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8)

作者:周励    更新时间:2016-03-07 13:45:21

美  国

我飞回了纽约,首先立即感到与欧洲的不同:这里生气勃勃,各种肤色、各个种族的人在大街上匆匆地走来走去,有擦肩而过的金发女郎,有向你打招呼的非洲裔黑人,推着宝宝车过马路的亚洲人,西装革履的印度人或是披着面纱的沙特阿拉伯妇女……这是一个各个民族融洽共处、平等竞争的世界大熔炉。这里以白人为主,但你皮肤的颜色并不能保证你会比其他种族的人生活得更好。闻名遐迩的联合电脑公司由中国人一手缔造,而另一家同样出名的电脑软件公司的总裁竟是印度人!这在欧洲、在日本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如果把美国叫做“第一环球国家”,那么可以把欧洲和日本叫做“清一色”。

麦克的一位好友收养了两名黑人儿童作为养女养子,肯尼迪家族也收养了一名韩国的穷女孩为养女。

美国人善良得可爱。

周游世界!我终于实现了我儿时的梦想!用我的心,用我的思索去拥抱世界,这是件多么令人陶醉的事情!

我还要去非洲,去印度,去中东沙漠。我希望能和印第安人共度一段时光,我总觉得,在千百万年前,我和印第安人有共同的血源……我也想住进夏威夷土著居民的茅舍,和他们一起狩猎、一起爬树、一起冲浪……

曼哈顿之夜,猎户星座灿烂地点缀了半个天空,我远眺着那个白色的月亮,不由想起第一位登上月球的那个美国宇航员的话:

“当我在宇宙太空观望地球时,它是那么小,同无数银色的星星一样,只是一颗蓝蓝的小钻球。在这样一颗小小星球上生活的现代人,为什么不可以互相亲密,更多地享受人类应得的和平与温馨呢?”

天堂见面

今天,当我躺在铺在草坪上的被单上,眼望着天空——如每年夏天这时一样,我脑子里的念头是:哦,像天堂一样——这万籁俱寂若无一人的中央公园草坪,虽有十几万人在观赏大都会歌剧院的露天演出,但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秩序井然,这静美的天地之间就像是天堂,我望着头顶天空的云,耳畔是美妙的歌声,就这么遐想起来……如果我到天堂去,首先要看一个人:车尔尼雪夫斯基。当我脑子里一想到“车尔尼雪夫斯基”这个名字,我的泪水不由慢慢地沿面颊流淌下来。这位已经去世了一百多年,对我的童年和少年发生了很大影响的伟人。车尔尼雪夫斯基,这位被沙皇政府下令流放和苦役了整整二十一年的俄国理想主义者,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在我的生活中复活了。我知道他几乎已经被当今世界上所有的人忘却,我甚至有一种感觉他的血白流了。我相信他此刻一定在天堂。我幻想着自己插上雪白的双翅飞向天堂,飞到他面前,让他接受一个陌生的中国女子对他的最诚挚的敬意。

我脑海中涌现出车尔尼雪斯基的日记,其中记录了他对未婚妻、“活泼的小鸽子”奥莉加·索克拉托夫娜说他选择了一条危险的人生道路,“我想,我必须时刻有所准备,不知什么时候宪兵来了,把我关到彼得堡送进监狱,天知道,要关多久……奥莉加毫不犹豫地嫁给了他——一个自三十四岁起,在西伯利亚覆盖着冰雪的矿井和潮湿寒冷的荒原苦役流放了整整二十一年的丈夫。

车尔尼雪夫斯基永远不会想到,在他逝世后一百多年的今天,一个根本不懂俄语的中国女子,会在纽约中央公园的星空下为他给她带来的一切祈祷,为他不朽的灵魂和伟大的人格祈祷,特别是想到他几乎已被世人彻底遗忘,她的泪水不禁缓缓流下……

他在天堂。他一定在天堂!

此刻,我闭上眼睛,身体从纽约中央公园的草坪上升起,云层越来越近,伴随着那位大都会歌剧院女歌唱家美妙的歌声,我整个灵魂、身体均在升腾,一片黄昏的浅蓝色、晶莹的星星在前面指路。“啊,到了,这就是天堂了!”天堂是由闪光的云霓、洁白的云层和连绵无尽的琼楼玉宇组成的,完全现代化的建筑和巨大的图书馆、音乐厅宛如凝冻住的音乐,巨大的冰块和金色的阳光构成大理石柱和风窗,有不少建筑上刻着巨大的“M”字母,那是天堂建筑总督米开朗琪罗的缩写。天堂的玫瑰比地面上要大出十倍,天堂的风是多么和煦啊!

我要去见他——车尔尼雪夫斯基!我手里拿着他的地址:天堂乌托邦大街,实验工场一号。我得知他和《怎么办?》一书中的人物:薇拉、拉赫美托夫、罗普霍夫等人一起的实验工场继续实现他在久远的人间时所存在的梦想。

当车尔尼雪夫斯基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到我面前时,我谅讶地发现他和一百多年前他去逝前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他仍然穿着那身深色的旧燕尾服,浓密的淡褐色的头发齐耳根,蓄着学者胡子,镜片后的蓝眼睛闪烁着睿智深邃的光芒。他的夫人对我讲:“地球上的一百年等于天堂里的一年,因此他才刚刚62岁,而这岁数在天堂是非常年轻的年龄。这里有83岁的托尔斯泰,也有39岁的普希金,他们比离开人间时只增加了一岁,所有的人在天堂交换他们在地球上创作的作品。也能了解地球上发生的一些事情。”

我用几乎颤抖的双手从手提皮箱中取出已经磨烂书角的一本《怎么办?》,深情地、久久地注视着车尔尼雪夫斯基。我想说:“车尔尼雪夫斯基,是你的《怎么办?》这本人生教科书,给我的一生指引了道路……我一直梦想着亲眼见到你,梦想着这一天的到来……”但我什么话也无法说出,因为这时我开始哭泣起来。

“你为什么要哭泣!周励?”我十分惊诧: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听到他又叫了一下我的英文名字“Julia”,我更像遇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只是一味地望着他,泪流满面。

“朱莉亚,我听说你写了一本书《曼哈顿的中国女人》,并且为此受了许多委屈。是吗?”

我这时已经不再感到惊讶了,他已经知道了一切。我低垂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说:是的。车尔尼雪夫斯基,我比您脆弱多了,当一开始遭受诽谤诬陷时,我是那么震惊、愤怒,我盼望天空响起电闪雷鸣,去唬吓放毒箭的恶魔及用谣言来卖钱的记者。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想起来,应当再看一看您的小说《怎么办?》和鲍戈斯洛夫斯基著的《钦定死刑犯——车尔尼雪夫斯基传》,我贪婪地读着,一有空就读,短短几天啊,犹如暴风雨中盛开了一朵玫瑰花朵,鲜红的,晶莹透亮,散发着馨香,我摘下这朵玫瑰,深情地吻着、吻着……我完全平静了下来,我甚至隐隐地感到羞愧:我为什么不能像车尔尼雪夫斯基那样?在二十一年的流放苦役中,你每天为俄罗斯人民的命运担忧,而你一共花过几分钟去想那个出卖了你、为沙皇制造假口供的叛徒柯斯·托马罗夫?或去想你所受到的“同行”们的诽谤与攻击?与你的遭遇比起来,我的遭遇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不是仍然充实快乐地冲刺在纽约商场上吗?我不是仍然一有空就让这颗“ 不是商人的灵魂”沉浸在先人留在人间的丰富的精神遗产中吗?我和麦克、小安德鲁及朋友们时常在纽约中央公园的湖中泛舟,听小安德鲁和他的小伙伴用稚嫩的声音唱歌……

我的美国的和中国的朋友们不仅一个没有减少,反而愈来愈多,像今晚这样在月下野餐之后开心地一起躺在中央公园大草坪上聆听大都会歌剧院的美妙歌声……我为什么不用更多的时间去想一想我的每一位读者的命运?或者是为他们的命运祈祷?

车尔尼雪夫斯基伸开臂膀,将我紧紧地抱在他宽阔的胸怀中,由于相差120岁,所以我一点也不羞怯,反而紧紧地依偎着我最敬爱的这位长者。他喃喃地说:“朱莉亚,我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位中国朋友。你一定还记得我被关押后,在彼得保罗要塞写给奥莉加的一封信吧?”

这时车尔尼雪夫斯基夫人走过来,于是,我们两个人——奥莉加和我,不由自主地共同吟诵起他的那封“诀别信”:

“……等待我的是严酷的命运和考验。我想和你说明一点,我和你的生命是属于历史的,几百年过去以后,我们的名字仍将使人们感到亲切,当和我们生活在同一时代的人已被遗忘的时候,人们还会怀着感激的心情想起我们。因此,我们应该精神振奋,不要让后人失望……”

这时候,我们三人——车尔尼雪夫斯基、奥莉加和我互相环视着对方,我们都微笑了。

此刻,天堂钟声响起,夜幕降临了。车尔尼雪夫斯基夫妇催促我快换上夜礼服去参加今晚在天堂五号广场的盛大晚会。一想到我将见到贝多芬、莫扎特、肖邦、柴可夫斯基,一想到我将见到雨果、托尔斯泰、陀斯妥耶夫斯基、罗曼·罗兰、乔治桑、海明威……我的心就高兴得发抖。我突然问:

“我还想见苏格拉底!他今晚也来吗?”我的成长过程中,也一直印着他判服死刑之前那份荡人心旌的不朽的《辩护词》。

“你来的正是时候,”车尔尼雪夫斯基说,“明天,苏格拉底大师和他的学生柏拉图要来我家做客,你会有机会和他们作一番长谈,他们一定会很感兴趣:在今天二十世纪的中国,还有人在读公元399年一位古希腊人写的东西。我相信苏格拉底在写《辩护词》的时候,绝不会想到这点。就像我绝不会想到你——一个中国女子对我一百多年前写的《怎么办?》怀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一样。”他的语气相当坦率。

“是的,”我说,“你永远不可能认识你所有的读者。但是,当你接触到他们的心时,你发现他们的心就是你的心。”

……

不知何时,我又回到了纽约中央公园的人间天堂,万籁俱寂,星光闪烁,只有那位女歌唱家在委婉地唱着:

让心灵变得更高尚吧,

因为有高尚的人在天堂等着与你见面……

1994年6月写于纽约

情燃埃及

——再吻金字塔

周游世界是一种精神享受,犹如古埃及底比斯人用以祭祀诸神的火把,在地球不同的经纬线,不同的国度照亮浩瀚无际的历史长河,也照亮你的心灵。生活在纽约,或生活在上海的你会变成几个、十几个,乃至几十个不同的你;遨游在全然不同、时而令人惊喜、时而令人深思的辉煌的精神宫殿之中:诸如在雅典的柏特农神庙和爱琴海上希腊诸岛的古迹之中,你试图与古希腊思想家柏拉图作心底交流;你的大脑思维感情变成了公元前的古希腊人,在倾塌的大柱长廊间苦苦思索,有时为在书中翻到一个答案而兴奋不已;在古埃及帝王谷图腾卡门法老王的墓穴中,在屹立了二千多年的安斐赛斯大理石柱廊图书馆,考古学家“冷静”的热情在你的每一根血管奔涌激荡……诸如在罗马,你捧着一本《梅森堡夫人与罗曼·罗兰通讯录》,寻遍他俩探讨过的文艺复兴早期的雕像建筑、收藏室和博物馆,从梵蒂冈的西斯廷教堂、拉斐尔工作室出发去寻找他艺术生涯的足迹,从佛罗伦萨那些带着旧时辉煌的僧侣主教庭园到他弥留之际告别女友的小屋,直到埋葬拉斐尔年轻的灵魂的位于罗马中心的万神殿。

你又幻想着成了拉斐尔、米盖朗基罗同时代的人,从那里出发,你又回到公元前,试图寻找凯撒大帝的一切残留足迹和遗存人间的精神光辉,你寻找他所征服的地球角落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克利奥佩特拉——那位以爱情征服凯撒并保住了埃及的女王,于是你又幻想自己成了那个著名罗曼史的女主角,把自己套在巨大的波斯地毯中,送到企图征服她的国土的罗马凯撒王面前……而在彼得赫夫的千万座喷泉和青铜骑士的雕像前,你的精神又为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二世、亚历山大一世所吸附。苏沃洛夫·波尔塔瓦战役中的波将金,1812年反拿破仑卫国战争中的库图佐夫如一片灿烂的云,目不暇接地在你面前浮动,在晚餐桌上与团友们——美国的教授、律师或商人、艺术家们作热烈的讨论。

在南非,在北欧、南美、中东、东欧、南欧、澳洲、南极……这探究的火焰燃烧成一种特殊的生命激情。你的心灵Very high地悬挂在人类历史与文明的灿烂宫殿中,忘记掉了凡俗世间的一切,再大的股市动荡也震撼不了你的心。岁月消融,你心中的嫩芽却一层层发绿,所谓不失赤子之心,正是指这弥足珍贵的心灵宝藏。

九年前,面对着胡夫金字塔,脑海中出现了一位爬到金字塔顶端的人:公元前330年的亚历山大大帝,二千三百年前的希腊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是以解放者的雄姿被底比斯蒙神庙的祭司们迎入埃及的,如中国古代“开了大门迎闯王”一样,古埃及人将年仅23岁超群绝伦的亚历山大大帝奉为将埃及人从波斯人手中解放出来的阿蒙神的儿子。在大流士逃窜之后,全城欢腾地封这位金发王子为埃及法老王,他见到金字塔时,赞叹之余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要登上金字塔塔尖,向古埃及法老王的地下威严挑战!亚历山大大帝向上攀爬时,每个台阶都与他齐胸高,当爬上一半时,他解开金制胸甲,那胸甲飘飘悠悠地向下堕落,瞬间掉入万丈深渊,触目惊心。他终于爬完几百个台阶,两位将军和士兵们也陆续上来了。亚历山大心情激动地说:“我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太阳!”23岁的他要向全世界证明:

昨天,他是希腊与马其顿联军统帅,现在,他是脚下这个叫埃及的国土的法老王。明天,他将是波斯皇帝和亚细亚的统治者,是世界的主宰!可惜他大军纵横19312公里染上疟疾,33岁英年早逝。否则,人类的历史将会重写。

我伸出手,紧紧扒着金字塔的第一块岩石,纵身一跃,跳上去了,再攀缘第二块巨石……我在幻觉中成了一位年轻的马其顿女兵,追随着亚力山大那在晓风中飘逸的金发,一步一跳地向上攀岩……可惜,我们才爬到半腰就被当地管理人员吆喝着,我恋恋不舍地站在亚历山大大帝站过的巨石上,闭着眼睛,向远方的尼罗河作感恩祈祷,再迅速一阶阶跳下,在距地面最后一个石阶,我突然撑开双臂,像拥抱一个情人一样拥抱这四千四百年的巨石,伸出干燥的红唇吻了一下被阳光晒得滚烫的、金黄色的岩石。

九年后,面对气势磅礴的金字塔,我又想了却未完的心愿:爬上金字塔顶!这时在脑海中出现的是1798年攻打埃及的年仅29岁的拿破仑。他被眼前的世界奇观震惊,对古埃及人的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像当年的亚历山大一样,他亲自登上胡夫金字塔顶。下来后,他推算:如果把三大金字塔所有230万块巨石石块加在一起,可以砌一条3米高、1米厚的石墙,把整个法国包围起来!最令人感兴趣的是随他登上金字塔顶的不仅有他的将士,还有几位学者,在他那包含328艘战船、38000名军人的征服埃及的队伍中,还有175名学者,其中有天文学家、几何学家、矿物学家、东方学者和画家、诗人。所以,当拿破仑登上了金字塔顶峰时,他的军事战果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重现古代埃及文明。在这里,在胡夫金字塔塔尖,他和二千年的亚历山大大帝会师了!如果说,亚历山大大帝的爱将托勒密写了《埃及远征史》,亚历山大大帝的随员,亚里士多德的侄子卡利斯瑟尼写了《埃及亚历山大城建记》,及托勒密一世(公元前306-282)当政时期(亚历山大死后,托勒密被封为埃及国王)的一位祭司,以高层次的希腊语与希腊科学积累起来的知识编写了一部《埃及史》,其中有三十个王朝的法老名单以及王朝和国王年表;如果说亚历山大大帝创立了以希腊语言文字撰写埃及史,那么,法国统帅拿破仑的一位懂得希腊语、受过良好教育的士兵,在1799年距亚历山大城48公里的罗塞塔镇发现了一块被誉为“通往古埃及文明的钥匙”的罗塞塔碑就显得更为重要。这尊同时刻有古希腊与古埃及文字的石碑,被法国天才的历史学家、语言学家向波伦(1790-1832)破译,并发表了《关于象形文字字母发音问题致达西尔先生的一封信》(1822年),书中论述了象形文字成功破译的方法及要点,使古埃及语与希腊文互通互释。1809——1813年间,随拿破仑远征埃及的这群学者,汇集所有的成果,陆续出版了24卷本的《埃及记述》,这是世上第一套关于埃及考古的系统化科学论著。——从亚历山大大帝到拿破仑,横跨二千年就这样有机地连结起来!

我一时觉得眼前的三座金字塔回肠荡气,赏心悦目,抬头望去,胡夫塔顶上的那个阳光照射下的阴影,仿佛是拿破仑在百日王朝期间召见潜心钻研的法国语言学家向波伦。拿破仑当场宣布:从此将科普特语(与古埃及语较近的东方语言)定为埃及的正式语言。后人称,他们俩的碰头,“是埃及两位征服者的会见”。

这次,我爬上了金字塔的近半腰,没人阻拦是因为我骑着骆驼到了孟考拉金字塔的背后,这里游人很少,大部分游客在正面洞穴入口处。趁无人注意,在牵骆驼人的帮助下,我一个劲地往上攀岩,爬了几十阶巨石时,终于被人喊住。在往下爬之前,我又思忖着这是不是亚历山大和拿破仑下塔时的路线。这两位巨人,他们一个以古希腊语记载埃及史,另一个以天才学者破译古埃及象形文字。从此之后,“死的”文物,“死的”金字塔一变而成“活的”向导,引领现代人的视线进入数千年前的“文明世界”。从此后,埃及考古呈现一片蓬勃生机。尼罗河那碧绿晶莹的水波在欢唱:金字塔复活了!法老王复活了!中断了千年的色彩斑斓的古埃及文明复活了!——功归众神!

现在,我正在巨石上一阶阶往下跳,引领我的是太阳神——阿蒙神的儿子们:一个是古希腊马其顿人,一个是法国人,他们因再现了埃及的历史而创造了历史。

我递给管理员20美元作为道歉小费,难为他破嗓门向我喊了几分钟,他和颜悦色地递给我一瓶矿泉水,咕噜噜地喝下几大口,胸中顿觉灵气荡漾。我跳上头裹白巾的当地人套来的骆驼,躬下腰,将脸贴在金字塔的巨石上仿佛在等候神祇召唤,心中充满了甘甜与纯净。我又侧过脸,深情地吻了一下巨石那凹凸不平的表面,仿佛吻了两位巨人的面颊,然后骑着骆驼向那一望无际的撒哈拉沙漠飞奔而去……

三、打入欧洲市场

小时候,“欧洲”这个字眼,或者是英文发音中的“欧罗巴”,在我印象中一直像幅美丽的油画。直到我以后亲自置身在这幅美丽的油画中,我才发现,它有一个缺点:就是物价昂贵。在橱窗中展出的一件皮大衣或一个麂皮包,比在美国要昂贵50%以上,甚至200%!而且在款式和式样上也远不如美国那样新颖多姿。比起美国来,欧洲确实太保守、太古典,犹如一支在夕阳中永不凋谢的紫罗兰,闪烁着永不衰退的古老的光芒。可是比起千万朵色彩斑斓、千姿百态的野花来,却显得多么单调啊!

版权方授权华语文学发布,侵权必究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