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凌晨四点，四周一片寂静，床的另一边空着。她望着天花板上的那面镜子，光裸的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棉被，能够看见的肢体处无不都是他的杰作。她从来没有这样审视过自己，也从来没有这样鄙视过自己。从头到尾，这件事她到底错在哪里。没有，好像没有关键性的失误。那为什么自己要如此低声下气，平心而论，就是舍不得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原因，会逼迫他做出如此不理智的选择。如果问他，估计是不会有答案的。曾记得他说过，对她讲的都是实话，除非是不愿意对她讲的。不愿意讲的，就是那件事情，还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
她愤怒了，甩下了被子。冲了个澡，冷水。她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也好让自己的眼睛消消肿。淋浴后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客厅里一阵烟雾缭绕，很重的烟。可她也决定不再多说什么了，径直朝门外走去。
“你在吃药？”身后响起了声音，林若岩停住，愣了愣，回身不解地望着他。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是易受孕体质，按这两个月的频率和质量，早该怀孕了。”
她哑然，足足愣了有三十秒，然后叹了口气。
“四年多前我们分手，还记得我们之间相处了多长时间吗？”她问。
他眯眼看着她，没明白过来，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烟，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蒂。
她干脆靠在门上，摆脱了之前的沮丧：“这次我们从复合到现在，又相处了多久？”
两手交叉环保，把提包仍在一旁的沙发上：“我精准地告诉你，两个时间段，一共相处了五个月又二十三天。”
他掐灭了烟，没有看她，任凭烟雾笼罩。
“我知道你有难处，有些话不方便对我讲。我也知道你殷磊说话、做事，从来就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可你做出的这种决定，让我难过。”她稍稍语塞，定了定神，声音近乎低哑：“谁没有过去，谁心里没有伤痛，我选择勇敢地走出来，因为生活总归要继续。”她艰难地咽了咽，这才发现嗓子痛得厉害，除了昨晚激情的喊叫，还有心中那份叫不出来的痛楚：“你呢，宁可自己藏着暗伤，搞一场无可挽回的灭顶之灾，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们曾经是彼此拥有的。”
“相对于你这个职场精英，我这个无名小卒不值一提，甚至成为你婚姻道路上的障碍。可是，你不觉得自己站得太高了，看得太清楚了，但是在感情生活上，你却站在了低处。在这件事情上，你一点儿过渡也没有，简直没有道理。我看不到你的怜惜，只看到你的压制。”她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算了。也许有的人只适合远观，走近了便会失望。”
她丢开了身后的男人，给了他一个洒脱的背影和“砰”的关门声。门外，是冬末初春的清晨。有一点点雾，天空中的鱼肚皮还没有露出来，街边的清扫工却已经在工作了。她走在几乎没有人的街上，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同时在心里默念：一切终将过去，要幸福，要有希望。可泪水还是不经意间流了下来，这么多年的感情，岂是她用这么几句话或是他的一个决定所能够终结的？她用手背不断擦拭着脸颊，微风吹来，有一阵阵刺痛感。那种细微的，渗入肌理的疼痛，在这样的一个清晨，她感受到的不是一段感情的终结，而是行为上的背叛。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时间，林若岩对Monica嘀咕了一句：“可以不参加培训吗？可以不去吗？”
Monica一愣，继而笑：“舍不得你男人啊，也是哦，要三周呢！”一听到“你男人”三个字，林若岩的眼圈红了，嘴唇蠕动着，用手遮住了口鼻。
Monica大惊，被林若岩的举动惊呆了，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她知道林若岩不是遇事不知轻重的人，忙凑上前问：“怎么了？殷磊不同意。”
林若岩点了点头，泪水滚落到了手背上，她拉住Monica：“你帮帮我，好不好。”她哽咽着，抽泣着。
“你跟我讲讲清楚呀！”Monica本来就是个急性子，这样被林若岩讲了个半吊子，早就急得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不告诉我，怎么帮你啊！”
林若岩忍住哭，抽泣着：“他说我要是去了，就马上和别人结婚。”
Monica的嘴和眼睛顷刻都变成了O状，幸好此刻肚子还没有显形，要不真是一个挺可爱的造型。她难以置信地发着呆，这还是她认识的高冷男殷磊吗，这简直就是流氓加无赖啊！
“你等等，等等……”Monica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俗话说，一孕傻三年，你让我缓缓，缓缓。”
“可是，还有五天，3月20号就要出发了，所有的agenda都已经发布出去了，你还有一个demonstration……”Monica望着泣不成声的林若岩，无助地说着，她感到这两个人都疯了。
“你不帮我是不是？”林若岩用纸巾擦了擦眼：“我找Frank或者穆安成。”
Moinca拦住了林若岩：“Lily，能不能先冷静一下。”去国外培训的事情已经无法更改或者替换他人，林若岩必须去。Monica现在无法对她讲那些大道理，比如说类似于那种心灵鸡汤“女人一生的幸福不在于她与谁在一起，更不是取决于她的伴侣有多强，有多爱她。很多时候，是根据一个女人‘真正爱自己的程度’而定”，她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要安抚林若岩，驳回殷磊的理论。
“听着，殷磊这次完全没有道理。”Monica一副大女人的姿态：“你尽管放心地去参加培训，殷磊那里我帮你搞定。”其实，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底，她对殷磊完全没有把握。她只清楚一点，一旦殷磊认定了的事情，无法轻易推翻，而且绝对是进行到底的架势。所以，此刻的Monica心虚了：“你呢，调整一下情绪，好好在那里培训，实在忙的话，我让你代购的活儿可以不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