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晋书(1)

作者:赵翼    更新时间:2013-08-08 13:20:08

八王之亂

  惠帝時八王之亂,晉書彙敘在一卷;通鑑紀事本末,亦另為一條。然頭緒繁多,覽者不易了。今撮敘於此。

  武帝崩,欲以汝南王亮(司馬懿之子,武帝叔父),與皇后父楊駿同輔政。駿匿其詔,矯令亮出鎮許昌。

  惠帝既立,賈后擅權,殺楊駿,廢楊太后,徵亮入,與衛瓘同輔政。

  楚王瑋殺汝南王亮,賈后殺楚王瑋

  亮與楚王瑋(武帝第五子,惠帝之弟)不協。瑋諂於賈后,誣亮、瓘有廢立之謀。后乃使帝詔瑋殺亮、瓘,又坐瑋以矯殺亮、瓘之罪,即日殺瑋。

  后益肆淫恣,廢太子遹(惠帝長子,非賈后生),弒楊太后。

  趙王倫殺賈后

  時趙王倫在京師(懿第九子,惠帝之叔祖),素諂賈后。其嬖人孫秀說以「太子之廢,人言公實與謀,宜廢后以雪此聲。」倫從之。秀又恐太子聰明,終有疑於倫,不如待后殺太子而廢后,為太子報讎,可以立功。乃使后黨諷后,后果殺太子。倫遂矯詔,與齊王冏(齊王攸之子,惠帝從弟)率兵入宮,廢后,幽於金墉城,尋害之。

  倫自為相國、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孫秀等恃勢肆橫。冏內懷不平,秀覺之,出冏鎮許昌。

  齊王冏殺趙王倫

  倫僭位,以惠帝為太上皇,遷於金墉。於是冏及河間王容(司馬孚之孫,惠帝從叔,時鎮長安)、成都王穎(武帝第十六子,惠帝之弟,時鎮鄴中)共起兵討倫。倫兵敗,其將王輿廢倫斬秀,迎惠帝復位。倫尋伏誅。穎遂還鄴。冏入京,帝拜冏大司馬,如宣、景輔魏故事。

  長沙王乂殺齊王冏

  冏大權在握,沈湎酒色,不入朝,坐召百官,恣行非法。有校尉李含奔於長安,詐稱有詔使河間王容討冏,容遂上表「請廢冏,以成都王輔政。」並檄長沙王乂為內主(武帝第六子,惠帝之弟)。冏遣兵襲乂,乂徑入宮,奉帝討斬冏。

  河間王容殺長沙王乂

  容本以乂弱冏強,冀乂為冏所殺,而以殺乂之罪討之,因廢帝立穎,己為宰相,可以專政。及乂先殺冏,其計不遂。穎亦以乂在內,己不得遙執朝權。於是容遣將張方,率兵與穎同向京師。帝又詔乂為大都督,拒方等,連戰,先勝後敗。東海王越在京(司馬泰之子,惠帝從叔祖)慮事不濟,與殿中將收乂送金墉,又為張方所殺。穎入京,尋還於鄴。

  東海王越殺河間王容

  容表穎為皇太弟,位相國,乘輿服御及宿衛兵皆遷於鄴,朝政悉穎主之。左衛將軍陳眕不平,奉帝討穎。穎遣將石超,敗帝於蕩陰。超遂以帝入於鄴。平北將軍王浚起兵討穎,穎戰敗,仍擁帝還洛陽。時容遣張方救穎,方遂挾帝及穎歸於長安。容廢穎,立豫章王熾(武帝第二十五子,惠帝之弟,是為懷帝)為皇太弟。東海王越,自徐州起兵迎大駕。容又命穎統兵拒之,河橋戰敗,越兵入關,奉惠帝還洛陽。穎竄於武關、新野間,有詔捕之,為劉輿所害。容亦單騎逃太白山,其故將迎入長安。有詔徵容為司徒,容入京,途次為南陽王模所殺。

  惠帝崩,懷帝即位。越出討石勒而卒。

  此八王始末也。

  趙王倫將篡時,淮南王允(武帝子,惠帝弟)在京師舉兵欲誅倫,為倫所殺。又吳王晏(亦武帝子)亦助淮南王允攻倫,兵敗被廢。後長沙王乂及成都王穎相攻時,晏又為前鋒都督。此二王俱不在八王之內。

  晉書所記怪異

  採異聞入史傳,惟晉書及南北史最多,而晉書中僭偽諸國為尤甚。

  劉聰時,有星忽隕於平陽,視之則肉也。長三十步,廣二十七步。臭聞數里。肉旁有哭聲。聰后劉氏,適產一蛇一虎,各害人而走。尋之,乃在隕肉之旁,哭聲乃止。

  又豕與犬交於相國府門,豕著進賢冠,犬冠武冠帶綬。豕、犬並升御座,俄而鬥死。

  聰子約死,一指猶暖,遂不殯。及甦,言「見劉淵於不周山,諸王將相皆在,號曰『蒙珠離國』。淵謂曰『東北有遮須夷國,無主,待汝父為之,三年當來,汝且歸。』既出,道過一國,曰『猗尼渠餘國』,引約入宮,與一皮囊,曰『為我寄漢皇帝劉郎,後來,當以小女相妻。』約歸,置皮囊於几。俄而甦,几上果有皮囊,中置白玉一方,題曰『猗尼渠餘國天王敬寄遮須夷國天王,歲攝提,當相見。』」聰聞之曰「如此,吾不懼死也。」至期,聰果死。

  劉曜時,西明門風吹折大樹,一宿而變為人形,髮長一尺,鬚眉長二寸,有斂手之狀,亦有兩腳,惟無目、鼻。每夜有聲,十日而柯條遂成大樹。

  石虎時,太武殿所畫古賢像,忽變為胡。旬餘,頭皆縮入肩中。

  此數事猶可駭異,而皆出於劉、石之亂,其實事耶?抑傳聞耶?劉、石之凶暴本非常,故有非常之變異以應之,理或然也。

  他如干寶父死,其母妒以父所寵婢推入墓中。後十餘年,寶母亡,開墓合葬,而婢伏棺如生,經日而甦,言「其父常取飲食與之,在地中亦不惡。」既而嫁之,生子。此事殊不可信,然寶因此作搜神記,自敘其事如此。若果非真,豈肯自訐其父之隱及母之妒耶?

  則天地之大,何所不有也!至晉書所載怪異尚多,固不必一一為之辨矣!

  東晉多幼主

  晉南渡後,惟元帝年四十二即位,簡文帝年五十一即位,其餘則踐阼時多幼弱。

  明帝二十四歲,成帝五歲,康帝二十一歲,穆帝二歲,哀帝二十三歲,廢帝二十一歲,孝武帝十二歲,安帝二十二歲,至恭帝即位,年三十二,而國已歸劉宋矣!

  蓋運會方隆,則享國久長,生子亦早,故繼體多壯年,所謂國有長君,社稷之福也。及其衰也,人主既短祚,嗣子自多幼沖,固非人力所能為矣!

  然東晉猶能享國八、九十年,則猶賴大臣輔相之力。

  明帝、成帝時,有王導、庾亮、郗鑒等。康帝、穆帝時,有褚裒、庾冰、蔡謨、王彪之等。孝武時有謝安、謝元、桓沖等。

  主雖孱弱,臣尚公忠,是以國脈得以屢延。一桓溫出而宗社幾移,迨會稽王道子昏庸當國,元顯以狂愚亂政,而淪胥及溺矣!國家所貴有樹人之計也。

  晉帝多兄終弟及

  晉司馬師、司馬昭相繼專魏政,是開國時已兄弟相繼。

  後惠帝以太子太孫俱薨,立弟豫章王熾為皇太弟,即位是為懷帝。

  成帝崩,母弟岳立,是為康帝(皆庾后出)。

  哀帝崩,母弟奕立,是為廢帝海西公(皆章太妃出)。

  安帝崩,母弟德文立,是為恭帝(皆陳太后出)。

  以後惟北齊文宣、孝昭、武成,亦兄弟遞襲帝位。然孝昭廢濟南王而自立,武成廢樂陵王而自立,非晉之依次而立也。

  愍元二帝即位

  晉懷帝,永嘉五年,為劉曜所擄。次年,賈疋等已奉秦王鄴為皇太子,都於長安,然猶未即尊位,直至永嘉七年,懷帝崩問至,始稱帝,是為愍帝。

  愍帝,建興四年,降於劉曜。次年,元帝稱晉王於建康,亦未即尊位。又明年,愍帝崩問至,始稱帝。

  流離傾覆中,尚有不忍其君之意,可謂合乎禮之變者也。

  僭偽諸君有文學

  晉載記,諸僭偽之君,雖非中國人,亦多有文學。

  劉淵少好學,習毛詩、京氏易、馬氏尚書,尤好左氏春秋、孫吳兵法,史漢諸子無不綜覽。嘗鄙隋、陸無武,絳、灌無文,一物不知,以為君子所恥。其子劉和亦好學,習毛詩、左氏春秋、鄭氏易。和弟宣師事孫炎,沈精積思,不舍晝夜。嘗讀漢書至蕭何、鄧禹傳,未嘗不反覆詠之。

  劉聰幼而聰悟,博士朱紀大奇之。年十四,究通經史,兼綜百家之言,工草、隸,善屬文。著述懷詩百餘篇,賦、頌五十餘篇。

  劉曜讀書,志於廣覽,不精思章句,亦善屬文,工草、隸。小時避難,從崔岳質通疑滯。既即位,立太學於長樂宮,立小學於未央宮,簡民閒俊秀千五百人,選朝廷宿儒教之。

  慕容皝尚經學,善天文。即位後立東庠於舊宮,賜大臣子弟為官學生,親自臨考。自造太上章,以代急就。又著典誡十五篇,以教冑子。

  慕容雋亦博觀圖書。後慕容寶亦善屬文,崇儒學。

  苻堅八歲,向其祖洪請師就學,洪曰「汝氐人,乃求學耶?」及長,博學多才藝。既即位,一月三臨太學,謂「躬自獎勵,庶周、孔之微言不墜。」諸非正道者,悉屏之。自永嘉之亂,庠序無聞,至是學校漸興。

  符登長而折節,博覽書傳。

  姚興為太子時,與范勖等講經籍,不以兵難廢業。時姜龕、淳于岐等皆耆儒碩德,門徒各數百人,興聽政之暇,輒引龕等講論。淳于岐疾,興親往問疾,拜於床下。

  姚泓博學善談論,尤好詩詠,王尚、段章以儒術,胡義周、夏侯稚以文學,皆嘗游集。

  李流少好學,李庠才兼文武,曾舉秀異科。

  沮渠蒙遜博涉群史,曉天文。

  赫連勃勃聞劉裕遣使來,預命皇甫徽為答書,默誦之。召裕使至前,口授舍人為書。裕見其文曰「吾不如也!」

  此皆生於戎羌,以用武為急,而仍兼文學如此,人亦何可輕量哉!

  九品中正

  魏文帝初定九品中正之法,郡邑設小中正,州設大中正。由小中正品第人才以上大中正,大中正核實以上司徒,司徒再核,然後付尚書選用。此陳群所建白也。

  然魏武時,何夔疏言「今草創之際,用人未詳其本,是以各引其類。宜先核之鄉閭,使長幼順序,無相踰越,則賢不肖先分。」(夔傳)杜恕亦疏言「宜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後察舉,試辟公府。」(恕傳)此又在陳群之前。

  蓋漢以來,本以察舉孝廉為士人入仕之路。迨日久弊生,夤緣勢利,猥濫益甚。故夔等欲先清其源,專歸重於鄉評,以核其素行。群又密其法而差等之。固論定官才之法也。

  然行之未久,夏侯元已謂「中正干銓衡之權。」(元傳)而晉衛瓘亦言「魏因喪亂之後,人士流移,考詳無地,故立此法,粗具一時選用。其始鄉邑清議,不拘爵位,褒貶所加,足為勸勵,猶有鄉論餘風。其後遂計資定品,惟以居位為重。」是可見法立弊生,而九品之升降,尤易淆亂也。

  今以各史參考,鄉邑清議亦時有主持公道者:

  如陳壽遭父喪,有疾,令婢丸藥,客見之,鄉黨以為貶議,由是沈滯累年。張華申理之,始舉孝廉。(壽傳)

  閻乂亦西州名士,被清議,與壽皆廢棄。(何攀傳)

  卞粹因弟裒有門內之私,粹遂以不訓見譏,被廢。(卞壼傳)

  并有已服官而仍以清議升黜者:

  長史韓預強聘楊欣女為妻,時欣有姊喪未經旬,張輔為中正,遂貶預以清風俗。(輔傳)

  陳壽因張華奏,已官治書侍御史,以葬母洛陽,不歸喪於蜀,又被貶議,由此遂廢。(壽傳)

  劉頌嫁女於陳嶠,嶠本劉氏子,出養於姑,遂姓陳氏。中正劉友譏之。(頌傳)

  李含為秦王郎中令,王薨,含俟葬訖,除喪。本州大中正以名義貶含,傅咸申理之,詔不許,遂割為五品。(含傳)

  淮南小中正王式,父沒,其繼母終喪,歸於前夫之子,後遂合葬於前夫。卞壼劾之,以為犯禮害義,並劾司徒及揚州大中正、淮南大中正含弘徇隱,詔以式付鄉邑清議,廢終身。(壼傳)

  溫嶠已為丹陽尹,平蘇峻有大功,司徒長史以嶠母亡,遭亂不葬,乃下其品。(愉傳)

  是已入仕者,尚須時加品定,其法非不密也。且石虎詔云「魏立九品之制,三年一清定之,亦人倫之明鏡也。先帝黃紙(詔書)再定,以為選舉。今又閱三年,主者更銓論之。」是魏以來尚有三年更定之例,初非一經品定,即終身不改易。其法更未嘗不詳慎也。

  且中正內,亦多有矜慎者:

  如劉毅告老,司徒舉為青州大中正,尚書謂「毅既致仕,不宜煩以碎務。」石鑒等力爭,乃以毅為之。銓正人流,清濁區別,其所彈貶,自親貴者始。(毅傳)

  司徒王渾,奏周馥理識清正,主定九品,檢括精詳,褒貶允當。(馥傳)

  燕國中正劉沈,舉霍原為二品,司徒不過,沈上書謂「原隱居求志,行成名立。」張華等又特奏之,乃為上品。(李重傳、霍原傳)

  張華素重張軌,安定中正蔽其善,華為延譽,得居二品。(軌傳)

  王濟為太原大中正,訪問者論邑人品狀,至孫楚則曰「此人非卿所能目,吾自為之。」乃狀曰「天才英博,亮拔不群。」(楚傳)

  華恆為州中正,鄉人任讓輕薄無行,為恆所黜。(恆傳)

  韓康伯為中正,以周勰居喪廢禮,脫落名教,不通其議。(康伯傳)

  陳慶之子暄以落魄嗜酒,不為中正所品,久不得調。(慶之傳)

  此皆中正之秉公不撓者也。

  然進退人才之權,寄之於下,豈能日久無弊?

  晉武為公子時,以相國子當品,鄉里莫敢與為輩,十二郡中正共舉鄭默以輩之。(默傳)

  劉卞初入太學,試經當為四品,臺吏訪問(助中正採訪之人)欲令寫黃紙一鹿車,卞不肯,訪問怒言於中正,乃退為尚書令史。(卞傳)

  孫秀初為郡吏,求品於鄉議,王衍從兄戎勸品之。及秀得志,朝士有宿怨者皆誅,而戎、衍獲濟。(戎傳)

  何劭初亡,袁粲(晉臣,非宋袁粲)來弔,其子岐辭以疾,粲獨哭而出曰「今年決下婢子品。」王銓曰「岐前多罪時,爾何不下?其父新亡,便下岐品。」人謂畏強易弱也。(何劭傳)

  可見是時中正所品高下,全以意為輕重。

  故段灼疏言「九品訪人,惟問中正。據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孫,即當途之昆弟。」(灼傳)劉毅亦疏言「高下任意,榮辱在手,用心百態,求者萬端。」(毅傳)此九品之流弊,見於章疏者。

  真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高門華閥有世及之榮,庶姓寒人無寸進之路。選舉之弊至此而極。然魏晉及南北朝三、四百年,莫有能改之者,蓋當時執權者即中正高品之人,各自顧其門戶,固不肯變法,且習俗已久,自帝王以及士庶皆視為固然,而無可如何也。

  六朝清談之習

  清談起於魏正始中(齊王芳)。

  何晏、王弼祖述老莊,謂「天地萬物,皆以無為本,無者也,開物成務,無往而不存者也。(王衍傳)

  是時阮籍亦素有高名,口談浮虛,不遵禮法。(裴頠傳)

  籍嘗作大人先生傳,謂「世之禮法君子,如蝨之處褌。」(阮籍傳)

  其後王衍、樂廣慕之,俱宅心事外,名重於時。天下言風流者,以王、樂為稱首。(樂廣傳)

  後進莫不競為浮誕,遂成風俗。(王衍傳)

  學者以老莊為宗而黜六經;談者以虛蕩為辨而賤名檢;行身者以放濁為通而狹節信,仕進者以苟得為貴而鄙居正,當官者以望空為高而笑勤恪。(愍帝紀論)

  其時未嘗無斥其非者。

  如劉頌屢言治道。傅咸每糾邪正,世反謂之俗吏。裴頠又著崇有論以正之。(頠傳)

  江惇亦著通道崇檢論以矯之。(惇傳)

  卞壼斥王澄、謝鯤,謂「悖禮傷教,中朝傾覆,實由於此。」(壼傳)

  范寧亦謂「王弼、何晏二人之罪,深於桀紂。」(寧傳)

  應詹謂「元康以來,賤經尚道,永嘉之弊由此。」(詹傳)

  熊遠、陳頵各有疏論。

  莫不大聲疾呼,欲挽回頹俗。而習尚已成,江河日下,卒莫能變也。

  今散見於各傳者:

  裴遐善言元理,音詞清暢,泠然若琴瑟。嘗與郭象談論,一座盡服。(遐傳)

  衛玠善玄言,每出一語,聞者無不咨嘆,以為入微。王澄有高名,每聞玠言,輒嘆息絕倒。後過江與謝鯤相見,欣然言論終日。王敦謂鯤曰「昔王輔嗣吐金聲於中朝,此子復玉振於江表。不意永嘉之末,復聞正始之音。」(玠傳)

  王衍為當時談宗,自以論易略盡,然亦有未了。每曰「不知此生當見有能通之者否?」及遇阮修談易,乃嘆服焉。(修傳)

  王戎問阮瞻曰「聖人貴名教,老莊明自然,其指同異?」瞻曰「將毋同。」戎即辟之,時人謂之三語掾。(瞻傳)

  郭象善老莊,時人以為王弼之亞。(庾敳傳)

  桓溫嘗問劉惔「會稽王更進耶?」惔曰「極進,然是第三流耳!」溫曰「第一流是誰?」惔曰「故是我輩。」(惔傳)

  張憑初詣劉惔,處之下座,適王濛來,清言有所不通,憑即判之,惔驚服。(憑傳)

  此可見當時風尚大概也。

  其中未嘗無好學者,然所學亦正以供談資。

  向秀好老莊之學,嘗註解之,讀者超然心悟。郭象又從而廣之,儒墨之跡見鄙,道家之風遂盛。(秀傳)

  潘京與樂廣談,廣深嘆之,謂曰「君天才過人,若加以學,必為一代談宗。」京遂勤學不倦。(京傳)

  王僧虔戒子書曰「汝未知輔嗣何所道,平叔何所說,而便盛於麈尾,自稱談士,此最險事。」(僧虔傳)

  是當是時父兄師友之所講求,專推究老莊,以為口舌之助,五經中惟崇易理,其他盡閣束也。

  至梁武帝始崇尚經學,儒術由之稍振,然談義之習已成。所謂經學者,亦皆以為談辨之資。

  武帝召岑之敬升講座,敕朱异執孝經唱士孝章,帝親與論難之,敬剖釋縱橫,應對如響。(之敬傳)

  簡文為太子時,出士林館,發孝經題,張譏議論往復,甚見嗟賞。其後周弘正在國子監,發周易題,譏與之論辨,弘正謂人曰「吾每登座,見張譏在席,使人凜然。」(譏傳)

  簡文使戚袞說朝聘儀,徐摛與往復,袞精采自若。(袞傳)

  簡文嘗自升座說經,張正見預講筵,請決疑義。(正見傳)

  伏曼容宅在瓦官寺東,每升座講經,生徒常數十百人。(曼容傳)

  袁憲與岑文豪同侯周弘正,弘正將登講座,適憲至,即令憲樹義,時謝岐、何妥並在座,遞起義端,憲辨論有餘,到溉曰「袁君正有後矣!」(憲傳)

  嚴植之通經學,館在潮溝,講說有區段次第,每登講,五館生畢至,聽者千餘。(植之傳)

  鮑皦在太學,有疾,請紀少瑜代講。少瑜善談吐,辨捷如流。(少瑜傳)

  崔靈恩自魏歸梁為博士,性拙樸無文采,及解析經義甚有精致,舊儒咸重之。(靈恩傳)

  沈峻精周官,開講時,群儒劉喦、沈熊之徒,並執經下座,北面受業。(峻傳)

  是當時雖從事於經義,亦皆口耳之學,開堂升座,以才辨相爭勝,與晉人清談無異,特所談者不同耳。況梁時所談,亦不專講五經。

  武帝嘗於重雲殿自講老子,徐勉舉顧越論義,越音響若鐘,咸嘆美之。(越傳)

  簡文在東宮,置宴元儒之士。(戚袞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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