偷窃打架等垃圾货,但也有被冤枉的本来很贤惠的家庭妇女,日本占领时期的上海实行的是高压政策来维持社会的稳定,所以抓进看守所的男男女女很随意,有的一关就是好几年没有人理睬也不审判,关得犯人得过且过,一个个成了暴戾之人。牢房里面没有桌凳和床,只用草茎铺在地上,各自有一床薄薄的被褥,墙脚有只木制马桶所有人大小便在此,每到下午犯人中会轮流有一人去倾倒,关洁被收容时是盛夏季节,房间的空气散发出恶心的骚味,到了冬季,牢房里阴森森冷飕飕的,她刚进去时从穿着上就迥然不同于其他女犯的阶层,而且人长得漂亮,便有女犯忌妒起她来,开始只是言语冒犯,逼她每天倒马桶,关洁忍了,不想跟这些人多计较,做完后就独自缩在自己的床铺上沉默不语,想心事,想欧阳雅夫,想女儿。有次深夜值班的看守狱警巡房时叫她:“喂,姓关的出来,马上要提审你。”关洁很茫然,怯生生问:“这么晚了还提审?”狱警骂道:“他妈的,我们提审时间需要你批准吗?”关洁无奈,起身整整衣服跟他出去,进了一间后来她知道是禁闭室,十几平米,与普通牢房隔绝,如探照灯般的灯泡打开,亮得刺眼,里面根本没有审讯用的桌凳,只有天花板上悬着几根铁链子,旁边有一只熄灭了的火盆,地上放着拷打犯人的鞭子和木棍等希奇古怪的用具,就如传说中的人间地狱,关洁跨进去后不寒而栗,她回头想问是否走错房间了,狱警“啪”的一声关闭铁门,表情极其严肃地道:“现在开始审讯,你把衣服全脱了。”关洁惊慌又略带质疑地问:“审讯为什么要脱衣服?”狱警怒了,骂道:“册那,你是犯人还这么嚣张?看来你还没有吃过我们看守所的苦头吧?老子叫你脱就脱,所有到这来审讯的人都脱的,你要是不脱,我让一帮人来帮你脱了,别他妈的不识相。”关洁才来不久,仍然保留着以往的强硬,针锋相对道:“上海是法制社会,不是你们可以胡作非为的。”狱警拣起地上的皮鞭朝她一阵猛抽,关洁手护得住脸,却护不住身体其它部位,衣服也被抽破露出白净的肉体,蜷缩在角落直讨饶:“你别抽啦,我脱,我脱。”她脱光了衣服被吊在禁闭室的中央,铁链子捆着手腕很痛,她努力用脚尖去触地面支撑自己,继而整个身躯前前后后的在摆动,狱警眯缝着眼睛大口大口吸着香烟看着,松开自己警服的风纪扣,暗忖这看守所里好久没有进来过这种上等货了,他听说这女犯人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老板姨太太,既有姿色又有身份,便动起了邪念,他**的目光随着收缩的瞳孔在关洁的身上扫描,突然手上夹着的烟蒂弹向她,关洁尖叫了声去躲避,然而被他扑过去抱住胡作非为起来,关洁终于明白今天她在劫难逃了,她闭上眼睛承受着命运的苦难,一会她被放到地上,手臂拷在背后,她没有反抗,也毫无效果,以前她当妓女时听被抓进局里过的同伴说,女人到了这种地方别想全身而退,长得越漂亮越遭殃,她不信,或者以为对正经的女人不至于如此,现在她信了,痛苦的闭上眼睛,大脑是黑压压,她的身体被自由的攻入,此刻没有人会来阻止他的胡作非为……一个多月后,看守所给犯人例性检查身体时发现她怀孕了,便把她带到审讯室拷问,说出曾经被狱警奸污的事并指认了这个狱警,那名狱警受到处分调到男监去了,关洁被送到医院里偷偷作了堕胎手术,回来后,那名狱警的哥们对她进行了更加残忍的报复,一度在每天夜里都被带到禁闭室实施暴力虐待,还教唆同室的女犯折磨她,只要她一投诉,别人没事,她却被关在禁闭室脱光衣服吊一通宵,她受不了了,既然投诉只能对自己不利,从此不敢再出声,任凭二十几个女犯发泄,每晚轮流睡在一名女犯的被子里,而她就像一个木偶是痛、是痒、是屈辱,全然默默的承受着,只当是又重新回到了妓女生涯,不同之处在于它是免费的,而且是乌鸦嘴下的一具腐尸。

开庭的前一天晚上,当同室的女犯得知无论关洁是否有罪,要么当场释放,要么被正式关进提篮桥监狱时,二十几名女犯集体品尝着这最后的一顿晚餐嚣声四起,值班的狱警装聋作哑,第二天清晨狱警来提她核对身份时,只见所有女犯都在睡觉,只有她一个人赤身躺在牢房的中央冻得在发抖,一只手努力去抓不远处的一条被子,可就是够不到,几名狱警连忙把她抬到医疗室用强灯光照着为她取暖,并擦去身上的污垢,用热毛巾去捂伤口,庄重的告诫她,看守所里的一切对外要守口如瓶,否则后果自负。

关洁自然不会去投诉,因为让欧阳雅夫知道了怕会嫌弃。她穿上欧阳雅夫之前托律师送进去的一套棉衣和毛线裤,虽然很普通,但这回猛然觉得是那么的漂亮,感觉就像马上要回家一般,今天开庭结果如何,她心里没有底,律师为她作无罪辩护,但也分析了其中的政治因素,也明白这个案子不单纯是她误杀哥哥的事,其中有警方为了洗脱包庇维持会的嫌疑问题,判她有罪说明警察并没有刻意要关阿狗死。

她戴上手铐在两名法警的陪同下缓缓的走在通往法庭的走廊上,另一头,欧阳雅夫与二妈、郝允雁、刘秋云正好路过,大家同时看到了对方,欧阳雅夫喊了声:“关洁!”关洁顿时热泪盈框回道:“雅夫!”欧阳雅夫跑过去抱住了她,关洁戴着手铐手臂施展不开,让欧阳雅夫紧紧的搂着,“你受苦,受委屈了,我四周求情,可是,可是……”他猛然想起了“自鸣钟”,事后他深深的内疚过,如果自己不是那么的坚持保护这两尊国宝,她也不至于如此遭罪,关洁忙打断道:“别说了亲爱的,您已经尽力了,是这个社会无情无意。”欧阳雅夫打量着她说:“你瘦了,脸色也不好看,怎么,你患病了吗?里面有医院吗?对了,我听说那里的狱警都很凶的,他们没把你怎么吧?”关洁哽咽了下忙说:“不不,我身体很好,看守所里的狱警也非常照顾我。”欧阳雅夫也不管这是在法院那么多人看着,捧住她的脸就是一阵狂亲,她没有激动的回应,闭上眼睛木衲的站着,她所感受到的是狱警和同室女犯人侵犯,眼泪冒出来沾到了欧阳雅夫的脸颊。

法警开口道:“你们有话就赶快讲。”意思是提醒他们注意场合。

关洁举起拷着手铐的双手轻轻抹去泪水,然后问:“雅夫,芬儿好吗?听不听话?问过她妈吗?快八岁了啊,年后可就要读书了呢。”说着望了望站在一边的二妈、郝允雁和刘秋云,先没有跟他们打招呼,接着问欧阳雅夫,“二妈来了,芬儿太太在管着吗?”二妈微笑着说:“太太管着,芬儿很听话,越来越漂亮了。”关洁说:“二妈,谢谢您了,我知道您很会带孩子,今后就辛苦您了。”说着呜呜的哭起来。二妈忙上前安慰说:“轻点啊,这里不许喧哗的,别尽说傻话了,今天开庭你一定无罪释放。”

郝允雁主动上前喊了声:“关姐……”眼睛顿时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关洁走过去身体向她倾斜着深情的说:“妹,抱抱我。”

她们抱在一起都在想同一个人,那就是关阿狗,为了他,两个好姐妹曾经心存芥蒂不再来往,当郝允雁抱住关洁时,她感受到了一种原谅,欣慰的说了声:“谢谢!”郝允雁懂得这声谢的含义,忍不住哭起来。

法警铿锵地道:“时间到了。”

关洁放开郝允雁朝刘秋云笑笑说:“秋云姐,气色真好。”刘秋云过去抱了抱她,在她耳朵边小声说:“我快要结婚了。”关洁叫了声问:“是谁?”郝允雁破涕而笑,她听到了他们的耳语,调侃说:“是我们这的一个新房客,被她骗了去,不用交房租,反倒人也给了对方。”

法警上去搀住关洁说:“走吧,马上要开庭了。”

欧阳雅夫叮嘱道:“在庭上要沉着,说不定你会无罪释放的。”

伍侯今天被刘秋云强行留在家里照看郝允雁的丈夫,起先他有些不情愿,今天上海的一家专营玉器的公司有新股开盘上市,他要去股票市场看行情,便说:“我不会照顾病人啊,平时家务都不会做,这你是知道的。”刘秋云说:“谁让你照顾啦?就在边上看着,他是睡着的,不要你喂吃喂喝,过一两个小时被子里摸摸看湿不湿,湿的话就把他尿布垫子抽掉换上干燥的,有什么不会啊?”伍侯看着郝允雁也不好意思拒绝,尴尬的笑笑说:“我又没说不照看他。”就这样,郝允雁离开时检查了下丈夫尿布后,伍侯提了只热水瓶,倒杯茶,在藤椅上铺条自家抱来的毯子,对着王守财的床坐下,手里捧了份股票行情报,约莫一个小时将手伸进被子里摸摸,干燥的,自嘲的摇摇头,想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照顾过人,当年老父亲在病榻下时,照顾的也是他隔壁邻居大婶。

他低头专心研究股票,猛听得一声“啃”,抬头望床上的王守财纹丝不动,跟刚才一个姿势,他也知道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所以不会说话,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郝允雁家的门是关着的,今天外面很冷,天空乌凄墨黑,他之前干脆把落地窗的窗帘也全部拉上,房间里非常的安静,他惊慌的望望四周,这“啃”像是人在咳嗽,可这里除了自己只有不会出声的植物人,但仔细琢磨又好像有时候桌椅板凳自己会莫名其妙发出的声音,定了定神接着看报纸,不知过了多久,同样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四周仍然毫无动机,植物人也好好的跟原来一样,他跳起来走到房间每个角落检查,撩开窗帘看外面,最后不得不打开房门,把藤椅搬到门口坐下,几乎是半个身位在走廊上,好在底层时不时传来周太太哄她小孙子的声音,心里才塌实了许多,声音也没有再响起过。

对关洁的庭审经过双方辩论后,审判官采纳了检方的意见,关阿狗虽然品性恶劣,但是关洁个人无权结束他的生命,而且以关阿狗的行为量刑也不至于一死,尽管在当时关洁是出于拯救人质目的,但这名人质小孩本身是死者的女儿,从人性出发,他不至于真的会用刀杀她,仅仅是为了吓唬警察以便逃逸,因此关洁的行为属于过失杀人,被判五年,扣去在看守所的时间七个月,需继续服刑四年零五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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