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显乘着木筏子在海上飘荡了八天,他带的淡水已经用完了,每天只能吃一些还没有坏掉的水果补充水分。这八天可把他累坏了,他要时刻掌握着海风的方向,不然就会给吹到别处去了,幸好他以前去北岛的时候还跟着土著们学会了一些辨认星星的方法。实在困得不行的时候,他就会倚在张着帆的小木桩上睡一会了,但是不久就会被潮水打醒过来。
有一种心理病叫做“幽闭恐惧症”,当患有这种病的人被局限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的时候,他就会变得躁动不安,心里面产生极大的负担,这些人是不是会更加适应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漂泊呢?杨显不仅身体上有些支持不住,心理上也有些受不了了。以往他都是跟着别人一起出海,途中至少还有个人可以说说话解解闷,现在就他孤零零一个人,木筏子底下的海水也是空荡荡的,连条鱼都没有,四周都是一个样,只有几朵不说话的云彩在天空中慢慢飘着,整个天地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贴了玻璃的罩子般的牢笼一样,正在反射着炙热的让人炫目的光彩。人的心理真是非常奇怪,巨大的空间和狭小的空间一样使人感到无所适从。
但是杨显是幸运的,在痛苦地挣扎了几天以后,一块陆地的出现终于把这个巨大的牢笼给刺破了。
那是一个黄昏,奄奄一息的杨显终于看见了久违的陆地,那就像一个渴睡的人看见一张柔软的床一样。他顿时就振作了起来,身体上的疲劳和心理上的折磨仿佛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而且陆地出现的时机也恰在好处,当杨显的木筏靠近岸边的时候,天刚好就暗了下来,他也不会被人看见的。
杨显从木筏上下来,沿着海滩一直往前走,双脚踩在松软的细沙上,那种感觉真是好极了,他一路往前走,走上了沙滩,还走上了岸边的一个小土坡,那里长满了可爱的小草。放眼望去,远处的森林里面传出来一点一点的火光,啊,终于到了!杨显一时间就像醉了酒的人一样,趴在地上大口吮吸着泥土的芬芳。
多希望时间在此刻静止,多希望就这样沉沉睡去。
可是杨显被人从梦一样的意境中硬生生地拉了出来——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错愕的杨显猛然间抬起头,看见他的前方有一双脚,没错,那是一个人的双脚。杨显站了起来,在初上的月亮散发出来的亮光之下,他看见了身前站着一个人——正是卡伊娜。
杨显依然站在那里,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各种念头一时间全涌进了他的脑海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是怎么来的?她又是怎么知道他来到这里的?她想干什么?一系列的疑问让杨显疲惫的神经好像失去了运转的功能,他只是木然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卡伊娜。
卡伊娜冷冷地盯着自己的仇人,也是什么话也没有说,突然,她的两只手从背后伸了出来,左手挽着一张弓,右手拿着一支箭,朝杨显射了过来。杨显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甚至没有看清卡伊娜在做什么,突然间肚子上一阵剧烈的疼痛,身上的血液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他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卡伊娜慢慢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一丝宽慰。杨显流了一点血,人倒是清醒了一些,他看见了自己肚子上插着一支箭,卡伊娜正站在他的眼前。
杨显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卡伊娜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到这来的。他咽了一口口水,开口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
卡伊娜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笑了几声,然后她张开双臂,整个人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一样,猛然间,杨显看见她飘了起来,越飞越高,在他的头顶上转了几圈之后,才又重新回到地上。
杨显并不惊讶卡伊娜会飞,他早就见过了类似的场景,当年乌古娅就是那样在他后面追赶着他的,他只是怪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早就应该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卡伊娜的监控之下,他早就应该联想到岛上的那些古老的传说:黑影在大海上飞来飞去,专门去吃那些被海水淹死的人的心脏!
杨显打了一个激灵,他想起了他那分别十八年的儿子,会不会,他会不会被······?杨显颤抖了起来,他用几乎是颤栗的声音问道:
“你,你们,你们是不是吃了我的儿子?”
卡伊娜鼻子里轻蔑地出了一口气:
“哼,那么多年前的事,我怎么还记得清楚?”
“那,那,你们难道真的会吃人吗?”
卡伊娜没有回答,从身上拿出了一个东西,亮在了杨显的面前。杨显一眼看去,一串东西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在月光下泛着丝丝光泽,正是一串项链。
“啊?你,你杀了陈之午?还,还是陈同”,杨显惊恐地问道。
“我还没去找他们算账呢,这是另外一个人的。”
“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人。你,你是说,这,这是陈同妈妈的?”
“没错!”
“这么说,你们,你们······”,杨显气接不上来,他已经无法把话说下去了。
“没错,要不是因为这个,果马和陈之午早就被扔进海里了。”
杨显一阵目眩,伤口还在往外面流着血,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缓了一会儿。
“你说话为何,为何这样流利?”
“哈,你以为你们说的话很难是吗?其实一点也不难,我只是不愿说罢了。”
“为,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整天说的都是父子、家庭之类的东西,总是讲你们的那个世界怎么样怎么样,这里跟你们那里是不一样的,要是岛上人都说这样的语言,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不光对我们没好处,对岛上的村民本身也没有好处,这一切你都已经看到了,不是吗?”
杨显苦笑一声,肚子又一阵剧痛:
“那你们为什么当初不连我一起吃掉?为什么不把陈之午也吃掉?这样不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吗”,杨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呐喊道。
“我们是吃人,但并不是毫无节制。每次月圆之前我们必须吃一次,不然的话下一次我们就要吃双倍才能弥补回来。平时我们都知道哪里有人死去,死去的人心脏会被送到海上的礁石上,所以我们一般不杀人,陈同的妈妈,或许还有你的儿子,其实并不是我们杀死的,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与其让鱼吃掉,还不如让我们吃掉。再说了,陈之午的性命,或许还有你的性命,还是我们救回来的呢,你还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漂在海上大难不死吗?”
“为,为什么?”杨显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们为什么要吃人心?是吧。这不是我们想吃,不吃就不行,不吃的话我们就飞不起来,也就没有办法感知到岛上哪里有人死去,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就是不吃的话我们就不得安宁,耳边整天就会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像是有人说话,但是屋子里又空荡荡的,那种感觉是相当恐怖的。所以渐渐地,我们的先祖就让村民们把死去的人的心脏送到海中的礁石上,当然是用跟你们一样的手段——告诉他们人是从海上来的,人死了要回到海上去。这样不就物尽其用了吗?我们又没有伤害他们,而且还帮他们建立起了一套机制,用一张木片就能让他们安生乐死,这难道不是最为美好的社会吗?可你们为什么偏偏要执迷于过去,非要把这里也变成你们那个世界的样子呢?”
杨显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四肢渐渐失去了知觉,神经中流淌着的血液好像蒸发掉了,没有了一点痕迹。卡伊娜的话像回音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回荡,越来越低,越来越远,最后也消失了。他的感觉也没有了,四周混沌一片,人总要回到最初的起点,这就是他来的地方吗?
月光之下,卡伊娜举起一把石刀,向着死去的杨显刺了下去。
陈之午坐在家里面,自从杨显走后,他的心里面就一直不安,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安全抵达了北岛。前一天海上来了一场风暴,要是杨显还在海上的话,那岂不是很危险?陈之午觉得自己当初应该是劝杨显不要走的才好。
村子里的气氛现在越来越不对了,陈之午已经听到了越来越多的关于卡伊娜的言论,而且,更让他吃惊的是:那个逃跑的沙巴伊现在又回来了!
沙巴伊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躲躲藏藏了,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各个场合,高谈阔论,颐指气使,言必称卡伊娜。陈之午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冲动的果马几次冲上去揍他,每次都是被他带着人反打一顿,徒惹得村民们耻笑,每次陈之午和陈同都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把他拉回家中。
伊扎莱卡整天都在家里面担惊受怕,害怕果马又出去跟人家打斗。每次陈之午和陈同把满身是伤的果马拉回家来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止不住地痛惜。她也劝过他很多次,但是果马就是不听她的,一心只想着把沙巴伊压下去,他忘了自己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果马了。
这样的日子也没持续多长时间,噩梦终于来了。
这天村子里面的人都没有出去干活,像是都约好了一般,一齐在家里面等待着什么似的。他们一个个地都盯着果马的房子,目光之中充满敌意。陈之午和陈同看见情况有异,来到果马家,害怕他这个时候再跑出去自找麻烦。
接近中午的时候,村子外面来了一些人,村民们都激动了起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埃博。曾经被果马羞辱地丢尽颜面的埃博此刻终于趾高气扬地带着自己的人来到了果马的村子,他也要果马尝尝自己当年尝过的滋味。埃博是卡伊那的先遣队,他带来了消息,卡伊娜随后就到。
陈之午这个时候心里面莫名地涌起一阵恐惧,这种恐惧让他不禁有一些颤抖,他自己也控制不住。也许是因为卡伊娜马上要来的消息,也许是因为那么多人像狼一样盯着他们的眼神。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广场上的人都把果马的屋子一团团围住了,他们想走也没法走了。
陈同也看出来这些人今天是想干什么,要是卡伊娜真的回来了,他感觉凭着自己和卡伊娜的关系,应该是可以请求她不要为难自己的父亲,可是果马那就难说了,应该找个机会溜走才好。他和陈之午交谈了几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陈之午也是赞同。
几个人心下惴惴,和屋子外面广场上的那些人对峙着。突然,人群向一侧涌去,广场上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陈同把头探出去观瞧,之间广场的一侧,站着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一身的打扮跟乌古娅一模一样,不是卡伊娜是谁?此刻村子里的人们都面对着他蹲了下去行“膜拜礼”,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一不是如此。
陈同赶紧叫陈之午带着果马起来准备走,村子里面的人现在都是背对着他们,这是逃走的绝佳机会。
陈之午和陈同两个人带着果马弯着腰出了门,伊扎莱卡和普莎留在了家里面,脸上挂满了泪痕,母女两个又要眼睁睁地看着果马和她们分别。三个人贴着墙,尽量不要让卡伊娜看见他们,这个时候卡伊娜正在把那些蹲在地上的巫师和老年人一个个拉起来,也不会看到他们的举动。正在她弯下腰去的时候,果马一回头,看见了卡伊娜的背后还站着几个人,他一眼就从那几个人当中认出了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拉多尔!
这下子果马怎么也不走了,陈之午和陈同见他举止异常,纷纷加大力气想把他压住,陈之午索性就拖着他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但是果马倔强地像是一头牛一样,任凭两个人如何用劲,他就是不动弹。僵持了一会儿,盛怒的果马挣脱了陈之午和陈同,疯也似的朝着拉多尔冲了过去。
果马冲进了人群之中,把挡在他面前的人一个个推到一边,他在一个又一个人的脸上搜索着,在哪里?到底在哪里?一个又一个人被他推倒,靠近卡伊娜的人把卡伊娜围了起来,不让果马接近,年轻人们跟在果马的后面想把他抓住。果马转到卡伊娜的背后,终于看见了躲在那里的拉多尔,他扑了上去,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赶上来的年轻人们纷纷伸出手把果马拉开,当果马被拉起来的时候,拉多尔已经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果马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在那里哈哈大笑,卡伊娜一声令下,果马就被送到村子外面的树笼里面关了起来。
这一切陈氏父子都看在眼里,两个人此刻的心情都极为复杂,难道就这样眼睁睁丢下果马不管了吗?时间由不得他们犹豫不决,不久,他们就被带着人赶来的埃博给抓了,同样给关进了树笼里面。
果马的家里面,伊扎莱卡和普莎哭成一团。
十几只火把把村子外面的这一小片树林照得亮堂堂的,三个人都被反绑住手,坐在一个由树枝围起来的狭小的空间里面,周围站满了人,低着头看着他们。
埃博带着人从村子里面出来,他让人把树笼打开,三个人被押了出来。陈同被押着进了村子,陈之午和果马却被押着走向了海边。
陈同心里一阵惊慌,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他拼命地挣扎,大声叫喊着,可是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卡伊娜怎么可以这样?怎么都不跟他见面就直接动手了?他大声叫着卡伊娜的名字,想叫她出来。陈之午听着儿子声嘶力竭的呼喊,心里面痛苦难当,事已至此,他已经无话可说,只要卡伊娜不为难陈同,他死了也就死了。在众人的推搡之下,他和果马朝着海边走去。
陈同一边哭喊,一边挣扎,他到了村子里。卡伊娜这个时候正站在村子中间的高台上,周围站满了人,一双双的眼睛看着他。陈同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几乎是在哀求着卡伊娜放过他的爸爸,声泪俱下,看上去特别凄惨。村子里面那些整天和陈同在一起玩耍的小孩子们看了也是伤心难过,纷纷拉着大人们的手微微摇来摇去。分别这么久,想不到两个人竟是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
卡伊娜从高台上走下来,让人放开了陈同,用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陈同还在抽噎着央求着她,卡伊娜却并没有说话。隔了良久,她才看着陈同的眼睛,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陈同大喜过望,哭得更加厉害了。卡伊娜离开人群,朝海边走去,陈同被留在了广场之上。
一行人把陈之午和果马压到海边就停住了,他们站在一块凸起来的岩石之上,隐约能够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地面下面的熔岩正在汹涌着,仿佛要把眼前大片的海水烧干一样。
陈之午和果马两个人的眼睛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感觉像是一块粗糙的编织物,好像是草,又好像是树皮上面的纤维。陈之午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海浪拍打在脚底下的岩石上,发出哗哗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一遍又一遍,陈之午仿佛都能看见白色的浪花涌上光滑的岩石然后又退了回去。突然有人抓住他双臂,陈之午吓得浑身一震,他被带到了卡伊娜的面前。
眼睛上面蒙着的东西被取掉了,陈之午眨了眨眼,月光之下,他看见卡伊娜站在她的面前。此刻的卡伊娜出落得越发像她的母亲了,陈之午把头偏过去,不去看她。
卡伊娜的眼里充满怒火,见了杀害母亲的仇人怎么能不眼红?她绕着陈之午走了几遍,一直盯着他看,陈之午只是低着个头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
突然,陈之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抬起头来说道:
“你杀我可以,千万不要碰陈同,这事跟他可没有什么关系。”
现在两个人的角色转换了过来,陈之午盯着卡伊娜看,卡伊娜却把头撇到一边去。陈之午又说了几遍,卡伊娜只是呵呵冷笑,突然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狠狠地盯住了陈之午。
陈之午见卡伊娜的眼睛里面闪着可怕的寒光,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乌古娅还是卡伊娜。没错,这就是以前那个小姑娘呀,可是他心里面怎么就莫名地有那么一种发怵的感觉,就像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乌古娅一样?再看那冷峻的脸庞,和眼神一起,仿佛在对他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陈之午心里面的姿态一下子就放低了下来,他感觉在这个时候,自己不再是一个因为年龄而理应受到尊重的长者,他是在向一个掌握着自己和自己儿子的命运的人求情。
看见陈之午眼睛里面的光彩黯淡下去,卡伊娜的眼神才慢慢缓和下来。她用手一指依然站在岸边的果马,然后又轻轻地说了陈同的名字,用着疑问的表情在看着陈之午,好像是让陈之午做决定。陈之午内心惶恐,不知道卡伊娜心里面在想什么,看见卡伊娜似乎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他慌忙说道:
“陈同,陈同!”陈之午自然会选择自己的儿子。
卡伊娜狡黠地一笑,推着陈之午慢慢向果马走去,陈之午的心里面突突直跳,他的脚似乎都不听使唤了。见他挪不动步子,卡伊娜也站住了,对着果马,伸出一条腿,做了一个把果马踹下去的动作,然后用手在陈之午的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她是想让陈之午把果马踹入海中!
陈之午心下大骇,嘴唇都抖了起来:
“不,不,不要这样!”
卡伊娜的目光再次严厉起来,她没有给陈之午任何的回答,只是对着果马一直,一扬下巴,让他赶紧过去。陈之午只是站在原地摇着头,朝着远离海岸的方向退了几步,卡伊娜见他往后退,马上叫来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人。
陈之午听得清楚,卡伊娜让他回去把陈同杀死!
陈之午的两只手还背在身后,他上身一摇一摆地把那个准备离去的人挡住了,一边大声对卡伊娜说道“我去,我去,别杀我儿子!”
卡伊娜嘴角一扬,举起手来又对果马一指,看着陈之午。
陈之午慢慢走到果马的身后,果马就站在他的面前,在用心听着什么东西。陈之午抬起头,看着果马僵着头站在他的面前,双手反绑在背后,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准备慷慨就义的勇士一样,而他却要做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把曾经一条战壕里面的战友送上黄泉路。
陈之午站在那里良久,脑海里面思绪翻涌,卡伊娜见他还不动弹,又扭头叫了一声那个刚才她吩咐过的随从,陈之午突然大叫起来,猛地提起脚,一脚踹在果马的腰上,果马就从岸上一头栽了下去,陈之午还在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仿佛这样自己就听不见果马落水的声音了。果马很快就被汹涌的海浪吞没了,虚脱的陈之午跪在地上啜泣了起来。
卡伊娜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特别安详,她感觉到了果马越来越微弱的心跳,生命的迹象越来越微弱,最后的回光返照在她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小小的涟漪,就什么也没有了,卡伊娜这才睁开眼来。
陈之午被人带回了村子,双手上的绑缚也被解开了。陈同看见卡伊娜真的把自己的父亲带回来了,心下甚是高兴。人群都散去了,广场上只剩下了陈之午和陈同,陈同把父亲带回家中。
陈之午什么话也不说,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样,陈同让他坐在地铺上,自己忙前忙后给他弄吃的弄喝的,在他看来,父亲是受惊了才会变成这样,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逃过一劫的陈之午丝毫没有感到一点幸运,踹下果马的场景一遍遍地在他的眼前浮现,睁着眼睛似乎都能看见,他的心似乎也随着果马一起掉入了海中,被冰冷的海水浸得失去了知觉。
夜沉沉地睡去,星星在梦中闪动着眼睛,地上的人儿还在苦苦挣扎。