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展工作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殷磊来到现场，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Michael带着类似防毒面具的东西在现场指挥着，看到领导来视察，忙递给对方一个比较高级的能够过滤的口罩。
“这里毒气太重，装修的味道太刺鼻了。”Michael不禁抱怨道：“你要加我津贴，这空气，已经符合工伤标准了。”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吆喝着，像春晚总导演，指挥着搭建公司的工作人员。展品的方位，屏幕调试的效果，洽谈会议室的搭建，公司LOGO的摆放，灯光调到什么程度，事无巨细，都要操心。销售部的几个姑娘、小伙子们正忙着摆放饮水机，咖啡，茶点，以及公司介绍册，把小礼品锁好，把名片箱放在醒目的位置。
一个小姑娘禁不住炫耀：“我们这次礼品做得真赞，绝对高大上。”她小心地拿出了一个商务礼盒，看上去精致小巧。礼盒是深灰色的，右下角印着细巧的LOGO，里面是一个机票登机卡皮夹，32GB的U盘和一支DUKE金笔。
“就冲着这礼品，投放名片的数量也会很多。”小伙子补充道。
一旁的主管提醒道：“名片合格才能发放，数量有限，不是什么名片都能领取的。”
David在一旁观察着设备测试数据，工程师正在紧张地连接设备和电脑，检测设备的运转是否正常。
殷磊坐在一旁的谈判桌旁，掏出一支烟，自顾自点了起来，一旁的小姑娘非常机敏地递过来一只一次性的杯子。殷磊点头道谢，小姑娘进一步询问：“殷总要喝咖啡吗？”声音小心翼翼地。没来由地，他想起了几年前刚入职的林若岩，那天他坐在会议室里，林若岩好像也给他倒了咖啡。谁没有青葱岁月，谁没有苦涩时光，殷磊的不易察觉的笑容，定格在了烟雾中。小姑娘会错了意，连忙去倒咖啡。
“Richard，掐了。”Michael忙得团团转，却没有忘记安全问题。小姑娘面露尴尬之色，放下咖啡就逃到一边去了。殷磊把吸了没几口的烟扔在了一次性杯子里。Michael若无旁人地拿起咖啡喝了起来，他也知道殷磊讲究得很，不会喝这个。
“哎，怎么小Lily没有带来，她也不来探我的班？”Michael总是不忘开他们两个的玩笑。这几年Michael还是老样子，像一只辛勤的蜜蜂在花堆里耕耘，却始终没有采到适合自己的那朵花。他也不急，反而在花堆里乐此不疲。但是，工作状态中的Michael，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和殷磊有得一拼，可以说是相当的有魅力。
殷磊没有搭理他，走到David身边，弯下腰，查看电脑显示屏，数据比较稳定。他又四周观察了一番，让大家早些回家休息，毕竟明天的开幕式还要早到。
回家路上，Michael坐在副座驾上打着瞌睡。殷磊打开音乐，一曲低沉、缠绵的爵士乐回荡。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嘴里叼着烟，车速在市区快速行驶，手机在响，他没有接。一阵冷风灌入，望着一旁的Michael，他将车窗摇上来，打开空调。
开车时喜欢将车窗摇下，那是林若岩的习惯，她不喜欢闷在空调里，希望新鲜的空气。只可惜，如今这个满是雾霾的城市，没有办法满足她的简单愿望。一想到她，殷磊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她明天就要离开上海去德国了。这些日子来的冷战，他终究没有占到上风，哪怕以结束两人的关系为基准电，都没有让女人改变主意。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把他随意放到了尘埃的位子上，那么不起眼，他殷磊何时受过这种待遇。车速加快了，暖气渐渐释放出来，可他心里阴沉，非常不痛快。
他的心被她抛到了海底，没有一丝回响。他有点儿搞不清楚女人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车猛然刹住，他双手握紧方向盘，把头靠在方向盘上，久久没有抬起来。此刻的他，是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他只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谁也不想见。可是展览会开幕再即，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去应付方方面面必须应付的关系和局面。
应酬晚宴上，一杯接着一杯的酒，无数次一仰头从喉间而过，即便是那样一种麻醉液体，却也无法让心底的矛盾与纠结随风而逝。身边陪伴的女人，令人艳羡，众人夸赞她的完美容颜和优雅气质。可那不是他的女人，只是社交场合的partner，他没有任何感觉，却不争气地倍加思念那个没有心的女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他真想敲开她家的门，把这句话狠狠地摔在她的脸上。
这些日子没有见面，她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好像把他当时的狠话当成了玩笑，有一瞬间，他被激怒了，也被深深地刺伤了。就连他准备和别人结婚，都无法阻止她的决定，这个倔强的女人呵，难道非要把彼此都逼到绝境吗？
应酬完，他站在那棵香樟树下，偶尔看到她出门倒垃圾，便盯着她的身影，无力地喊一声她的名字，那声音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然后对着她的背影微笑。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从一个职场精英，变成了如此呈花痴状态的男人，他看不起自己，却克制不住内心的激流涌动。
……
良久，他从方向盘上起身，遇到Michael锐利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